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二卷 涛生——燕回
燕回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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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朋友?”安信一下打断了我,冷笑道,“我当不起!”

我急道,“安信……”

安信回过身,紧紧盯着我,问道,“那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当时你不说?”

我愣住了,看着他,半晌出不了声。安信,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明知当时我中毒昏迷,难道你以为,我和他们是同谋,那都是装的?

安信笑了,轻声道,“看我问的蠢话,你若说了,又怎会得到那太子之位……”

“不是的,安信,”我急了,连忙辩解,“我当时中毒昏迷,等我醒来,一切已尘埃落定。”

安信看着我只是笑,讥嘲的笑,“你是真的中毒?你以为到现在我还会相信你?中了同样的毒,他们都死了,只你最后没事,你怎么解释这一点?因为你是真命天子,有万神庇佑?”

我已不知如何辩解,只是摇头,哭道,“不是的,我没有,不是。”

安信哼了一声,猛地一挥手,甩开了我,我一下跌倒在地上,见他转身就要走,我不及起身,一下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摆,哭叫道,“安信,你听我说……”

安信用力去拽衣襟,我只是不放手,然后,我就见他举起了匕首。

我的心一下凉了,安信要杀我吗?一瞬间,所有情绪退去,只剩一片空茫。

我呆呆看着他,笑了。

也好,这样也好,结束了,早就该结束了,当时我中毒死掉,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好些,后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痛苦也不会再有……

于是,我就那样,眼睁睁看匕首落下,却没有意料中的痛,只是手上一轻,然后,安信转身离去,只留一片衣角,在我手中。

殿门砰然关闭,我一下跌坐在地上。

完了,我和安信,十数年友情,这次是真的,完了。

心中空空一片,我不知在地上呆坐了多久,突然一个身影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僵硬地抬起头,然后一下清醒了过来。

二哥?

只见他正静静凝视着我,面上如止水无波。

我苦笑了,很好,又一个来质问我的,现在连安信都不信我,何况他了。

我不抱任何希望,懒懒道,“如果我对你说,当初陷害王皇后的计划,我并未参与,甚至并不知情,你信不信?”

“我信。”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一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望他片刻,本已干涸的泪水,又如泉涌出。

然后,我就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是个白痴,这么重要的计划,谁会让你参与?”

我倒。

我傻傻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半晌,只见他眼睛微眯,嘴角轻扬,一个华丽之极的微笑,就浮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漂亮啊,我一下泄了气。好吧,好吧,相信我就行,至于因为什么原因,我已经不介意了。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数处血迹斑斑,应该是伤口又绽开了。

我急道,“你快别动了,又流了这么多血。”然后反手扶住了他。

本想把他扶到床上,可转念一想,到时搞一床血,不定又被谁发现异常了。

于是,扶他坐到了床下的脚踏上,又赶紧给他拿药,上药,包扎。

我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安安静静看着我,等我给他包好了最后一处,我长出口气,道,“好了。”抬头对他笑笑。

他也一笑,然后,侧过脸,淡淡道,“我一直相信,当初那件事,不是母后做的,可是没人相信我……今天,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手抖了一下,半晌,又冲他一笑,道,“当然。

事情的真相,事情的真相吗?

51.真相(中)

当年,我离开冷宫后,就认了卢妃为母。她和母亲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母亲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样,而卢妃是真正的淑女,很温柔,从不大声叫嚷,耐心体贴,是很容易就让孩子信任依赖的那种人。我当时不过半年,就真正把她当作了亲人,丧母之痛也淡了很多。那时,卢先生和我也一直相处融洽,生活平静而温馨。如此三年,我终于相信,痛苦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假象,真正的痛苦,还没有开始。

我十五岁那年,朝中发生了很多事情,对当时的我来说,都是很遥远的,可是,就是这些很遥远的事,最终改变了我的一生。

开始的时候,是柔然进犯。这并不新鲜,从大燕建国以来,两国边境冲突从未断过,大仗也打过多次,互有输赢。这次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输了,不过并未到大败的程度,只是被他们占了几座城池,洗掠一空后,又退走了。当时领兵镇守北三镇的,是王皇后的胞兄王理,平日深得先帝信任,人人都以为,这回最多也不过斥责一下,或是罚俸降职就了了事。没想,不知为何,先帝此次竟然大怒,把王理立刻免了职,还命人锁拿京城要继续问罪。然后,就听说太子与先帝在御书房产生了争执。

没过多久,太子就奉命代帝南巡。在太子离京的半年中,京城形势大变,王皇后身居高位的另两位兄长,一个因为贪污,一个因为办事不力,先后被免职。后来,太子回京,没多久,就因为忤逆圣意,被罚闭门思过……到了那时,再迟钝的人也可以感到,风向变了。

再后来,就是云南苗人作乱,先帝命大皇子带兵平乱,大胜,先帝在朝堂之上夸奖大皇子“武勇之气颇有先祖遗风”。人人都以为,这回终于看准了风向,谁知,不久即传来大皇子在归途染上疫病,昏迷不醒的消息。先帝震惊,命太医星夜赶往大皇子处诊治,可惜并无效果。直到回到京城,大皇子仍是高烧不退,人事不知,而且,病因竟没有一位御医能查出来。

德妃自然伤心焦虑不已,日日床前照料,没想,过不了多久,她竟也病了,还是一样的症状。当时在宫中引起了一阵恐慌,都说这病过人,德馨宫从前阵子的车水马龙,一下子变成门可罗雀,没人再敢接近。

那时,偏我不信这个邪,大皇兄军中那么多人,德馨宫人也不少,怎么都没传上?德妃娘娘和大皇兄一向对我不错,何况那里还有安信在,于是,我照旧日日往德馨宫报道。先帝为此夸我孝悌,还让我得意了好一阵。没想到,没过多久,我也病了。这回宫中众人可真是吓坏了,再没人敢不当回事,我也被送到了德馨宫,而那里,真的成了禁地。当然,后面那一段我记得不清楚,是后来才别人跟我说的,那时我早已病得昏昏沉沉。

真的很难受,全身像在火炉里烤,内脏都要煮沸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有千斤重,睁眼,抬手都变成了不可能,当时,真的觉得还是死了干脆,可是,还是舍不得,因为,还有先生在。

那时,不管御医还是服侍的人,所有人来了,做完事后,都会像逃命一样急急离开,除了安信和先生。安信那时又要照顾德妃,还要照顾大皇兄,每日忙得不得了,但仍是坚持天天来看我,有的时候会说说那边的情况,有的时候会骂我为什么还在装病,有的时候则是一声不响,我猜他是在静静落泪,因为我常能感到手上一滴一滴的凉意。

至于先生,他不是每天来,但是,只要他来了,总会陪上我很久。那时人人都以为我是人事不知,可实际上,也会有清醒的时候,只是动不了。而且,神奇的是,每次先生来的时候,我总能及时醒来,听先生温柔地告诉我外面发生的一切

从他那里,我知道了,父皇为医治我们,发下皇榜,遍求名医。知道了,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应征。知道了,因为医治不力,父皇又责罚了多少人……他平静温和的声音,让我可以暂时忘记肉体的痛苦,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但是,终于有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平静,我能听到其中的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告诉我,已经有一位神医查出了我们的病因,原来我们不是生病,是中毒,苗疆一种奇花的毒。而且,那位神医告诉父皇,这毒并非无药可救,只要拿到雪山上产的冰蟾就可以解除。父皇已经命人去寻找,同时,下令追查下毒之人。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激动,只听他说,“有希望了,小淇,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小淇,你一定会好的,小淇……”

当时,我觉得我的泪要流下来了,但是没有,高烧已经将我的泪都烧干了,可是,我心中的希望真的随着先生的一声声小淇越燃越高。

我会没事的,先生,你说的,我都相信,所以,我会没事的……那时,我要你天天叫我小淇,而不是什么殿下,真是的,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这么叫我,我真的喜欢你叫我小淇,真的……然后,病后第一次,我在没有痛苦的情况下进入了梦乡。

不久后,有一天,我正昏迷着,门砰的一响将我惊醒过来,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我感到一个人旋风般地冲到了我旁边,一把抓起我的手,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带着狂喜,“小淇,太好了,太好了……”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竟然是先生的!先生竟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真可惜我睁不开眼,看不到这百年一见的奇景了。

只听先生接着道,“找到了,他们找到冰蟾了,小淇,你有救了!”

然后,那声音哽咽了。

我震惊了,并不只是因为我能活下去了,更主要的是因为,先生竟然哭了。

我想哭,先生,谢谢你如此在意我,可是,我哭不出来。我想笑,先生,原来你也有如此丢脸的时候,可是,我笑不出来。那一刻,我几乎被心中无法宣泄的强烈情绪变化逼疯了。好半天才恢复下来,最终,心中只剩一片平静喜乐。

可惜,这样的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一天之后,先生又来了。这一回,他的脚步很慢,很重,我感到,他在我床前站了半天才坐了下来。半晌,他开了口,声音空洞干涩,“小淇,他们把冰蟾弄丢了,在路上,有人劫走了冰蟾……”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随着他这句话,我的心慢慢沉入了深渊,原来,终于还是不能啊。我要死了吗?真的要死了?可是,我似乎对这一点并不太在意,长时间病痛的折磨,已经让我对生命有些厌倦了。我唯一难受的是,先生话语中的痛苦。

那时,我真想开口,哪怕只让我说一句也好,先生,我不在乎,真的没关系,你别伤心,别伤心。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清楚地感到,有水滴,一滴一滴,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心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真的昏了过去,这一次,我很久很久都没有醒来。

让我再次醒来的,是一种清凉,从我左手食指尖上传来,慢慢向上蔓延,仿佛一直灼烧着我的烈焰,正一分一分地被什么东西吸走。好舒服啊,我慢慢清醒了过来。

然后,就听到了先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他说,“小淇,别怕,别怕……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我会救你,你一定会没事,一定会……”他轻柔的语声,伴着清凉的感觉,将我从炼狱中拉了出来。

正在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先生一下住了口,似乎是刷地站起了身,我指尖清凉的感觉也立刻消失了。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最后是一片安静。

半晌,一个轻软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把东西给我吧。”是母妃,她来向先生要什么呢?

先生半天没说话,终于开了口,却是异常坚定,“对不起,娘娘,不可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是母妃的声音,带着从未听有的严厉。

先生却毫不退缩,立刻回道,“知道,我要救他。”

母妃没开口,那边响起了脚步声,应该是她在走过来,走到先生附近,然后,是啪的一声,夹着母妃的低斥,“糊涂东西!”

我一下明白过来,是母妃打了先生!为什么,母妃从来连骂人都没有过,更别说打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了,恐惧渐渐升起,甚至压过了病痛。

这时,只听先生开了口,声音竟有些颤抖,“是你对不对?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姑姑,你怎能做出这种事?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我最敬重的人就是您了,可是,为什么?”

母妃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先生的质问,她淡淡道,“为什么?这还用问吗?一箭双雕,除掉德妃母子,同时扳倒王皇后,你不觉得,整件事情,都很完美吗?”

“为了地位,不择手段,残害无辜,姑姑,您怎么能这样?”

“无辜?无辜怎么了,无辜就不能死?那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又有何辜,为什么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就丢了性命?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为什么?”

“姑姑,我知道那件事让你很伤心,可是,别人做错了事,并不能成为我们犯错的借口,错的就是错的,即使再多人这么做,也是错的……”

“够了,你那些说教还是留着哄小孩子吧,我看你是汉人的书读多了,脑子都傻掉了。难怪先帝说,汉人的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真照书上的行事,早被吃的连渣也不剩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谁跟你讲对错?你有权,你就是对的,别人的对错,也都由你来定……”

“姑姑,就算这样,那小淇又碍到你什么事,为什么你连他也要害!”

我一下懵了,什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母妃答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德馨宫安九那个死阉狗,竟然怀疑到我,开始调查我……”

“安九的死也是你做的?”

“没错,我当然不能让他坏了事,就派人把他溺在了井中。正好南桦那浪蹄子那夜与相好的见面,偷溜到附近,我就顺势推给她,她百口莫辩,王皇后是她的主子,这下嫌疑更大。如果不是这样,陛下又怎会下定决心,调查王皇后呢?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可这跟小淇有什么关系?”

“连安九这个奴才都能发现事情不对,其他人未必没有怀疑,而且,谁知道他死前有没有跟哪个人说过。而洗清嫌疑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成为受害者……”

“就为了这个,你就给小淇下毒?姑姑,他叫你母亲叫了三年啊,我知道,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了亲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是母妃?给我下毒的竟然是她?怎么会这样?一时间,我的心猛然一痛,这不是真的,这一定只是噩梦,是噩梦。

可是,耳边母妃清晰的声音告诉我,这不是梦,不是。

“事急从权,此时哪里还顾得这么多。”

“可是,姑姑,就算只为后位,你也不该杀小淇啊,他是你唯一的孩子……”

“没关系,只要德妃、王皇后一死,后宫之中,再无人家世地位高过于我,那两个有孩子的,出身寒门,不是威胁,我成为皇后已是十拿九稳,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陛下今年身体愈差,到时,无论哪个皇子即位,我都是太后,量他母亲也没有资本和我争。何况,如果我觉得不放心,让那小东西成为孤儿,并不是很难啊。”

我身体滚烫,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原来,在那个我叫母亲的人看来,我只是个工具,而且还是个随时都能被抛弃,替换的工具……

茫然间,只听先生的声音响起,“姑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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