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你的母亲又了解多少呢?你难道不好奇你的母亲吗?”逍遥邪颜看着懂事成熟的拓跋光羲问道。
“我当然好奇,也曾问到了很多有关我母亲的事情。”
“可以告诉我吗?”逍遥邪颜发现拓跋光羲正在打量他。“怎幺了,光羲?我脸上有什幺吗?”
“你是不是就是士兵口中的王妃?”拓跋光羲眼里似乎有着愤怒的情绪。
“我曾经是,以后却未必是。”逍遥邪颜简单的回答了拓跋光羲。
“那幺我母亲在她的本子里写的人就是你!你就是那个我母亲一辈子都赢不了的人,你为什幺要先母亲认识父亲?都是你、都是你!”拓跋光羲握拳,一拳一拳打住逍遥邪颜的胸膛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逍遥邪颜拉住他握拳的小手。“你愿意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吗?”
“我的母亲是一个汉女,她没有姓氏,就叫雨儿。因为战争的缘故,遇见了父亲,并疯狂地爱上了他,所以她费尽千辛万苦就为了和父亲在一起。生下我以后她的身体就变得不太好,大约在我二岁的时候,她就死了。而父亲却连她葬在哪里也不告诉我,虽然如此,我还是谨记着母亲在本子中留给我的遗言,一辈子不恨父亲。”拓跋光羲眼里燃着怒火。“你和我父亲一样是个男人,为什幺你可以让我的父亲神魂颠倒,而我的母亲却得暗自饮泣!”
逍遥邪颜好想要告诉拓跋光羲什幺,但是又吞了回去,他站了起来,一直走到空地的那一端才停下来。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只要有人爱上我,就会伤害到人,这也就是我离开你父亲的原因。当年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的父亲,只知道我很在乎他,但是我又不想因为在乎他而伤害到别人,所以我离开了。我不知道,原来即使我离开了,还是伤害到别人,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待在这儿。”逍遥邪颜迈步离去。
“你等一下!”拓跋光羲喊住逍遥邪颜。“我并不是要你离开我父亲,我只是觉得这事对我母亲太不公平了,她并没有做错什幺。”
逍遥邪颜想说些什幺,但是又不知道怎样表达。
“你知道吗?其实在我还不知道就是你让我母亲痛苦之前,我一直很崇拜十兵们口中的你,他们说你虽然没有做什幺辉煌的大事,但是却让所有人信服。对你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你救了族里的女孩们,还杀死了怪物,也救了很多族人!甚至教了雷狼叔和白狐哥很多兵法。”白狐口中的逍遥邪颜,简直就和英雄一样,难怪会是右金环……
“是吗?就算我救了再多人也无济于事,因为在我救人以前,我的手上早已沾满血腥,洗也洗不掉,即使我救了十个人,仍无法弥补我伤害了一个人。”
“等一下!”拓跋光羲喊住逍遥邪颜欲前行的步伐。
“什幺事?”逍遥邪颜停了下来。
“你不是说要教我剑招?”拓跋光羲又停下话。“我还想知道你刚才要告诉我什幺话。”
“记得在我离开你父亲的第一年,我无时无刻都会忆起他,纵然我一直将思念他的心情隐藏在面具后面,害怕去面对脆弱的自己和对你父亲的思念。
可现在我终于了解一个不变的真理,感情这种事,如果能够公平,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但是它是不可能公平的,因为就连父母亲对子女的爱也会有所差异,更何况是爱情呢?
如果爱情可以你一块我一块的平分,它就不是爱了,你年纪或许还小,就算听不懂也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时间可以回溯,我还是不后悔当初选择了你的父亲,因为这是真情,永远不变。”
拓跋光羲点点头。“我听不懂,但是我记住了。”
“你会懂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懂的。”逍遥邪颜拿起木剑,将之递给拓跋光羲,“你准备好了吗?”
“嗯。”拓跋光羲笑了开来。
第四章
逍遥邪颜直到午夜里才回到营帐,因为他是莱帕比亚尔莱妮,所以得住在拓跋人焰的帐篷里。
“你逃开我整个晚上,你那幺怕见到我吗?”拓跋人焰慢慢地说着,不愤怒,也不埋怨。
“我并非怕你,也不是想逃开你,我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讨厌热闹,这是你早已知道的事情。”逍遥邪颜也简单的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你不打算问雨儿的事吗?”
逍遥邪颜若有所思的看着拓跋人焰。“不……我要你自己开口告诉我!”
拓跋人焰闭上了眼,静让他回想当年……
在攻陷了第三座城池后,因为疲倦,拓跋人焰几乎是沾枕即眠,正睡得香甜时,他感觉到有人正拿着刀走近他。他静静等着,等着来人结束他的生命,可是来人却迟迟未动手。
他立即起身反手夺过刀,直到听见来人的惊呼声,他才知道对方是个女人。
拓跋人焰点亮了烛火,发现她没有蒙面,只穿着夜行衣。他一眼就看出她是汉人,但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看她会作何反应,没想到她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向拓跋人焰的口鼻一撒,拓跋人焰一时大意吸了进去,当下只觉得身体像被大火焚烧似的痛苦。
“你放了什幺?”他咬紧牙问她。
“我?”那女人仰天长笑。“我要和你圆房,这样,我就可以坐上王妃的位置了!”
但是在她达到她的目的后,拓跋人焰只是冷冷地告诉她:“很可惜,王妃早已经有人了!而你,永远都不会有名分!”
她拒绝相信他所说的话,而他也不让她有任何脱逃的机会,拓跋人焰将她关在城池的字里,再也没有去看她。
直到她传出怀孕的消息,拓跋人焰才去看她,他没有任何话好说,只认为她不过是一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连理都不想理她,可是他还是将她带回了族里。在拓跋人焰决定要给她侧室的身分时,她居然把自己当成王妃,找到拓跋人焰藏起来的右金环,径自戴上。拓跋人焰立即命人拿下她手上的右金环,并要人擦洗干净,等到孩子生下来,他决定要和她一刀两断。
“你应该庆幸,这个小孩没有一点儿像你。”
“你不要带走他!不要!”她嘶吼着,满脸苍白。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分,你只是个下贱的女人。”拓跋人焰将孩子托给白狐,因为白狐有十个弟妹,几乎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因此他放心将孩子交给他。
拓跋人焰叹了口气,“听说她在我将孩子带走后,每日以泪洗面,最后她的病情转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我也命人送了些药品给她,她吃下后病情就没有再继续恶化,不过似乎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托人转告我,她希望能够和儿子相处几个月,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有些犹豫,但在白狐的请求下,我便答应了。而两个月后,她便死了。
她选择自行了断,而我只是命人将她草草埋葬,并命令所有人不许告诉光羲她的葬身之地。
听服侍她的婢女说,她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脾气骄纵,所以才会这幺做,至今我对她的死还有些内疚。
逍遥邪颜有点动怒。
“既然内疚,为何不对她好点呢?至少她是个好母亲。”
“我无法让她当先羲的母亲。”拓跋人焰摇着头。
“一个女人连这招都用上了,代表她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而且她也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对活着的人好一点吗?”
逍遥邪颜从后拥住拓跋人焰,拓跋人焰只是闭上眼睛。
“我已经对他很好了,至少我没有把真相告诉他,其实他母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她甚至利用了自己的儿子!她以为生下我的骨肉就能飞上枝头吗?不!我若是要小孩,多位姝丽任我挑选,凭什幺她一个汉女,就想要坐上王妃之位?”
“你错了,我想她是爱你的。你误会她太深了,找个机会,带我去看她。”逍遥邪颜松开拥着拓跋人焰的手,躺上床,或许是疲累吧!他深深地睡去。
拓跋人焰并没有躺下休息,他走向空地,回想着雨儿的脸庞。这时他才惊觉,他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或许,是自己太看轻她了。
她的模样他连一点印象也是有。
天方亮,太阳光缓缓从云里透出。
逍遥邪颜换上了原本应该穿的红色伽罗装,也载回右金环,众士兵也重新鼓起了勇气,开始进攻都城。
但是都城的防卫滴水不漏,两方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
“这样打下去对我们不利。”黎拉不乐观的看着高耸的城墙。
“白狐若是在就好了,他总有办法打进去。”黎芽苦笑着。
“其实……我们还是有办法攻进去的。”逍遥邪颜走了过来。“这城墙状似坚固,其实不堪一击,就像这样——”逍遥邪颜提起剑,用力的往墙上一劈,墙壁竟裂了开来,他口中喃喃念了一句咒语,整把剑都亮了起来,他又用力的提起剑,再打裂城墙,倏地,城墙上射下一阵箭雨,却伤不了逍遥邪颜分毫。
“你的剑……”黎拉看着那把剑,不过是把锈铁剑……
“我学的是法术,但是,还没有学到家呢!”逍遥邪颜就这样提起剑,将半边城门都打破。
“怎幺会这幺容易攻破?”黎芽摸着断壁,还是那幺的硬……
“其实道理很简单!”逍遥邪颜拾起一块砖头。“你看看我手上这块砖头,它很硬,一般的刀剑不能够把它击碎,但是如果换成另一种方法——”
逍遥邪颜拿出小刀,对准了砖头上的一个点,然后轻轻一戳,整个砖块就裂成了无数个碎石。
“怎幺会这样?”黎芽看着碎石,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汉人士兵又射下箭雨,逍遥邪颜简单的用剑格开所有的箭。
“我比这些士兵更了解这座城门,城门是我家的人设计的,它的弱点我也一清二楚,所以,有我在你们一定会赢。”逍遥邪颜将箭砍断,又命人带走箭当柴火,并派了士兵伪装成汉人混进城里。
逍遥邪颜则离开了都城,他骑着马,带了简单的干粮和水,还有两个士兵。因为前头那队被他派回西方边境求援的队伍一直没有回音,所以他决定自己前往西方边境求援。
此时拓跋人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拓跋光羲。
拓跋光羲很高兴的跳进了逍遥邪颜的怀中。
“哥哥,今天父亲称赞我哦!我好开心!”拓跋光羲咧着嘴笑。
逍遥邪颜将拓跋光羲放到颈背上,逗弄着拓跋光羲。
“他很喜欢你,我想请你当他的师父。”拓跋人焰看着马和士兵后又问道:“你要亲自去找援兵吗?”
“对,要回西边一趟。”逍遥邪颜将拓跋光羲放了下来,跃上马背。
“那幺,我想拜托你把光羲也带回去,我想他该回故乡去看看,他也不适合再待在这儿了。”拓跋人焰将拓跋光羲也送上马背。
“父亲,我要待在这儿,我要和你一起。”
拓跋人焰试着安抚拓跋光羲:“乖……要听逍遥哥的话。”
见拓跋光羲点点头,拓跋人焰又拿出一把小剑给他。“你以后要捍卫你的子民,不要死在这里,战争是无情又残酷的。”
“我知道了。”拓跋光羲紧紧的拉着逍遥邪颜。
拓跋人焰递给逍遥邪颜一个坛子。“邪颜,把这个坛子带回去,把她葬在陵寝里,我想该给她一个能安息的地方。”
“你想通了?”逍遥邪颜看着拓跋人焰手上的坛子。
“雨儿本来就是无罪的,都是我自己偏激,我不爱她,但是我仍愿意追封她为我的侧室。我想,这样对她才是公平的,也能够为我那内疚的心,弥补一些罪恶,即使那仅是微不足道的。”
“有你这一番话,雨儿九泉下也会开心的。”逍遥邪颜随即扬起马鞭,很快的消失在拓跋人焰的视线里。
拓跋人焰淡然地看着半沦陷的都城,战争……要落幕了。
“父亲原谅母亲了?”
“是吧!我想他已经想通了,为了别人而亏欠一个爱他的人,这样对他也没有好处。”
“我把你和我说的话说给父亲听了。”
“真的吗?我应该教你不要说的……”逍遥邪颜若有所思的低着头。
“我看见父亲的眼里有我不明白的神采。”拓跋光羲一改稚嫩的语气,声音也变得不像是他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幺要和我说这一番话,你根本就不是拓跋光羲,不是那晚和我说话的小男孩!说,你是谁?”逍遥邪颜今天一早就在怀疑了,他不是那晚的拓跋光羲。
“我不懂你在说什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逍遥邪颜勒住马,掐住拓跋光羲的脖子。
“你是寒夜老人,快点离开,不要逼我杀你!”
一旁不知情的士兵们,正紧张的看着逍遥邪颜的举动。
“你们赶快去告诉我父亲,说莱帕比亚尔莱妮想要杀我。”
逍遥邪颜冷停了一声。“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你错了,我的目的是要带你回去见你师父,你下山十三年了,是回去探望她老人家的时候了。”
“不行!我得帮人焰赢得天下才行,怎幺能在这里被绊住呢?”逍遥邪颜松开了手,寒夜这个家伙可是师父二十四个手下之首,狡猾奸诈自然不在话下,二十四桥夜不好打发!
“什幺赢得天下,你不过是师父手上的一颗棋子,别忘了他还操控着你的生死,你不会想要背叛他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闭嘴!你根本不是为了师父来的,你已经投靠朝廷了。”逍遥邪颜用力的扯着寒夜的头发,狠狠地将他踹下马。
“你居然这样对我……”脸上又挨了一拳,寒夜闭上了嘴巴。
逍遥邪颜冷然的看着晕死过去的寒夜,眼中净是鄙视。
不管怎幺样,他一定要将所有的士兵送回前线,还要救出真正的拓跋光羲。因为这是他欠拓跋人焰的。不还的话,他的心里会有疙瘩,他会永远都忘不了,所以,他一定要完成这件事,就算会被杀死也无所谓。
逍遥邪颜策马踏过寒夜,看他并无挥动,显然他已死去。
逍遥邪颜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眼底却有一点点的悲哀。
这都是命定的!
“王、王!”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跳下马,直奔至拓跋人焰身旁。
“怎幺了?”拓跋人焰正和清醒过来的雷狼说话。
“大事……大事不好了!”士兵喘着气。
“什幺大事不好了?”
“莱帕比亚尔莱妮……想要杀死少主……”
“不可能的!”
“是千真万确的。”士兵们依然这幺说着。
雷狼拉下一名士兵的衣领。“那你们怎幺不先救少主……”
“我们要怎幺救啊?莱帕比亚尔莱妮的武功那幺好,我们只能赶回来告诉您!”士兵脸色发白,犹在颤抖。
拓跋人焰瞪着两个士兵,“我会证明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说完,他马上跃上马背,并命那两个士兵带路。
这是不可能的!逍遥邪颜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一定是这样的!
不过拓跋人焰对逍遥邪颜的信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儿子的尸首就出现在拓跋人焰面前。
那身高、重量,还有那容颜,这不是光羲,又会是谁?
悲恸的拓跋人焰泪水蓦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