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晓渠
晓渠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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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童挺能掰的,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半天,苏杨听得认真,未了说:「现在也晚了,我都没考试。」

  「不晚,」邹童冲我挤挤眼,「你也太小看你‘佟哥’的社会关系了,大了不行,这市里的大事小情,他搞不定,也能找人帮他摆平。」

  「不带这么乱夸人的,咱还是得实事求是。」我谦虚地点头,心里这个感激邹童,博士不白念,真能忽悠!

  很快,江洪波和大飞也来了,服务员上了菜,大家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天都黑了。我总觉得江洪波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和邹童整晚都怪怪的,不是特别自然,估计又为什么闹起来了,这俩人真是拿吵架当运动,好像多多益善,身体健康似的。

  两人天后,我刚开完后,商量艺术节广告的事,杰西卡说邹童刚刚来电话找我。我想起约他吃晚饭的事,打回去问他在哪里见面,得知邹童车送去做护理,于是,我说了去研究所接他。苏杨这几天都忙着陪罗建梅,女人要出国,估计俩人成天床上腻歪呢,可别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我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事,到邹童的单位的时候,有些早,我停了车,打算买份报纸,坐着等他。下车沿着小路走,尽头那里有个报摊,我记得。

  他们所这里很幽静,夏天的时候浓荫蔽日的,现在枝杈干枯,但是依旧静悄悄的,气质神秘。那座楼石解放前的一个报社,灰色外观,西洋风格,据说最近要翻修呢。

  我拿着报纸,刚一转身,看见邹童从楼里走出来,身边还跟了个人,高高的个子,穿的黑色大一敞着扣子,正是「悍马」!我愣了,朝旁边的灌木丛一躲。邹童的手揣在兜里,仰着头和那人说话,他俩态度不算亲密,但是也不拘谨,淡淡地,很暧昧。他们站在那儿,聊了能有五分钟的时间,「悍马」终于才走,邹童冲他点了点头,算是再见,然后,转身回办公室了。

  因为早就听说「悍马」追邹童的传言,现在亲眼目睹了,难免觉得他俩确实有猫腻。但是,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这事只字未提,如果到了该讲的时候,邹童也未必会瞒着我,他跟我还是挺近乎的。不过,我想不出「悍马「有什么好,邹童是外貌协会的,钱跟势力,他根本不看在眼里,说性格,我还真不相信,」悍马「那种出身的人,能比江洪波温顺到哪里去……再说,他不是还跟乔真混在一起吗?操,这帮人,真他妈的乱。

  来不及替江洪波的危机担忧,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乔真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给我带来不少的困扰。邹童有句话说对了,如果没有感情,就不会又烦恼。哪天没人跳楼卧轨的,也没见我用美国时间替人操心。要是真能把乔真当马路上的陌生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带烦躁的,问题是,我做不到对他置之不理。

  在遇见苏杨之前,爱情是理所当然,顺其自然的。不管是我,还是江洪波,从来也没说死气掰咧地去追求谁。我和乔真,也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谁也不是特别主动。以至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这辈子是要跟他那么一天天过到老的。

  那时候,我刚刚认可了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跟圈子里的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跟乔真住在我姐给我买的大房子里,除了生活消费稍微奢侈,跟其他的同学没有什么不同,生活自由自在,每天重复着,也不觉得厌烦,我从小就是知足长乐的人。

  那是我非常怀念的一段时光,如今跟苏杨在一起的日子,会有意无意地,如同无声的影像,慢慢地层叠起来。我的心悄悄地喜欢着他,但是生理上的寂寞,渐渐让人难以忍受,他越多地围绕在我身边,我越想把他推开。

  乔真像是算计好了似的,在这个时候,准确地出现了。

  33

  我那晚在「四季会馆」约人小酌两杯,知道会喝酒,所以没开车。但才坐了一会儿,那人突然有急事走了,我自己坐着没意思,就给苏杨打电话,想看他有没有兴趣过来。结果拨了好几个电话,这家伙一直关机,我心里顿时来气了。他总来这一套,拽得跟国宝似的,我特讨厌别人手机关机,手机的作用不就是让人能找到你?成天关机还用个屁呀!

  我忿忿地签单,下了楼。门童问我要不要叫车的时候,正有一阵夜风迎面吹来,春天真是快到了,我心里想着,跟他说不用,自己走走。

  这一带以前是租界,树影里点缀着式样繁复的旧式洋楼,月亮的光从树枝里穿过来,铺在地上,雪白雪白的。肯定是快十五了,月亮怎那么圆呢?最近事情这么多,成天闹哄哄的,难得周围忽然沉淀下来,只剩我自己。我努力维持着这难得的清静,不去想甲乙丙丁交错复杂的链接关系……完美计划被身后的脚步打破了。

  「佟琥!等等我啊,你。」

  我转身,看见乔真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本来就运动无能,从来不健身的人,跑两步就喘。这人是不是跟踪我啊?怎么走哪儿都甩不掉他?

  乔真到了我跟前,一边平定喘息,一边说:「刚刚我看见你,有事想说,结果转个身你就不见了。服务生说,你朝这边走,我就追来了。」

  「什么大事,用得着你这么追?」

  乔真的脸还带着奔跑后的潮红,眼睛真他妈的亮,典型的桃花眼。

  「你去哪儿?怎么没开车?」他这会儿逮住了我,倒不着急说话了。

  我本来散步的心思,立即退缩了,不怎么想给他创造机会:「哦,喝酒了,没开车,我去前面打车。」

  「我送你吧!」乔真寸步不让,「我开车来的,就停在对面。」

  「不用,又不顺路。」

  他看出了我的不情愿,退了一步:「那我陪你走到打车的地方。」

  好歹在床上抱过好几年呢,也不能这点情面都不给。我和乔真沿着小路朝前走,自然地聊起他回国的打算,在做什么。我心血来潮,问他跟「悍马」认识的。

  「朋友介绍的,」他轻描淡写,「就见过两次,不熟。」

  「哦,」我不怎么相信地应了一声,「见见就熟了呗!」

  「不是那种关系,」乔真说着笑了,「再说,我跟他也不合适。」

  时而有小夜风袭来,说不上温暖,但是搁在漫长的严寒过后,显得格外柔和。乔真的身上总是淡淡地散发香味,这么些年都没什么变化,他看着前方转角处的灯光,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我有点知道他是想问什么。

  「佟琥,你,你恨不恨我?」

  空气在我和他之间,渐渐凝固。

  「不至于,」我淡淡地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乔真的眼睛水水地盯着我,里面格外复杂和纠缠:「对不起,佟琥,我对不起你。」

  我真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一时想不起什么。有出租车开过来,在我们面前减速,我低头问乔真:「你的车停在哪?」

  34

  乔真卧室的一面墙,用的是明亮的桔红色,象是晚霞里得落日。墙上挂着幅抽象画,他总是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透过徐徐的烟雾,那些奇怪线条仿佛活了起来,在我眼前群魔乱舞。乔真赤裸的身体他在我身边,脸上犹有泪痕,这活儿不再哭泣,低垂的眼帘,他的手指放在我的腿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散发的炽热的温度。

  我跟乔真上床了。

  在我们从中之后,甚至没有打听过对方这些年过得如何,现在是单是双,对过往是否依旧怀念,对明天又是如何打算……我们连话都没怎么说,就稀里糊涂地混到床上,

  做过再说别的。男人,就算没心肝,没脑子,也不耽误下身的照常营业。

  我恨乔真,我终究还是很他,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我是否心有所属,不管我如何努力释怀或遗忘,我恨他。我恨他,并不是因为他离开我,回到十几20岁,我也知如何与人爱和相处。我恨他,因为他打破我最初的梦想,将我最简单最纯真的年华,随手像垃圾一样撇开……

  这种很,不得掩饰,即使在床上,我也无法假装温柔。我用力的干他,听他在身下哽咽哭泣,无法整理自己的情绪,不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我疯一样地操他,没有亲吻,只有暴虐的嘶哑,我捏掐着他,恨不得将他碾碎成灰,我重重压着他,狠狠掰开他的腿,变换着各种屈辱的姿势……我想伤害他,向他疼,向他体会当初他施与我的痛苦!

  你自找的!这些都是你自找的!我在心里,狂风暴雨一样的呐喊。那时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是被仇恨俘虏和蛊惑的魔鬼,没有理智,没有爱,没有心。

  我在创作的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犹豫着,将剩下半根掐灭了,我能感觉到乔真抬起眼,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有吭声。我转头对上他沉默的眼睛,他们温顺如羔羊,我的心,开始丝丝地悸动起来。

  「对不起……」头脑清醒了,我开始对自己过分的言行感到后悔。

  还不带我说完,乔真的手指终于处抹上了我的身体,「是我对不起,佟琥,我真对不起你!」他的头凑过来,爬在我的腿上,我感觉他的泪水,在我的皮肤上无声地奔流。他光滑柔韧的后背,在灯光里,难以察觉的抖动……我低身抱住了他。

  我跟乔真的关系进入一种奇异的阶段,没有在一起,但也不再那么冷淡和尴尬,我心里在明白,这步棋走得不算明智。我就算缺男人,也不该上乔真的,但是当时我无法拒绝乔真的热情,他们明显地在努力接近我。

  这事要是给人知道,从我姐,江洪波,邹童,甚至王超那个王八蛋的都会骂我有病,因此我谁也没跟说。乔真看出来我并不想跟他复合,错过一次的他,总是没那么有底气,对这是很沉默,不敢太提。

  而最先发觉我变化的,竟然是苏杨。

  35

  苏杨对亲戚远近的关系非常敏感,我不知道他这样的个性,是不是源自成长的过程中,见惯太多人情冷暖的变化。有时忙起来,几天不联系他,他很少主动找我,等我忙完,打电话过去找他,他的声音总是掩饰不住高兴和雀跃,好笑等这种电话等了很久。

  我和乔真不知怎么搞的,竟进了我的圈子,时不时地能碰上。既然有了那一晚,我和他也不那么尴尬,来了兴致,扑到床上搞一搞,解决彼此需要,也是人之常情。

  就这样,无意之间,我冷落了苏杨好些日子。

  如果不是每周有那么两天,回到家,塞文躺在地上,累得不爱动,我真忘了苏杨还在带它散步,帮它洗澡,买狗食……可是,我依旧没怎么找他。一是罗建梅要出国,想想他俩分别前的亲昵暧昧,我就满肚子酸水:再来,我和乔真的关系,让我有些愧对苏杨,虽然我跟他什么都不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和乔真睡觉,都有点儿对不起苏杨的内疚。

  可是,人总是擅长帮自己找理由解脱的。我想,你苏杨自己跟女人睡觉,我干嘛就得守身如玉的等你良心发现?我佟琥要是混到那个份儿上,自己跳江算了!

  倒是那天邹童打电话问我,苏杨考研的是到底办到什么程度,我在发现还真得问问他的意思,赶忙拨了个电话过去。他一接听,声音里立刻又是那种愉悦的,给小鸟要飞起来样的欢快:「哥!有事儿吗?」

  我的心顿时投降,想念像火山爆发,把心理啥疙瘩都融化了:「怎滴?没事儿不能骚扰你啊?」

  「行啊!呵呵,欢迎骚扰。」

  「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几点钟?我下午要去教授那里交论文。」

  「6点吧!」我说:「罗建梅要不要来?」

  「不带她。」

  「哎哟,都说人走茶凉。这她还没走那,吃饭都不带人家了?」

  「她要找个师兄们出国的事儿?」

  「哦,那好,南门那里等,多穿点衣服,晚上要变天。」我忍不住嘱咐他。

  「哎,好。」苏杨特别依赖我在小细节上对他的关心,「晚上见阿,哥。」

  我的车刚转弯,南门高高的牌楼前面,就看见苏杨的身影。我提前了15min.,怕他到,没想到他比我还早。

  他穿了件灰绿色的薄毛衣,卡其布的裤子,他的衣服看起来都不新,但总是很干净。灰绿色一般人穿起来都显得灰秃秃,可苏杨的脸色模样,什么衣服穿他身上都漂亮。

  「你怎这么早就出来了?」我问他。

  「这里不让停车,我怕让你等,不方便。」苏杨关上车门,回头给我特迷人的大微笑:「我们去哪儿吃?」

  吃饭这种事,苏杨不爱拿主意,带他吃什么他都高兴。我想了想,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真想带他去吃点好的。于是,我想到一个地方,反正江洪波不在,也不需要太过于避嫌吧!

  我带苏杨去了「可人」。

  大堂的经理见我来了,连忙上来打招呼。我问他楼上有没有VIP,他说当然有,又问我最近怎么没常来。我当然不能说,你们小老板勾搭我们江洪波,人家大老婆封杀你们的生意呢!只客气地推托说太忙,事情多。

  苏杨静静地跟着我上楼梯。「可人」的楼梯是旋转的,很大气,中间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我们还没走到头,楼梯匆忙走下来一人,抬头一看,竟然是乔真。

  「佟琥,你也来吃饭?」他高兴地跟我打招呼。

  「啊,是。」我真后悔刚刚不该嘲笑江洪波的大老婆小老婆,这会儿自己就给屎盆儿扣脑袋上了,「真巧哈!」

  乔真已经看到了我身后的苏杨,他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你朋友啊?」

  「我弟,叫苏杨。」没办法,只能介绍他俩认识,「来,苏杨,他是乔真,我大学的同学。」

  「你好!」苏杨冲乔真点了点头,眼睛打量着我们俩。

  「一起吃吧!我有朋友也在……」

  乔真的建议,被我一口否决:「不了,我跟苏杨还有事儿商量完,有空就过来,一起热闹。」

  以乔真的性子,猜出我对苏杨有心思不难。虽然说两个男人也不能说吃个饭就定性质,但是苏杨这种模样的人,跟在我或者江洪波的身边,圈里没人不怀疑的。可是,就这么短短一面,苏杨竟然能洞悉出我和乔真关系不一般,还真是脑袋里装了雷达。

  点菜的时候,苏杨就问我:「哥,你念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跟那个乔真特别好啊?」

  「挺好的,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呗,好到什么程度啊?」

  「比现在我跟你的关系还好。」

  「哦,」苏杨低头看菜牌,「我怎没听你提过他?」

  「他出国好些年,失去联系,要不是最近回来,我都快把他忘了。」

  我撒谎,苏杨这个敏感劲儿,真是了不得。

  我们再没提乔真,我用塞文成功的转移了苏杨的注意力,说万物店最近办了个什么班,我想他带塞文去参赛,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又问他罗建梅的手续办得怎么样。

  「签证都拿到了,」苏杨说,似乎有点儿不满我很久没关心他,「她向早点过去,暑假有个项目,她又分参加的。」

  「暑假就过去?那不能跟你一起了?」

  「早晚都一样,该走就走吧!」

  「她没闹你?」

  「怎么不闹?」苏杨愁云弥漫,「心情反复,本来还好好的,转眼就翻脸,女人真是难搞。」

  「为啥翻脸阿?」

  「她就怕我变心,非说她前脚走,我就会勾上别的女人。」

  这女人太天真了,只知道防女人,岂不知道男人更危险的!我心里嘀咕着,既然她不让你勾女人,你找男人不就行了?但嘴上说:「还不是谁先变呢!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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