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有幸运的以年计,有稍幸的以月计,有不幸的以日或以时计,人们时常这样讲,人们大多觉得长命百岁乃是福分天允,求之不得,全凭机缘德行修来,却不知那些个长命的,以年计或以十年计的人生是否真的畅快,真的如人所愿?若能选择,孤寂捱到终老或是子孙绕膝耄耋之年的一生,会不会被长寿人任性换一次街边路口的重逢,抑或是当初灿若春花的回眸一笑?
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明白。
虽然我是不折不扣的傻瓜,但我清楚你为我做过的许多事,不单是这一次,我却只能回报你一句话——谢谢,真的谢谢你,‘很咖啡’,珍重。
————你永远的‘风景依旧’”
白警长呆坐在办公室整整一个下午,才想起点击邮件下方的回复键,他写到——
“你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你最后的一句话,就算只有谢谢两个字,也令我知足非常……我的小傻瓜。”
写完,保存,白警长到底没有把邮件发出,他明白,网络那头已无人接收。
(完)(这是第一百个故事。)
【一百零一】倾城
红花绿叶,青峰碧水,半山腰着朦胧玉带,泉水叮咚,琉璃碰银盘,悦耳如天籁。这景倾国倾城的美,却不及他的一半。
拜父母年轻时的一个梦想所赐,他有了一个尴尬的名字——万元户。天生比女子还要惊人的美丽,常常会吸引许多双眼睛的视线。其中不少都会追问他的名,偏偏他又羞于自我介绍,于是有人说:“你这样美,就叫倾城吧?”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一致认可他配得起倾城二字。那之后倾城的名便叫开来。
美人多数有些特质,不是极聪明,就是极白痴。他绝对属于后者,至少同事小森是这样认为的。
“小森啊,你论文没写完就去约会吗?下周要交的。”
“你是我妈吗?这么罗嗦?!烦人。”那个叫小森的同学是典型的别扭性格,他顶讨厌倾城那张微笑的类似白痴的脸。
“那么我来帮你写好不好?”倾城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对方有多厌倦自己,主动凑上去,“你不是说只差通篇整理和修改了吗?这个我比较在行。你把原件拷贝给我,我能利用周末帮你修完。”
小森一瞪眼:“你不是又要给我腾时间逼我去见那个人吧?”
倾城笑容满面:“大洲说,他挺想你的。”
“切,”小森对此不屑一顾,“窝囊废,胆小鬼,只会让别人来传话。好,你告诉他,我不去,没空!”
倾城听的一清二楚:“你是气他没胆量当面邀请你吗?”
小森不吭声,倾城指了指他手里厚厚的资料:“给我吧,他每次来都是在门口站很久的,保安不让他进校园。”
小森嘟着嘴,没动。
倾城知道他心里还打着结:“你不知道大洲长的高大威猛,根本不像亚洲人吗?被三个保安团团围住,寸步不离的重点看守,这事确实怨不得他。”
小森还是不肯动:“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每次都托你来游说我!你告诉他,本大爷今天不高兴。”
倾城见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掏出手机来:“喂,大洲,小森说他今天没空……诶,你别生气……哎呀,你怎么了,大洲,保安先生不要打他呀,拜托……”倾城的手机里传来响亮的搏斗声,小森听的真切顿时慌神,丢下手里的东西就以光速飞出。等气喘吁吁的奔到楼下,大洲正站在那儿傻笑。
小森忙乱的将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查了个仔细,干干净净的,别说伤,连点土都没有。赶忙又去看守在四周的门卫,也没发现有人受伤,咦?奇怪。正挠头皮,倾城慢悠悠的走了来:“小森啊,我刚刚打到谭库的手机上了,我还以为是大洲……”小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要骂却是没机会了,有只大手轻轻揽过他的肩膀:“小森,我的车在那边。”
小森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拖上宝马车,安置在副驾驶位上,那个人高马大的还不惜屈膝来为他系安全带,那体贴入微,那灿烂微笑,那双因为他才炯炯有神的眼,叫小森再怎样大的气愤都顷刻化作一缕青烟,随风逝去。都说水最温柔,可以溶于万物,又可被万物所溶,小森侧目瞄粗犷的大洲,觉得他真的很温柔,可是,外形又与水十万八千里的相差。只好用另两个字形容——钢水,能似水一样把自己连骨头都不剩的温柔的吞进去,又能冷却后恢复强悍模样保护自己。
心里这样想着,便再忍不住偷笑,相处半年多,小森知道这钢水是他的专利,只为他,才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只为他,才绕指柔又做百炼钢。
宝马车绝尘而去,车里幸福灌顶的小森早把打错电话害他无辜担惊的倾城忘的一干二净。自然也没有检查,倾城手机里那段被作为手机铃声储存的搏斗声。自然更不知道,目送宝马车开远,那人真诚祝福的笑靥,天使一样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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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走在马路上,路人甲在嚷嚷:“把钱包还给我,还给我,不给我不会跟你走。”
路人乙反问:“给了你你就会乖乖跟我走吗?”
路人甲冷哼:“做你的大头梦去。”
倾城在旁听的有趣,故意停住了脚步,路人甲察觉,很不友好的盯住他:“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倾城笑,这个小财迷还真是可爱,自钱包里掏出一张最大的,示意给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人甲眼神直勾勾的,不知不觉伸出手来。倾城指了指自己巨大的背包:“这里都是,你想要吗?”
路人甲点头。
倾城指了指他身边的路人乙:“叫他陪我。今晚。”
路人甲毫不犹豫改成摇头:“做你的大头梦去!”
倾城比划了一下:“三倍,怎样?”说完又看看路人乙,仿佛在暗示他可以自作主张。
路人甲赶紧抱住路人乙的胳膊肘:“不许去!你说过结婚的,现在还算不算数?咱们去荷兰,去澳洲,哪里都好。现在就出发,好不好?”
路人乙觉得好笑,为什么人总犯同样的坏毛病,为什么总要骄傲到即将失去才晓得珍贵?“我……”
“别磨蹭了,我们现在就去。”路人甲不由分说拖着路人乙的胳膊直奔机场。
倾城站在原地笑:“唉,我要是有你想象的那么有钱,该多好。”
【二】
一个老人在桥上叹息,从潮起到潮落。倾城自旁经过,清澈的眸子是最纯净的泉:“老人家,天色晚了,你不回家,家人会着急的。”
老人苦笑:“我不想回去,我要在这里忏悔。”
倾城站到他身边:“什么事呢?”
老人憋了许多年,一直不敢对家人言明,他望着这个年轻俊美的陌生人,被他笑容里的真挚慢慢渗透着,终于被他感动,混浊的眼球有了些光彩:“我没有完成一个人用生命托付的心愿,虽然我有很多年很多次的机会,举手之劳就能完成,但是我没有帮他。叫我怎么说?咳咳,”老人紧了紧领口,夜风确实有点凉,“说了也无济于事,告诉他他就会魂飞魄散在风雨里,另一个人他也不会再见到,他们的缘分远在那次分别之后就断了。”
语无伦次,可是倾城听懂了:“你是愿意他存着无望的希望侥幸活下去,是吗?你觉得他被等待二字不断的伤心疼痛,也要好过最终的绝望心死,是不是?”
“……是。”老人诧异的望着倾城,没想过纯真笑脸背后有着出众的敏锐观察和领悟力。
“不过,你不是他,你确实没有道理替他决定。盖棺定论,棺外的人如何了解棺盖盖住的人心里通透的缘由,而棺内的人再明白也已经说不出道不得,只能任由天道轮回,来世混沌,那奈何桥、孟婆汤早已为他准备妥当。”倾城翩然离去,白色的衬衣,蔚蓝的牛仔裤,被夕阳镀了一层金,“他们,大概是死,都愿意任爱做主。”
老人呆站,良久。
那之后,没人再见过他。
【三】
“老板,来份两掺。”只要有空,倾城就会到这大排档来吃饭。他喜欢看这里吴姓和陈姓两位老板兼伙计的合作,那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仿佛天生自然。
“今天吃辣的还是不辣的?”姓吴的老板问他。
倾城笑笑,他刚才进门时无意中听见陈姓老板有立马打烊回家的意思:“辣的,做好,我带走。”
陈姓老板无比感激的望着他。却被吴姓老板误会,免费得了个白眼。倾城走时听见厨房有人在酸溜溜的逼供:“这个客人真是长的漂亮啊,连石头都心动了。”
另一人则申辩:“我只是觉得他能很快离开,是给了我和你时间,我们好这样、这样……”
“啊!你往哪里摸?!店门还没关呢……”
倾城深吸口气,走出老远,手里的两掺渐渐丢了温度,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关门黑灯的小店,明白自己不会再去。
【四】
“寒亚——”山腰居然有人踏着险险的尖石,撕心裂肺的吼叫,仿佛要呕出心来给什么人听。倾城停住了步子,闻声望去,那个男子通红着双眼,纹身爬满手臂,通篇只有两个字——寒亚。他一定很爱那个人,倾城想。
“寒亚,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男子展开怀抱,如同鸟儿一样舒展双翼,下一刻他的目的地就是那万丈深渊。所有路过的游客都屏住呼吸,谁也不敢近前。
“我会给你幸福。”男子的眼角划下一滴清泪,坠入下面不见底的芊芊莽莽。
倾城再不犹豫,大步上前:“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不幸福?你怎么知道你有事他会不会因此内疚,不得安宁?你怎么知道你好好活着好好度日不是他想要的幸福?”
男子已经迈出的左脚瞬间僵在半空:“他现在没有我,怎么会幸福?”
倾城摇摇头:“如果离开你是为了成全和保护呢?”
男子的左脚迟疑了很久又落回地面,双手掩面而泣:“寒亚,你真傻。你不在,我还有什么?”
“他一定希望你双倍的幸福,连着他那一份。”倾城悦耳的声音犹如天籁,连山林都在回音响应——“幸福,幸福。”
【五】
山巅佛寺有人在许愿:“佛祖呀,请赐给我个漂亮温柔多金多才的爱人吧。”
佛祖在堂中坐着,笑眯眯,笑眯眯。
那人恭恭敬敬的上了香又磕了头:“佛祖呀,都说心诚则灵,丁文赋今天还给您老准备了支票,在爱人出现之后,我就给您老提现,外加金箔修身,如何?”
佛祖依旧笑眯眯。
丁文赋嘟囔:“您不说话,我就当您老答应了。”支票烧尽,丁文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出门,眼就直了,他看见,倾城自门前经过。立马爬回佛堂,又点了一炷香,拜倒:“佛祖真灵,您老等等啊,我先去把他追到手,然后回来还愿。”
一路小跑到树林,才撵上貌美胜花的倾城,丁文赋一拍脑袋,想到了一个出其制胜的法子。他鼓起腮帮,把双手弯成喇叭状,朝山涧喊到:“我是帅哥,帅哥——”
山中回声很给面子,立刻响应他:“你放屁,放屁——”
丁文赋:“……”
尴尬中,丁文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倾城飘然离去。
【六】
“你是谁?”
“大家叫我倾城。”
“你来做什么?”
“我表弟,也就是前些日子住你邻床的病友,他托我转告你,事情有转机了。有人托他给你带话,你的病有办法医治。”
男子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真的?!”
倾城迷人的笑容始终不变:“不过要到澳洲去。”
“没问题!”澳洲也是他所企盼的地方。
“在那里除了治疗你还要去看一个人。你的救命恩人,是他费尽心思走遍澳洲,找到了能医治你的大夫。”一丝疼惜一丝欣慰闪过男子的眸,落进倾城的眼,倾城知道他已经知晓自己说的人,无需再多话。
【七】
赞誉已经不止一次在对倾城诉苦,说的其实都是老一套,什么老板欺负他,骗的他连人带心全都上交。倾城指着他的脸问:“我怎么觉得你诉苦的时候似乎在笑呢?”
赞誉以最快速度把脸抹平:“胡说八道,那个可恶的人怎么会让我笑?”
“你叫赞誉,名副其实,你总是夸赞别人的,唯有他,你光是骂。”倾城一语点醒梦中人。
“那、那能说明什么?”赞誉心虚的反诘。
倾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切,”赞誉装作不屑,“不说就不说呗。咦?”赞誉的视线转向某处,“那个人……好像是youer。嗨,好久不见了。”
youer也看到他们,款步走来:“嘿,赞誉,你越来越妩媚了。”
赞誉一点都没生气:“坐啊,我请你喝咖啡。”可youer一坐下,一只脚就‘无意’踩踏上了他的。
“呵呵,”youer笑,这个赞誉,睚眦必报,肯定不是假冒伪劣的。真不晓得他家老板现在还好端端活着否,youer眨了眨眼,他和赞誉倾城是中学同班,彼此什么秉性再熟悉不过:“我刚从你老板那里回来。他帅的实在是没天理呀。你说老天爷怎么造了个这么完美的人呢?”
赞誉横眉竖眼,蹭的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跑掉。倾城在旁看的窃笑:“youer呀youer,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youer好无辜的撇撇嘴:“谁叫他先踩我的新鞋。”
倾城支着下巴看他:“买了新鞋吗?是不是有了新的搭配?”
youer摇摇头:“新鞋,新衣,新帽都买了,但那是表面的东西,旧了,换了,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不这样认为吗?”
倾城沉默不语。
youer知道他一点就透:“别一副感伤的样子,你知道的,我现在这样很好,他在我心里,我们都很幸福。”
倾城展颜,递给他一杯白水,他知道对于幸福的人而言,白开水也可以喝出最甜蜜醇厚的味道。
youer走时问倾城:“你中意的人呢?”
倾城只笑。
youer轻易就明白了,“总会有人拿倾城的爱来配你倾城的美,倾城的心。”他临去时如是说。
倾城笑颜如花,目送youer远去后,转身决绝。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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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很早以前的一个雷雨夜,早到连倾城自己都记不清确切的日子。那时有个男子面朝窗口,望着窗外暴风骤雨眼里装满恐惧:“小万,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虽然我很爱你。”
那时的倾城,还是小万,有一种初生牛犊的倔强与骄傲:“你要走我不拦,但至少你要告诉我,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