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未央 三——楚馨姬绿
楚馨姬绿  发于:2011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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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准四下无人,付墨谦率先顺着甬道跑了进去,前面就是正门,他加快脚步冲过去砰砰敲了几下,却听身后的洛未央压低声音喊道:“墨谦,错了,这儿不是祺芸宫!”

祺芸宫以前是未央熟悉的地方,虽说有两年没来了,但门内那棵高高的合欢树他是不会记错的,大概是墨谦一着急走错了地方。

付墨谦吓得赶紧收回手,转身往回跑,脚下却被砖缝绊住,跌了一跤,未央抢过去扶起他,努力辨别了一下方位,“应该在那边,快走!”

他们走错的地方是青郦宫。

从打外面一乱起来,敏妃就穿衣起身,离了寝室,还派心腹太监出去打探消息,这会儿更是执意要带了秀莲出宫去看看情况,宫女们拼命劝着不让去。

“娘娘,奴才好像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回,敏妃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外院,秀莲挑了盏气死风灯,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门外没有人,但在张望的瞬间,只见甬道尽头有两个人影匆匆掠过,一高一矮,此时月亮恰好从云中露了出来,照得青砖地上一片霜白。

情之未央 下卷 第115章 出逃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在宫墙间忽而跃起,忽而又没了踪影,战英桐带着十几名侍卫紧紧追赶,刺客忽然回身打出一蓬银针,立刻有几名侍卫身子一歪,中了招,战英桐挥手让大家后退,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

在紫鸾宫绕了个圈子,刺客又失去了踪影,战英桐遇到了急急赶来的赫连若朝。

“战都尉,太后没事吧?”

战英桐单膝跪下,“皇上,刺客到了这里失了踪迹,皇上还是赶紧去看看太后,别让太后受了惊吓。”

“好,外面就交给战都尉了。”赫连若朝带着何忠向大殿内奔去。

战英桐指挥侍卫们在外面守着,说了声“我去那边看看”,就隐入了黑暗中。

大树后面,一个人侧身闪了出来,把手里攒成一团的衣物塞给战英桐,“师父,我去了!”

“殿下小心!”

看着那人几个起落去得远了,战英桐提剑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又在附近走了几个来回,这才返回紫鸾宫。

“皇上,臣无用,没有捉到刺客,请皇上降罪。”战英桐跪下请罪。

赫连若朝忙命人扶他起来,“战都尉已尽了力,还受了伤,不必自责。”

这时,又有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启禀皇上,太皇和太妃执意要连夜回东离宫,这会儿已命人备好了车,就要往东宫门去呢。”

真是一事未平,又兴一事,父皇怎么在这个时侯添乱呢!赫连若朝皱紧了眉头,带着人赶了过去。

祺芸宫外,赫连启的銮驾和燕蕊的凤辇果然都已经备好,銮驾前面站着一人,身穿蓝色圆领箭袖衫,下摆别在腰上,手里提着一把剑,正是烨王。

看见赫连若朝过来,无夜上前几步,“皇兄,父皇和母妃执意要回东离宫,说是怕刺客再来宫中滋事,像上次那样累到旁人,臣弟苦劝不住,只得送他们过去。”

赫连若朝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夜,“三弟,你可是与刺客交过手?”

“在西北角遇上,过了几招,还是被他走脱了!”无夜很是沮丧。

赫连若朝点点头,转身走到銮驾前,“父皇,”掀开车帘,赫连启端坐在车内,“父皇怎的如此固执,就算要走,明早再动身也不迟,又何必急在一时。”

赫连启叹道:“皇儿不必再劝,上次连累你母后受伤,寡人心中好生不安,这次若再有差池,寡人不知如何自处。”

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突然,赫连若朝也不好再说什么。

停在銮驾后的凤辇轿帘被人掀起一角,燕太妃探出头来,轻声问了句,“夜儿,可以走了么?”

伴着夜色,太皇一行带着护卫侍从,在烨王的护送下连夜从东宫门离开了。

赫连若朝回到了紫鸾宫,袁太后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离开,只好在此守了一晚,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寝宫,更衣上朝。

折腾了整整半宿,居然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摸到,让他极为恼火,而且听说这次来的刺客身上还带着迷|药,有好几个侍卫是被迷|药放倒的,难道微雨楼的人现在也开始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下朝回来,赫连若朝只觉得头昏脑胀,正想补个觉,下面有人来报,说在草丛里发现了一身被换下来的夜行衣。

展开衣服比了一下,暗忖看来这刺客身量颇高,几乎快要和他比肩,可是为什么有两个中了迷|药的侍卫醒来之后却说那刺客身量不高呢?难道说刺客有两人不成?赫连若朝将那衣服拿在手中摆弄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放到鼻端闻了一下。

除了尘土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小福子,随朕去重宁宫!”赫连若朝抛下衣服,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寝宫。

其实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只不过去证实一下罢了。

而证实的结果就是,洛未央果然不见了。

重宁宫里,阿应领着一众宫人跪在后院的大槐树下,

赫连若朝负手立在西配殿的正厅里,背对着门口,盯着桌案上的酒坛子发呆。毋庸置疑,昨晚上他被骗了!烨王扮刺客扮出了经验,这次又闹了一场,然后让洛未央趁乱迷翻众人去了祺芸宫,混在太皇和太妃的銮驾里出了宫!至于那迷|药,多半出自衡王府,而除了烨王之外的另一个蒙面刺客大约就是未央自己了,他比无夜略矮些……

这一场闹剧因为有了太皇和太妃娘娘的介入,让赫连若朝必须要考虑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总不能公开表明,烨王串通太皇,将他后宫的男宠拐带走了吧。

双手在身后不自觉地攥成拳,赫连若朝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太阳穴疼得厉害,心口里一口气憋得难受。想了想,他招来何忠,先吩咐下去把住出京的各个要道路口,东离宫周边附近更要彻查,就说宫里丢了人,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决定先回宫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再做打算。

小福子颠颠跟在身后,察言观色,小声问道:“皇上,这宫里的人如何处置?”

“统统杀了!一个不留!”赫连若朝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甩着袖子走了,身后留下一片哀嚎。

付墨谦在景澜宫自己的寝室里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昨夜他把洛未央送到了祺芸宫,自己就偷偷溜了回来,好在混乱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站在院子里把闻声而起的众人都吼了回去,说没事谁也别出来,所以当他偷偷回来,四处还真是静悄悄没人。

于是他再次翻窗而入(其实可以走门的,他想体验一下当大侠的感觉),脱了衣服倒在床上,开始还既兴奋又紧张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沉入了梦乡。

“公子!公子!您还睡呢,宫里出大事了,快起来吧!”

兰儿惶惶不安的声音将付墨谦从梦中唤醒,他揉着眼睛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什么啊,难道刺客又回来了?放心,本少爷不做亏心事,刺客也不会上门的。”

兰儿已掀开罗帐,阳光洒了进来,她一面伺候墨谦穿衣,一面小声说道:“公子,听说昨晚重宁宫的魏公子失踪了!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将重宁宫的人全部赐死!”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张娇俏的脸上满是惶恐。

闻言,付墨谦的小心肝也抖了两下,看来那人是真动了怒。

“公子,这衣服……”兰儿拾起扔在地上的赭色衣衫,心里纳罕,公子一向喜欢淡色或鲜艳的服色,什么时候找出了这件来穿?

付墨谦下床洗脸,道:“那件衣服拿出去丢掉吧,我不喜欢。”

兰儿应了一声,抱着衣服往外走。

付墨谦突然跳了过来,不顾脸上还淌着水,一把从她手里抢过衣服,“等等!”他将衣服抖来抖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却什么也找到,只好又塞给兰儿,“行了,没事了。”

在前后院子里和窗根下又转了两圈,也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东西,付墨谦颓然回到寝室,心里如同装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大事不妙,那把扇子被他弄丢了!

昨夜的“行动”里本来没有付墨谦,他只消把那坛药酒送到未央那里就算完成了任务。可是躺在床上他忽然想到了那把扇子,上次没能还给烨王,留在自己身边早晚也是个祸害,不如还拿去给未央吧,顺便也凑凑热闹,送他一程,就这样,他才又换了衣服蒙了面翻窗而去。

结果大概是兴奋过了头,他只顾着对人散迷|药,竟把这事给忘了,单单忘了也罢,这一路连跑带颠,扇子插在后腰上竟丢了!这要是让人拾了去交给皇上,他这个“中间人”恐怕是躲不了!如今皇上在气头上……

越想越害怕,付墨谦假称晚上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一面悄悄派兰儿出去寻那扇子,自己则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外面稍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就以为是皇上派人来传他呢。

可是直到太阳下山,既没有人来搭理他,兰儿也没有寻回扇子。

晚饭后,小禄子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向他汇报最新消息,“听说皇上去东离宫了,而且还点了二百名大内禁军随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刺客又去了东离宫?”

付墨谦心里惊跳不止,也不答腔,心中暗想,看来皇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去东离宫兴师问罪,还是去拿人?不过那两个人应该已经离开东离宫了吧,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东离宫。

四处依山叠翠,茂密的树林里传来鸟儿的阵阵啾鸣,金黄|色的琉璃瓦被夕阳映得灿然夺目,在幽静的山林间点缀出雅致的奢华。

粉墙外,禁军士兵身穿甲胄列队而立,长矛上点点冷光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有些不太和谐。

墙内的气氛则更加压抑。

宫女太监们看到禁军士兵那一张张冷峻的面孔和手中三尺宝剑,吓得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都垂手立在屋檐下。

后院配殿的正门外立着小福子与何忠,这两个人在,说明皇上在。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在地上走来走去。

赫连启早知道皇上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朝儿,烨王现在的确在东离宫,至于洛未央,他于两年前失踪,生死不明,这已是人人尽知的事情,皇上又如何一口咬定他也在东离宫?寡人已经写了一道懿旨给夜儿,从今日起,烨王奉旨到民间寻找洛世子的下落,任何人不得干预,他手上有寡人赐予的免死金牌……朝儿,你现在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就是封男妃不也由得你?所以……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算了,你又何苦……逼得太紧?!”

情之未央 下卷 第116章 背叛

圣德宫里,赫连若朝独坐桌前,举杯,仰头,英俊的面庞上眼眸微闭,双唇在酒水的侵染下变得异常红艳,一道琥珀色的玉液顺着唇角滑落,滴在胸前的衣服上。

何苦逼得太紧?哈哈……他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是长子,又是太子,从小他就被教导,要懂得礼让恭谦,不要锋芒尽露,这样才更容易令人臣服,后来有了弟弟们,小孩子,那有不争不抢不打闹的,每当兄弟间起了争执,无论对错,父皇对他说的总是那一句,“你是做兄长的,要让着弟弟。”

他让了,一颗心却在一次次的礼让中变得越发不甘、执拗,他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可以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为什么弟弟的东西他却不能染指?

年纪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是不是只要他不做太子了,就可以不再容让?可是皇祖母抚着他的头发说,朝儿,别的东西让了将来都可以拿回来,只有这个,不能让!

那时候他还小,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却渐渐学会了不明争,那就暗抢!在对方不知不觉中抢,抢了之后还让对方蒙在鼓里!他迷上了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尤其是对三弟,因为他知道,父皇最喜欢的儿子就是三弟。

多年之后他长大了,也明白了皇祖母的意思,因为这个位子能为他带来天下,而天下,是皇帝独享的东西。

只是做了皇帝又怎样?这个身份其实是另一种无形的束缚,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盯着看;拥有了天下又怎样?还是会有他喜欢而得不到的……人!在这个人面前,他那颗不甘的心再次沉沦,只想不择手段把他抢过来据为己有!

只可惜这一次的游戏,他败了。

面对他的挣扎,父皇大概想说的还是那句话。

让,还是不让?

从小到大,他让得太多了,兄友弟恭的戏码他不是不会演,偏偏这一次,只要想到放手,胸口就撕裂般的痛,就想暴怒、狂吼,甚至想……杀人!原来动了情的结果就是如此,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止不住,情之一字,仿佛牵着筋骨连着血脉,试问,这要如何让?

晚间,何忠来报说,烨王单人单骑出了东离宫奔西而去,他已派了两人跟着。

赫连若朝左手把着玉色琉璃盏,没有抬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何忠又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惶恐,“皇上,派去的人……跟丢了……”

“皇上,”小福子也猫着腰走进来,“敏妃娘娘在外求见皇上,说有要事……”

“滚!”

小福子吓了一跳,与何忠相视对望,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这边赫连若朝已抬手掀了桌子,只听乒乒乓乓乱响,盘碗杯盏顷刻间碎了一地!赫连若朝大吼道:“都滚!朕的话你们没听到吗?统统滚出去!”

片刻之间,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赫连若朝一个人,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酒气,他似是还不解气,又将多宝阁上放置的瓶瓶罐罐一连砸了几个,这才收手,抚额坐在蟠龙绣墩上,喘着粗气。

身后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还有走动间衣裙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谁吃了豹子胆,非要在这个时侯来惹他!赫连若朝回头,面色铁青,一句“拖出去砍了”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在看到那人手里拿的东西时生生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一把扇子。

敏妃不顾福公公的劝阻,执意闯了进来,室内的一地狼藉让她心惊胆战,但已经到了面前,只得硬着头皮找块干净地方跪了下来,双手将扇子呈上,口中说道:“皇上,妾身有事要回禀皇上。”

伸手拿过那把象牙扇子,却没有急着打开,赫连若朝沉声道:“讲。”

于是,敏妃开始讲自己昨夜如何在混乱中起身,安抚了青郦宫的一干人众,又如何不惧危险想要出门查探……

“讲重点!扇子怎么来的!”赫连若朝不耐烦地吼道。

敏妃吓得一哆嗦,赶紧老老实实道来,说自己听到外面有动静,出门看时,只见到两个人影在甬道尽头一闪而过,地上却掉了这把扇子。末了还添油加醋,说看到的两个人影当中,有一个很像景澜宫的付昭仪!

敏妃的眼神其实没有那么好,只不过她知道有这样一把扇子,而且就算那人影有一分像,她也会这么说的,要怪只能怪付墨谦运气太差,这把扇子偏偏被她拾到了。

打发走了敏妃,赫连若朝心里越发烦乱不堪!

虽然洛未央在后宫是自己亲口告诉烨王的,但是如果没有人在中间帮他们穿针引线,他们也根本无法谋划这样一场戏来逃脱,别说动作还如此之快,显而易见,这个帮他们的人,是付墨谦。其实他早就能想得到,在后宫里,和洛未央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墨谦,烨王又怎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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