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虹养悔 上————蜃楼
蜃楼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关灯
护眼

此人,却平白失了这好胆。
对韬虹来说,嚣狄长流这名字,从来就不陌生。
"长流邀你进宫?"夏一脚踏进房中,语音未下,指尖先一下挑起。
被推下地,快趺个粉身碎骨的砚台,浮在半空中,避过一场灾难。
长流这名字彷佛有巨大魔力,正配搭著衣饰的祁澜转过身来,笑得很灿烂。他不答,哼起歌来,

五音不全地与语冰天差地别。"啦啦啦......"
转身来那刻,暗紫的衣摆拂过韬虹,带来不受欢迎的不适感,好比打了他一巴般。
"不是嚣狄长流,是小顾。"
正如语冰所说,才没有如此好的事。嚣狄长流会来邀他进宫去,肯定是天荒夜谭,祁澜上千万的

美梦其中一个。
不停被乱飞的东西穿过,语冰一脚跃点,脚尖点于椅背一角,避开所有横飞物件"那他在疯什么

?"
祁澜跟在嚣狄长流身边团团转了少说十年,总不会移情别恋,爱上认识不久的燕端顾吧?哼,教

天塌下来比较快。
三个剑魂你一言我一语,尽情地嘲讽弹核,越说越夸张。
那边箱,祁澜早已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双手交叉就把上衣脱下来"阿猫阿狗来邀我进宫也一

样,最要紧是我把握机会去找长流。"
还真的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三只剑魂有致一同,心底浮现中肯评价。
很快,祁澜已就地脱个一干二净,他蹦蹦跳跳地套上裤子,兔子一样跳到快撞上柜了。
他唏唏呵呵地跳,脚下一个失平衡,整个人向前倒就要撞上柜!!
"哇哇哇,要撞了要撞了!!"
笨蛋。
夏把头撇一边去,语冰眉头一挑,韬虹心底著急、一手猛挥。
三柄剑,一柄直接吊起他的衣领,一柄稳住了他的腰,最后一柄挡于鼻尖前,免他鼻头疼青的命

运。
祁澜吓得瞪大双眸,凝视眼前的韬虹剑,静了几秒。然后他呵呵笑两声,抓起就跑。
"是你了!谁叫你要让我看到那么倒楣!"他一手抓起韬虹剑,另手抓起布包就冲出房门。
"我不想进宫!"
"由不得你!!"祁澜快跑几步,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他的疯叫声快将听不见时,站在原地的韬虹

猛地向前一仰,失去了重心!"呜!"
"可恶!"他暗咒一声,开始识得愤怒。
祁澜不顾他的意愿,抓了剑就跑,明知他不可离剑身太远!
祁澜再离剑场远了点,他立即觉得四肢被拉扯,快要把身体四分五裂,而胸口像有座山压著般透

不过气来。"嗄......"
"别垂死挣扎了。"夏看到他滑稽的模样,径自笑得很欢快。进宫,对他来说是好玩事,对韬虹来

说却是天下第一坏事。"希望你还回得来!"
语冰从椅子上看他坚持,站在原地就是不想被剑身扯走,就轻轻举脚,从背后踹了他一下!
"啊......"韬虹咬紧的唇一松,明是想大叫,下一刹已被快速扯走,直直化为小小黑点。
夏笑眸一抬,看向语冰。就不知他是因为不舍韬虹苦忍,还是纯粹地落井下石"语冰,你说这趟

韬韬能躲过吗?"
语冰漠然瞧他一眼,嘴角勾起"跟你不是很熟。"
话音刚下,"锵"地一声,语冰剑就快速整齐地摆回剑架上,那道身影也消失无踪。语冰回剑中休

息去也。
呼一口气,夏向后倒,整个就躺在书案上"我们可是同一块铁石打出来的好不?"阿还不是很熟咧


每次祁澜带韬虹进宫,夏就希望同一块铁石所打造的他能回得来。
即使知道韬虹从一开始,就为了送赠嚣狄长流而打造。
剑场离皇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古早炼剑的时候没有如此好的设备,通俗都是把剑胚丢于山林古井之中日晒雨淋,五年后再寻回

来作处理,因此剑场自然设得近山林。
现在,莫说是祁家子孙在好气侯的位置设了个剑胚架,即使不设,祁澜肯定也不愿去爬山。
想到他那我行我素的性格,韬虹的脸色更黑了点。
坐于车顶之上,他乐于不用对著祁澜喜形于色的表情。
马车之内的祁澜肯定也不介怀,他认识的祁澜是个辙头辙尾的铸剑师,他爱刀剑到疯狂的地步,

但从第一个人指著他叫他疯子那天起,他也恨到了一个极致。
剑魂对祁澜而言,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韬虹从出生那天起就很清楚。
夏说,韬虹是我们的狗,我们也是他的狗。
就是这样微妙又簿弱的关系。剑魂先让他孤立,再让他不孤单,这个次序要能掉转过来,他们之

间的关系肯定不似现在。
若能如夏或语冰一般,对祁澜少一点在乎,他会好过很多。他比谁都奢望,但无能为力。
他与狗的分别在,主人把狗儿送出去还有不舍,狗儿死去还会哭。但没有人会为了一把碎剑而泣

,祁澜更不会是那万中之一。
瞧他,祁澜是迫不及待的要将他送出去,他想把剑送出去已等了十年。
韬虹打睹在等剑胚成形那五年,祁澜一定很难熬,天天想把他打好送给嚣狄长流。韬虹坐于马车

之上,远眺著不远的飘扬旗帜。
是那赤花,娆罗国的旗帜。那种红他看在眼里,刺痛了眼,札进心头。
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话,心痛是什么不用祁澜来教。残忍是什么,就是剑魂能感受到主子的情绪,

主子却无法得知他们感受。
他离祁澜有多远,都能识得,永不会忘了创造者。但祁澜不会感觉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心痛,他不

知道这是主子的天生权利还是,祁澜根本没有用心感受。
韬虹每次把他带进宫,他都心慌,慌得就似将被遗下的小狗。
他甚至觉得,要是祁澜是狠得下这个心,就让他直直带剑走出剑场,他就看著祁澜的背影,站在

原地被粉身碎骨也好。
要是夏知道他的想法,会笑吗?肯定就是笑到肚痛了吧。
韬虹耸肩轻笑几声,有时就是妒嫉夏与语冰,不会被韬虹送出去,可伴他至老死,即使就这样困

在剑场至祁澜死去,他是有什么关系,他梦寐以求啊!
祁澜对他们来说,不过千百年中其中小小过程,他只是不想这短短七八十年时光,都要被瓜分走

而已。
这么渺小又窝囊的愿望,他觉得就是被任何人嘲笑也很应份。
韬虹伸出指尖,按按眼角,没有滑出液体来。
祁澜说过一句谚语,男儿有泪不轻弹。语冰接下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自觉已经够痛心到,

回家会肯定被夏海扁的地步。
从出生至现今,整整心痛十年了,还是没办法落泪吗?勾起练习过千百次才能勾起的嘴角,韬虹

旋了身,钻回马车之内。
"韬韬,你就别气了,要你让我乖乖的把你带走,就不用受扯裂之痛你说是不,你知道这也不是

我愿的......"
几乎是他一进马车之内,祁澜就吱吱喳喳好大一堆。奇怪,平常祁澜才不顾剑魂死活,更不理他

们心情的,这个儿却讨他原谅了。
祁澜碰不著他,但也把手虚虚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没有让他感到不
适,也无任何真实感觉。
"的确痛。"韬虹冷哼一声不领情,却也没有移动姿态,就这样维持手叠手的假像。
即使他说出口不想进宫,不想离开他,祁澜还是不为所动。
这样的祁澜,是不用奢望他有什么挽留之心,他根本是为了送赠之前的好来好去。
他绝对愿意将区区一把剑送出去好换嚣狄长流的一个笑容。韬虹其实想笑,祁澜真是个天才,他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残酷的办法。
马车几下颠沛,驾进了阑煦市集,人声吵杂的一声声灌进车箱来。
又一处不平地势让马车摇晃,就在这下摇晃,祁澜把手抽走,一拳击在座椅上。"你的心越来越

野了你,不是十年前就知道你要送给长流!现在才埋怨我!"
他说这个韬虹真是一年比一年更倔,头一两年要进宫去都是二话不说,安安静静地,果然与那只

笨虫多相处,性子就野起来了。
"你跟著我是有什么作为!?我不过是为你寻个好主子,让你可以见识一下世界、让你战场杀敌

好得名剑威名,你不屑要了、你不想要了!难不成你要整天留在剑场中等我死!说的可是七八十

年的事啊,我告诉你可别怕了,祁家的人都是硬骨头,苦也苦不死、折腾也折腾不死,很耐活的

!你怕了吧!"
韬虹把脸侧过来,看著激动得脸色潮红的祁澜,缓慢一句"如果我说不怕,你就让我留?"
口头上说为他好,为他将来的七八十年打算,其实祁澜可以什么都不必说,他真的不用对死物多

说些什么,但他说了。
韬虹真不知道该感动于他的丁点在乎,还是恨他的欲盖弥彰。
韬虹真不知道该感动于他的丁点在乎,还是恨他的欲盖弥彰。
祁澜一下语塞,拳头握了又放,似是没预到向来乖顺的韬虹会有此一堵。"你..."
想说话了,又给韬虹打断,他转过头去望向窗外人流"你怕的是没能把我给送出去。"
他去著紧任何一个人都比祁澜来得值得,偏偏又真的害怕,不能伴他那七八十年时光,害怕祁澜

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死去。
"也不是生离死别,以后多的是相见机会,你这小子恼父亲了!"
祁澜嘿嘿笑两声,笑得无比地甜,彷佛刚刚的冲突是假像般,径自解释韬虹的不快。
"别挂著我,以后你有空就去砍些硬东西,铁啊钢的,把自己弄得坑坑洞洞!!那长流找我来补

,你就常见我了,还可以回剑场去,要是不能,顶多我不时就带语冰与虫虫来嚣狄府找你,让你

们聚聚旧......"
韬虹多想以双手掩上耳朵,最后还是用力闭上了双眸。
他要是能,就把自己整把都化碎,干干净净地自毁,不用惦挂著谁人。
祁澜说著说著,又觉得马车内只有自己的声音,空洞得吓人,他的声音渐说渐悄,最后没再说下

去,也学著韬虹望出窗外。
良久,马车驶进宫中去,祁澜把布包拉开,想要拿出令牌,第一眼就见著了韬虹剑。他情不自禁

地伸手轻抚著剑鞘,仔仔细细滑过每处花纹。
韬虹感到一股异样感滑过心头,同时又开始发痛,越来越痛,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祁澜在心痛。毫无疑问地他也要受上百倍痛楚。
硬忍著这如突发病的狠狠揪痛,韬虹看向祁澜,浏海低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
祁澜抚著剑鞘、护环剑柄无一遗漏,他想起初画韬虹的图纸之时"我也是...花了很重的花思才把

你画出来、打造出来的...我图纸修改了过百次你又知道了?"
刀剑从设计到完全打造出来要上千日子,他那时不分日夜地画整图纸、冒险上战场收集材料,还

捱过了很多很多的苦才能把韬虹剑打造出来。
为了嚣狄长流能拥有一件他的东西,为了让他上战场的时候有所保护,他是费了多久的时间、多

少的心思去咬牙完成韬虹,那是他打的第三把剑,不同于任何意义。
就是打出了韬虹,他才有决心一路往铸剑师发展,不然他本打算吐气扬眉了一番,风光地回祁家

铸剑场就罢了。
"你陪过我上战场了?还是你知道我打造你的苦?我不过是想赠长流最有价值的剑,你跟我相处

十年了,不是亲人也是朋友...怎么就连我这小小的心愿也不让......"
 
韬虹把头仰高,紧紧咬著下唇。"祁澜......"
祁澜给予的心痛越来越剧,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让他觉得心胸有被打开一个大洞的错觉。
祁澜没在说话了。他一直等,等到痛楚开始有点抒缓了,韬虹仰高著脸,突地,有些什么击在手

背上。
他抬起手背想要凑近眼前看,却连续两三下击落,手背滑下几许水珠。水,是从他下巴滴下的。
他抬起手背想要凑近眼前看,却连续两三下击落,手背滑下几许水珠。水,是从他下巴滴下的。
韬虹疑惑,以指尖抹脸,竟是比平常更冰凉的触感。
他张开的眼眶间,一滴又一滴的泪,自有意识地滚下,彷佛忘了关上的水栓。
韬虹看向祁澜,他的脸垂得低低,泪滴答击在剑鞘上。这就是哭,祁澜的泪竟也会自他眼眶滚出


"别哭......"看这疯子天天疯笑,哭却是十年不逢一趟。
夏说人类有的表情,他愿与不愿也总会学上,却没告诉他,人类哭的条件是先要心痛到彷佛要快

死,而哭的模样也是如此教他不忍。
"甭哭了。你不是教我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些年来,韬虹都很想很想触碰实物,却从没像此刻般想拥抱他。这疯子要哭便哭,不用预告。

"可能就这次他会把我收下。"
"你给我闭嘴,你老爹我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呀,现在我哭也不准了......"就不知道是谁惹他

哭的! 
祁澜猛地仰脸,什么泪啊鼻涕的糊成一团,表情说有多丑就多丑。是韬虹看过最丑的模样。
"我一想起长流冷冷淡淡的,我就很怕去找他,都是你这臭儿子害的......可恶,如果我能长得

漂亮点,即使长流没喜欢上我至少也会和我上床呀...为什么我的眼不能再长大点..."
祁澜开始抱怨起别的东西来,胡言乱语,激愤地用拳头狠打著椅,吓著了车夫赶紧请他别再破坏


"哈哈......"泪像任意挥霍的水,顺著轮廓滑下,韬虹没有在意,反而被他的说词逗笑了,笑得

欢快。
他何尝不是怨自己生不为人类,如果他能变为人类,必先把祁澜绑在床上强占了个遍,看他还怎

去找嚣狄长流。
原来,他与祁澜的脑子构造没分别,都是日夜想著这些东西。
哈,他真不愧为他所打造最精细的剑,连思想也一并继承了。
祁澜很久以前就对他说,当你很想要、很想要一样东西时,是会想得连心也疼痛。其实,他一直

而来也没告诉祁澜,他最是明白这痛。
同样是很想要一种不可能的东西,祁澜花了半辈子去痛苦,他也要花去七八十年来痛苦,还有看

不到尽头的时间来思念。
此时此刻,就知道祁澜与他是伙伴、是战友,是处境最为相同最为贴近的两个。
他们都卑微,无分父子、主仆的地位,他们在同一个战场中都是败者。
突然就觉得,即使这次真被祁澜送成,也再没所谓。祁澜是真的没有为了一把将赠的剑而泣,他

是为了送不出去而哭,呵,可笑。
明是让人痛心疾首的事,让他们二人又哭又笑得很诡异,再不沉重如昔,根本是脑袋不正常。
"不愧为我生出来的儿子,连哭著笑这样高难度的表情也很好看!"
祁澜在马车内突然又哭又笑,把车夫吓了个半死,还有心情去调戏他。
"这是你的泪,不是我的。"韬虹用手背抹过泪痕,然后微笑,笑弯了泪眸。
光照进车窗,穿透韬虹的身体覆盖在他身上,那一刻,笑中带泪的韬虹彷佛会发光,把他包围在

无懈可击的保护膜之下。现在,他连一点心痛也没了。
光令泪痕变得亮,韬虹深刻的轮廓,自然得前所未有的笑意,有种压倒性的魅力把祁澜抓住,无

法动弹,只懂凝视他。
"我真正哭的模样,你没看过。"
祁澜疑惑,韬虹学会笑已有不短时日,怎么他从没发觉祁澜的笑带著哀伤。
哀伤何来?直至此刻,他才稍为弄懂自己总觉得他笑的不自然,是何种原因。直至此刻。
***
"你想去那里,祁剑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