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轻功,往北方而去,偷了一匹马,策马往水天居狂奔。
第五章
「你回来了!」
不见人影,凌澐才刚刚踏进忘海楼,莫言的声音就传来。凌澐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笑笑的走入。
「师父...」声音是雀跃的,脸上挂着笑,往着躺椅上的白色人影走去,随意在旁边坐下,然后蹭掉脚上的鞋子。
莫言闲散的抽着水烟,他依旧不改适才的姿势,继续看着平静无波的海面。
「怎么了?」不喜不怒的问,凌澐虽然心机颇深,但某些时候,他还是跟十五年前被他捡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没事,想师父,所以回来了!」
「别诓我了,我是你师父,怎么受伤了?」闻到血的腥味,虽然很淡薄,但仍逃不了嗅觉过人的莫言。
「这...不小心受伤了,不要紧的!」凌澐还是笑笑的回答,他可不想让莫言发现他的不对劲。
「你中了冰珀,怎么会惹上冰心仙子的?」
此语一出,连凌澐也愣住了,没想到,几天前受的伤,他师父也知道,看来,他还真是小觑了师父,竟还妄想要瞒过师父啊!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一把飞镖射过来,然后,才受伤的!」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当时的情况,凌澐根本还不及弄清楚,就受伤了。
「为什么要保护他?」莫言又问「跟冰心有仇的是阙无悔,就算她要挟怨报复,也是报在上官雨朔身上,不该是你中招,除非你,做了
不该做的事情...」
凌澐低头不语,关于这档子事,就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才会逃回来,现下,他又该怎么跟师父解释。
莫言放下手中的烟管,俯下身,将凌澐拉起。「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扯开凌澐的衣襟,白晰的肩膀上有着一个伤痕,莫言修长的手指
抚过已然结痂的伤口。
「师父...」
「呵,看来,是阙无悔救了你的!」
「......」
拉上衣襟,莫言拿起自己的烟管,下榻往外走。
「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原来低着头的凌澐,猛然抬起脸,「师父!」
白色身影顿停,长发随风飘扬。
「假如,你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就算没见到他也会想起他,这,是怎么了?」
「呵呵!」莫言的笑,让凌澐拧起眉头。「那人,是动心了!」话落,身影消失,忘海楼只剩凌澐一个人独立。
动.心.了!
这...是最不该的情况啊!
为何,偏偏是如此!
天啊!
放倒身体,躺在榻上,凌澐闭着眼睛,松开的衣襟隐约可见伤痕,那个,不仅在他身上烙下的印记,也在他的心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
*****
亢龙厅里,阙无悔高坐大位,底下,只有陆晴阳一个人,不见上官雨朔。
「我要出门几天,避一下冰心那疯女人,顺便出去走走,有找我的人,就说我到北方去了,就说不知道我要多久才会回来,这里,就交
给你们当家主事,咦,雨朔呢?」二个儿子,怎么只有一个在跟前。
「不知道,这几天他都怪怪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陆晴阳噘着嘴回答。他这个兄弟,也不晓得是哪根筋不对,整个人失神失神
的。
奇怪,几天前不是才一脸凄惨的求他救人,怎么人救活了,他这儿子反倒又不对了?唉,管不了他了,他自己都一堆事情了,儿孙自有
儿孙福,他这个义父也帮不了他了!
「你们自己注意一点,我走了!」抓起随身的刀剑,阙无悔施展轻功,瞬间消失在陆晴阳面前。
「唉...」陆晴阳叹了一口气,大剌剌的坐上阙无悔的位置,义父避祸去了,上官雨朔又怪不拉叽的,这偌大的地方,就丢给他一人,
想他也没长多高,肩膀也不宽,怎么去背这样的重责大任,他,肯定是上辈子没烧好香,才会一堆麻烦事都落在他头上啦!
*****
上官雨朔将身体重重丢在床榻上,他的外貌依旧俊挺,可明眼人却可以看出他是瘦了一大圈,眼睛也布满血丝,神态是憔悴许多,他的
憔悴,不为他人,正是为了无声无息就消失无踪的雨儿。
他到哪里去了!
已经十天了,雨儿消失已经十天,那天出门前雨儿送他出去时笑脸依旧清晰,他的人却沓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
一样。
纶拳打在自己的腿上,那一天,回来不见他的人影,第一次,他觉得孤枕难眠,以为他是去办事情,来不及交代他,才会不告而别的,
以为他隔天就会回来,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天,人不但没回来,就连他出去找,也找不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脑海中的眉眼、笑容、实在的体温都还记忆犹新,雨儿口口声声说着不会离开他,可却无端由的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假若,雨儿不是自愿离开,而是被强迫的呢?
浓眉皱起,上官雨朔不禁担心起来。如果雨儿是被抓走的,那他现在岂不深处危险之中?
砰!
「雨儿?」
门推开,上官雨朔激动的脱口叫着雨儿,但门扉后出现的却是陆晴阳,来人的一张俊脸垮下,兴冲冲的跑来,没想到,却听见别人的名
字,叫他怎么不为之气结?!
发现来人是陆晴阳,上官雨朔又失望了一回,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希望可以某天在他回来的时候,雨儿就会在门口等他,或是推开门
冲进来,投进他的怀抱中,可是,没有,每一次的回家,每一次的开门,都让他期待了一回,也失望了一回。
上官雨朔没注意到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原来牵动着他的情绪的陆晴阳正站在他的身前,他的心里却挂念着雨儿。
陆晴阳走到上官雨朔面前,伸手晃了晃,上官雨朔还是沈浸在他自己的思考中,忍不住被彻底忽略的侮辱,陆晴阳用力的在他的额头推
了一下,用力的还听得见声音。
啪一下,终于让上官雨朔回神了,他不明所以的看着陆晴阳,方正的额头红了一大块。
「晴阳,你干嘛?」狐疑的问,莫名其妙的干嘛动手打他?
「我站在这里老半天,你却看也没看我,你这些天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忙吗?!」不爽到极点,霹哩啪啦一口气叨念出来。
上官雨朔低下头,选择不去面对陆晴阳。「你找我干嘛?我有事情,所以前几天都不能帮你!」
「义父去躲难,你也搞自己的事情,这么一个大地方就丢给我一个人啊!」可恶,说那什么话,随便说两句好话他就不气了,可上官雨
朔这个大白痴,却一句也不说。
闻言「对不起,我明天开始会留在家里帮你,义父他为什么要避难?」这些天,心里头只挂念了雨儿,没想到竟然忽略的这么多的事情
。
陆晴阳盯着他的脸,怒气已然消失,他们本来就是师兄弟,又怎么会计较那些事情,只是,令他觉得委屈的,是感觉到上官雨朔离他越
来越远,以往总是在一起,不需要任何理由,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成为义父的养子,一起练功,长大了,一起帮义父做事,在一起是天
经地义的,曾几何时,上官雨朔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上官雨朔被瞧得好不自在,毕竟,那双眼总是笑着开心着,从未像现在一样,用着这样认真的眼神看着他,若是在早先让他面对这样的
眼神,他一定会忍不住的崩溃,将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儿吐出,现在,不会了,因为,雨儿已渐渐......占了心里面的一块地方。
没预警的突然想到这件事情,自己竟然能在面对陆晴阳的时候,依旧沈得住气,一个月前,他是根本没办法与陆晴阳同处在一地过久的
,而刚刚,他心中压根都没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只因他全心都想着那个无缘无故消失的人,他的雨儿!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自己才刚刚被自己吓到,陆晴阳又突然提出问题,上官雨朔不禁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是不是他看错,怎么他好似看到陆晴阳眼
中闪过一丝哀伤的神色......
「为什么这样问?」没错,他的心已经被雨儿占据了,被那个淘气、天真、用无限的包容对待他的人取走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某个人...我们,越来越疏远了...」我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曾经也是,为什么现在却改变了?
「我们不会疏远的,我们是师兄弟,我们也是义父的养子,这世界上,跟我最亲的人就是你跟义父,不论我遇到什么人,你们都是我最
亲近的人!」上官雨朔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确定的告诉陆晴阳,他们会是永远的师兄弟,任何人都无法摧毁这层关系的。
永远的师兄弟,只是永远的师兄弟...「...只是这样?」那意思是,将会有另外一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出现,而他,陆晴阳,永远只
会是他的师兄弟,这个位置,也没人抢的走啊!呵呵的笑了,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气闷。
「晴,你说什么?」上官雨朔没听清他问的,疑惑的又问一次。
「......」
「晴阳?」
「我没事,明天不要又消失了,要来帮忙喔!」
「嗯!」
「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不待回话,陆晴阳即转身离开雨潇阁。
虽然觉得陆晴阳的样子怪怪的,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恼人的事情一件就够了,雨儿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到底要怎么找
到他哩?
*****
阙无悔骑着一匹从刚刚市集买来的马闲散的溜达着,头上戴起一顶帽子,遮住了他的脸,也阻掉了不少麻烦。唉...一想到自己出门的
原因,阙无悔就想叹气,冰心那个笨女人,她是很漂亮没错,也算是天下级的美人一个,可是他又不喜欢,这世界上唯一令他动心的只
有一个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就算是冰心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会动心,更不会娶她的!
十五年前,他失去了踪影,十五年了,小孩童都可长成大人,而他,阙无悔,却必须独自背着那根本不关他的错误孤老一生吗?他不甘
心、不甘心啊!
『思凡,你到底在哪里啊?』
陆思凡,这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为了他,阙无悔可以连命都不要,让他如厮疯狂的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根本无从寻
起啊!
骑着马到处闲逛,这出了家,倒不知道要往哪地方去,那天,让雨朔来查水天居,好像有高人让他锻羽而归,也许他该亲自出马,去会
会那高人,可能,可以打发一点时间吧!
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犹豫,马上就策马往北边走,反正也不清楚地方,索性一直往北,反正,到了尽头,就会知道该怎么走了!
「驾!」一抽,马跑得更快更急,直往北方而去。
※※※※※
水天居里的悔心阁,莫言操琴以自娱,幽雅的琴音从指尖流泄出,回荡在阁子里,哀伤的曲调,让人的心境也跟着发愁了。
凌云前些日子回来,那副样子,分明是失了心,想当年,他对那个人,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没有自己的意气用事,又怎么会遇到他,没
遇到他,怎么会让他家破人亡,弄到离乡背井、改名换姓的过日子,这一切,全是他招惹的,是他害死了师父跟大大小小的师兄弟,是
他,毁了他们的家的啊!
啪!
琴弦断裂,在莫言白晰如玉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口,一滴殷红滑下。指尖也割了道口子,琴上留下红血。
莫言名姓,罪人莫言啊!
「师父!」凌云大剌剌的走进来。看见师父脸上跟手指尖的伤口,他也不问,默默的执起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脸上的伤口则用随身布
巾擦拭。
「什么事?」冷冷的声音,一丝感情也没有,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些事情,莫言的心情就会很差。
凌云拿出手指,血已经不留了,脸上的伤口只剩红色的一道。「师父,阙无悔往树林来了!」将刚刚回报的消息报给莫言「要我去处理
吗?」
莫言的身体一震,半晌都说不出话,彷佛再回想,回想属于他的一切。凌云安安静静的待在他身边,等待莫言下指示。
琴前的焚香燃尽,只剩一缕白烟袅升,就在即将消散之际,莫言终于开口了。
「我去会他,你回去休息吧!」
莫言的决定让凌云吃惊的看着他,但是他一点回应也没有,径自起身穿起外挂,将一头散发束起,白色的外挂让他看起来就像天上掉下
的神仙一样。
「师父...这...」
「回去,不用跟,我会料理好的!」
「是!」凌云离开悔心阁,朝着忘海楼回去。
莫言抓起一顶白色的帽子,将剑一背,施展轻功便往树林飞奔而去。
*****
阙无悔策马狂奔,跑了几个时辰,景色越来越荒凉,市集也越来越少,终于,苍郁的一派绿映入眼睛,眼前,是一大片树林,遮住了视
线,看不过去对面,未知的林中,透着不知名的诡异。
阙无悔放慢速度,马儿缓缓的踱步前进。踏进树林,阳光被遮去大半,只剩零零星星从树与树间投下得一点光亮。走了一刻钟左右,逐
渐深入到林中,一个奇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在耳边唧唧叫,这,太诡异了!
阙无悔定下心,仔细感受着四周围的动静,突然,一群鸟受到惊扰似的飞起,翅膀啪叱啪叱的拍着,瞬间,寂静全然破坏,一剎那,一
股压迫的气息侵入。
阙无悔也非省油的灯,一下子就找到来人的位置,带着笑容看着那站在树的枝桠上身影。来人峭然立于其上,头带一顶纱帽,身上一袭
白衫,随着风扬飞着。
「闲人勿进!」来人冷冷的丢下句话。
那白衣人站在背光处,阙无悔没法子看清他,但那身形,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看不清,但他的确有这样子的感觉。
「你是谁?」阙无悔扬声问。
「休问,回头离开,否则惹上杀身之祸。」中高的嗓音,平板的音调,白衣人浑身散发一种冷绝的气。
「在下阙无悔,欲前往拜见水天居主人,请兄台代为通报。」阙无悔不死相,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做足了礼,希望可以不用对这个让他
感到熟悉的人动手。
「回去,水天居不会见你的!」
这一下,阙无悔也恼了,他都百般忍让了,这一身白衣的家伙怎么还不领情,那就休怪他无理了。「兄台,阙无悔不会回头的,今日若
不见到水天居主人,势不罢休,若兄台执意与阙无悔过不去,那就只能冒犯了!」行气运功,做了动手的准备。
「自寻死路!」来人也不含糊,手一摆,一把长剑亮出,剑刃反射阳光,闪了阙无悔的眼睛,趁着他闭眼闪避之时,白衣人已持剑朝他
攻来。修长纤细的身形飞像阙无悔,手中的长剑直刺他的死门。
阙无悔也非今日才踏入江湖,眼睛给一闪的同时,他就闭上眼睛,以心眼关照四周围的情况,风吹气动,让他知道攻击将会从那个地方
过来。手一抬,格掉了白衣人的攻击。
白衣人的第一击被化解,他也不急着再放出攻击,他回到了跟阙无悔有段距离枝桠上,仍旧是一派惬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阙无悔睁开眼睛,看向上方的白衣人,它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白衣人的衣摆轻扬,头上的白纱也摇曳了,虽然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那
身形,他绝不会记错的。
阙无悔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寻寻觅觅十五年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前,阙无悔凝望着他。全身的防护气功撤下,他脚
步有些不稳的走向他。
「凡...」难怪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分明就是他的陆思凡,他这十多年来等待的人啊!
莫言听见了,虽然阙无悔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到了,听见那个,只有他能叫的名字,他曾经的名字。昔日的一切,回到脑海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