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 上————蜃楼
蜃楼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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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吧。"春魉看他要哭不哭在死忍,实在不明白,那长发男人都走了,哭得多大声也不丢脸。
祁澜笑了两声,尝到苦味"哈哈...回剑场的时候,夏又会骂我呢......"
"有我在,谁敢骂。"韬虹在他身前,脸颊挂了一行泪,祁澜下意识地伸手要替他抹......
手才伸出,却是颤颤地沿著他的轮廓,滑坐下去,他把脸埋在膝间"早知道...呜...就不进宫来

了......"
他抓著红帖,手背搁在冷冰地上。在清清冷冷的走廊,痛哭失声。
太痛,韬虹也流泪了。
"澜少爷,辛苦了。"
"澜少爷,进宫辛苦了,请歇息。"
"喂,你这个死疯子今天又疯什么了!!把我弄得痛死了你知道吗......"
夏远远就看见韬虹他们回来了,才拉大嗓子在抱怨,兼想抽起剑把他好好教训......
所有动作,在韬虹一记冷瞪下冻结。
他不知有多久没看过韬虹如此可怕的模样了。
语冰还虚弱地倚在门边,月光透过他的身躯,令他显得比平日更透明。
他也没好气去制止不识时务的同伴,祁澜今天下午痛得如此厉害,肯定被伤很深,他竟然还如此

没神经的去挑衅,且看韬虹怎整治他。
夏给小小吓到,不敢吭声,只能看著祁澜双目泛红,一言不发,韬虹跟著他步回书房内。
然后门扇沉默关上。
"他怎么了......"
夏挠起双手,盘起双腿浮在半空,紧盯著那扇门。他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是要连哭两次啊?
第一次还好,是可以忍受的痛感。第二次简直如海啸般袭来把语冰也弄倒了,直到现在,还在隐

隐作痛著。
事实上,他也怕这痛会突然中断。祁澜再晚点回来的话,夏都要怀疑祁澜是不是被人用刀子给桶

死了。
正想跟语冰说个几句,却发现语冰的视线,穿过他,落在身后。
夏转身过去,只见一个若莫八、九岁的小男孩,手上什么也没带,肩上只搭了只黑鸟,一言不发

地踏进剑场。
"娃儿!?"
夏的双目瞪大,不是吧!?
祁澜三天两头挂在别人身上回来的场境,他见惯了,但今天疯得特别厉害,带回来的竟是黄毛小

子!?
看来祁澜真疯得很彻底,拐带小童,还要是个神经有问题、不哭不闹跟人到处回家的小童,是犯

罪的。
剑场是他与语冰、韬韬的地盘,一点也没有想分给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加上那只黑不隆咚的东西

,他是两人份的不爽了!!
想闹祁澜,又怕韬韬的冷瞪,只好自己动手来赶走这两只误闯地盘的小东西。
小童这么刚巧,就看向他的方向,略略地抬头。
哈哈,还不是天助我也!!哥哥一定会好好伴你玩的!!
夏弯下腰,就捡起一堆小石子,还要是缓慢的捡,故意搁在他眼前晃,好让他看见。
看在男孩眼中,有好几颗小石无端浚空飘浮,一定吓得哭爹喊娘,屎滚尿流的跑走吧!
岂料,男孩顺著他的手势看向小石,静静地看,脸上表情连一丝讶异也没有。
耶...该不会是吓呆了吧!?夏咋舌,把小石晃得更厉害、更用力,几乎在半空中挥舞出图案来

了。然后,男孩觉得逗趣,微微弯起了嘴角......
夏低著脸,叹一口气。他了了,真的了了,此男孩不止是双眸颜色怪诞,还要是脑子痴傻的,他

可以完全明白为什么祁澜要带他回来了。
可是,他绝不会因为这原因而同情他、可怜他的,还有谁会比跟一个大疯子相处十多年更可怜啊

?他宁愿同情自己!
哼,他还有更猛的把戏。夏走到大老远拿起一根树枝,在男孩的脚前,在泥地上缓慢的写下
"哀"
不...他抚著下巴,看看又觉得那里怪怪的,他记得语冰当初教他并不是这样子......
黑鸟张嘴,呀呀呀几声,似是忍俊不禁在嘲笑他般,脖子都仰天了。
语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酷的一句堵死"写错。"
他说,这个老大不小有整整百多岁的魂,去欺侮个小鬼,这也就算了。玩白痴的吓唬把戏还要写

得丑,写错字。
那有一只魂会如他这般不专业啊?跟他同为剑魂,真是令魂感丢脸的事。早知如此,干脆建议他

写个"死"字还比较简单。
被语冰一说,夏虫就知道那里怪怪的了,他蹲下来,把泥地上的字一下抹走。
再用双手握紧树枝,小心翼翼再写一次,他慢慢的刻走了半刻钟去,男孩也是出奇的有耐心,没

有一脚扫走他的"墨宝"。
"滚"
这次写对了吧...?
夏不确定的微微侧过身子去,就见语冰不忍卒目他的字丑,却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
这条笨虫,写字给人看竟是写反相向。也罢,他能写对字已经够感恩载德,光宗耀祖了,不能要

求再多。
夏写对了字,可神气的了,他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三声"滚吧,娃儿!!再不滚哥哥要打你屁股

!"
男孩似是弄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一下,然后伸出手,想与之交握"我叫熹舞,不叫娃儿。"
语冰瞪大了双目,直挺了身子,满脸不可置信。
只剩夏虫一时气不过,两指夹著小石,就弹向那只怎看怎不顺眼的黑鸟"娃儿,你夏爷爷我出生

的时候,你还在排队投第三次的胎耶!"
小石击上鸟儿前一秒,鸟儿凭空消失了影踪。夏还来不及讶异,熹舞已主动去抓他的手,与他交

握,小石子散了一地。
"夏虫,以后多多指教。"
夏虫的眼珠瞪得只差没跳在地上滚,他似喘不过气来般哆嗦,看看熹舞与他交握的手,再看看熹

舞的脸、再看看交握的手......
这小鬼看...看得到他、可以听到他说话、触、触碰他!!!!!!!
他可是个剑魂啊,有温度有血肉的人类竟然触碰到他!!!!
"啊...啊...啊啊......"想尖叫,可是颤著的唇怎也发不出完整大叫。
惊吓一浪接一浪,夏虫突然吃痛,才发现脖子被东西抵著──是尖利的甲,月光下泛著诡异的白


从后一手抵著他的喉头,春魉拍拍双翅,舒展筋骨。
看来在闹鬼的剑场中,他可以暂时不装蠢鸟,回复原形了。
  "在你还是铁石时,小舞已在忘川河跟我亲热了,娃儿。"娃儿两字,他说的特别轻慢。
春魉收回利甲,伸舌舔走沾上的几滴白血。看上去丑,意外地还挺好吃的......
熹舞一下拂袖,当是跟这夏爷爷打过了招呼。祁澜房前、泥地上,写满了"笨虫"两字。
一记弹指,满满一地,漂亮整齐。
夏在外头,狠命的用脚底去抹走笨虫两字。
满满剑场都是,尤如小孩子的恶作剧般,他抹是要抹到天亮。而事实上,也是小孩的恶作剧。
熹舞来到剑场,也没有去打扰心情低落的祁澜,自个儿向婢女们说他是祁澜新收的徒儿,拿了些

换洗衣物就去打理起自己来了。
他一向是有担待的孩子,不需要他人多作操心。
春魉坐在凉亭的栏杆上,语冰坐于石桌之上。
他们看著夏一边咒骂一边奋力抹著泥地的模样,剑魂眸中含笑,鬼差勾起嘴角。"这闹鬼的剑场

,看来是个有趣地方。"
夜很深了,语冰不著痕迹地看向春魉,他背上任意伸展的一双乌鸦翅膀,怎看都是鸟妖。剑场在

山野之间,什么猫妖鸟妖语冰没有见过。
但春魉压根儿不像普通的鸟妖,他的翅膀竟是可以收于肩胛骨之内,毫无痕迹,而且现在夜很深

了,鸟不是有夜盲症吗...
"怎?小剑魂,有话要问就问吧。"那双紫眸一直瞧著他,他可是有感觉的"想知道我的事,还是

小舞的事?"
"你与他的,有分别吗?"
他的回应,显然是惹起了春魉的兴头,他一手顺著略长的发尾,哼笑"的确是没分别。"
语冰被他黑如子夜的眸凝视,全身竟控制不了地微微发抖,想逃。心底突然窜现的恐惧,就如被

天敌盯上的猎物般。
春魉看他双目空洞,浑身打颤,就一手按上他的肩,他一碰,语冰便一震。"懂惧了?"
说真的,刀剑魂好认得很,他们魂色不是紫就是绿,再不然就是道行不够,糊浊的灰白。
那彷佛火焰燃出的绿晕紫光,纵使普遍,春魉还是觉得很漂亮。但,还是头一遭看见有魂遇上他

,而不惧的。
此两只剑魂明明有百年道行,在他面前说多不多,如刚学行走的孩童,但仍说少不少,见识的竟

是这般贫罕,见著天敌也不逃。
鬼差勾魂,也吃魂,尤其是这些随手抓也有一大堆的小魂魄。
那些剑魂、花魂的莫不是见著他的影,便已逃个消声匿迹。
"你...到底是谁......"语冰咬紧下唇,双手交握已制下想逃的强烈冲动。
"怕什么呢,小剑魂,你们小小的一只还不够我塞牙缝。"不过,他饿起来也可当甜点。
春魉拍拍他的肩,看他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善心大起地拉开了手,作举手投降状。"以后都是

一家子了,小语冰。我会尽量不吃掉你的。"
"你不是鸟妖。"语冰仰脸看他,一整天下来太多的冲击令他虚弱。
"鸟妖是什么屁东西,你春爷爷我比妖妖魂魂的要多千年修行。"
"熹舞也不是人?"
春魉听罢,双肩抖动地笑起来,一手掩脸"哈哈...老天,小舞是人、他当然是人,你没瞧见他全

身的瘀痕?"
他要不是人类的话,必不会被父母虐打到满身是伤,青青紫紫的还没散去。这是熹舞今生要担的

因果,他不会出手更不会干涉。
"熹舞呵,你看他根本不像八、九岁光会跑跳流鼻涕的小鬼。"
"人类竟然跟鬼差混在一起?"
春魉不答,瞄向祁澜的房间一眼,彷佛说著:你们跟祁澜不也是这般。"我寄宿的这只鸟,也夜

盲,分别在我这双不是鸟眼,是人类的眼睛。"
那鬼差,以指尖按了按眼皮。语冰看著他如黑洞的一双眸,立即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
"你的眼,是熹舞的。"他跟人类交换了一双眼,莫怪乎熹舞的眸竟是怪异的浅色。"阴间容许你

做这种勾当?"
春魉眸光流转,侧头浅笑,一手缓缓覆上语冰的脸颊"知道太多,有时不是好事。"
就是这离经叛道的鬼差跟他说,熹舞在阴间压根儿没喝忘川水就轮回了,语冰也不会太意外。
"你看熹舞现在的模样,不会猜得著他是个十恶不赦,奸淫虐杀什么罪都犯上的恶徒,他甚至吃

人。"
春魉一手托腮,眼神穿越语冰,穿越泥地,甚至看到了更下的阴间,多年前的阴间忘川河前。
他忘了多少年前了,那恶徒与鬼差们在阳间纠缠五天五夜,伤亡惨重,半数鬼差都出动,终于是

给他收伏。
被抓下阴间时,半层阴界都感受到那扎痛的怨气,他是这么地怨,他狂吼著自己命不该绝,那股

对阳间的执著教阴间震动,千百年来最难制服的恶魂。
判官寻千,要他去压这恶徒去灌忘川水,忘川水一喝任他有多大的仇怨执念,也将涤白如洗。如

此把阴间弄得天翻地覆,他生生世世都必做猪做狗,沦入畜道。
忘川河畔,恶徒向鬼差提出了,改变生生世世的勾当。恶徒以一双眼,交换了自身的轮回。
呵,就是寻千,也会懊悔当时竟会让他们两个相见,凑合了惊动阴间百年的罪恶。他们交换眼睛

的同时,生死簿就此改写,阳间再无熹舞足迹、阴间再无春魉此名。
他们游走三界,亦不属三界。每一世,熹舞将死之时,春魉在忘川河前守候,把他的魂接回来,

纠缠至永久。
春魉一手覆在语冰眼皮上,然后缓缓抽走"忘川河畔,美吗?"
语冰长睫轻颤,慢慢睁开覆上迷雾的紫眸,春魉把他带回去多年前阴间,那时他俩真的...呃...

闹得很尽兴,天翻地覆。
"不是什么好风景。"剑魂们有幸光临阴间,十之八九是因为已在鬼差的肚子内了。
熹舞与春魉,不是情人不是亲朋不是同伴,却有著比任何关系更深的牵纤,忘川河畔的相遇,自

此生生世世。
"好几世,我都来不及把他抢走,让他喝上好几口忘川水,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后来判判都懒得找鬼差们跟他抢,免得死伤阴间子弟无数。可判判就是拚著那不甘,死活压

熹舞喝上几口忘川水,让他抢魂回去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此世也是?"
"喝上三口,忘得七八。"
当初他带著魂去到乡间村庄找胎子,谁知那婴孩出生时,甫睁眼已认不出他来。
直到现在,熹舞还是只记得零碎片段......
"离我家语冰远一点!臭鸟!"
夏跑到大老远去抹泥地,回头一看,竟看到臭鸟对语冰又摸又咬耳朵的,不是滋味。
语冰与他同是剑魂,该站在同一阵线,一起去杯葛这硬闯地盘却赶也赶不走、强得不像话的牛皮

糖才是!
于是他从大老远跑回来,与那臭鸟眼对眼,鼻对鼻地互瞪"鸟妖你别太嚣张,我迟早把你赶出剑

场!"
"小小一只虫在喳呼什么,我可听不见。"春魉背对著他,伸出指来挖挖耳朵。
"你说谁是虫啊!?"夏禁不得激,听见禁忌字眼更是激动,没剑在手,抡起拳头就要揍鸟!
蓬的一声,比夜色更漆黑的一只翅膀,格开夏的拳。春魉挠起双手,好整以瑕的扯了个呵欠。
该死的......就没见过那只山林鸟妖,可以只出一只翅膀。夏的拳打在翅膀上,被吸收了所有力

量,温温软软的,却动不了半分。
夏跟翅膀角力,死也不肯退下,两脚站得更牢把浑身的力量都用在推开那翼,良久,还是纹风不

动。只有他摆出了可笑的姿态。
"可恶...你是用了什么卑鄙妖法......"
正恼著,正想推也推不动,那好,他出动双手去拔光他的鸟毛!
夏才伸出双手要拔,翅膀突然一收,收进肩胛骨之内,不留痕迹。夏呀呀叫几声,身子失了重心

,整个人向前裁!
一阵天旋地转,眸中盈满的就是鸟妖的笑。他鼻子一痛整个人跪坐地上,把脸扑进他大腿"嗯!"
噗哧一声,春魉看他滑稽的,笑了起来"不用急著跪你春爷爷我!"
他的翅膀是作勾魂之用,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小剑魂给勾了,才收起
来。结果他...噗......
要他每天都这样跪,鼻子都撞扁了!
笑不够几声,突转为怒叫。他咬紧牙关,甩开死抓著他大腿的家伙,这条虫竟然咬他!!"你找

死了!!真想给我吃是吧?......"
所有争闹,被一声尖叫打断。
夜半,祁澜的房传出狂叫。
韬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
他不过是出去找熹舞,著熹舞叫婢女煎些宁神静心的汤药,好让祁澜等下睡得安稳。
回房的时候,只见双目赤红的祁澜,竟站到案前,抽起白纸就在狂乱地舞动著手。
祁澜刚刚不哭也不闹,不过欠缺了点反应而已。如今竟然从床上爬起来绘图了......
韬虹的脚前,图纸渐多。祁澜画的非常快速,彷佛不用思考般,几十秒过去已是一张,他画好即

扔,扔得满地都是。
韬虹不用弯身仔细看,就知道他绘的是谁。
他在绘嚣狄长流。
韬虹曾经问他,长流既不收刀剑,你何不画张图送他。祁澜却答说,长流不笑的模样,他不想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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