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情痴————小十四
小十四  发于:2009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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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保守秘密。」君明月失笑,弯身想将他俩扶起来,不过,瞬间蔓延全身的痛,又叫他打消

主意。

不单止那说不出口的地方痛得厉害,肌肉,骨骼也像是移位似的,还有脸颊,只怕片刻依然有点

发疼,不知道这是否坏事做得太多的代价?

若日哥总是这么粗暴,他可受不了多少次,不过,经过昨天和今早,他的气应该下了吧!

用掌心抚着微红的脸颊,君明月微笑,这几个耳光太便宜他了,以日哥的性格,既然在今早问不

出什么,就绝对不会再问第二次──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事情追根究底,而聪明人不止他一个,

日哥亦是一个深藏不露的聪明人。

而他,今天不说实话,以后也不会,一对愿意用死来为他守口如瓶的司马兄弟是不会出卖他的,

所以只要他永远不亲口承认,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无论日哥已经知道多少,都只是依靠猜测得

到的结论,而非绝对的肯定。

东方红日会为不肯定的结论发脾气,却绝对不会为不肯定的结论而与他决裂,因为──他不舍得

想到这里,君明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指尖隔着衣衫按在胸口的吻痕上,无论日哥再不忿,心里

都是放不下他的,日哥只能承认爱他,对此他很有自信。

明月,我爱你……比天高,比海深。

动听的甜言依然徘徊耳畔,脸蛋有如初凝红荔,笑靥如花之际,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泛上心头。

「什么人?」君明月倏地朝窗外大喝一声,司马俊,司马逸警觉地猛然跃起,来不及抽出兵器,

一条人影已从窗口飞进,黑影一晃,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将他俩点穴定身,便即向床上的君明月掠

去。

君明月弯眉一蹙,双手一翻,袖影如云,镇定自若地加以挡格,却在终於看清楚来者面目时,微

微吃惊。

「是你?」这一分神,脖子倏地中了一下手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眼睁睁看着来者抱着君明月逃走,被点穴的司马俊,司马逸急得着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办法,直

至房门被推开,两人双目同时一亮。

※ ※ ※※ ※※

荒郊野外,破落的山神庙,清爽的稻草堆,还有神色不一的一男一女,就是君明月清醒后,所看

见的东西。

月光从穿洞的屋顶透进来,看来他已经晕倒一段不短的时间,摸着额角从稻草堆中站起来,昨夜

被撕裂的腿间隐隐作痛,但是他依然平稳地站,腰肢笔挺就像一枝枪干,而与他倔强的站姿全然

不相似的却是镶在洁白脸孔上的一双眼神,深黑的瞳仁轻轻一盼,看着面前的流芳,君明月的眼

神抑郁得叫人痛心。

「你醒了?」依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布鞋,由君明月从稻草堆上轻轻睁开眼睛的一刻,流

芳的眼睛就一直追随着他。

看着他摸着额角,拂开稻草,缓缓地站起来的每个小动作,都令流芳的心抽动一小下。

「你为什么要出现?」君明月长长地叹一口气。

明显不欢迎的语气,令流芳咬一咬唇,沉默片刻,他对站在他身后的锦衣少女,说。「阿遥,你

先出去。」

阿遥仰起头,骄傲地说。「我不出去!」

「出去。」流芳略嫌不耐地向她瞪一眼,她依然不肯出去,只跺着脚,退到庙内的另一个角落。

一直看着的君明月突然说。「她又跟着你了。」

「嗯!」流芳尴尬地点点头,阿遥这丫头脑子里都不知道装着什么,整天跟着他不肯离开。「我

想过几天就送她回华山。」

君明月摇头,淡淡地说。「只怕不容易……」眼角不经意地向在远处气鼓着脸的阿遥一扫,看这

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芳心已动,这丫头好强任性,流芳想就此撇下她只怕是天方夜谭。

向不远处的少女投以会心微笑,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站着,而眸子亦看着自己月白衣角上的暗

绣花纹,专注得好像正在看着天下间最美丽的东西一样。

「我找你是为了三件事。」流芳不得不先打破闷局,大大吸一口气,说。「第一……那夜,你约

我对奕的那夜,我的确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我在你脸上吻了一下。」

「我知道。」君明月没有抬头,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有心在偷笑,一个老实的傻瓜。

垂下剑眉,流芳难掩失望,为了坦承这件事,他下了多大的决心,得到的却只是这么一个轻抽淡

写的反应。

对他,君明月真的半点也不在意?

「第二,武林大会那天,我不是有心要你在众人面前难堪的,只是……只是,师门恩重,我不能

,不敢。」他可能会为那天的事而永远内疚,却不后悔,他可以为君明月舍去少林僧人的名位,

却不可以为了君明月令少林在天下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我明白。」君明月的答案依然是短短三个字。

那天的事,他并不特别在意,至少流芳曾经犹疑,对一个出身名门的老实人来说,这已经不容易

了。

平淡反应,令流芳苦笑,沈默片刻,他咬一咬牙关,说。「第三,是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

做?」

「这样做?你指的是什么?」说这话时君明月连眉头也没有挑一下。

攥起拳头,将满满的怒气深藏其中,流芳沉声说。「昨夜,我在!今早,你与司马俊,逸的说话

我亦听到了,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利用我?」

起初的内疚,渐渐的怀疑,到今早的肯定,心痛得厉害,求的只有一个解释,一个理由。

「你觉得我利用你,嗯……我的确是利用你,不过,你可有想过,若那天你真的点下头,可能我

就会实现我的承诺,与你生生世世。」颦起弯眉,君明月对自己暗暗不满,他的心实在太乱了,

竟连有人在外面偷窥也没有注意。

「我……」流芳的心忐忑起来,他有想过,只是绝不敢为自己的自私念头,而牺牲其他。

「流芳,那天,我不单止在利用你,更是想令你清醒!」终於抬头,正眼看向流芳,君明月的脸

上没有愧疚之色,只有平静。

「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天你就应该点头,因为只要你的头一点下去,我就会抛开一切随你而去,

但是你没有。流芳,你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爱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如果我认了,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不,你不会……」流芳摇头,摇得那么地用力,满头黑发都

乱了。

勾起唇角,君明月带笑反问。「你敢肯定我不会?流芳,若我是你,即使是杀人叛国的大罪,那

天,我的头也会点下去,因为那就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达成愿望的机会……可惜你不是我。」

叹气,君明月姣美的五官上泛着淡淡的疲累。「别将我看得太强悍,十多年徒劳无功地爱着同一

个人,我累了!若那天你当真为我承认那个莫须有的罪名,说不定我真的会随你而去,那样,日

哥就不会总是郁郁不快,别人亦不会再将我放在他之上,无论是他,还是我都可以重新开始。」

平静而充满哀怨的声音令流芳的拳头握得更紧,指尖都快要陷入掌心了,那天,他当真错过了唯

一的机会吗?只是……一个建立在自私,和伤害上的机会,他可以把握吗?

握紧得青筋凸出的双拳,令君明月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但是,在口头上却没有丝毫放软

。「流芳……在你怪我利用你之前,请你先想清楚在你的心里对我的爱到底有多深?其中有多少

是幻想,有多少是真实。」

「不!我喜欢你,我爱你,自从在「无音寺」见到你之后,我……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我拜

别师父,偷偷下山,终日在你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徘徊。你怎可以说我的感情不是爱,怎可以?」

流芳大叫,神情是难得的激动。

自从一见后,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盈,这不是爱是什么?是什么?

「见到我后,就忘不了我,说起来当真动听无比……」君明月勾着唇,冷冷嘲笑。「那么如果,

那一天,你在「无音寺」中见到的是一个满脸伤痕,阔脸大口的君明月,你还会不会爱上?」第

一眼看见就爱上?可笑!

这一问,直叫流芳哑口无言。

看着他青年俊朗的脸孔,君明月摇头,轻声说。「忘了你的错觉吧!你还年轻,而且淳厚温文,

你会遇上更好的。」

「你真的……不会爱我?」流芳听着自己的声音只觉从未如此艰涩。

「流芳,你很好,你淳厚,大道,有侠义之心,有仁者之风……」拢起柔长的青丝,看着丝线从

指头间滑落,君明月皎洁的脸孔上满满柔情。

绝美的诱惑令流芳不由自主地踏前,却在他的手快要碰上君明月的一刻,柔和深情的表情倏忽丕

变,月白的袖影一扬,眼神如箭,指尖如剑,直指流芳咽喉。

「可惜,我早已遇到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再好再好的,对我已没有任何意义。」

决绝锐气,瀰漫四周,流芳凛然止步。「这样……用阴谋计算来的爱情,你相信会持续一生一世

?」

「天下间最清楚他的只有我,他心高气傲,容不得屈人之下,他自觉处处不及我,对我无法自己

地嫉妒,讨厌,就连我的真心亦不甘接受。不过……在心底深处他始终是爱我的,要不然,他早

与我决裂,刺杀暗算,何者不可用?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苦苦忍耐,就是因为他心里,我

始终佔有一个席位,亦因如此,他才更加气愤,对我更加怨怼……因为他爱的是小时候依赖他的

君明月,他爱的是毫无心机的君明月……他觉得是我,这个狡诈的君明月杀死了他心中的所爱。

君明月苦笑,若眼前的不是流芳,他绝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解释。

「只有当他觉得已经胜过我之际,才有可能接受我,承认他爱我。可惜,我君明月亦是个骄傲矜

持的人,多年来,我明知他心中郁结,却苦於无法示弱,我俩就像千丝万缕的丝线,一是挥起剪

刀毅然分开,二是继续纠缠,永远痛苦。若非你的出现拉动了这一堆乱线,只怕我与他之间至今

依然是一个死局。」

「牺牲你的名声,你的自尊,值得吗?」

君明月没有回答,只是微笑,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

就是这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痴儿……痴儿!」流芳连声叫道,只感痛心疾首。

或者君明月说得对,他的爱情不算是真正的爱情,因为他不可以,亦无法为心爱的人如此牺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君明月放声大笑,笑声放诞。「你笑我是痴,我却视为

甜,他为终於支配我而高兴,我又何嚐不为得到他而快活?」

在笑声中,长长的青丝随笑散开,月白的衣摆翻飞,颊胜花红,眉头更弯,眸子更黑,唇更朱红

如血,君明月的狂放亦是绝美,不单止令流芳呆滞,就连远远一直看着他俩的阿遥亦呆了。

与此同时,山神庙外响起如雷的马蹄声,熟悉的感觉令君明月的脸色倏然柔和深情,毅然转身,

推开破落的门板。

「流芳,回去做你清心寡欲的和尚,又或者仗剑江湖的侠士吧!穷此一生,都别再想起我一丝一

毫,你是朗朗的春日;是温润的朴玉,不应该和我这满身污浊的俗人混在一起。」

临别前,难掩真心,希望你一生活在正直光明之中,我的弟弟!

回首,向流芳投以最后一眼,君明月向外面,在马上等着他的人跑去。

黑夜,只有月华映照,但是,在他眼中,鲜衣怒马的东方红日,却光耀得有如天上的红日。

他是天上的月亮,一生追逐太阳,虽然在日夜交错之间,错失过千万次,却终於可以紧紧相依。

「日哥!」

「明月!」

原野,夜风,将浓浓爱意传开,从山神庙内看着外面紧紧相拥的两人,再看看浑身发抖的流芳,

阿遥悄悄走前,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

流芳在她眼中是如此地伟大,如此地美好,但是,在君明月不择手段的爱面前,在东方红日甘心

背莫须有罪名的爱面前,他的爱又显得那么地渺小。

到底是他太正常,还是他们太痴狂?

这个问题的答案,阿遥知道自己可能一生都不会知道,她同情流芳,亦为他不平──他是那么善

良,那么无辜,但是,心中又不自禁慕那个狡诈阴险的君明月与狂暴深沉的东方红日。

人一生不过百载,若能如他俩般,轰烈自私地爱上一回,却也不枉。

「算了吧……」从后环抱流芳颤抖的双肩,她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流芳没有回答,发红的星目只管看着外面的君明月,当君明月扑向东方红日的一刻,美得出尘脱

俗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

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直至一滴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滴到手背,垂首,看着透明的水痕,流芳

知道,他的爱情已经结束──由一滴眼泪开始,亦由一滴眼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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