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续·烟火人间——红赝
红赝  发于:2011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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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朱雁回已披上了一层轻衣卓然立于房中,一手垂于身侧,另一只手握着自己身上并未来得及缚带的衣袍,虽满身带着湿意,衣衫也算

不上完整,可他只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一身繁华,完美脸庞上那双黑漆星眸尤其耀眼。
在他对面,是一名玄衣装扮的男子,男子手中长剑正笔直指向他,只覆面的黑巾已被他起身时用发丝轻撩开,露出那人一脸萧瑟的神情


平静望着眼前之人,朱雁回淡淡开口唤道,"师兄。"
"你还认我这个师兄?"男子开口,声音十分低沉,也刻意压低了几分。
朱雁回不置可否,也不回答,只问,"师兄找我有何要事?"
男子的视线注视着一身透湿的朱雁回,眼神不可避免的从他垂于身侧的发丝移到了湿衣底下修长完美的身躯,他眼神闪了闪说道,"自

然是要你回去。"
朱雁回丝毫不介意自己一身的凌乱,只淡淡回答,"我的答案师兄应该早已明了。"
"你宁愿做一名舞伎也不愿面对自己的身份?"男子紧紧盯着朱雁回的双眸低低道,"还是......你舍不得那个男人?"
"舞伎又如何?"朱雁回反问,却似乎故意忽略后面的一个问题。
"你忘了你为何要离开陵王府,也忘了以前经历的事了么?"
"忘不忘是我的事,那些经历也是我的,跟你毫无关系,我说得够清楚了么?"朱雁回淡淡说道。
"你若不肯回去,别怪师兄下手无情。"男子说道。
朱雁回连眉也没有抬一下,只道,"这里是陵王府,师兄武功纵然高绝,但陵王府高手众多,惊动了他们师兄你也休想离开。"
"我只要捉了你在手,还怕陵王不放人?"男子挑眉反问。
"师兄以为能轻易捉到我?"朱雁回淡淡道。
"我知道你的武功早已不是泛泛之辈,眼下却绝对不是我的对手。"男子却道。
"是么?"朱雁回却是一笑。
男子不由一怔,不曾多想手中长剑便以极快的去势击向朱雁回,可心底却觉得他的笑容之中有古怪。
哪知这时朱雁回不闪不避偏是迎了上去。
他除了一身衣袍之外手中无一武器,他也知道男子吃定的就是他这一点。
只是他也算定了男子并不是存心要伤他。
剑锋刺骨寒冷,男子惊得变了脸色,只想收势却已来不及,他硬生生转了剑锋,却仍是堪堪从朱雁回左边脸颊一划而过,一道血痕刹时

留在了朱雁回面颊之上。
"你--"男子瞪着朱雁回,一脸的惊疑不定。
"你带回去的,一定是我的尸体。"朱雁回说得极为轻松,完全不在意脸颊上的伤口。
"你当真那么在意那个人?"男子咬牙低问。
朱雁回不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有我自己的生活,那种身份不要也罢,师兄你应该清楚,何苦逼我回去?"
"难道你要做一辈子的舞伎?"男子冷笑一声道。
"那也是我的事。"朱雁回道。
男子听他这么一说却是牵起嘴角讽刺一笑说道,"为何我只觉得你是为了逃避才一心不愿回去?"
朱雁回一脸的无动于衷,"无论师兄你怎么认为都好。"
男子却蓦地挑起了一丝笑容。
朱雁回看着他不语,便听男子说道,"其实我早知你的心意,只不过还是想来确认一下,结果却依然令我失望。"
朱雁回垂眸。
"但是,我会要你回来。"男子忽然肯定地说道,"你等着看一出好戏,到时候不知道你跟他之间谁死谁活。"
朱雁回脸色不变,眉角却是跳了一跳,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子凉凉一笑道,"到那时你便会知道了。"他说罢轻松一跃脚尖在屋檐一点便翻身出了陵王府。
朱雁回抿紧了嘴唇,眼底多了几分不耐的神情。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九王爷?"
姗姗来迟的一人面带倦容,一身慵懒尊贵之气无与伦比,却让陵王惊了一惊,赶紧迎上前去。
"小王命人送请帖之时听闻王爷前几日才回的京城,却因沿途染上风寒正在休息,如今好些了没有?"陵王面带关心之色,看着一身清减

之人。
"好多了,多谢陵宣你的关心。"朱濂之一脸笑容淡淡道。
"这是应该的。"陵王温和地笑着,遂看向朱濂之身后一名陌生男子问道,"不知这位是--"
"哦,他是我的好友叶卿,久闻雁回公子大名,便一同邀他前来看看。"朱濂之瞥了黄泉一眼笑笑道。
"原来是王爷的好友,快请入座。"陵王亲自迎了朱濂之黄泉入了主席,请他们坐下并亲自为两人斟酒。
"陵王皇帝亲封的亲王,参与议政,掌户部三库,管理京畿水利事务,不像我这个王爷是个闲人,皇上一向很倚重他。"朱濂之待和陵王

寒暄一阵之后在黄泉耳边低低解释道,却见他说的时候是一脸懒洋洋的笑,神情中似有几分得意。
黄泉自然知晓皇帝是因忌惮才不放权,可偏偏朱濂之在名义上又是皇上的亲兄弟,即便是不掌朝政,可在地位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尊贵,

无论王公大臣还是亲王,见了朱濂之也要矮上好几分。
也知他得意的是什么,所以并未开口,只是在一旁收了他的杯子,换上了茶,对刚才的"叶卿"一说也不发表什么意见,任由他去了。
只朱濂之的到来使得各路在座官员却也不能装作不知,此时均踱步过来向他行该行的礼,敬该敬的酒,朱濂之只是手执一杯茶淡笑带过

,气度举止雍容不已,却让被陵王带出来见他的朱雁回着实愣了愣。
九爷?
他之所以见过九爷,是因这惊华天舞班的前任班主本就是九爷安置在外的手下,九爷知晓天下江湖事,若非有一张极为秘密的情报网跟

各级暗中为九爷办差监视江湖人动向的官员,决不可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可即便是身处其中,却也无一人能知大概,这便是九爷的厉

害之处。
他曾不小心见过那顶轿子一次,可一见却没有忘记轿中之人,因那身雍容跟懒意是谁都模仿不了的,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更是如出一辙

,只觉得这九爷的心思无人能猜测其中一二。
只他却不料,这位九爷竟是京中从不入皇宫的"九王爷",一向只有皇上驾临他的府邸,他却甚少入宫觐见。
"朱雁回见过九王爷。"他一怔便来到朱濂之面前垂首恭身行礼道。
朱濂之抬手扶住了他,一双深瞳凝视朱雁回双眸半响,遂出声赞叹道,"好一个雁回公子,我向来知道陵王的眼光不错,却不料是这样

一位难掩光芒的人物。"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似笑非笑,虽说话意似是完全不相识,可朱雁回却不这么想。
"九王爷谬赞了,雁回不过是一个稍喑剑舞的普通人罢了。"朱雁回微微一笑说道。
"雁回公子剑舞倾城,名满天下,公子你太过自谦了。"朱濂之很客气地笑着道。
朱雁回只摇了摇头,一旁的陵王便微笑着接下话道,"王爷稍后便能欣赏到雁回的剑舞了。"
"嗯,我们会拭目以待。"朱濂之笑道。
"一定不会让王爷你失望的。"陵王的话似是承诺,却是看着雁回说的。
朱雁回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吓死我了。"见朱雁回回来容玉一把拉住他仔细端详他的脸颊,拍着胸口说道,"好在伤口比较靠后被头发遮住,没被陵王发现。"
朱雁回倒没什么感觉,径自拿起衣服说道,"发现也没什么,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可你脸上有伤怎么表演?"容玉一脸担忧道。
"别人看我舞剑,又不是看我的脸。"朱雁回淡淡道。
"脸上那么大一个血口,很容易被人注意到。"他的话虽然夸张了一点,可却一点也不假,伤口从颧骨下一直勾到耳垂边缘,也算明显。
"公子今日还是不要束发,这样可能比较好。"一旁正在为朱雁回更衣的其中一名小厮说道。
"嗯,也好。"朱雁回随口应道。


四锦筵罗幕旧时颜色

霜日明霄水蘸空,鸣鞘声里绣旗红,澹烟蓑草有无中。

"适才见到了他的师兄了?"回到王府沐浴更了衣,朱濂之闲适地半倚着佛床看书,见黄泉端了药进来便把书搁下问他道。
"嗯。"黄泉点头,把药碗递了过去。
"他的剑法如何?"进药前又问。
"不错。"黄泉只有两个字的评价,看着朱濂之把药喝完。
朱濂之把碗搁在一旁抬眸,笑笑说道,"千钧如发,万里风鹏,说的就是许朝阳手中的长月剑法吧?"
黄泉点头。
"你觉得他跟朱雁回的剑相比,如何?"慢悠悠地笑,似有几分的尽兴。
黄泉抬起了眸,隐约眯了眯,竟带着些许当初叶卿的味道。
"舞剑心神归一,人剑合二为一,已能算得上是一名顶尖的用剑高手。"
朱濂之点头,喃喃道,"这个朱雁回,不简单,就凭他这一手,婚宴当日要刺杀皇上都是不成问题的......"
黄泉凝眸看着他,便道,"他恐怕不会。"
"......嗯,他不会,有人会。"朱濂之闭了眼躺下,一语掷了乾坤。"待明日有了空,我们去见他一见......"低低地呢喃,落入了黄泉

的耳畔。
※※z※※y※※b※※g※※
天凰楼。
楼是上好的茶楼,品味清雅却暗中藏了奢华,雷霆玉宇却显露个中风华,九王爷约人的地方自然不会让被约的人失望。
"九王爷,您里面请。"茶楼的老板亲自躬身相迎,态度必恭必敬。
"人来了么?"朱濂之一身雍容华贵,矮身出了轿子淡淡问道。
"回禀王爷,雁回公子已经来了。"老板回道。
朱濂之点点头,在老板的带路下上了茶楼。
锦绣屏风帐后,一人独自倚窗而坐,神情里有着几分不屑。
似这天下繁华皆不在他眼中,空无了一物。
朱濂之悠然淡笑,低吟道,"且宴罢朱履,笙歌按剑霄,华发散麒麟,舞醉紫毫春......雁回公子久等了。"
朱雁回闻声便回了眸,起身相迎道,"朱雁回见过王爷。"
"免礼,坐吧。"朱濂之淡笑着道,"昨日雁回公子的剑舞如风雷奔走,留云章月,果然是名不虚传。"
朱雁回微微一笑便道,"王爷过奖。"
朱濂之入了座,一旁茶楼伙计即上了茶,端到他的面前。
"京华的病,好些了么?"悠悠啜着香茶,忽地问了出声。
朱雁回不免怔了怔,随后一点头便道,"还是一样,好一阵子,坏一阵子。"
朱濂之放下茶杯,抬眸注视朱雁回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想必你已猜到我约你出来的目的。"
朱雁回却道,"京华姐认识那位‘九爷'已经快超过十年了,她曾告诉我是九爷要她收留的我,留我在舞队,教我习剑舞。"
朱濂之的指腹不经意间轻轻摩挲着杯缘,慢条斯理说道,"因为九爷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所以他不希望你出事。"
朱雁回点点头,便道,"陵王的事请王爷放心,朱雁回定不会胡来。"
"哦?"朱濂之微一抬眉,笑道,"雁回公子的意思是我只需静观其变就是了?"
朱雁回点头,只答道,"王爷无需多虑。"
朱濂之这时懒洋洋一笑,便道,"有空给京华写信的时候告诉她,等过阵子天暖一些,京城里有一位故人要去看她。"
朱雁回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了,我会传达给京华姐的。"

黄泉到的时候朱雁回已经走了,朱濂之枕着双臂趴在桌上侧首看楼外风景,背影看上去形单只影的,总觉得有点萧瑟,黄泉的心暗自一

动,放低了脚步来到他的身旁。
朱濂之不知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到来,仍然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跟各色小摊贩子,还有那些店里花花绿绿的绫罗绸缎跟到处的金银牌

坊,只觉得此时这整条街看起来繁华异常,隐隐有一种卧虎藏龙的味道。
"京城这几天......似乎变得更热闹了......"过了不知多久,朱濂之低低出声,他没有回眸,却闭上了眼睛。
黄泉微一蹙眉,算了算时辰,知他是要睡了,便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只淡淡应了一声道,"嗯。"
朱濂之扬起了唇,喃喃道,"听说京华是在一个很美的地方养病,日后我带你去。"
"好。"简单一个字的回答,也不问京华是何人。
朱濂之不由笑了,嗓音比之前更低了,带着丝丝倦意,"也不怕我把你骗了卖了......"
黄泉瞅着他的侧脸,却是隐约的笑意,些微的无奈,"濂......你又在做梦了......"
是梦到小时候那聪明过人却始终顽皮的小濂了么?虽然不曾真的见过,他却总觉得似曾相识。
"唔......"没有了回答,懒洋洋的笑依然凝在了唇瓣,那眉梢似是微微舒展的,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那段天真无虑的日子,跟弟弟嬉笑

吵闹,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黄泉的目光凝视着他,空彻的眸子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了一分眷恋,总是缠绕在心头,暖暖无休。
--愿你有个好梦......濂。

亲迎之日整个京城热闹非常,王爷取妃的场面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的,之前从太原至京城的一路上便有许多当地的百姓围在迎亲的队伍

边上凑热闹、讨吉利,到了京城则更是沸沸扬扬,街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陵王并不用千里迢迢亲自迎娶新娘,只需在京城城门迎接新娘子便可。
朱雁回倒不觉得会有自己什么事,可不料陵王起了一个大早把他也拉了起来,一同来到城门口。
"我不过是一名舞伎,你这么做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朱雁回表情似是有些无奈地言道。
"雁回,我从不觉得你是舞伎。"听朱雁回这么说陵王不禁转头看他道。
"哦?"朱雁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是认真的。"陵王又道。m
朱雁回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疏懒地别过头去,冷淡望向远处。
只是心里终究忍不住泛起一阵冷冷的嘲讽来。
舞伎......
这个称呼并没有错,他会留在惊华天舞班,不为别的,只为有一日能解开自己心中的那道枷锁。
这道锁的桎梏太强,朱雁回再清楚不过,至今--他仍未将它完全解开。

因这场婚礼是由朱佑樘亲自主婚,所以迎亲的队伍一直浩浩荡荡到达紫禁城,朱佑樘在午门前迎接了陵王,一同到了抚辰殿,待良辰吉

时一到便开始行礼。
"九弟他......前日是不是到过你府里?"见了陵王朱佑樘忍不住就问起了朱濂之的事,他早得到朱濂之回京城的消息,便是不见他来宫

里,正巧他这几日也抽不出空来去看望他。
"是。"陵王答道。
"他的气色如何?"朱佑樘又问。
"看起来精神不错,可总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样子。"陵王斟酌着用词,顿了顿才道。
朱佑樘顿时拧了眉,微一叹息便道,"九弟这身子......大半是被朕给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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