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野狐之黑白之际 第四卷 破阵子——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发于:2011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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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熏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没有理由冲上去厮打。所以,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人在某个矮胖子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和他擦肩而

过,连关注的眼神都欠奉一个。

夏子常比前面那三个略慢一步,只有他,微带歉意的朝着气得眼眶发红的李诚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诚熏冷冷的“哼”了一声,昂起头,目不斜视的走进餐厅,装作没有看见夏子常的善意。

不出预料,他的这一举动,引发了身后又一阵大笑。然而,他昂着头,高傲的走向餐桌,没有回头。尽管,牙关咬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夏子常苦笑着怕打着自己的师弟们:“公共场合,不要这样笑啊,很没教养的!”

理所当然没人理他,三个坏小子一路嬉笑着往房间里爬,一起商量着今天要怎么安排时间。

还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几个人突然一起闭嘴,停在了走廊的尽头。

在那里,他们遇见了被记者围追堵截的李秀哉。

“……现在半决赛的结果,和您的预测似乎有所不同。关于这个结果,您难道没有什么评价吗?您在半决赛之前说的那番话,有修正的

想法吗?”

“请问,李秀哉九段,您对李诚熏九段没什么话要说吗……”

“请问……”

“请问……”

一片类似于口诛笔伐的采访声中,夏子常和李秀哉的目光隔着人海相遇。

瞬、间、千、年

喧嚣的人群里,有那么一个瞬间。

当两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相对的时候,一切嘈杂都褪去了喧嚣,安静的如同晨光下的百合花。世界,似乎恢复了它的初始和本真。

夏子常的目光里,有焦虑有愤懑有鼓励,也有,藏在最深处的担忧。

李秀哉的眼神,却完全的平淡无波,不见丝毫的涟漪,有的只是,无尽的坚持。

对视,只有一个瞬间。

分明完全默然无语,却好像就说过了许多许多的话。

所以,原本打算上前解围的夏子常站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被本国记者为难着的李秀哉,一板一眼的认真回答着问题。

所以,已经疲惫不堪的李秀哉挺直了后背,轻声却坚定的回答着记者的刁难。

“不,我不这样觉得。”李秀哉淡淡的回答:“如果一定要评价的话,那也只能说,这一次,运气是站在李诚熏九段这一边的……”

“所以,您坚持认为,夏子常九段的实力是在韩国第一人之上了?李诚熏九段的胜利完全只是依靠运气?”因为愤怒,记者的声音几乎

尖利起来。

李秀哉沉默了一下,但他拒绝做出让步,所以他很轻声但是很坚定的回答:

“是的,至少关于这一局,我是这样认为。最后的那枚隐藏的劫材,与其说是计算和谋划的结果,更像是一个意外。那里,并不像是李

诚熏九段刻意制造出的劫材……”

“作为前任的韩国第一人,您不觉得自己的可耻吗?您自己计算不出来,就可以这样污蔑李诚熏九段吗……”

越来越多的人愤懑起来,朝中心的那个人挤去,有人甚至伸出手来。李秀哉踉跄了一下,然后很快站直了,甚至被刚才站的更直。

夏子常紧张的跨前一步,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幸好,在事态升级之前,朴立恒赶到了。在他的软硬兼施之下,激动的记者们慢慢散去了。

只是,还是有几个顽固的家伙,亦步亦趋的跟着师徒俩,冀望能抓到什么独家的新闻。

所以,两造人马擦肩而过的时候,夏子常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致意了。

即使有了这样的吵闹,罗卿郁却一直在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着,显得有些厌厌欲睡。

即使在朴立恒师徒迎面走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兴趣缺缺的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显得很是有些无精打采。

但是,当那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自己的面孔的时候,秀哉分明感觉到了针扎一样的刺痛。

只是,罗卿郁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他甚至没有和秀哉对视。以至于秀哉怀疑,那所感受到的潜意识里的恶意,也许是来自于自己的想像

两群人,方向相反,越走越远了……

第46章:涉江

晚八点,酒店房中。

夏子常坐在床边,微微皱眉,视而不见身边团团转着催促他去洗澡的妖怪猪一只。

“你就坐禅坐化了吧!”几次下来,终于怒了的妖怪猪愤愤然踢门进入浴室,自己洗去了。

夏子常终于回过神来,无奈的看着被甩上的门,慢吞吞的高声说:“小猪别气啦!你慢慢洗,常哥有事,先出去一趟。”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于是他慢悠悠的出门了。一边晃晃悠悠的走,一边挠头思索着,看起来颇为伤脑筋的样子。

终于,在某扇门口,他停了下来。

挠挠头,轻轻的按下了门铃。

长久的柔和音乐之后,王立浚湿漉漉的脑袋很不耐烦的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谁啊谁啊,大晚上的……诶哟,常

哥,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夏子常说出话来,他已经嘻嘻哈哈的扑上来抱着就是一阵乱晃:“啊哈哈哈,常哥果然是是被猪哥的呼噜声吵出来了吧?”

说着一把把门拉开,拖着夏子常的胳膊就要往进拽:“来来来,欢迎和小弟同床共枕,让小弟有机会一近芳泽……”

在一个瞬间,夏子常兴起了臭揍某一混蛋然后转身就走的冲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真的在多管闲事。

然而他只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别胡说,小猪洗澡呢!”

“诶?”王立浚愣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苦相脸:“难办啊难办啊!常哥,我这里木有塑料鸭子赞助啊……”

没有理他的东拉西扯,夏子常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惯于嬉笑怒骂的王立浚渐渐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打着哈哈,眼神飘忽的四下里乱瞟,就是不敢和面前的眼光对

上。

突然,他的眼神盯在夏子常背后的走廊上,微微一愕。

“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夏子常转身,想看个究竟。

还没等他看清,背后一阵大力袭来,扑得他几乎一个趔趄。踉踉跄跄三两步之后,王立浚已经抱着他的腰,下巴抵在肩膀上,不停的蹭

来蹭去。

“什么嘛!看起来有那么明显吗,搞得常哥都专门丢下小猪来安慰我……”王立浚一边蹭,嘀嘀咕咕的抱怨着撒娇。

夏子常失笑,拍了拍抱在腰间的手:“起来起来啦!老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才不要!难得常哥把我看的比小猪还重,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嘴里嘀咕着,王立浚抱着夏子常的腰,把他推进了房间里。

临关门前,他朝着走廊的某个角落轻轻的笑了笑。

在那里,背光中有一个人,瘦的几乎融入到影子里,淡的如同似乎立刻可以消散的青烟。他就那样在一片阴影中一动不动的站着,安静

的看着这边,没有什么表情。

房间里,各自捧着一杯白水,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明明是夏天,但也许是空调开的太低的缘故,王立浚觉得自己要靠手里这杯水的热量才不至于被冻僵。

所以,他开口,连声音也是闷闷的:“那,虽然早上说了那样的大话,但其实,我还是很害怕。”他顿了顿,仔细的打量着夏子常的脸

。还好,没有他害怕见到的不屑,也没有他讨厌见到的同情。

夏子常只是认真的听着,认真的看着他,除此以外,没什么别的。

这让王立浚感到很舒服,于是,原本绷紧的人慢慢放松了。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实在不甘心,又是一个亚

军!”

他紧紧握住拳头,朝虚空中挥舞:“常哥,我真的不甘心!可我知道,现在这样的状态,我的赢面不大。我真的很害怕。

好容易走到这个地步,我却怕了。真是,没出息……”

抹了一把脸,王立浚苦笑:“对着那么拼命的小曾,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才得到的资格,就这么被白白的浪费掉。林老师问我,我怎么

对得起小曾?”

“常哥,你很看不起我对不对?”王立浚一口气喝完手中的水,带着一脸的挑衅看着眼前的人。

夏子常忍不住笑了起来:“诶!就是这个表情,小王!保持住!”

“……什么?”

“我记得你刚到棋院的时候,就是这么嚣张跋扈的样子。谁都不服,谁都不理。当着我的面笑话我是万年老二,小猪是永远升不上七段

的笨蛋……”

“哎呀,常哥,”王立浚一下子红了脸,扑上去晃着他的胳膊:“那不是当年不懂事嘛!你不要记仇这么久啊……”

夏子常呵呵的笑着,把手中的杯子放到一边:“我呢,其实是最没有资格笑话或者看不起你的一个人。就像你当年说的,我是万年的老

二。每次总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输掉关键的比赛。”

“常哥……”

夏子常笑笑,不理王立浚的阻止,继续说下去:“现在回过头去看那些谱,说是半目的胜负,但其实就是必输的局。棋力固然是一个原

因,但另一方面,或者害怕,或者着急,或者沉不住气,这样的心态,发生在我身上,很多很多次。所以,我才有那么多的亚军。你说

,我有什么资格笑话小王你呢?”

王立浚扭扭捏捏的踢他:“好啦,常哥,你别在我面前做检讨啦!反正,等我输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做……”

“可是,我期待你赢啊,赢了以后笑话我永远的万年老二啊!这怎么办?”

“哼!就知道你笑话我!”

“没有,真的没有!”夏子常笑着:“很早以前,姚老师和我说过。超一流和一流之间,其实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他用右手比了很

窄的一个空隙:“可是,不悟的,终身也就不悟了。

我曾经花了很长时间去想,怎么算悟,怎么才能悟,可是始终不得其解。”

“那么,常哥,这次你终于悟了吗?”

“不知道这算不算姚老师说的悟,但是至少我明白了一点——”

看着王立浚好奇又稍微有点急切的目光,夏子常的身体微微前倾,他微笑着:“不应该太在意你的对手。”

“……不在意,对手?”

“嗯。不管怎么强大,对手对你来说,也不过是执子的一只手而已。棋,该怎样下,凭借的是棋理,而不是你的对手是谁。”

王立浚侧着头,仔细的想着。半晌,终于一脸懵懂的抬起头来:“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到底怎么能做得到不在意对手呢?坐在

你对面的,最终是活生生的人啊!难道不是要针对不同的对手,对症下药,才能赢吗?”

夏子常笑笑:“我不能说你说的对还是不对。对于棋理,每个人的理解不同。也许,对棋理的理解并不是太阳那样唯一,而是像星星一

样,有很多很多的答案,而它们都是对的。但是,只是对特定的人是对的……”

所以,才需要每个人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练中,独自去领悟。顿悟或者渐悟,找到属于适合自己的那条路,然后,走下去。

“这样吗?”王立浚歪着头想了半天,最终不得其解,只是,心头的大石好像莫名其妙的松开了。于是,他笑嘻嘻的扑了上来,摇着夏

子常:“常哥常哥,这么多大道理你都是和李诚熏下棋悟出来的哦?好了不起!”

“也不是,一直断断续续的有在想。只是很多地方都想不通,就放在那里了。直到这次的五番棋……”

“只是,在大优下被人翻盘,很可惜啊!”王立浚挠挠头:“那,常哥以后对李诚熏九段,也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嗯,大概是对自己的信心吧。刚刚输的那阵子还在纠结棋局,在看到底是哪一手出了问题,怎么就赢不了呢?可是,”夏子

常轻轻的笑了:“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看着窗外的阳光,我重新开始考虑那一局棋的时候,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一旦跳出了一手

一手的局部,从整个大局来看的时候,很多想了很久的问题,答案一下子就跳了出来。然后回过头再去看棋局,就会发现,李诚熏九段

真是了不起的棋手。他下的真是好,这样的棋他都可以赢下来,计算力和胆量实在是惊人!

可是,除此以外,我好像也下的不错嘛,能把这样的对手逼迫到这种地步……”

王立浚专注的看着他,夏子常于是脸红了。他慌慌张张的挠头:“是不是有点厚脸皮?明明输了棋还在这里说大话……”

王立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头。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夏子常站了起来,拍拍王立浚的肩膀:“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天的比赛……”

“明天的比赛,常哥觉得我应该怎样去下?”王立浚突然打断了夏子常的告别语,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夏子常沉思了一下,低声沉吟着:“虽然说,不应该太介意对手。但是多了解一下李诚熏九段的特点,也许还是有用的……”

于是,他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对面这张年轻的脸:“李诚熏九段的优点,是算路深而且快。他爱好直线的攻击。强在中盘而弱在序

盘。大胆而且敏锐,很容易找到你的弱点。他的缺点在于没有办法保持局面的均衡,而且收官水准并不好。所以,他会和你对杀,会转

换,会打劫,但是很不喜欢就地作活。而小王你,算路快而且力道大。你的序盘功夫在他之上。但你的缺点在于随手太多。对手很弱的

时候,你的这个缺点可以凭借你的力气压过去。但是对这李诚熏,这样不行。所以,你也许需要控制一下比赛的节奏和你自己的力量…

…”

一口气说完这些,他轻轻的笑了笑:“小王,你怎么想,是你的事。而常哥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能

告诉你,李诚熏,并非无懈可击。你只要下出你最舒服的棋来,我不认为你比他差。”

“……最舒服的棋吗?”看着被缓缓关上的房门,王立浚英俊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某种类似于刀锋锐利的笑意。

第47章:手足

夏子常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是九点多钟。房间的床上却依然是空的。

罗卿郁,似乎还在浴室里。

心下一惊,夏子常慌忙冲向浴室,拳打脚踢,用力砸门。一边砸,一边高喊:“小猪小猪!你还在里边吗?你醒着吗?不舒服吗?……

浴室中,罗卿郁躺在浴缸里,手捂着额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充耳不闻门外的偌大动静。

世界,被分成了两个。里边,静止到坏死;外面,喧闹至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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