么事情。 因为是露天在码头上吃饭,而且餐布餐具什么的都是平铺在地上,所以大家都特别反感这个时候有补给车或者是上级什么
其他的车辆从我们边上驶过,车子驶过的扬尘大概是一个方面,更反感的可能大家都会想当然地联想到他们也许的花天酒地,胡吃海喝
,而我们却连个挡风遮日的餐厅都没,就觉得不对劲。 从捷达里面下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支队参谋长我有印象,因为和我们舰一
起出过海,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帮助参谋长拿着公文包,后面还有一个还挂着学员牌的,应该是刚刚毕业不久,特拘谨的样子。
长着一张惹人怜的娃娃脸,白晳的感觉,让人觉得不是太像一个军人。看着坐在地上吃饭的我们,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似乎非常不可思议
的感觉。 走上舰桥,参谋长和那个拿包的年轻人都向军旗敬礼,学员牌一定是没有学过舰艇条令,好像是特纳闷地顺参谋长敬礼的
他们的方向朝舰尾看了看,右手似举非举的样子感觉特别滑稽。 “绝对是一学生官,而且肯定是从老陆院校过来的。” 余
大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这边上。 知道他和我一起在注视那个学员牌,我心头突然一颤,没去回应他。 他的话倒是引来我
们班的那位老士官的感触:“不服不行啊,这就是命,人家年纪轻轻的,跟着参谋长屁股转,风风光光,咱们干的再多,也就这样了。
” “区队长,年初支队表彰精武标兵,参谋长不是还给你发过证书吗?”正在收拾餐布的新兵对着大发感叹的三级士官说。 “
标兵个鸟,证书有个屁用啊。”三级士官站起来,拍拍裤子,跟别的部门大概是他的几个老乡到码头晾衣场那儿抽烟。 余大可看着
老士官的背影,转头朝我笑了笑,也走开了。
(5)
从舰艇圆圆的舷窗向外看,钢筋和混凝土铸起的长长码头从岸边伸向海里。 几艘舰艇依次停靠在码头边上,从舰桅与天际的轻微位
移来看,就能感觉到舰艇在动,时间久了,才会觉得跟在陆地上差不多,感觉不到微微的晃动。 听部门长说,参谋长他们上舰是来
部署训练任务的。咱们舰要配合空军搞一个舰机对抗,空军有这个训练需要配合,正好我们也有这个训练需要飞机,尽管咱们的这项训
练计划是在年底,但是支队觉得正好空军部队人家联系过来了,为了省些事,就把这项训练提前了。 明天上午舰机对抗,晚上出海
。 因此,一吃过午饭,支队岸勤部门开始给舰上进行油水补给什么的。其实就在近海,也跑不了多远,这些补给就是例行程序。
随舰出海的支队领导和工作人员一下子来了十多个,加上空军部队上舰的人员,甲板上的人一下子就多起来了似的。上舰人数多,吃
饭倒还没啥事,睡觉就成问题了,舰上的床铺基本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空置的床位最多估计也就那么七八个,这下十来个人一上舰
,还都是上级,估计舰领导够头疼的。 晚上八点半,舰艇广播传来几声汽笛,老兵们从声音的几短几长中就能明白是离码头还
是什么其他的命令了。 为了提前赶到训练海域的锚地抛锚,舰艇夜间启航。 帆缆部门的战士们穿好了防护服站在前后甲板,随
着舰长在广播里下达的口令,收缆,起锚,舰艇渐渐驶离码头。 “战斗警报!战斗警报!”每次离开港区的时候,舰长或者实
习舰长都会在舰艇广播里声嘶力竭地喊。这是出港的规定,那意思大概是告诉全舰官兵,舰艇离港之后,无论航行还是训练,大家都应
该当作进入战斗状态。 我坐在自己的战位上,机械地做着动作。 海风凉嗖嗖地灌进自己的作训服里,我看了看远处的海面,分
不清是星光还是渔火,明明灭灭的。 夜色中,分不大清哪儿是夜空,哪儿是海面,只听到舰艇划过海面哗哗的海浪声,广播里没有
口令的时候,觉得特别安静。 出港之后,舰艇进入夜间航行状态,基本上就是机电部门的事儿了,我们部门没什么课目,大家都可
以回住舱,要么胡吹神侃,要么就睡觉了。 我进住舱的时候,发现我的下铺的东西搬到我上铺,下铺侧身躺着一人,不是我们
班的,面朝舱壁,蜷缩在铺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舱室里已经回来了几个人,有的坐在床上,正翻着他们似乎特看兴趣的《女友
》什么的,有的就那样平躺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舱室上面的管道,发着愣。 我把作训服扔床上,走进住舱对面的洗嗽间,遇到了我
的下铺,叫张康,跟我一年兵,只不过比我上舰早半个来月。 看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是对床铺被占郁闷着。 或
许是知道我平常就不怎么跟别人说话的原故吧,他也没跟我说他的床上躺着谁,当然,我更懒得去问他,爱谁谁吧。 回住舱的时候
,下铺那位正朝着床下的脸盆里呕着呢,好像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只是在不停地干呕,脸通红通红,鼻涕眼泪连连,惨兮兮的样
子。 我这才看出来他是中午跟在参谋长后面上舰的学员牌,那个娃娃脸。 看他无助的样子,觉得挺可怜的,我放下脸盆,去给
他拿来块湿毛巾,端来杯温水,然后把他床下吐的脸盆端到卫生间倒了,冲洗了一下,重新放在他的床边。 “谢谢班长!” 学
员牌趴在床上,扭过头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了句。 “没事儿。” 舰上的老兵有时候够牛B,上面来个学员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
当回事。学员牌吐得死去活来,回来的都没一个人去问问。有时候我就特别看不惯这些老兵的势利和狭隘,本来也就和他们交流的少。
踩着下铺,我有些费事地睡到中铺。 我知道晕船的感觉确实够受的。 不过我还好,第一次出海除了食欲不振,头有点
儿晕晕的,倒没什么其他的不适。舰上也有晕得厉害的,最厉害的在海上七八天,到最后一直躺在医务室打点滴,为了吃进去一点东西
,从分队长到教导员到舰政委逐个来动员,跟完成什么艰巨任务似的。 上铺,张康好像也很不习惯下铺往上的调换,翻来覆去
,床铺的钢丝咯吱咯吱响。 下铺,学员牌没动静了,估摸着是跟难受劲儿暗暗斗争呢吧。 中铺,我好像不怎么有睡意,无聊地
想象着一起明天的舰机训练会是什么样子,认真地盯着顶部的管道,渐渐地才迷糊起来。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拍我。
睁眼一看,是学员牌。
(6)
他站在床跟前,几乎像是趴在我中铺的床沿看着我。 短发的发尖上全是汗珠,像是刚游泳完从水里爬出来一样,脸色煞白。 “
班长,医务室在哪儿?我实在扛不住了。” 学员牌表情给人感觉不想打扰迫不得已才向我求救,那张娃娃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让我
不可能拒绝。 我跳下铺,套上背心,低声说了句:“走吧!” 学员牌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躬着腰,像是强忍着难受,跟我出了
住舱。 从住舱往甲板走的时候,要上几个很窄的楼梯。 舰上的通道为了节省空间,几乎都设计成那种单人行走的。 我让学
员牌走在前面,他两手扶着梯,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有点担心,伸出手去,但心里有什么似的,没有碰到他,而是近距离地放在他
的腿后面,保护着,别让他从梯子上滑下来。 到医务室的时候,卫生员已经睡了。 我推醒了一位,说,支队随舰的一位人
员身体不舒服。 卫生员其实也就是舰上的战士,不同的就是上舰之前在新兵连专业学的医护,大概是因为被吵醒了有点不太高兴,
就说了句,“军医在里面。” 军医出来之后,看到学员牌,简单地问了几句,就拿了一个很小的白纸袋,从药架上的瓶子里倒出几
颗黄色的药粒,说,回去内服,晕船,没关系的。 出门的时候,军医对我说,如果还是太难受,就带他到后舱,接近舱底呆一会儿
,晕船感觉会好一些。 学员牌大概是听到了军医刚才的话,出来后就支支吾吾地问我,班长,你困不困?后舱是什么地方啊?
当时我觉得学员牌的表情特别可爱,明明是想去后舱,却是那种探测的语气与我说话,这与支队有一些瞎参谋烂干事的那种牛劲截然不
同。 “我们这就是去后舱呢!”我说。 “啊,那太好了,班长,太谢谢你了。” 学员牌一直强忍着痛苦的脸上漾起开心的
微笑,那笑容像孩子一般,简单而明亮。 路过舰会议室的时候,通信员还没睡,我跟他要水,说给支队睡在我们住舱的那个学
员吃药用,通信员估计也知道就是晕船的药,也不惊讶,从角落的纸箱里摸出两个农夫山泉递给我。 把水递给学员牌的时候,他又
感激地看我了一眼,可能还是不舒服,走路的时候有点弓着个腰,一手提着他那条看起来很宽大很不合身的作训裤,感觉像穿着蓝衣服
的小虾米,痛苦地跟着我在舰艇的内部通道里游走。 到了后舱的一个通风口,我让他坐下来,尽管舱内的机器轰鸣声够吵,但因为
要比住舱凉快得多,而且像医务长说的那样在舰艇的中部,舰艇摇晃地感觉稍微轻点儿,呆这儿晕船感觉应该是要好一些。 学员牌
打开矿泉水,吃了两颗晕船的药,慢慢缓过劲儿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对学员牌这样,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就
觉得这身军装应该是将自己与周边的每一个人隔绝起来了,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接近任何人。 风好像是舰艇的最底部吹上来似的,夹
杂着浓烈的柴油味道,不过我喜欢这种味道,这有点像小时候只要看到火柴,就会擦着它,喜欢在它灭了的一刻,一丝青烟钻进鼻孔的
感觉。 看着舱底盘根错节的机械管道,我沉默着,习惯性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沉默,或者说只是空白吧。 学员牌从住舱我
给他领出来到现在就一直在跟我说“谢谢”,好像是带着那种很少得到别人帮助的不安与感激。 他不停地喝着手中的水,一瓶水很
快喝完了,空的矿泉水瓶在他的手中挤压着,发出卡卡的声响。 “我叫丁宁,你呢?” “丛彬。” “丛彬,我还没认
识过姓丛的呢,你老家是哪儿的?” “重庆。” “你哪一年兵呢?” “零二年。” “哦,去年底入伍的吧,我今年刚
毕业,咱们应该算是一年。” “不一样的,你是干部。” 也许是很久都没有与人这样面对面的单独聊天的原故,我好像有
点失去了那种与人交流的功能。有时候在内心深处会偶尔泛起那种与人倾诉,听人倾诉的冲动,比如说,在看着余大可帮我出板报的后
背,看在逆光中的他挥舞着信号旗的时候,会有。 然而我会很快抑制住自己的这种感觉。 不知道在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些经历是
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堤坝,拦阻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就像我的大脑现在仍然常常会有一种短暂的空白一样,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有一
段很长很长的空白日子,那一段时间里,身边的一切一切全部都消失了,母亲,学校,爱情,甚至包括食物,衣服,存在,我全无知觉
。在那个时候,好像于我的脑海中只有一种旋律来回盘旋,我也分不清那是什么旋律,但它像一个隐形的路标,牵引着我从那长长的空
白中往外走,一直到走出来。 走出了又能怎样呢,对于过去与现在,就像隔了一条宽宽的河一样,宽宽的河面我无法泅渡,我只能
站在河的这一岸,去看那一岸,曾经属于我的那一场爱情,恍如隔世。 “你困了吗?”学员牌如果不说话,我几乎都自己身边
还有一人,忘了自己是陪他过来的了。 按照舰上大多人认为我有些自闭来说,我应该是内向到了极致吧。 我把手中没有打开的
另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接过来他手中的空瓶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7)
舰的后舱。 我拿着空的矿泉水瓶轻轻敲着舱壁,尔后又把标签揭下来,放在手里揉搓着,卷成了一个长长的卷儿。 我很专注地
做着这些。 “有些看起来内向的人其实特希望有一个外向的人和他说话,内向有的是性格因素,有时也是一种刻意的自我行为
。” 学员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下子好像有些触动我。 不过又觉得他这样没经历过生活波折的学生官,就是知道些道
理也不曾是自己体验,不过是书本得来而已。 学员牌看着我看他的眼神,有些得意地解释说:“书上面看来的。” 推断这么快
就被他印证了,我笑了笑。 丁宁,或许这个人跟他的名字笔划一样简单吧。 “班长,能看到你笑可真不容易!” 丁宁
挠挠头,好像很有成就感似地对我微笑着。 这一个笑容似曾相识。 “回去吧?”我起身说。 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
什么,只好选择逃避。 丁宁大概是一点儿都不觉着晕,正来了聊兴呢,悻悻然地看了我一眼,起身说:“那好吧。” 他跟
在我后面,曲曲折折地绕回住舱。 夜很深了,住舱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还没当海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首歌叫什
么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估计写歌词那人也没有真正在舰上生活过吧,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在我们这
样的住舱里睡过。 不知道学员牌对这如雷的呼噜习不习惯,我是很快就融进了这片噪音当中。 第二天舰机对抗演习的时候
,天气出奇地好。 碧蓝的天空和海面几乎连成了一体,天空中偶尔的几丝白云反而印衬出这种天上的那种亮亮的蓝来,蓝得摄人心
魄。 海面上五六艘舰艇呈纵队破浪而行,我们在编队的第二个。坐在我的炮位上能看到编队后面的几艘舰艇,划过的航迹呈一个扇
形向后面的一艘舰艇散开。每一艘舰的舰首主炮都昂扬的地冲着侧前方,高耸的舰桅处的雷达高速旋转。 就在舰长下达口令的时候
,第一批空中目标已经出现在远处。 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内,很快锁定目标。 空军的二机编队飞行高度大概已经到了极限,感
觉几乎是擦着我们的舰桅呼啸而过的,我的副炮旋转角度跟不上,只好集中精力捕捉下一批目标。 就在专心等着飞行目标出现
的时候,突然一道光在眼前闪了一下,感觉是相机的闪光灯。 我探身向前看,是丁宁。 一个NICON差不多遮去了他半张脸,正
在离我不处的甲板上坐着呢。 他也不嫌甲板烫屁股,估计是怕舰艇摇晃他站不稳吧。 看我注意到了他,他微笑着冲我招招手。
没搞明白,这么好的太阳,还用什么闪光灯呢。当时自己对摄影也不太懂,还以为他是故意闪光好让我注意到他呢。 又一
批飞行目标出现。 我在锁定目标的同时,用余光留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丁宁,看见他很激动的从甲板站起来,好像也不怕站不稳,也
没有晕船感觉了。 他的姿势像持枪的战士一样,拿着镜头,对着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