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城缓缓转过头看定陈泽，“你说什么？”
陈泽继续笑着说，“她作为记者跟着我们去执行任务，被流弹击中了。”陈泽压低了声音凑到顾连城耳边，“我开的枪。顾连城，你没有想过吧，我为了你连杀人都敢做。”
顾连城猛地站起来，揪住陈泽的衣领一拳砸在他的脸上。陈泽从椅子上滚到地上，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撑着身子要站起来。顾连城却蹲下来，又揪住了他的领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她说她什么都不追究了，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她说她不为改变不了的事情活着，她放过我们俩了！你知不知道！”
“她真的这么说了？”
顾连城却答非所问，“这不是第一次了，陈泽，你为了我不是第一次杀人了。许青山才是第一个，对吗？”
陈泽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叮一声，急症室的门开了。应小虫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从他们身边过去。顾连城松了口气，她还活着。
陈泽却抓住从急症室里出来的医生问应小虫的情况。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昏迷时因为失血过多。幸亏子|弹只从肩头擦过，如果再往下一些可能就会麻烦很多。”
第二天上午，顾连城与陈泽两人还没有踏进应小虫的病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嚎啕大哭。顾连城还想推门进去看了究竟，陈泽拉住他，两人一齐站在门口不动。
病房里面，苏想想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只可惜完全没有梨花带雨的感觉，哭声如火车鸣笛，吵得小虫头都大了。
“我说苏想想，我都说跟你没关系，不怪你了，你干嘛还哭啊！你哪儿是来探病的，分明是来折我的阳寿的。”
小虫这么一说，苏想想的分贝才放小了点，“可是，是我通知肖云龙的呀！要是我没多管闲事，你现在就不会躺病床上了。早知道当时我就该先打电话通知你，再叫小宝打给肖云龙……”
“你不明白的……”小虫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管你知没知会肖云龙，这枪子我都是挨定了的。你真是看上人家小宝了？”
苏想想点点头，“我一见他我就特别想照顾他，把我母性的光辉都激发出来了。”
“得了吧你！”
“你还别说，那小子挺有良心的。现在正在我家厨房里捣鼓呢，说中午给你送饭过来。”
陈泽退后一步，顾连城奇怪地看他一眼，“说好了去道歉的，你这是反悔了？”
“我没有。”陈泽把刚才听到的话在脑子里再过一遍，要抓肖云龙就必须从小宝身上入手，既然他要到医院来……陈泽看了看表，十点半，去警局一个来回刚好。当即跟顾连城说：“我忽然想起局里还有件事要办，我先走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的。”说完也不管顾连城，直接就奔楼下去了。
顾连城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应小虫见了他，连眼都没抬一下，只对苏想想说，“递杯水给我。”苏想想边招呼顾连城坐，边倒了杯水给应小虫。杯子刚递到她手里，脸白得给纸似的应小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连杯子带水就直奔顾连城去了。
“滚！”
“小虫！”苏想想被震惊了，忙递餐巾纸给顾连城。
顾连城站在原地，方动了动嘴唇，应小虫还是那个字：“滚！不要我再说第三遍。”
还是不动。
苏想想见小虫气得嘴唇都在发抖，走过去推了推顾连城，“你先出去，她这会儿情绪不稳定。”推也推不动。
应小虫一掀被子就下床来，看见手上还在打着点滴，又去扯绑着手的胶带。
“小虫。”顾连城叫了一声，小虫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拆。苏想想也努了，“顾连城你脑残了吧!你跟一病人较什么劲，叫你滚你就滚哪！”说着推搡着把顾连城赶出了病房。
苏想想让应小虫重新躺好，又按铃叫护士小姐来检查针头动了没有，弄完一切之后苏想想才问，“你跟顾连城是怎么回事？怎么闹得跟杀父仇人似的。”
不等小虫回答，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余小宝探头进来张望，看见苏想想冲她笑了一笑，才走进来。
“想想，小虫姐。”
此话一出，应小虫不依了。“凭什么叫她想想，叫我小虫姐啊，她比我还大呢。”
“小虫！”余小宝改口改得快。
苏想想接过小宝提过来的饭盒，让小宝坐在床边。小虫看着小宝说，“有件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那时候你老跟着我干嘛？”
小宝叹了口气，然后说：“说实话我觉得挺对你不住的小虫。要不是你无意间透了消息给想想，龙哥可能就被抓了。结果你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那时候跟着你，是被人逼的，人家让我把一包白面偷偷塞你身上。”
“没搞错吧！还有这种事儿？小虫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苏想想举着勺子问。
小虫却出奇地平静，“那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是刑侦队的队长，姓陈。”
“陈泽？”
“就是这个名字。”
“小宝，你怎么能帮别人做这种缺德事呢？”
“我那时候也是走投无路，龙哥不在，我瘾又犯了，只能听那姓陈的话。后来我不是没回他那去了吗？”
“那是因为我收留了你。”苏想想说，“那你现在怎么不犯瘾了呢？”
“顶个一两天还是没问题的，再说龙哥回来了，我也不用发愁了。”小宝一提到龙哥就笑呵呵的。
小虫一直都没说话，忽然对苏想想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顾连城会闹成这样吗。我身上这一枪，就是拜刚才小宝说的那个陈队所赐，而顾连城，刚好是他的男朋友。”
苏想想手里的勺子哐当落地，“我的个神啊！”
小宝不明内情，不解地问道：“那姓陈的为什么要置你死地？”
小虫居然还笑得出来，“因为我是他女朋友。”小宝也张大了嘴巴。
“总之这件事情挺复杂的，我躺在这里一半也是咎由自取。不过幸亏小宝没下手，不然我就蹲号子里去了。”
苏想想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照顾小虫吃完饭，苏想想把饭盒给小宝。“乖乖回去等电话，路上不要贪玩啊！”小宝唯唯诺诺地应了就走了。小虫笑苏想想，“真跟养儿子似的，我看你还是收他作干儿子算了。”
苏想想刚想反驳，手机响了，只瞪了小虫一眼便拿起手机，又冲小虫做个口型：“你妈。”
“喂，阿姨呀！我是想想。”
“小虫啊，小虫刚出去了，没带手机。您跟我说就行了，什么事情？”
“嗯，嗯，我知道了。一定的。再见。”
苏想想挂了电话，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小虫忙问她：“怎么了？我妈说什么了？不是知道我在医院躺着了吧？”
“比这还要严重一点。”
“你倒是说呀！”
“许青山，你那个哥们，昨天晚上走了。”
应小虫脑子短路，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走了是个什么意思。
“走了？昨天晚上？不可能吧，我还想着，跟他住在一个医院里，可以多去看看他呢！”苏想想看着她又要挪下床来，走过去按住她，“你把你自个儿当超级赛亚人还是什么？你要上哪儿去？你能上哪儿去？”
“我要亲自去看看才行，苏想想，我不信！我不信许青山就这么死了！”
苏想想还是不撒手，“你还病着呢！”
“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小虫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经出来了。
苏想想手一软，一不留神小虫已经拔了针头，跌跌撞撞就往门口走去，苏想想忙跟过去扶住她。
走在医院大厅的时候，应小虫一心一意往前面走，压根没注意到走在后面的苏想想忽然停了下来。她站在二楼地大厅里透过玻璃看着楼下，余小宝被几个警察按住，双手反拷在身后，正被拖进警车里，不远处的地板上还躺着那只饭盒。
苏想想就这么看着余小宝被警车带走，什么也做不了。她忽然有些能够理解应小虫的心情了，眼睁睁地看着许青山的生命一点点的消逝，不管之前做了多少心里准备，到头来一样的受不了。
苏想想放下小宝的事情，赶紧追上小虫。
26.死生契阔
我没有去参加许青山的葬礼。换句话说，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但我知道，他在我心里是深深地扎根了，我们痛恨的是同两个人。我知道许青山，他那个时候，也有像我现在这样不知道胸腔里跳动的是个什么东西的感觉。
顾连城的背叛，陈泽的痛下杀手，还有许青山的死。一件接着一件的来，到最后，到了极致，也就麻木了。
住了两天院我就搬到苏想想家里去了，闻着那股子消毒药水味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苏想想一开始不肯，说我小脸煞白，还是老实呆在医院里。我跟她说这是许青山住过的医院，我怕触景伤情。苏想想就去办了出院手续。
搬到苏想想家里之后我才发现她居然也成天黑着一张脸，看着喜剧也能冷哼出声。那天她拉我出去超市买菜，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跟我说，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苏想想从来都是个话匣子。
“我说苏老师，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成吗？”我特真诚地跟她说。
苏想想叹了口气，“你伤好全了？”
我拍拍自个儿肩膀，“好全了。您放心。”
哪知道她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心里的。”
我没有说话，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就问她，“你们家小宝呢？怎么没见他？被他老大接走了？”
苏想想脸色更黑，苦着连不说话。
我以为是被我说中她痛处了，还想问，巷子口忽然蹿出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辆面包车不知从哪里开过来，就停在我们身边，那两人一点也不含糊，一人一个，捂住我和苏想想的嘴巴就把我们架上车。
我还稍微挣扎两下，苏想想整个就是一木头人，特镇定地被押上了车。
苏想想嘴巴刚被松开就咋呼开了，“龙哥，小宝被抓进局子我是真不知情。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家楼下蹲着不少警察，不然您也不会到这儿堵我了。我不接电话是因为电话也被监控了。”
我说怎么没看见余小宝呢，原来是被抓进局子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人稍微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我这个朋友也就是那天透消息给我的那位，就在那天受伤了，小宝说要谢谢她，就做饭送到医院里来了。送完饭回去的时候，就在医院的大厅里，被警察带走了。”
我转头看着苏想想，余小宝真是在医院抓走的，那我和苏想想就脱不了嫌疑。果然，肖云龙接着问：“知道他那天会去医院的有哪些人？”
苏想想深吸了口气，“除了我们俩，就没别人了。”
“那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肖云龙一吼起来，还真不是我们这些良民能承受得了的。
苏想想就在我耳边轻轻说，“我肝儿颤。”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我估摸着警察局那边知道要抓小宝就肯定知道他和肖云龙的关系。小宝之前又受过陈泽的控制……我想起我住院的第一天顾连城来了，按理说他是不可能一个人来的，陈泽肯定在他身边，但是为什么会没进来……
“我知道小宝的行踪是怎么被发现了。”
“说。”
“刑侦队陈队长想必龙哥不会觉得陌生吧。这个人跟我有些瓜葛，小宝来医院之前我和苏想想在聊天的时候，我们的聊天内容可能刚好被他听到了。”
过了半晌，我只听见前面幽幽叹气，然后肖云龙说了句让我跟苏想想都扛不住的话，“小宝他，从来就没有做饭给我吃过。”
我凑到苏想想耳边，“我胆儿颤。”
“陈队长让我去自首，不然他就弄死小宝。”
苏想想猛地站立，脑门碰在车顶上一声闷响，嘴里也不停歇，“还有没有王法了！说抓人就抓人，小宝犯什么罪了！弄死他，真当他自个儿是死神来了！”
我按住苏想想，“如果对方是陈队的话，那他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我真不是长他的威风，你要知道，我是命大才没死在他枪口底下。”
苏想想一时无语，肖云龙又开口道：“苏老师是真心喜欢小宝？”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还是老师？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就是真心看他哪儿都顺眼。”
“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小宝出来以后，希望你好好照顾他。小家伙这么年轻，还什么都不懂呢。”
我揉了揉眼睛，这是不是C城的黑道大哥啊？这演的是哪一出？铁汉柔情？
苏想想红了眼眶，“天无绝人之路，再想想别的法子，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肖云龙活了大半辈子，到现在才想通一件事情。之前能够豪情天纵，是因为还没有遇着自己输不起的东西，遇着了之后，就算让我拿命换我会换的。”
肖云龙这么这么一说，就让我想起陈泽来。他对小宝的感情，未必会比你对顾连城要少，他平日里行事作风，也未必会比你陈泽要少霸道多少，大家都是同志，怎么一比较起来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我本来是真的不愿意算计到清迈身上去，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弱女子的，不管我多么地恨那两个人，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
“龙哥，苏老师说的对，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不如……”我还没说完，肖云龙就打断我。
“我的话，也还没有说完。我进去，也只是权益之计。兄弟们叫我一声龙哥，我也要担得起这一声，你说是不是？”
苏想想还想再问，被我掐了一把才噤声。肖云龙的意思很清楚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何况他在C城多年钻营，这次抓进局子里，只要顶住了压力，来个死不认账，陈泽也奈何不了他。而且我觉得像肖云龙这么心高气傲的人，陈泽欺他一分，他必会十倍奉还。
我想到这里，当即不再犹豫，“龙哥，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这件事一解决，陈泽就没有机会可以经手你的案子，办起事来也会方便很多。”
“什么事情？”
“那天刑警队行动的时候我跟在他们身边，你们的人突然开火，我来不及走，就夹在你们两帮人马中间。陈泽朝我开了一枪，事后他们局里是做的误伤处理。”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当时挨在陈泽边上的那名警察肯定是知道陈泽那一枪是蓄意，我希望龙哥能想点办法让他说真话。”
苏想想听我说完，瞪大眼睛看着我。
肖云龙却轻笑一声，“这个事情简单，随便找一个那天晚上出任务的雷子，让他那么说就行了。不过你自己最好先找到局子里去告御状。”
姜还是老的辣。随便谁说不都一样，到时候东窗事发，也没有谁会死护着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