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两厌厌————随风飞
随风飞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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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也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问我自己。
"很简单,只要一直往前走就成了。"他紧挨在内侧的床铺上,微微笑著,答,"只要有心,这高

宅大院又怎麽困得住人?"
"说得倒容易。"勾了勾唇,苦笑,"可是我断了腿,怎麽走?"
陆信仅是抬眸看了看我,眉眼温柔,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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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数日。
宋文悠虽然已经回了府,却一步也未踏入我住的冷竹院,袁心也没有再来找过我的麻烦。
直到那一日,焚琴过来收拾屋子,我才发现她手上多了些细小的伤痕。
轻轻叹一口气,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书,一面问道:"焚琴,小姐欺负你了吗?"
"咦?"她身子一震,飞快的将双手藏至背后,笑盈盈的说,"没有啊。小姐这几日只顾着跟那个

宋王八腻在一起,哪里有空来理会我?"
我看她一眼,也不作声,只静静伸出手去,拽过了她的胳膊,细细端详着那十指上的伤口。
隔了许久,才道:"小姐吩咐你刺绣了?"
"唉?少爷你怎么知道?"焚琴张了张口,一脸惊愕。
"那丫头是我的亲妹子,她的脾气,我自然清楚。"微微苦笑了一下,答,"你那日差点将袁心推

下湖去,她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定然会变着法子为难你。而你最怕的就是刺绣,袁心她知道这一

点,当然会善加利用。"

苏家世代经商,做的正是绣品的买卖,所以苏府上下,别说丫鬟下人,便是公子小姐也全都有一

身刺绣的本事。焚琴虽然能干,砍柴烧水样样都会,却偏偏怎么也学不成刺绣。她刚来的那会儿

,几乎每夜都会躲在房里练这个,一双手上新伤旧伤不曾断过。

想到这小丫头倔强的要命,纵然被袁心在暗地里欺负了,也绝不会多提一个字,只一个人偷偷的

努力着,我就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因而慢悠悠的松开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把小姐要的绣品送来这儿吧,我替你绣。"
"不可以!"闻言,焚琴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喊出声。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一抖,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焚琴似也发觉了自己的失言,红了红脸,小声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少爷您身份娇贵,

怎么能干这种下人的活?"
"那有什么?我本就闲着,找点事做,反倒不觉得无聊。"
真要论起来,这袁府上下,有哪个是把我当少爷瞧的?在旁人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吃闲饭的罢了


"可是......"焚琴偷偷觑了我几眼,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唔......那个......"仍旧闪烁其辞。
"算了。"我偏过头去,不急不缓的说,"明日,我自己去你房里取东西。"
"不行啦!"她一下就急了,动手来扯我的衣袖,跺着脚说,"少爷你不知道,小姐她......

我......哎呀!"
焚琴一咬牙,干脆把眼闭上了,直说道:"小姐要我绣的,是她成亲时用的鸳鸯水绣云罗被。"
天旋地转。
我只觉背上腾起一阵凉意来,身体的某处疼得厉害。
却又偏偏笑了起来,越是心痛,就越是开怀。
鸳鸯么?
呵呵......好!
那我便愿他们比翼双飞,白头到老。
于是深吸一口气,微微笑着看了焚琴一眼,吩咐道:"将东西拿过来吧。那一床水绣云罗被,我

自当亲手绣出来,送他们做成亲的贺礼。"
这以后,我花了许多心思,才将目瞪口呆的焚琴打发了出去。
静下来的时候,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如今住在冷竹院里,身边没有下人伺候着,什么事都要靠焚琴打点,也实在是够她累的了。我

虽然腿脚不便,一双手总是好使,平日里闲着的时候,也该替她干点活。而第一样要做的,自然

就是打水了,每回见她一个姑娘家,提着满满一桶水走回来,着实让人过意不去。

我的性子本就不急,平日又缓惯了,再加上力气小,光是行到井边,再将水打上来,就已花去了

半个时辰。
如此看来,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将这水提回屋里去。
皱了皱眉,终于发现,打水这一件事......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上许多。
那时,陆信已经能够下床走路了,而且偶尔也会到院子里走走。
因此,当他刚巧路过井边,见了我状况之后,立刻浅笑着说要帮我的忙。
我思及他好歹也算是个武林人士,气力一定比我大些,所以也就没有推辞,由得他提起了木桶。
谁料,他才一使劲,脸色就沉了下来,才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几步,便已微微的喘起气来了。
我忙推了推椅子,跟了上去,一面又问道:"你要不要紧?若是提不动,就算了。"
"没关系,马上就到了。"陆信摇了摇头,笑容温和,却是一边说话一边咳嗽。
眼见他越往前走,一张俊颜就越是苍白,我在旁看得心惊肉跳。
他每往前行一步,胸口就会跟着紧一下,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我手心里就已全是冷汗了。
这男人虽然生得好看,当真做起事来,却连我这一个断腿的都及不上。]
早知如此,就算一点一点的将水拖回去,也好过寻他帮忙。
正想着,陆信已经身子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
"小心!"
呼吸一窒,顿时竟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拼命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
结果是,我虽然抱住了陆信的腰,却因为重心不稳,同他一起跌倒在了地上。那木桶自然也打翻

了,微凉的井水全淋在了我们两个身上。
"咳......咳咳!"被我压在身下的某人紧紧按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一时竟是手足无措。"你怎么了?伤口裂开了吗?"
"没......"他摆了摆手,苦笑,"如果,袁兄你没有压到我的伤口的话,一定不会疼得这么厉害

。"
我心下一惊,急忙将自己的腿挪开,又问道:"很痛吗?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他没有答话,但那脸色白得吓人,实在称不上好看。
"等着,我这就去找人过来!"
说着就欲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连坐回椅子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拖着一双残腿,哪里也去不了


怎么办?难道还要高呼救命不成?
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是打水罢了,如何料到竟会弄得这般狼狈?
如今这么一闹,那些丫鬟下人们,以后就算想忽略我也难了,肯定人人见了我,都会掩唇窃笑。
罢了,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些。
清了清嗓子,正欲放声大喊,却有人先开了口。
"少爷,陆公子,你们怎么会躺在这儿?"
那算不上甜美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有如天籁。
7
折腾了半天,水没有打成,我和陆信却抱成一团摔在了地上。最后,多亏了焚琴刚好路过,把我

们两个弄回了房里。
我的身体素来不好,下午的时候受了惊又淋了水,当天夜里就觉得身上不大舒服了。整个人昏昏

沉沉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显是受了风寒。
我怕焚琴知道了又要担心,所以变干脆瞒了下来,只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渐渐入睡了。
恍惚间,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苏州城里最有名的那条花街,身上穿着姑娘家的旧衣裳,站在醉红楼

的后门口踢毽子。
我那时年纪尚小,不曾听说过什么苏州袁家,只晓得自己的小名唤做圆圆,又有一大群干娘和姐

姐。虽然时常被打扮成姑娘家的模样,却到底是受尽疼宠的。

然后,只不过转了个眼,自己就成了袁家的大少爷。爹爹威严刚正,大娘美艳无双,又有不少下

人在旁奉承巴结,却没有一个是打从心底里喜欢我的。会莫名其妙的当上大少爷,也不过因了我

是袁家唯一的子嗣。

九岁那年冬天,大娘又为了一点小事大发脾气,命人打折了我的腿,又将我扔进雪地里,......

一天一夜。
最后,性命虽然救了回来,一双腿却是完全废了。
回首往事,漫天黑影扑压而来。z
逃不开,因为我根本连一步都走不动。
于是,索性发起疯来,又是哭又是笑的,心口疼得几乎要窒息了。
仿佛回到了那个大雪天,我静静的躺在地上,手脚冰凉。
一直等一直等,却没有一个人来救自己。
好冷......
恰在此时,一双手朝自己伸了过来,急急的喊:"袁兄......"
"我不是!"咬了咬牙,拼命摇头。
若能重新选过的话,我情愿自己不是什么袁府的大少爷,而只是那个小小的圆圆,站在窄窄的巷

子口,一下一下的踢着毽子......
片刻之后,那双手的主人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圆圆,抓紧我的手。"
只这一句话,冰雪尽销。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
听说我病了整整一夜,也因此连累陆信整夜不睡的陪着。
心下很是歉然,原本是想照顾人的,结果,反而让人家照顾了。
陆信昨日摔在地上时,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今天却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甚至去了趟厨房,

替我端了碗白粥回来,虽然动作仍是慢吞吞的,但,总算是比我厉害了些。

我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所以干脆坐了起来,倚在床头,一边喝粥一边同他说话。
陆信一直坚持自己是武林人士,会些功夫,可说起话来却是文绉绉的,倒更像个书生。
我也不过是稍微隐瞒了一下病情,他便旁征博引,搬出一大堆道理来教训我。分明是在生气了,

那声音却仍是柔柔软软的,面上半分恼意也无,叫人听着听着,便不由自主的走了神。

待他全部说完了,我才发现自己只听清了开头几句,于是只得连说几次"抱歉",敷衍了过去。
碗里的粥快见底的时候,焚琴也推门而入了。
她一见我和陆信坐在床边,立刻就大喊了起来:"你们两个,病的病,伤的伤,拜托别再给我添

麻烦了好不好?"
"少爷!"手一挥,指着我的脸,怒道:"你病得这么重,还爬起来做什么?马上给我躺回去!"
说着,凤眼一瞪,双手往腰间一叉,竟是霸气十足。
我只觉心头一跳,连忙拉过被子,乖乖睡了下去。
"还有你!陆公子。"焚琴一转身,又对着陆信骂了起来,"昨日才跌了一下,今天就到处乱跑,

你也不怕伤口裂开?快点回床上躺着,不许乱动!"
"啊?可是在下......"
焚琴狠狠瞪他一眼,挑眉问道:"怎么?还要奴婢踹你上去不成?"
陆信呆了呆,俊颜微红。
隔了许久,方才苦笑着答:"不劳姑娘费心。"
一边说,一面又慢悠悠的上了床,在我身侧躺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焚琴点了点头,面色稍霁,"你们两个好好休息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奴婢自然

会打点好的。"
说罢,又伸手替我紧了紧被子,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我眼望住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叹起气来。
两个大男人,竟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敌不上,实在可笑。
心头微痛,又忆起了昨夜的梦魇。
那些个过往,我一样一样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所谓的人生,才刚起了个头,对我而言,却已经太嫌漫长了。
悲悲喜喜,全如一梦,只盼这一切快快结束了才好。
想要的,永远得不到,由始至终,都是一样寂寞。
昨夜,那一道温柔的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也仅是错觉吧?
握了握拳,指尖上似还残留着余温。
心头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常常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一切,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
就好比那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喜欢上宋文悠,甚至不在意他是男是女,结果呢?真正伤心痛苦的

人,还是只有我。
是时候放手了......
君若无情我便休。
人家既无心于我,苦苦纠缠着,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如此想着,又是一声轻叹。
一转眼,却见躺在身旁的陆信正盯着自己瞧。
那一双黑眸,暗光流转,似梦似幻。
我看得痴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微微红着,道:"昨晚麻烦陆公子照顾我,真是不

好意思。"
"没关系。"他摇了摇头,却仍是直直的望住我。
"陆公子......?"愣了愣,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他只眨了眨眼,微微笑着,神情温柔似水。
然后,轻唤出声:"......圆圆。"
"今天的天气很好。"
那日早晨,倚在窗边看风景的陆信突然就这麽说了一句。
我当时正忙著往云罗被上绣鸳鸯,因而并未理会他,隔了好一会儿,才略略抬起头来,问道:"

你刚才同我说话了?"
"呃......"他扯了扯唇,浅浅笑著,答,"更正一下,不是方才,而是半个时辰前。"
微窘的偏了偏头,又问:"那,你说了些什麽?"
"在下是说,外头风和日丽的,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闻言,我仅是转头往窗外望了望,不答。
对我而言,年年岁岁,春光只相似。
纵是再美又如何,瞧在眼里,也不过徒增忧扰罢了。
但面前的男子显然兴致大好,自顾自的说道:"这种日子,应当出去放纸鸢才是。"
纸鸢?我一听这两个字,立刻就惊得目瞪口呆。
"......你?"愣了愣,忍不住脱口而出。
且不提陆信的年纪,光是他的身子就......
不得不怀疑,这男人当真跑得动吗?
"袁兄,"陆信轻咳了一声,苦笑道,"在下虽然身体不济,但稍微走几步还是不成问题的。"
"喔。"点点头,无可无不可的答了一句,"那你就去吧,不送了。"
说罢,重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刺绣上头。
谁料,那男人却忽然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巴巴的望著我,软言软语的问道:"袁兄,你不一起

去吗?"
那笑容温雅动人,那一双眼睛里似含了水雾,朦朦胧胧,亦幻亦真的,直瞧得人失心失魂。
於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应下了。
阳春三月,正是放纸鸢的最好时节。
我年少的时候也曾玩过这个,只是时间过得久了,几乎都记不清了,而今再见,竟是恍如隔世。
我的腿动不了,帮不上陆信的忙,所以只是在树底下坐著,看他一个人玩得高兴。
陆信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圈,那纸鸢才摇摇坠坠的飞了上去,接著风力,在半空里上上

下下的晃著。
他於是转过头来,朝著我笑了笑,几步上前,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抬眸,看了一眼他沾著泥巴的白衣以及夹了细草的黑发,笑问道:"如何?这一回你又摔了几次

?"
陆信面上一红,瞪了瞪眼,微恼的答:"我不过是......是......"
"也就是在平地上走走,然後便无缘无故的跌倒了。"我眨眨眼,打断了他的话,"陆公子果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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