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就是因为他对他人的痛苦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就如同罗汇一样。
「不讨厌,并不代表你爱我。」
「我也不觉得我会爱上你,你根本就毫无特色,你太平凡了。」
贺极如此诚实的说出对他的感觉,好像在他活生生的心上重踩一脚,很痛,但是至少贺极没有骗他。
以贺极的外貌跟现在的地位,他的确找得到比他更好的人,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平凡无趣的男人,他嘶哑着声音,心上像被渗入毒液般
痛苦的泪湿道:「如果我们有发生关系,我就没办法忍受你跟别的人在一起。」
「那我就不跟别人在一起,直到你搬出去为止。」
贺极说得简单,丁宗儒眼里隐隐泛着泪花,他的手指轻触着贺极的肩膀,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承诺,他抽气道:「你……你是说真
的吗?」
贺极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也许还称得上好看,但是最有特色的,就是他望着自己时,那闪闪发亮的崇拜爱恋眼神,他要学的就是这一
点,为了学到这个,只跟眼前男人上床,根本就是太便宜的学费。
「是真的。」
他往下吻着丁宗儒的唇,再说他也不讨厌丁宗儒,纵然他是男人,但是他的身体也能满足他的情欲需求。
丁宗儒抱紧了他的肩膀,他在大床上淋漓尽致的做了一回,但是他的心神并不在性爱上,全在丁宗儒陷入恋情的热爱表情上,他甘愿献
出一切的肢体动作,情欲与情爱相融的放浪呻吟声,他注目着眼前这可以让他演技更上一层楼的标的物。
他就像冷静的解剖医师,在他眼前的不是人,只是一具让他剖析人类七情六欲的工具而已。
丁宗儒每天都到医院去看丁一峰,丁一峰的情况没有好转,他向丁一峰保证,说丁罗汇很快就会回来,他现在已经在办手续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了一个月,丁罗汇还没回国,丁宗儒有些焦急的向贺极确定罗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贺极的反应通常都是冷冷淡淡的道:「我已经通知他了。」
丁宗儒再怎么追问,贺极通常不会说得太多,过了两、三个月后,贺极拍了另外一个大导演的电影,他出神入化、更为精粹的演技,使
得那个大导演竖起大姆指,就在贺极声势如日中天时,丁一峰再度陷入昏迷,而且病情愈来愈危急。
接获消息的丁宗儒,几乎在医院哭得无力昏倒,他问着贺极,到底罗汇什么时候才会回国,贺极已经学到他所需要的演技,也不需要再
隐瞒这些事,在他的判断下,已经不需要丁宗儒了。
他冷冷道:「他说他不回来。」
丁宗儒大受打击,脱口问出:「为什么?」
「他说你跟他是陌生人,他不需要为陌生人浪费时间。」
丁宗儒可以想象得出丁罗汇说这些话的冷酷表情,他掩住了嘴,哀痛的声音却还是从他的心里发出,他从小到大一心呵护的小孩,就连
丁一峰病危,都无法让他回来见丁一蜂最后一面,他算什么儿子。
「让我跟他通电话,让我跟他说,跟他说……」他哭颤着身体,拿起电话话筒,贺极却是冷漠的站起身来,对他道:「其实你明天可以
搬出去了。」
丁宗儒愕然的抬头望着眼前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贺极对他说了分手的话,而话筒从他的手里滑下来。
「我已经厌烦你了,不想再见到你了。」
丁宗儒张开了口,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他在客厅靠着桌子,一夜都没有合眼,外面开始下起了雨丝,也许是一连串的打击,他早已
精疲力尽,痛苦得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他乏力的望着落地窗外无声的雨。
他终于可以非常确定的告诉自己,贺极没有爱过他,从来也没有,要不然对他的痛苦不会如此的漠然无视,甚至还落井下石,在他最痛
苦无依的时刻,将他当成垃圾般的扫地出门。
隔日,他木然也心如死灰的将自己简易的东西打包,送回了老家,他自己几乎就住在医院里,陪伴着丁一峰走完最后一程。
丁罗汇没有回来过,他千方百计打听他所在的美国学校,写了一封信给罗汇,希望他能回来见他爷爷最后一面,丁罗汇也置之不理。
这个孩子的个性跟他亲生父亲一模一样,他的心冷到了极点,更是绝望透顶,丁一峰心脏停止跳动时,也是他对这一对父子最寒心的时
刻。
他办了简单的丧事,心却空空荡荡,丁一峰含恨而亡,到临终时还以为罗汇回来了,他几乎崩溃的嚎淘大哭,他知道丁一峰是太过伤心
,要不然他应该可以活得更长一点,都是因为他这个不孝子,当初做了没有好好思考的莽撞事情,才让自己的父亲提早过世。
他对贺极跟丁罗汇心灰意冷,他将丁一峰后事办好后,早已经透支了自己所有的金钱,他回到了乡下居住的老屋,却发现了一件他无法
接受的事情。
他怀了贺极的小孩。
他这些日子都昏昏沉沉的,原本以为是自己受创过深,再加上精神的压力,所以才会没有精神,但是连续半个月,早上起床时他都很想
吐,到了最近几天,吐得更加厉害,他以为自己得了肠胃炎。
他到了诊所,说明了症状,医生开给了他药方,他回家吃了药后吐得更严重,将药都吐了出来,吐得他瘫坐住浴室里,再也起下了身。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吐得这么严重过,除了怀丁罗汇时,这时,好像一道灵光打入他的脑筋里,他从桌上夺过钱包,就冲进药局里,买了
验孕的东西,当验出来是正确的时候,他几乎要疯了。
他一直很小心,跟贺极在一起时都有戴保险套,他浑身发抖的记起,有次贺极有用保险套,但是后来再一次亲热时,贺极不愿意戴保险
套,他求他,他也不肯,他直接真枪实弹的进来。
就那一次而已,他竟中了奖。
他抖着手打电话给好几年没再联络的人,他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当对方的秘书转接给本人时,他哑声的声音听起来接近虚弱的哭声,充
满了无望的绝望跟堆积的痛苦。
「龚博士,我能堕胎吗?」
龚秀人接到自己接生过的人电话时,都会非常开心,同性生殖很难也很危险,生出来的小孩也普遍都有过人的天分。
但是跟天分比起来,还有肖似父母方的偏执个性,这样偏执的个性一辈子都难以改变,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他不希望自己接生的小孩有
残忍的天性,甚至会成为杀人魔,所以他才会认真的筛选人选。
他还记得丁宗儒,他是贺极这位大明星的助理,两人因为深爱而结合,刚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大男孩,闪闪发亮的眼神一直说着贺极的
很多杂事,他忘不了的是他对贺极深深的崇恋目光。
他也提过问题,例如报章杂志上写的贺极的情事之类的,丁宗儒小声的道,那是因为贺极是个影星,必须放出假消息,制造各种能上版
面的桃花报导。
好几次访谈的过程中,贺极都没有陪着丁宗儒到他那里,丁宗儒总是道歉,说贺极在外国拍电影,真的分身乏术,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总在事后,收到贺极的传真,说明着他对丁宗儒的重视,因为他对丁宗儒的印象实在太好,所以他愿意帮丁宗儒做同性生殖,也事
先说明了同性生殖的危险性等等。
丁宗儒在他安排的医院里待产,因为贺极的大明星身分,为了怕引起记者的注意,贺极并没有到医院去,丁宗儒的肚子愈来愈大,甚至
已经接近生产时,他对贺极的态度渐渐不耐。
他无法想象丁宗儒在生死关头为男人生下小孩时,那个男人竟为了事业而不肯来医院陪他。
丁宗儒总是求他不要生气,他仍然非常开朗,但是他的开朗背后,总让他感觉有一丝阴霾,他不懂那是什么,但是丁宗儒生完小孩,缴
完所有费用后,忽然人间蒸发,这是隔了好几年后,他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你说什么?堕胎?」
龚秀人拉开声音大吼起来,他很少这么失态过,他的修养很好,脾气向来也不错,今天却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大怒起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要非常小心了,生育的机会很低,只要有了,都要非常开心,而且同性生殖的怀孕本来就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更不
用说堕胎了,我安排你立刻到我这里来诊治。」
丁宗儒在另外一头沉默下来,龚秀人放柔声音,关心道:「你为什么想要堕胎?贺极不喜欢小孩吗?还是你们相处得不融洽?」
丁宗儒声音低哑,几乎是回答得太快,「没事,龚博士,是我想太多了,贺极是个明星,我不想让他担心,你也知道我上次生罗汇时遇
到一些状况,他有些担心而已。」
龚秀人安心的笑了,上次丁宗儒生产时的确发生状况,但是现在这些已经早就不是问题了。
「你上次是很危险,差点就血崩了,但是这几年来,我致力研究这一方面,危险性比以前少了百分之五十,你可以请贺极放心。」
丁宗儒在电话那一头没有再说什么,龚秀人关心的道:「你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怎么了吗?」
丁宗儒只喃喃说了些孕吐很难受,就挂断了电话。
第六章
他将自己移到了床铺,泪水却湿透了枕头,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他的肚皮仍然平坦,但是他知道,有个小生命已经蕴育在里头。
是他跟贺极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丁罗汇的弟妹。
泪水一滴滴的滑下,上天真是爱开玩笑,以前他千求万求,就是要生下丁罗汇,耗光了所有的财产,所以才不带一毛钱的回到乡下,现
在以他贫困的财力,怎么可能生下这一胎。
窗外的月亮正圆,远方传来了低声的鸟呜,这种鸟呜声是丁一峰说过他最喜欢听的鸟声,眼泪无声无息的滑下,丁一峰走了,可是就在
父亲走了这一刻,忽然之间竟有了这个小孩,难不成是父亲怕他孤单,所以特地让他又从贺极身上偷来这个小孩吗?
他知道丁一峰总是很担心他独身的问题,怕他会孤单终老,刚才的绝望,变成了微小的希望,他聆听了远方的鸟啼声,这个声音让他平
静下来,他轻轻的抚摸着肚子。
贺极不爱他,丁罗汇也不认他,但是这个孩子若是诞生下来,他仍然是他的小孩,也许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或是个聪明的小男孩,就像
罗汇一样。
刚才堕胎的意念转眼消失无踪,远方特有的鸟鸣声,好像是丁一峰的话语,告诉他绝不可放弃这个小孩。
他知道若是丁一峰知道事实,也一定不准他堕掉小孩的。
为了肚子里的小孩,他找了一个轻松的工作,晚上还接了些可以在家里翻译的工作,他将之前买的名牌都网拍出去,虽然是二手,价钱
只能卖得低,但是还是有人接手,有了这些钱,他还了之前信用卡的钱,剩下的,全都一点一滴的存下来。
他知道龚秀人博士那里的医疗费并不便宜,因为那是世间上独一无二,能让他这个男人生下小孩的地方,而且龚博士为人十分亲切,他
为了省钱,特地搭夜车去产检,并且为贺极不能去的事,撒了一点小谎。
龚秀人看了他抽血之后的数据,不太乐观的道:「丁先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而且你年纪也比较大了,怀这一胎真的很危险,你最好
要安胎、多休息,我通知贺极,告诉他应该帮你注意的事项。」
丁宗儒按住他拨打电话的手,「贺极现在正在忙一个非常大的电影企划,请不要打扰他,我会好好休息的,可以告诉我这次花费要多少
钱吗?」
龚秀人讲了一个数目,他知道这个数目对贺极而言只是小事情,但是对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一笔大到不能再大的钱钱。
他尽量脸色不变的离开,他不能付不出这一笔钱,若是付不出来,龚秀人一定会怀疑的,他夜晚的翻译工作作得很勤,身体却越来越不
适。
他尽量让自己没事的时候多躺着,唱着歌给肚子里的小孩听,希望他能健康的出生到这个世间上。
但是他还是太过操劳了,他在工厂里累得昏倒,主任要他回家休息,他睡了一整天,却仍然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按门铃,他强撑着精
神打开门时,身体却软绵绵的软沉下去,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着他,往屋里走去。
他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厨房有声音,然后是香喷喷的味道飞扬在空气中,他勉强的撑起手臂,就听到陌生的男音在哼歌。
他有些错愕的下床,刚好王天屋回头,他举起手,打了一声招呼:「嗨,要不要吃点东西,王天屋特制天王料理。」
他难以理解地看着这个在导演时凶巴巴的大胡须男人,王天屋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蛋端到他前面去,他饿了,而且也很久没吃过别人
煮的料理,他坐下吃了几口,原本不太有胃口,想不到王天屋做的出乎意料的美味,让他多吃了几口。
「怎样?有没有觉得好吃得可以开餐厅了,我早就知道自己多才多艺。」
他诚实的点头,王天屋也跟着坐下,吃着他那一盘,一边阻止他要说的话:「我想你一定想问我干嘛来你家,又想问我有什么事,什么
都不用问,我直接告诉你。」
他比着丁宗儒的脸,「我最近想要拍个有关意识流的唯美电影,我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影像就是你,所以我就探听到你家在这里,于是
我就来了。」
「我?唯……唯美电影?」
丁宗儒口里的蛋差点吐出来,他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可以称得上唯美,王天屋忽然探前,捉住他的脸,念道:「我也知道,以你现在这种
又青又黄的脸色,怎么能拍唯美电影,所以我应该先帮你喂饱,然后让你头好壮壮好,我们再来拍。」
「但是……」
「没有但是啦。」
「可是……」
王天屋根本不让他人有拒绝的余地,「连我这么有名的导演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要跩到什么地步?薪水好谈啦,就是我支付
你把小孩生下来的生产费用不就好了。」
丁宗儒至少傻了有三分钟那么久,王天屋没气质的挖着鼻孔,一边得意的笑,想要骗过他王天屋,没那么简单啦。
「喔呵呵呵,任何人都别想瞒过我这明察秋毫的眼睛,我干导演那么久不是假的,我探听过那个龚博士的机构在做什么的,然后我又进
去跟龚博士胡扯一通,马上就得到你的病历了。」
丁宗儒愕然的说不出话,王天屋捏捏自己那个没有气质的鼻子,「只能说你爱上贺极也满不幸的,贺极也不会承认这个小孩的。基本上
,只要是对他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他都当成废物一样,即使有血缘也一样。」
「你是想威胁我吗?」
王天屋比着他家徒四壁的窘状笑了一下,这让丁宗儒脸上微红,他的确毫无让人威胁之处。
「我不是要威胁你,我是要帮你,唯一能从你身上得到的回报,就是希望我能随时记录你的表情,让我拍出我想要的电影。」
王天屋将头往前,「而且龚博士对你坚持不联络贺极的事也起了疑心。」
丁宗儒惊愕的流露担忧,王天屋则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帮你解决了。」
好像自己解决的方法有多妙招一样,他嘻嘻哈哈的说道:「我告诉龚博士,因为我名气太大,太多人想要了解我的私生活,所以我才请
你说是贺极这花花公子的小孩,其实是我的小孩,两个都是我的。」
他说不完的继续说道:「当然龚博士还有疑问,我就说我爱你的心对天可表,演得我都觉得自己不该当导演,该去当演员了。」
丁宗儒已经惊诧的说不出话来了,王天屋帮他打包了行李道:「走吧,你不能再住这里了,你脸色太难看了,我问过龚博士,你至少要
在医院安产二个月,钱我会付的,走吧。」
丁宗儒简直是被他强势的拖着走,他住进了龚秀人私人的医院,他照三餐抬着摄影机拍他,对龚秀人的说法一律都是「要拍下心爱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