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来这花非语的确是死了,也死得活该,只是他到底是男是女,怎么龚擎会写上爱妻的字样?若他是女,那先前采花大盗犯下的
罪孽,岂不是我们冤枉他了?」
被这是男是女的疑惑给难住了,在座众人都一脸愣然。
对此,陆慎言眼中的尾光扫向闵子伦,或许是为花非语对龚擎的那一份情,在情感上他偏向相信花非语,以至对于花非语的指认,他个
人认为十有八九是真,但不得不承认,这闵子伦伪装确实一流,不动声色与恰到好处的惊愕有之,只是可惜自己也是个伪装一流的人,
捕捉住那一闪而逝的得意,陆慎言暗暗记于心中。
「不管他是男是女,至少,龚师兄与黑道的纠葛是洗不清了。骆帮主打算如何处置龚师兄呢?」
一发言,换来几人瞪望,陆慎言镇定非常,却是以言语建造矛盾:「我虽不知道黑道修罗心里盘算的是什么,但是,可见其目标直指龚
师兄,我们要是无意间帮了黑道修罗,那可不是说句抱歉便能了事的事情。」
一时大厅皆静,好半晌无人说话,莫笙又气又惊,没想到陆慎言初出江湖便敢如此发话,完全拿捏住了别人的要害,这样一说,根本无
人能动龚擎。若是如此,那师尊吩咐下的事……
「骆帮主,慎言初出江湖,若有冒犯请骆帮主多多包涵,龚师兄一事骆帮主见多识广,必定能处理得宜,我师父已经说了,一切听凭骆
帮主处置。」
一拱手,拉起身边的陆慎言,莫笙又道:「我与陆师弟还有些要事要商议,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骆全峰等人反应,便一把扯住陆慎言向后山奔去,骆全峰完全反应不及,只好苦笑摇头,轻叹年少真好。
第二章
「拉我来这里,是有要事吗?」当然明白莫笙就是要为自己替龚擎出头一事发火,陆慎言故作愚钝,一脸无辜的表情让莫笙有气发不得
。
连吞几口大气这才把怨念压下,莫笙温柔了声量,看着这个初出江湖的陆慎言,以着过来人的身份教导道:
「慎言,我知道你对龚擎有份愧疚,但是你要明白,剑门生存不易啊,况且,龚擎对剑门贡献又不多,你如今百般维护他,若最后真发
现他与黑道有纠葛,你便有口难言,脱身不得。相信我,若龚擎真的是无辜,我定会为他洗脱冤屈,但他真的跟黑道修罗有不清不楚的
瓜葛,你也要答应我,别掺和进这件事里。」
说得真好听,陆慎言闻言一笑,看着那躲闪自己目光的双瞳:「门主不是要你将龚擎杀了吗?到时若真发现龚擎无辜,你真的能违抗你
师父的命令帮龚擎说话吗?龚擎到底与你们有何恩怨?
在如今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你们还要掺一脚欲将他往死地里搁,莫笙,我原以为你也是个英雄人物,可如今我才发现,你只是一个傀儡
,处处听从你师父的指挥,一点想法也没有。你这样的人称什么少年英雄,哼!我陆慎言没你这么孬种!」
「陆慎言!你为何就是对龚擎放不下!难道那年的事让你如此在意龚擎吗?」被陆慎言如此看扁,莫笙不由得得跳脚,可偏偏又对他没
辙,几经恼怒,最后还是归纳于一句怒语,却不见有何动作。
「公道自在人心,不管龚大哥对我有何恩惠,在这事上,我问心无愧!」陆慎言抿嘴,对于莫笙这道理不分的做事方式,实在看不过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的他与莫笙正是这么一回事,丢下一句话以示自己没有偏移,陆慎言不再搭理莫笙,便朝君山的名境飞掠而去
。
「慎言!慎言……」连叫两声,唤不回陆慎言,莫笙也无意追赶,与陆慎言相处越多,他便越觉得难熬,自己做事向来无人指责,自与
陆慎言重逢,却是处处被他挫伤,明明是想珍惜他,每每到最后却是吵架收场,他实在是不懂该如何跟陆慎言相处,这陆慎言实在是让
人难懂。
没有理会在底下烦恼的莫笙,陆慎言跳上山崖,眺望湖周,轻烟渺渺,景色如画,让人有种心旷神恰的享受。虽然没有文人那种感叹诗
画的才思,但美景共用,陆慎言自然也感觉到了这美妙的宁静洗涤,心底一片空明,却让思绪更加清晰起来。
此时此刻的宁静,一如那人身上的清冷,只是不知自客栈离去后,他到底藏于何处?整个江湖都翻过来了,黑道、白道刮地三尺仍旧无
法得知他的消息。他是生是死?是病是伤?只是以龚擎的惊世武艺,断断不会沦落到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沉吟着,试图以龚擎的角度寻找藏身之法,龚擎看似正经,却常常不拘小节,往往让人猜想不到他的做法,若以正规的方式找他未必能
寻到,若是自己被人追查,那到底该藏于哪里才算是百无一失呢?
灵光一闪,陆慎言蓦然回首,看向身后的层层山峦,若说到这藏人之处,自是: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一说。
想到能识破龚擎藏身之所,陆慎言雀跃至极,施展轻功绕着山峰而行,一层层盘上去,力求找到一个容身之所,随着目标渐渐缩小,能
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陆慎言仍旧耐心地寻查着,没有一点烦躁。
正待往竹林查去,耳边突然传来衣衫挥响,劲力十足的风声可见来者速度之快,陆慎言敏捷向后一跌,藏身在密密的树丛之下,只见眼
前人影掠过,几不可辩,只有那一身的黑让人能捕捉到他的去处,陆慎言惊骇来人的轻功,却也艺高人胆大地直直跟上,保持在三丈距
离,悄悄地跟踪而去。
不远,黑影便停了下来,一声冷喝传出:「龚擎,你还要藏到何时?还不出来见见你的兄弟!」
声音未歇,一条人影窜出,正是大家在外找得翻天覆地的龚擎,他满脸苍白,略显憔悴,但双目炯炯有神,显示实力之深,不容来人忽
视。
「晨鸣,你终还是寻来了!」
「哼,这世上知你者,除我又有何人。你脸上正经,心底诡诈多端,多少人被你骗了,你这冷情的家伙居然能骗到花非语为情献命,我
倒是小看你了。」
「花非语是因你而亡的!若不是你给他这样的任务,他也不会……」稍顿一下,龚擎调了一下稍高的声调,复又沉稳道:「我俩之间便
不用戴那面具了。你脱下来吧,看着你那样貌,总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哼,你的确是不会舒服到哪去。龚擎,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欲与我回黑玄谷?」
「你我兄弟缘尽,又何苦相逼!晨鸣,别干下伤天害理的坏事,你本性不坏!」
「不坏?坏与不坏与我何干,我只问天问地,问我自己,只要问心无愧,我管它是不是坏!你认了花非语当妻,便是能接受男人了,一
句话,你当我是谁?我掩了耳目的缘由你该明白,若你在意我们那些许相似的容貌,我便毁了它,省得你烦心。」
「晨鸣,发肤出自父母岂可轻毁,况且毁与不毁,你仍旧是我这生中唯一有血缘的兄弟,这个事实不容抹杀,你还是走吧,且不管我是
否接纳男人,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你也休再相逼,我不反抗不等于我没这实力,你……」
还未严词苛责完,人便被左晨鸣紧紧拥住,随后唇舌被夺、气息被吞,暖暖的温意由唇间带人,竟教他无法抗拒。
「擎,你可知道为何我要设局陷害花非语,只因我知道,未到绝境他不会轻易对你动手,未到绝境他绝不会去污辱你,而他若要在绝境
中救你,便唯有那样的法子。你千逃万躲,总还是躲不过堕落一途。认了吧,你我才是世间相配的一对,有谁能止我狂意,又有谁能知
你心意,为何你硬要分开你我呢?」
辗转着,温热的双唇不断相交,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惹人瑕思,在密密的亲吻中,语句倾泄而下,似在劝诱,又似在表白,语气哀怨至极
。
龚擎想挣扎却又无力,待在温暖的怀中汲取着点点暖意,终于明白为何左晨鸣要花非语下这样的毒药,他又羞又愧、又气又恼,偏偏生
不出半点力气,冰冷太久的身体已不听使唤,只想渴求一个能温暖他的怀抱。 缱绻的深吻被浅浅的、湿湿的细雨降下了温度,纠缠的
两人也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望着位于咫尺天涯的兄弟,龚擎只感一阵无力,抬手抹去飘落在那陌生脸上的雨丝,也抹掉了那添涂在上面
的伪装,露出了与己甚为相似的五官,那张因为气质不同而完全相异的面容。 「晨鸣,放手吧!」 「这是不可能的事,你既然能怜悯
花非语,为何却不肯接纳我?」
「他是一个外人,你却是与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血缘兄弟,你说,谁亲谁疏?」似是而非的论调,一向是龚擎的擅长,他不赞许、
不认同,却也不否决。
「过于体贴的温柔只是一种伤害。龚擎,今日你硬要插刀于我心,我又岂会放你好过?即使是武力,我也要得到你!」
已经受够了龚擎拿出血缘说项,左晨鸣手一劈就要劈晕龚擎带走,未待龚擎反应过来,一道剑光插进两人中央,为两人的相距再添一道
裂隙,陆慎言仗剑而立,离两人不到三尺,脸上凝重,手更凝重,潇湘回应主人怒意,冷冽地散出寒光。
「左晨鸣,强迫他人可不是大丈夫所为,龚大哥身有病疾,你看不出来吗?」
「哼,这世上除我以外,我不允许他人唤他大哥!」被陆慎言口头上的称呼所激恼,左晨鸣右掌一出,排山倒海的掌风扑面而来,称霸
武林的黑道修罗,又岂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可比,掌风过去,竹林纷纷倒塌,陆慎言连连挥剑抵抗,这才化去余劲。
「龚大哥,我偏要唤他龚大哥,你看他应否?」挑衅的眼神将左晨鸣的注意力拉回龚擎身上,果然看他微笑致意。心中更是恼火,放开
龚擎,便要出手教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
只是,未待左晨鸣正对陆慎言,身上便传来一阵刺痛,麻穴一受激,立刻软了半边身子,掌上蓄势待发的劲力立刻散去,左晨鸣震惊回
头,看到微笑的龚擎手指成剑,慢慢抵在他的麻穴之上,然后一用劲……
这次,全身完全失去了力度,左晨鸣软软倒在龚擎怀里,任由那比自己单薄的身体将自己抱住,然后听到一阵熟悉的叹息随着黑暗缓缓
落人自己眼里,便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你杀了他?」
「那是不可能的事。」温柔地抱起左晨鸣走回自己待的山洞中,拉过干净的被褥将他盖住,「此地是不能再待了。慎言,凭你的聪明才
智,可想到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能供我藏身?」
既然晨鸣如此了解他,那便由他不了解的陆慎言出主意吧,这下总能甩开他一时半刻了吧。
「藏身吗?」没有劝龚擎出面面对江湖上的风雨,陆慎言努力绞动脑筋,然后回道:「既然君山你是不可能再待了,那倒不如跟我一起
回一趟剑门,我总觉得门主对你成见相当深,你的失踪他必定彻查过剑门所有的角落,如今你回去,反而不会有太大的搜寻。至于这位
左修罗嘛……」
扫眼看了一下昏睡的半熟面容,陆慎言心灵一触,敏感地联想到先前在密林里放飞针害人的黑衣人,他咬了咬牙,这才继续道:「至于
这个左修罗,相信他也应该是先去了剑门再折到君山来找的,他未必会再回去查找。」
「哦?」
挑眉,龚擎拉了拉身上的湿衣:「可是这剑门我要躲到哪里?」
「我房间!凭我目前的地位,相信也不会有太多人敢搜查!」陆慎言咬牙切齿道,然后终于看不过眼的拉下身上的外衫丢过去:「怕冷
就说,这样缩手缩脚的成什么样子!你到底有没有照顾好自己身子的,为何你如今的模样比我几日前在客栈劝你休息时更差!」
笑着接过外套,不客套地穿上,龚擎赞许道:「慎言果然是当大哥的,很会照顾人。」
「那是你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好不好?」
对龚擎那不爱惜自己的个性很是讨厌,可偏偏又放不下这苍白脸色.陆慎言实在不明白,何时,这龚擎竟走进自己设防的心里,让他像
担忧小弟慎行般担忧起他来。明明这人武艺比自己高,为何却老在自己面前显弱呢?
不接话免得招来一顿声讨,龚擎半跪下,细心地替左晨鸣擦干脸上的雨水,然后站起来向着陆慎言点头。
「慎言,谢谢你相信我。」
「哪来这么多话!这世上又不单单只有这个人了解你!」一指刚刚自傲得过份的左晨鸣,偷听时便对那句「这世上知你者,除我又有何
人」犹感刺耳,这世上谁能真正懂谁,龚擎的心思又不是只有他一人猜得着,凭什么嚣张!
龚擎这下忍不住了,掩嘴轻笑,望着像小孩子般赌气的陆慎言,左晨鸣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两人竟如此不对盘,连话也能对着干。
「这个自然,慎言确实是够了解我,不然哪能找到我藏匿于此.」说看到陆慎言出现时不震惊是假的,龚擎真挚一笑,伸出冰冷的手,
依赖地放在那有点僵硬的手上,任由陆慎言将自己牵出山洞。
看出自己已没有力气的人实在不多,陆慎言到底是哪里看出自己的破绽呢?实在是让人好奇啊!
留书一封,让守在君山渡口的丐帮子弟转交,陆慎言独自一人踏上竹筏,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不想与莫笙直接道别,也不想让
闵子伦有机会探知自己的行程,以左晨鸣的武艺八成这会己经醒过来,并且会指使闵子伦探出自己行踪吧。毕竟在他昏厥前,龚擎是与
自己在一块的。
若有所思地扫向平静的湖上,一望无际的湖光十色没有一个人影,对于龚擎坚持说自己独自离开君山以策安全一说,他虽是赞同却也担
忧,快要没有力气的他要怎么逃过丐帮的重重防卫,与自己在前面的小镇上重逢呢?
只是,自己也无法带着他一块离开,如今也只能相信龚擎的能力了.
忐忑不安地走下竹筏,与丐帮子弟一一道别,陆慎言紧了紧手中的剑,再次不着痕迹的回头,仍旧没看出半点异象,忍下担忧,大步向
着约定好的小镇客栈走去,不一会已站在客栈前方。
「陆慎言公子吗?有人已在等你了,请进请进。」末等他开口,俐落的店小二已经过来招呼,一开口便准确地报出陆慎言的名字。
「等我?是怎么样的人,多少人?」敏感一问,心底暗暗提防,陆慎言小心以对。
「就一人,刚来没多久,一上来便吩咐小的在门前候着,说一会会有一位拿着剑的陆公子出现。」一边带领着,来到客房,店小二又小
声问道:「这位爷身体好像不太好,一脸青白呢,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不必了,他向来长这脸色,看惯便无事.」推却店小二的好心,在怀里掏出超出分量的碎银放在他手上:「别让其他人来打扰,这附
近三间厢房我都包了,多的当赏钱,看着办吧。」
「谢谢陆公子。」兴高采烈地离去,店小二下楼去了,只留下站在客房门外的陆慎言,举步为艰.
房里依稀有着的水声,看来房里的人正在沐浴,这非礼勿视的困扰让陆慎言着实烦恼了一下。
「慎言吗?进来吧,我沐浴完了。」耳旁传来话语声,陆慎言一惊,然后举步推门而进,只见房里一个大木桶,内里虽有水,却显得异
常寒冷,扫眼望向穿戴轻松的龚擎,脸色也不见沐浴后的绯红,仍旧一片青白。
「你这么冷冰冰的身子还敢洗冷水澡?」
掺杂了责备,手担忧地探上额端,果真,那冰寒的温度连暖意满身的自己也受不了地打了个寒颤。
「我的确洗的是热水,只是……」
苦笑一声,由换下的衣裳掏出一个纸包,露出数颗药丸,芬香满屋,可见药丸之珍贵,龚擎挑了一颗仰首吞下,脸色稍稍回暖这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