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情痴————小十四
小十四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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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兴奋地瞪大,但是接下来的说话又叫他立刻跌下谷底.

「你是个难得的朋友.」不急不缓的声音由姣美的薄唇吐出,在君明月的脑海里永远都有最客气

的拒绝方法,可惜流芳并不领情,他是个勇往直前的人,即使已经听出了君明月话中的婉拒之意

,他依然红着脸继续坚持.


「我说的不是朋友的喜欢,由第一眼看见你,我的眼睛就再没有办法离开你,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的手在发抖,我喜欢你,我爱你.」

一口气吐出心里所有说话,流芳只觉连耳朵尖都热起来了,那张激动羞赧得涨红的脸孔,令君明

月不知该笑还是该气,第一眼看见就爱上?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可能只是你的错觉.『一见钟情』四个字说起来的确很迷人,不过,你有否想过你爱上我的

什么?姣好如女子的样貌,还是修长的肢体?」

轻轻一顿,君明月摇头,用淡淡的语气循循善诱.「......朝如青丝暮成雪,红颜白骨一

转瞬,你是修佛者,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清楚.」

锐利无边的辩才令流芳无法作声,只得将嘴唇抿得紧紧。俊脸上固执的弧度,令君明月发出一声

长长的叹息。「你看见的只是美丽的皮相,不过,你知道包裹在美丽下的是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了,由第一天在「无音寺」里听到他向着佛祖许下的诅咒,他就知道眼前的绝非善人

定眼看着那张姣美的脸孔,均匀镶嵌在弯眉下的一双忧郁眸子,令他着迷的真的只是美丽的皮相

吗?

摇头,流芳用力咬一咬唇,用肯定的声音回答。「无论在美丽包裹下的是什么,我都喜欢你,而

且我相信你心肠本来不差的,只要......」

打断他说话的,是君明月高高举起的双手,惘然不解地接过君明月手上的绿玉剑递出。

就在双方的手在空中触上的一刻,流芳听到君明月用几乎不可闻的微弱嗓音说。「玉者温润,君

子也。君子正直,侠者仁义,这两种特质正正并存在你身上,这是多么地难得呀!流芳....

..为了你自己,请别再接近我,如果不是,我怕......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你。」


交还宝剑,带着深意的嗓音落下无声,君明月毫不留恋地与流芳擦身走过。

咬唇看着他,流芳的声音如同立下誓言.「我不会放弃,我不会放弃!」

匆匆走远,君明月依然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的坚决的回音。停在石墙之后,抚着身旁花枝,表面上

虽然平静如水,但只有君明月知道自己的心已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拒绝那一个清朗正直的青年的,只知道自己必须拒绝!

任何人说爱上他,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只有流芳不可以,他甚至乎连想也不应该想。

流芳是聪明的,可惜缺乏了识人的眼光,因为他太年轻了,无论心态,历练皆是,而自己在心态

上早已垂垂老矣。

君明月在心中慨叹.流芳,请别将一切想象得太过美丽,你可知道刚才当听到你要代武林出战的

那一刻,在你眼前的人脑海里想的是什么吗?你可知道当时他拿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挣扎多久

才可以松开吗?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你,地府里可能已添上一名冤魂。


六派青黄不接,连被誉为武林至尊的少林寺近年亦只出了一个明心和尚,只要除去他,武林盟主

之位实在再没有人有资格与东方红日相争.

要除去流芳,对他来说是多么简单的事呀!无论身心,流芳刚才都全无防备地坦露在他面前,只

要他干脆地拔剑杀之,又或者利用他的情意......只可惜,流芳是一个如非必要,他绝对

不愿意伤害的人.


他可想象到当他决然离开的时候流芳的伤心,他是过来人,情爱带来的万千愁苦,他难道不明白

吗?只要想到流芳明朗的星目将流露痛色,他的心就隐隐生痛,有如感同身受.


那样的人材,那样的品性,那样的武功,可说是举世难寻,君明月甚至不敢断言,如果不知道流

芳的身份,不知道他就是明心,自己会否拒绝他的爱?毕竟,仰天追逐烈日十数年,身心早已疲

惫不堪.


可惜,流芳偏偏是明心,是少林的代表,是东方红日的对手,是慧德的徒儿,更是他的....

..

唉......粉色的薄唇吐出细长的叹息,君明月将纤瘦的身子疲倦地倚在墙壁上,垂下忧郁

美丽的眼眸,妮哝着声音自言自语.「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绝了他的心思......」


20
自午后,听却流芳吐露心事,君明月大感忐忑,及至深夜依然未眠,思潮紊乱,既不知道该用什

么方法断绝流芳的情意,又担心后天之战,东方红日能否取胜.
在床榻间翻来覆去,暗暗追悔,不应该在好奇心驱使下偷看流芳练功,平白惹来无边烦恼.
心烦意乱,更不耐炎夏闷热,披衣而起,推门而出,黑夜繁星,月下小路,低首沉吟满怀愁绪之

际,忽尔,听得一声娇斥.「停下来!」
君明月愕然抬头,但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三名持剑美婢,正是东方红日手下的四剑婢之三.
春花,夏蝉,冬雪三人同样愕然,想不到这个在夜里差点闯入东方红日所居厢房的人竟然是君明

月,飞快地向对方交换几个眼色,想到身后厢房里正在做的事,都无由来地慌张起来.

姣美的弯眉蹙起,君明月想:她们深宵守候在东方红日门前,为的是什么?疑惑之间,不自觉地

踱前两步.
这不经意的举动,竟引来三名剑婢一阵莫名的紧张.居中的红衣艳婢春花到底是几人中的大姊,

镇定下来后,仰起下巴,说.「楼主有令,未得准许,任何人不得内进.」

短短几句说话听在智慧卓绝的君明月耳中已是破绽百出,「楼主有令」这句话已很值得商榷,难

道日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练就了未卜先知之能,料到有人会在深夜时分经过他的房间吗?

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三名剑婢,夏蝉,冬雪的肢体绷得很紧,反手按着剑柄,紧张得莫明其妙,

年龄较长的春花亦是,只是在她美艳的脸孔上多了一种奇妙的表情.
那是在不安之下,隐藏着嘲笑的表情,君明月心忖.有如月的眸子溜圆转动一圈,最后,越过她

们,巧妙地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想知道厢间里正在做什么,也未必要走进去.洁白如月的脸孔上勾起一抹充满狡黠的绝艳笑意,

君明月收敛心神,将心思沉入静夜空山之境,四周倏然静寂,在内力的推动下,他渐渐听到叶落

花开之声,听到池水涟漪之声,更听到......

春意绵绵的喘息呻吟!君明月的脸刷地发白,倏地从空灵之境惊醒过来.美丽浑圆的眸子瞪着房

门,凌厉得像要燃烧起来.
三名剑婢功力低微,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其神情肃杀,都不免一凛,春花最是机伶,

立刻便打算放声示警.
嫣红的唇瓣刚刚张开,君明月的身形便动起来,袖影翻飞,玉指徘徊,有如月色荡漾,春花连半

个音节都未及吐出,喉头便传来一阵钝痛,哑然无声.
惊骇地四处张望,只见两名妹妹僵硬地伫立原地,眼睛睁得大大,手依然按在剑柄上,竟是连剑

也才不及拔出,已被点穴定身.
跟在东方红日身边,以亲信自居,她向来看不起这个弱不胜衣的副楼主,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的

武功如此厉害!
看着君明月已经走到门前的背影,春花一手护着疼痛的喉咙,一手紧握佩剑,说不出的惶恐遍布

全身,就怕他记恨昔日的无礼,突然转身,夺走她的性命.
当然,那只是她的多心,君明月根本连眼角都没有再向她扫过去一下,双脚不断地向前去,眸光

只定定地凝顿在房门上.
木然地推开房门,温热扑脸,放眼,红浪翻飞,半裸的娇躯软倚在精壮的男体之上,娇喘细细.
一直以来伪装冷静,伪装不在意,但是,当亲眼看见,感觉再也无法欺骗,心如被千刀所割,流

出沥沥热血,不欲再看,君明月紧紧地闭上眸子,自涩痛的喉头吐出冷冻的嗓音.「出去!」

沉醉在情欲中的迷离星眸霎时睁大,秋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君明月,呆若木鸡,接着,

尖叫一声,慌张地抓起褪到腰间的衣物,遮掩玉体.
看也不看,君明月只重复道.「出去!」
惊慌地套上衣物后,惊慌稍减,余下来的是好事被撞破的满满愤恨,秋月一手拉着依然卧坐在床

上的东方红日,一手指着君明月,尖声说.「楼主,他就这样闯进来,还要赶我走,这算是什么

意思?楼主,你要替秋月作主呀!楼主......」

东方红日早已知道他走了进来,只是故意不予理会,这时候随手拉起倘开的衣襟,头也不抬地说

.「明月,你出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君明月本来尚可压抑,此时听得他的冷言冷语,一把无名火倏忽烧得火红.闷不哼声地冲上前,

一手扯起尚在喋喋不休的秋月,朝房门的方向拖去.
「呀!你干什么?放手!楼主......」秋月挣扎大叫,始终无法摆脱他看似纤细的手腕,

君明月毫不怜香惜玉地揪着她的长发用力一掷,将她掷到门外.
听得那惨叫,碰撞,东方红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骂道.「干什么?你疯了?」
无视外面烦嚣的响声,「砰!」地合上大门,转身,背抵着房门,向上瞪起一双发红的眸子,君

明月低嘎地吼道.「是!我是疯了!」
又凶又狠的声音令东方红日一呆后,立刻粗声粗气地回以颜色.「我躲在房中和个婢女快活一下

,也犯着你了!」
耍疯,他不懂吗?他东方红日要闹起来,只会君明月更凶更恶.「人人羡慕我位高权重,风流多

金,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个『春风骄马楼』的所谓楼主,找自己的妻子不可以,亲近个婢女也不

行,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想?妈的!我是个正常男人,偶尔发泄一下,犯了什么错!你凭什

么管我?」

在他的咆吼声中,君明月的脸惨白无色,抵着房门的身子由指尖起不住颤抖.心痛,痛得说不出

话来.他说得对,自己凭什么管他......?
在素色衣裳包裹下的身子有如秋风中的落叶,不住抖动,似乎连站亦再也无法站稳,东方红日心

中一痛,暗暗后悔将说话说得太重,但是,这几日来,他憋了满肚子闷气,实在是受不住了!挣

扎良久,依然沉着脸,闷不吭声.

气氛僵持,东方红日板着脸,不发一言,君明月则垂首,一眨不眨地看着绣着水纹的鞋尖,多少

年过去,他的心意一次又一次被漠视,被唾弃,日哥到底是不知道,不明白,还是,就是因为他

是男人,所以不可以被爱?

银牙咬着唇,令线条姣好的唇瓣扭曲起来,色泽嫣红如抹胭脂,清冷的美丽在愤怒下鲜活起来,

为什么要对他如此不公平?为什么他付出一切依然两手空空?
那个婢女有比他更好看,更聪明,更有能力吗?区区一个婢女......胸口抽搐不断,痛心

头,愤恨不平,神伤自怜,矛盾紊乱充斥心头,横冲直撞,君明月只觉自己真的快要犯起狂病来

了.

浓密的睫扇不停眨着,一层薄薄水雾积聚起来,低垂的双眸就像说话一样默默诉说无尽的悲伤哀

忧,东方红日的鹰目偷看又移开,偷看又移开,浑身满身都被他忧伤所感,终于受不了地吼道.

「你够了没有?」

于浓浓水雾之中,定睛凝视那张英伟的脸孔,浓眉鹰目,高鼻阔额是那么地叫他痴迷,亦是那么

地叫他伤心,十多年了......人生之中有多少个十年?既然知道想要的永远不会得到,那

他还要继续沈迷不悔?或是,洒脱地挥起慧剑?

在沉重的思索之中,缓缓合上眼帘,几乎耗尽全身力气,君明月才能发出不带哭泣的嗓音.「武

林大会后天就会再次举行,楼主应该专心致志,不要再沉迷女色.」
东方红日努唇,沉声道.「这样的武林盟主我不稀罕!」短短一句说话道尽他心中的愤慨不满.
不稀罕......不稀罕......君明月在心中反复细嚼,嫩唇勾起成一个自嘲的弧度,

日哥不稀罕的到底是武林盟主之位,还是他的情意?
晃头,任由披散的青丝在削肩上散得更开,眸中忧郁如墨,肌肤苍白不见血色,沉沉酸痛令他生

平首次不愿意再留在东方红日面前.
默默无言,在东方红日的愕视中转身推开房门,无视门外一双双愤懑明眸,缓缓向来时的园中小

路踱步而去.
起初他的步伐不急不缓,镇定如亘,及至无人之处,却忍不住放足奔跑起来,环佩叮铃,云袖急

翻.
奔走之间,夏夜热风吹拂脸上,竟有凉意,伸手抚去,双颊已是濡湿一片,顿足,呆呆伫立孤树

之下,神伤感触,抑郁难平,莹莹泪滴源源而下.
一哭有如山崩,凄苦心痴,唯有夜风孤月知.


甘為情痴21
挫折,是人生中一种很奇妙的际遇,只要生存在天地间,每个人都必定会遇上,在不同的时间,

不同的地点.

不过,大家的反应却未必相同.

有人遇挫会痛苦沮丧,永远沈沦在挫折的泥沼之中,永远无法抽身.

有人遇挫,虽然同样痛苦沮丧,却能于挫折中重新站起,遇强越强.

君明月从来不敢自诩为后者,但是,在哭泣叫喊过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依然闻鸡啼而起,净脸,

披衣,享用早饭,神态自若.

在传唤下,走过来与他一起用早饭的司马俊,司马逸两兄弟,亦只能从他苍白的脸色,微红的双

眸,知道昨天他渡过了一个难眠的晚上,却绝对无法从他优雅的举止中猜度出昨夜的任何端倪.


唯一怪异的是当用完早饭后,他拿出纸笔放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后,就呆若木鸡地定定凝视,很

久很久.

司马俊,司马逸两兄弟心知他正在思索某些重要的事情,也没有打扰,只是在旁静静屹立.

除了外面悦耳的鸟声偶尔传入,房间里安静得连一根针下地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与宁静环境截然不同的是君明月杂乱起伏的心思.

他想起娘亲死后,尚且年轻气盛的他独自潜入少林,在少林寺的横梁上偷窥自己亲生父亲的情况

,想起第一次看见亲弟时的震撼.

那时候流芳正在慧德的细心指导下打坐,只要一看那个所谓的父亲脸上的疼爱神情,他就知道那

个年少的僧人就是他的亲生弟弟,虽然一身粗布僧衣,却无损他身上的明朗光彩,脸上挂上的淳

厚笑容.


正直朴实,如同浑然天成的美玉,在那一刻,为他带来一份陌生的感动,他收起了对慧德的杀心

,悄悄地离开少林,只因,他不愿意令那样的纯朴少年受到伤害.
之后,又过了几年,就在他几乎将记忆完全埋葬的时候,流芳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依然是朴实淳厚,依然是明朗温和,只一眼,君明月就认出了那张脸孔.他本来已经放过了流芳

,流芳却偏偏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已经不再是对亲情尚有温柔眷恋的少年人了,这次要求流芳一起上少林,本来就有在必要时利

用他的意思,只是,却总是无法狠下心肠,只因,流芳的淳厚正直,是他一生中都无法拥有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流芳可以永远保存,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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