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施主,此次不及平常,我们可能要联手才能逃脱。」见着如此庞大的狼群,即使是圣人也胆怯三分,奇异的压抑感不断传来,似要
将人撕碎,原本对恃的双方不由得放下架子,临时整合起来。
「也好,我们不能分散逃亡,看到那个领头的狼没有,那匹应该是狼王,我们便朝着那个方向集中攻去,狼王身边应该是狼群里最厉害
的狼,我们不能怯,一战便要挑上最强的,这样才不容易受到弱狼的攻击!」
「说得有理,不过,龚擎,你的武艺、你的学识、你的智慧,实在是让人太意外了。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谭末林赞成龚擎的提
案,一个能如此深思熟虑又武艺高强的人,他真的有必要杀害帮主吗?正如陆慎言所言,害死了帮主,对他又有何用呢?
这样一个从来不被考虑的问题,最终还是在谭末林心里烙下了一个印。
「先别管我是怎么样的人,目前只能集中精神闯关!」没有再搭理谭末林,龚擎示意陆慎言背上行囊,两人并肩而行,双双领头杀向狼
群。
未料到龚擎与陆慎言会如此英勇的打头阵,场里其它人立刻士气大涨,也随之挥舞动兵器随后而至,在这荒郊展开一场人兽之战,霎时
刀光四射,剑气纷纷,伴着狼群凶猛的嚎叫,造就了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浴血而出,杀得性起的陆慎言,在剑尖刺空后总算有闲思注意四周,不知何时,该是一队的友人、敌人已然分散,自己独立旷野,身旁
除了狼群的尸体后,居然是不见一人,心里一时竟觉被什么狠狠抓住,远比身上抓伤、咬伤还痛的疼意漫延着,差点便让他无法开声,
只能紧紧抓紧襟口,好让自己能舒服一些。
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下,让人宛如被血所包团,宛如窒息般的难受,即使大口大口的呼吸,仍旧让人透不过气来。
「龚大哥,你在哪?」
寂静中传来苦涩的叫唤,陆慎言张着嘴,一声声的呼唤传向远方,旷野上的回音让人沮丧,那像是失去了一直紧握物品的空虚,犹如凌
迟酷刑。
「龚擎。你在哪啊?出来见我啊!龚大哥……」
顾不上止血,跌跌撞撞地行走,沿途的尸横片野他不在意,藉着微弱的曙光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翻找,手上已是又累又
重,可是仍心急如焚,只恨不得立刻将这方圆五百里都掀翻开来。
就这样,不断地持续那毫无理性的行为,直到将触目能及的尸体全部翻逼,他才终于死心的跌坐下来。
「没有,没有,找不到是否代表他还活着?是的,他的武艺这么高,又怎么会轻易死去呢!」自问着,又自答着,陆慎言丝毫不觉自己
的傻气,只认为找到了答案,心情便稍稍松懈了下来。
自己能活着,龚擎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倒下,自己该相信龚擎的能力。
如此在心里重申几遍,便觉心情舒服了许多,这也才有了闲心打量起四周来:「让途人看到这般恶梦的景象终是不好,我还是卖力收拾
一下残局吧。只是这收拾残局前,我可要先收拾一下自己。」
以剑撑起身体.一步一步挪到一棵枯树下,跌坐下来,只觉全身一片火辣,伤口的刺痛这时扑天盖地的袭来,就算想假装一下硬汉,却
也是难如登天啊!
双目疼得挤出泪水,陆慎言干脆狠心撕下已与伤口粘在一块的布料,挖心掏肺的刺痛一瞬过后,便是血涌翻飞,新鲜的血液又从被撕开
的伤口流出,难受得不断流泪,却也是醒心的良药,疲惫的身体被这一刺激竟又挤出了力气,让陆慎言迅速包扎起伤口。
用力扎紧用来包扎最后一块伤处的布料,陆慎言感觉到了日光的暖意,拾眼望去,日出东升,光芒万丈,让过于酸涩的眼睛差点又流出
泪来。
「幸好无人经过,不然我这丑模样岂不全被看光了?」苦中作乐,嘲笑起自己的狼狈,陆慎言再次抓起潇湘准备站起,只是,力气已然
花光,这回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挣扎再三,终于认命的倚在树下,透过没有繁叶的秃枝望向明亮的天空,晴空是白云朵朵,惹人瑕想。那一份逍遥又有谁能想到,在同
一片蓝天下,竟有着地狱般的景象,遍地的红腥、遍地的尸体,显出的是杀戮、显出的是残酷。
支撑不住清醒的思绪,晕晕沉沉的脑袋容不得陆慎言再作任何打量,眼前发黑的景象中,明明暗暗地闪耀着一条人影,辨不出是谁,却
直觉认定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陆慎言面前扯起笑容,只是力有不逮地任由笑容僵硬挂在唇边,人慢慢地晕厥过去,到底眼前
那人影是真是幻,无从得知……
耳边听到有人在叫唤,尖锐的、担忧的,一声声催促着自己,龚擎勉强挣扎起来,却发觉自己被那只领头的狼重重地压在了身上,尚有
一息存在的它与自己对望,透出强烈求生欲望的眸子,美得让人叹息。
「你想活对不对?我也想活呢!我们暂时休战如何?等你我伤势恢复,可以再来一次大战。」似与人交谈一般,龚擎不顾兽类与人类的
区别,温柔地询问着。
没有发声,只是眼眸的杀意渐渐褪去,原本重重压在龚擎身上的躯体也开始慢慢挪动,虽无法立刻让龚擎自身上脱出,却也免去了他几
近窒息的痛苦。
「谢谢狼兄。」有礼回谢,龚擎慢慢地一步步爬到一棵树下,藉由那树干的硬直站稳身体,目光开始向四处扫量。触目的竟有一个眼熟
至极的包裹,那正是陆慎言与他失散之前所背的家当,如获至宝,龚擎又一步一步地挪到包裹处,快手地撕开布料,显出他用以替换的
衣裳,四处探摸了一会,龚擎笑了。
「狼兄,看来你我皆算幸运,如此伤势竟能及时找到疗伤圣品,怕是阎罗也不会收留我们二人在他殿里打架了。」似是好友般,摸了摸
,一拐一拐来到他身旁的狼王,龚擎先拿出刀伤药为狼王止住血势,然后自己掏出一颗人参丹吃下,又将余下的半瓶药倒向伤处。
触及皮肤的火辣刺痛瞬间转化为冰凉,原本低刨着地以泄痛意的狼王,惊奇地抬头望着这个胆敢与他说话的人类,侧头的模样似乎想思
考龚擎对他是否构成障碍,只是看到龚擎又由包裹里掏出肉脯时,狼王放弃这过于高难度的思索,转而向龚擎撒起娇来。
「明白你饿了,否则也不会召集狼群来伤人吧。来,吃一下,虽然没有血腥,却也有相当滋味哦!」似将狼王当成了自家宠物,龚擎宠
溺地拍一拍,换来狼王的一个不悦回眼。
「你慢慢吃,我看看这儿到底是哪?我还有一位小兄弟,一定得找到他呢!」按住也想跟随自己一起走的狼王,龚擎环顾一下四周被他
用寒扉杀害的狼只,心里暗叹,嘴里也显歉意:「杀害你的兄弟实是情非得已,我晚点为你兄弟们掩埋黄土,也省得被秃鹫分吃。」
此言一出,换来狼王的连番点头,似是在说,如果龚擎真的肯帮他葬埋兄弟,他便与龚擎一笔勾销前帐。
「你实在是一头有趣的狼,若不是我身有毒疾,一定要赶去雪山,我实在是想将你也一并带去啊!」为自己的童心未泯笑了笑,龚擎一
步一拐地探视四周,顺手也掩埋了一些惨死狼爪下的江湖侠客,死因如此,真是说出也不觉光彩,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前世尽空吧。
这样拐来拐去,来来回回直至日出三竿,龚擎总算是将人、狼分别安葬好。虽有人参调气,这时也未免有疲累感,缓缓坐下,打坐调气
,在发觉三脉尽塞后,龚擎苦笑连连,以如今这个光景想到雪山求神医救治,竟是比登天还难,难道自己命该如此?
想到死字,龚擎缓缓看向两座无名孤坟,没有余力的他只能将众人葬在一起,只是,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又有谁能替自己收尸呢?
这样一想,脑里自然浮现了那个自信却又自谦的少年来。慎言,这个名字实在有趣,他母亲是要他慎重言行吗?可是看他模样,却又与
名字完全相异,名叫慎言,却常常妙语连珠的少年,自己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他一面?
有些怀念地望向先前一直背在少年身上的包裹,眼光在触及包裹的血迹时突然醒起,方才葬下死亡的侠客时,他并没有看到陆慎言的身
影,或许他已经逃出狼群的攻击?那他应该会很快寻来的。
不知名的信任让他坚认陆慎言的寻来,龚擎又强打起精神,决定先打坐聚神,一则阻止毒性发作,一则消磨时光,说不定再睁眼时,便
能看到那少年的愉悦模样。
心念一动,人也爽利许多,闭目静修,不久便进入忘我境界的龚擎并不知晓,身边那匹骄傲而又懂人性的狼王,正半跪在他身旁为他默
默守护,此情此境,实在会让路过的人惊讶万分。
于是,当龚擎终于气转三周,深归丹田后睁眼,眼前虽无那少年寻来,却有着一个好奇地与狼王瞪眼的女子,身上一片清绿的她,让阳
光刺眼的涩痛缓解不少,而那张似笑非笑的容颜,也让这烈日下打坐的人瞬间丢失冰窖,不用毒发,也能成为冰条。
「月师父?月姑娘?」刺探式的称呼里没有半点喜悦,只有满满的不信、不解。
「十年前你称我作师父,我接受;十年后看我相貌怎么也就跟你差不多,再叫师父,可就把我叫老了哦!」女子笑道,与龚擎初识便从
未变过的容貌称不上美丽,却独有一番韵味,潇洒中露出强者的神态,可见此女非同一般,而面对着龚擎的满身是伤,眉宇间黑线聚集
,她只是得意地赞了起来。
「能让几乎百毒不侵的你中毒,看来这毒必定非同小可?让小唐看了没?」
「唐钰大哥若是听到月姑娘如此叫他,他怕会在家门里哭着死不出门吧。」想到那个正在广发追杀令追杀自己的人,龚擎便是一阵头痛
。
「看他广发追杀令,看来你是没让他帮你治了。难怪他如此气愤,你不让他治,表明这毒他治不好,这气他怎么能吞下,连雪山也能收
到唐门的追杀令,这可是头一回呢!」摇摇手中的纸条,同时也表明了自己为何会远离雪山出现在此,月姑娘的眉眼更弯了。
「他是解不得,若他能解下你做出来的毒方,怕是唐钰大哥已能登上唐门首位宝座,过着拘束无味的生活了。」
点明这毒来源,果然看到眼前女子神色一变,探手过来,冰冷的五指搭上稍有温度的手腕,被江湖人尊称了一个甲子的月洛神医,认真
地把起脉来,不一会,便放开了龚擎的手腕。
「嗯,没料到当年我做的这小东西,黑道修罗居然给偷学了。你家弟弟我初见便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原本想传他医术,偏偏他爱权,
结果我又丧失了一个好良材当徒弟,每想来就觉得可惜!
如今的他将药理升华做出这样的药来,也确实了我当年的看法。只是他竟将药用到你身上,这倒是让我非常好奇他怎么下得了手呢!病
发时的你一定是满身冰霜,却不知与我家的星随哪个更冷一点?」
「我冷在身,寒公子却是冷在心,两者不同,又从何比较。况且,寒公子对别人冷,对月姑娘却是情深一片啊!」
点明雪山藏着的那人对眼前女子的心思,龚擎眼神眺望北方,似乎只是这样讲,那人便能在遥遥的北方奔驰过来。
「别看了,星随从不轻易下山,你也是知道的!何必再盼。」月洛拉回了龚擎的注意,又抚了抚他眉间的黑线,「只是好歹你也是星随
难得称赞的练武奇才,别这么轻易将生死置于度外行不行?你死了,他一定会遗憾的。」
「我死了,能换他一个遗憾吗?怕是他只会冷冷的说句活该吧!」熟知某人性子;想得到他的关注,倒不如先做好被打击透彻的准备。
「你学他是越发惟妙惟肖了。话说回来,你怎么撑这么久也没有毒侵心肺,顶多也就漫延到经脉之处,看来是找到方法压抑这毒吧。是
什么样的法子?告诉我一声,我好去记录起来。」
调皮笑着,一脸促狭的她,哪有半点享誉几十年威望的神医姿态,龚擎明白,也就只有在她信得过的人面前,月洛才会这般真性情,也
便没有在意那误打误撞的问话正踏在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欠疚。
「只是有人以邪功过了大半寒毒,我才撑得下来,别想太多,你来时有看到别的生人吗?我大概数了一下死掉的人.好像少林寺的三位
高僧、丐帮的长老都没有在内,看来他们应该是脱险了。」
「他们我是没遇上,倒是遇上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孩!他见我走过,居然喊出你的名字,然后就晕倒在地,实在是不知这是巧?是局?」
先前的调皮在最后一句话后转成了凌厉的杀意,心情转变之快,实在令人咋舌不已。
第七章
「小孩?叫出我的名字,那我大概明白是谁了,别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那人是我的小弟弟,很乖巧的。」
「你何时又收了小弟弟?我明白为何你家弟弟要对你施毒了,就你这性子,想得你注意难以登天,如今居然还出现了一位能让你收为小
弟弟的人,他不妒忌死才怪呢!」了然于心,对于左晨鸣那奇怪的独占欲,凡是与他们兄弟交往过的人,都能一目了然,根本不用多做
猜测。
「别乱说,晨鸣只是一时糊涂,他早晚会明白,自己的人生并不是为我而存在的。倒是慎言,你有没有救他呢?他如今在哪?见着你便
晕厥,看来他的伤势颇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一轮问话尽显关心,月洛觉得有趣了,她抿嘴一笑:「我留人在看着他了,不知他是友是敌,所以暂时没有动他,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
「留人?你这次不是一个人前来?」
「雪山虽美,待久了仍旧是闷,自然是要出来走走的。唐门的追杀令只是我下山的一个契机,难得入江湖,总要看看江湖又出现了什么
新鲜的人和事吧。」
「那你是与谁下山的?寒公子他独自在雪山岂不……」
语末毕,眼光已被一条蓝色人影扯去.在光影的影响下,显得格外耀眼的长发随风而动,虽没有了让人惊艳的银白,可仍旧有着让人惊
艳的容貌,只是脸上的神情冷若冰霜,平平化掉了不少让人想亲近的感觉,这人,正是自己当年逃亡到雪山时所认识的寒星随寒公子。
「寒公子,你的发?」转念一想便也知道顶着一头白发下山,的确让人惊异,以这两人心态,都不希望别人注意他们太多,染成黑发下
山,确实能挡去不少好奇,龚擎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眼光随着那满头黑发而下,落在了男人的臂弯之中。
躺在男子臂弯的陆慎言扯去了他全部的注意,一时竟未发觉,这是首次,寒星随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眼里镶进了别人。
「他还好吗?」不问寒星随,而是问着一旁的月洛,龚擎话语里含入了担忧,让月洛更加觉得有意思。
「他倒是无啥大碍,只是有些伤口发炎罢了,幸好日光猛烈,倒也为他的伤势做了一回消毒,没让炎症再一步扩散.只是若让完全康复
,怕也是要花费些许时日。」
「能康复便好,月姑娘,一切拜托了。」随着最后一句出口,龚擎原本硬撑的神智终于溃散,明白在这两人面前自己是安全的,放心让
全部的疲累一涌而上,瞬间吞没了意识。
「哎呀,怎么说倒就倒了呢?」伸手托住扑倒的龚擎,月洛轻笑:「你这孩子永远都只会假装无事到承受不了为止。连在我们面前也要
硬撑这么久才肯妥协,实在是太不相信我们了吧。」
「他的意念更强了!」回应月洛的是自出现便没发过话的寒星随,托在怀中男子的双手没有做任何变化,似乎手上只是轻如鸿毛的小东
西。
「你只喜欢意念强的人不是吗?龚擎是因你意愿而成长的啊!」说着,见寒星随不予反驳,月洛更是笑道:「若他知晓你早已明白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