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繁盛后宫的建立 第五卷 日出 上——燕回
燕回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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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送信的人回来了,而他,没来,因为……我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笑道,“你娶妻了……”

他本来一脸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茫然接道,“什么?”

我淡淡道,“她当日身陷困境,知你一直未娶,以为你对她不能忘情,所以一直等着你来救她。哪知,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你的时候,正碰上你娶妻,甚至连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知道了,然后就,一病不起……”

他怔怔望着我,眼中渐渐浮上了痛悔之色,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那副伤痛欲死的样子,忽然再也说不下去了,霍然转头道,“算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等了她十几年,已经仁至义尽。”

他却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只絮絮自语道,“她……她……我听说当年她被一个鲜卑权贵抢走,就再无音讯,所以一直在找她,一直在找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不由轻叹一声道,“她当年被抢,送入宫中,做了……宫女,我认识了她,她是我的……好朋友。临死时,把这个,给了我……”说着,我轻轻张开手,露出了掌心莹润若水眸的墨珠。

他像梦呓一般,轻声道,“水龙睛……”

“什么?”

“这是……水龙睛,是我当年在南海游历,历尽艰难所得,世间恐怕也就这一对了。”

“原来是……雪龙睛?她一直说这是玉。”

“呵呵……我没告诉她这是什么东西,怕她知道就不肯带了。”

闻言,我不由一笑……没错,她若知道这是什么水龙的眼珠子,恐怕会立时尖叫一声,扔得远远的吧?

这时只听他接着道,“只是这东西驱邪避毒……”

我闻言猛然抬头,“避毒?……那是不是有解毒的作用?”

“不错,贴身佩戴,一般的毒物都不敢近身,若中了毒,普通的,含在口中就可解毒。”

我终于明白,原来当初中毒,他们都死了,我却活了下来,竟然是这水龙睛的功效……想到这里,我不由看着那男人,半晌无语……即使不为母亲,只为那次救命之恩,这个男人我也该救他一命,而且那个计划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实现,只是……

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骤然回神,应声而出,却是玄瑾。原来就在刚才,他的属下来报,找到了那个孩子。

我顿时精神一振,问道,“没错?”

玄瑾微一躬身道,“臣命熟知叛党内情的数人,一起验明了正身,不会有错,现已带至此处。”

我点头道,“好,一会儿朕要见见他。”

玄瑾看看我,迟疑片刻,才又道,“在叛党处还发现了这个……”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了我。

我接过一看,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轻轻闭上眼,忍不住微微一笑……天助我也……

当我再回到牢中的时候,他已恢复了正常,只是双手被缚,脸上斑驳的泪痕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听到门响,他本能地抬头看向我,然后脸色一变,眼睛就凝在我脸上再不肯离开了。

我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转念间已明白过来。定是开门的时候门外阳光照到我脸上,让他看清了我的脸。之前牢中光线太暗,他又一直心神不定,没看清,这次,他一定看出来了……我这张脸,和我老娘像了七成。我不禁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间便即坦然。他猜到更好,这样他对我难免心存愧疚,正可利用。

眼见他死死盯着我,目光随我移入房中,忽然张口道,“你……”

我立时打断了他,“你还有什么要求?”有些事,纵然彼此心中雪亮,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他一呆,不由问道,“什么?”

我和颜道,“她临死之前说,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让你浪费了那么多年。她希望,若有机会,我能替她为你做些什么。”

他立时道,“是我对不起她……”这时忽然住口,随即眼中光彩一现道,“你是说真的?”

“当然……不过,只能要求一件……”

“那,别杀他,别杀他好不好?他还只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你应该知道,朕首先是大燕天子,然后才是她的……朋友,”眼看他眸中的光彩顿时黯淡下去,我停了一下,话锋一转,“不过,我即答应了她,而你又开了口……好!朕答应你!”让他觉得我是个言而有信,重情重义的人,后面的事情就好谈多了。而且让他放下了心头重负,以后才好做事,才好演戏。至于那孩子,此刻不杀就是,至于以后……

果然,他眼中光华流转,整个人似乎骤然有了生气,激动地道,“你,你真的……”

我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可想好了?只有一次机会。”

“是!”

“好……反正,那孩子现在已无关紧要了……”

“什么?”

我掏出怀中物,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那东西,脸色一点点变了,额上渗出了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聚集,滚落,半晌骤然抬头道,“你,你不能……”

我收回手中东西,轻轻摇头道,“你的要求太多了。”说着,作势转身要走。

身后立时响起了他急切的声音,“不要,你不能那么做,不要!就算是为她积点阴德好不好!”

我猛然停住了脚步,半晌未动。

他慌锰续道,“她心肠最好,若九泉之下知道你做了那种事,必然不能心安!就算为了她好不好?别让她失望!”

我静静站了好久,终于,长叹一声,转身道,“你想我怎么办?我总不能……”说到这里,我猛地顿了一下,换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口中喃喃道,“不过,如果……或许就不用……不过风险太大……”

他立时道,“什么办法?”

我走到他身边,对他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他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瞪着我道,“这不行,我不能!”

我望着他,平静却坚定地道,“你能,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不肯,我只能那么做了,其实对我来说,那样风险还小些。”

他呆呆看着我,一脸的痛苦挣扎。

我却不为所动,看着他,一字一字道,“答应我,这是帮他们,是帮你,也是,帮我……好不好?”

他望着我,眼中神色变幻,混着矛盾痛苦,几番张口,却又吞回。

我也不急,只静静看着他。

终于,他骤然垂下眼,张开口,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我到底忍不住,微微一笑。

169.交易(下)

安排好一切,从玄瑾处离开,时已近晚,红霞满天。透过车窗,我望着西方天际浓艳绚丽的霞彩,不由微微出神,然后骤然提声道,“去静澜山庄!”静澜山庄是玄冥教临安分坛所在地,现在也是关押昊天盟要犯的地方。

因为我是微服,所以玄瑛并未大张旗鼓地正式接驾,只带了数名亲信在门口恭迎。

这几日我一直未曾见他,想来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见他脸更白了,眼带血丝,唇色暗淡。我瞟了他一眼,笑道,“最近辛苦了,别把自己累着,不打紧的事,放开手让底下人做就是。”

他点了点头,看了看我,犹豫一下,终于道,“陛下也是,注意身体。”想必我几天没好好睡,脸色也够差。

见他眼含关切,我有些感动,却反而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说话间来至正厅,只见他吞吞吐吐,面带不安,我不由轻笑道,“怎么?他不肯说?”

玄瑛一怔,偷瞟我一眼才道,“不肯说,现在索性连话也不说了。其他人也试过,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说。对不起,陛下……不过陛下放心,臣一定……”

我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淡淡道,“不必了,那孩子已经找到了。”

玄瑛一惊,立时问道,“找到了?怎么找到的?谁找到的?”

我却并未回答,只简单地道,“带朕去见见他。”

玄瑛立时住了口,停了片刻,才应道,“是……”

他被关在地牢深处戒备最森严的一间牢房里,据玄瑛所说,牢房在地底深处,四壁全为半尺厚的铁板,专为关押武功高手设计。说到这里,玄瑛顿了一下,看了看我道,“不过,臣已用药封了他的内力,为了逼问口供,还在他身上……用过几种毒,料来他也无力逃脱了。”

闻言我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随即就步履如常,只随意嗯了一声。

身后的玄瑛脚步随着我一停,然后却仿佛有些走神,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才急急跟了上来。

后来的路上,两人都再未开口,阴冷幽暗的长长甬道之内,只闻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和石壁上火把轻微的噼啪声。

终于走到了他的牢房门口,玄瑛打开了门上厚重的铁锁,可接着却并未打开门,反而在迟疑一下之后,转身看着我,低声道,“陛下,他,他现在……”

我立时明白了他的担忧,淡然一笑道,“朕明白,放心,朕……不会有事。”

玄瑛却没动,只看着我,目光中带着犹疑。

我也不着急,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着。

他脸上神色变化,半晌终于咬咬唇,霍地收回目光,转身推开了大门。

尚未进入牢中,已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我刚刚还泰然自若,到了这时竟不由全身一紧,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了牢室之中。

这时玄瑛已点着了墙上的火把,借着摇曳的火光可以看到,牢房正中柱子下,一个人静静蜷着。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地上,遮住了他的脸,他身上的黑衣早变成了一条条碎布,挂在臂间,粘在背上,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纵横交错,整个身体竟似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而粗重的锁链却毫不留情地缠绕在他身上,深深地勒入了伤口之中。黑黝黝的铁链被缓缓渗出的鲜血浸润,透着诡异的深色光泽,细细的血流顺着铁链无声流淌,然后一滴滴滴在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嘀嗒之声,而他身下的石地已被染成了一片暗红。

见此情景,我的呼吸骤然一窒,脑中竟有些微微晕眩,僵在那里,半晌一动未动。

这时,耳畔仿佛传来了一声极低的叹息,然后就见玄瑛走过去,伏下身,打开了他身上的镣铐。

铁链哗地一响,让我骤然回过神来,脑中瞬时清明,接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那人身前。

这时他身上重重缠绕的铁链已被撤了下去,原来他双手被锁在石柱底端的铁环上,现在也被玄瑛解下,只留了腕上的镣铐未动,最后玄瑛轻轻一掌,拍在了他头顶的百会穴上。他的身体随之猛然一震,然后一声低低地的呻吟自他喉间逸了出来。

听到他喑哑痛楚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咬紧了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他。

只见他虽醒了过来,却伏在地上未动,只是身体仿佛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着,纷乱的喘息声中不时带出一两声细微的呻吟,但随即又被他吞了回去……很痛很痛吧?是身上的伤口,还是体内的毒?

猛然收回思绪,我终于开了口,“谢盟主……”

随着我轻飘飘的三个字,他的身体猛然停止了颤抖,仿佛石化了一般,好久一动不动。

我也没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随手扔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书册落地啪的一声轻响仿佛骤然惊醒了他,他的身体轻轻一颤,循声缓缓抬起了头,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就见他本来白皙的脸上如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平日红润的嘴唇灰紫干裂,露出了几条深深的血口子,总是明锐清澈的眸子混浊迷茫,有些迟钝地缓缓移动着,最后停在了书册之上,接着,就在下一刻,瞳孔猛地一缩,仿佛难以置信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书册。然后他急急伸出手,飞快地翻动起地上的书册,随着他的动作,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惨白。

就在这时,耳旁却传来了玄瑛惊诧的声音,“名册?”只见地上的书中,一页页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个个地点,一个个名字。

听到玄瑛声音中的疑惑,我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全部注意都被那双颤抖着翻阅名册的手吸引了……就见修长的手指尖端一片血肉模糊,十个指甲竟然全都没了,随着他急切的动作,裸露的伤口纷纷绽开,渗出的鲜血在书页上留下了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印痕。

瞬间,一段恍若前生的记忆,措不及防地闪现在我的眼前。静谧悠长的春夜,一双白皙优美的手安然放于我的掌心,晶莹剔透的指甲如片片花瓣,粉润诱人,身畔,空气清冷润泽,弥散着若隐若现的淡淡花香……明明是如此美好的记忆,却让我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顷刻之间,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那双手忽然停止了翻动,下一刻却骤然使力,数页纸被他一把扯了下来,猛地塞入了口中。我骤然惊醒,呆呆看着他眼也不眨地吃力咀嚼吞咽着干涩的纸片,同时颤抖的手已又去撕扯名册。

身旁的玄瑛一声惊呼,闪身抬手一掌已把他打得直跌出去,同时抄手抢过了名册,转身双手奉到了我的面前。

我却没有接,瞟了玄瑛一眼,无奈地道,“蠢东西……”

玄瑛一呆,然后脸慢慢红了,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口中嗫嚅道,“这么重要的东西,陛下一定留了副本……”

我没理他,转头望向了那个人,只见他跪坐在地上,双手艰难地撑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暗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我猛然收回视线,吩咐道,“让他清醒一点。”

玄瑛应了一声,目光四下一扫,随即拎起放在角落的半桶水,哗地一下,兜头泼了他一身。

立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刺得我全身猛然绷紧,手心骤地一痛,竟已被自己的指甲生生刺破了。

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痛苦……那些,是盐水吧?

半晌我才缓过这口气,转头见那人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端伤口全部崩裂,鲜血迅速流淌下来,渗入了石缝之中。我微微垂下眼,口中却若无其事地淡淡道,“怪不得你当日死活不肯说出那孩子的下落,原来昊天盟的名册在他手里……八千四百余人换七万九千六百三十二人,谢盟主的账倒是算得很明白,可惜……而且又白受了这么多苦。”说到这里,我终于攒齐了勇气,抬头望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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