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两厌厌————随风飞
随风飞  发于:200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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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起来,哪里还轮得到奴婢来多嘴?唉,早知少爷还如此挂心他,奴婢实在什么都不该说

的......"

我摆摆手,拦下她的话,轻声道:"我觉得有些累,想歇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焚琴一出门,我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就这么倚在了床头,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方才有一瞬,几乎以为自己也要跟着去了。
"呵......"轻轻哼了一声,低笑不止。
那种人......哪里值得我为他去死了?
年少英雄又如何?容颜俊美又怎样?
他既屈于这世俗伦理之下,就不配教我倾心。
他有本事负我相思,又凭什么让我系情?
两个男子相恋,不容于世,宋文悠怕世人诟病,我却不怕!
伸手,轻轻抚过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然后缓缓垂下眼来。
恨只恨,从来只能被困在这一方院落里,否则......天下之大岂会寻不到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心神恍惚间,却听床上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转头,这才发现陆信已经醒了过来,正大睁着黑眸望住我。
我心里乱得很,没什么力气开口,因而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多加理会。
"袁兄......"反而是他先说了话,那声音低低哑哑的,极是温柔。
皱眉,有些受不了这个称呼,但仍旧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在下方才,似乎听你和那位姑娘提起武林大会的事。"他微微喘了一下,说得有些吃力,"你可

知出了些什么事?现下情形如何?"
我有些疑惑的望了他一眼,只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死人。"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双黑眸里渐渐的腾起雾来,接着问道:"大概死了多少人?其余的伤得

重不重?"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晓得?
心下微恼,却仅是沉着一张脸,不冷不热的答:"能死的都死了,剩下的应该有差不多了。"
闻言,陆信突然闭了闭眼睛,面上的神情痛苦的扭曲着。
给他上药的时候,明明疼得厉害,却也不见他现出任何痛楚的表情来,怎么这会儿反而......
"那些武林人士里头,有你喜欢的人吗?"我说着伸手擦了擦他额上的汗。
陆信摇了摇头,面色微红,哑声答:"不过是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罢了。"
"这样啊。"我不曾结交过朋友,所以完全不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隔了一会儿,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因问道:"你也是江湖中人?"
所谓志同道合,指得应该就是这个吧?
只不过,眼见这男子柔柔弱弱的,实在不似学武之人。
而且,他这种长相,这种性格,竟然不是"那个",实在是有些怪异。唔......不对!怎么连我都

受了焚琴那丫头的影响,什么事都尽往歪处想。
正寻思着,床上那人已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陆某虽也学过几年武功,可惜身手素来不济,危急关头也没那个能耐救援江湖同道,只能眼瞧

着他们惨遭邪教毒手。"
"那也是他们自个儿技不如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这男人,明明连自保都有困难,还谈什么救人


陆信悠悠的叹了口气,眼里全是哀戚之色,轻声道:"若非我一时大意,也不会给邪教之人可趁

机。他们能这么轻易闯进来,全是因为......我的疏忽。"

我微微一愣,终于想明白了他的身份,于是击了击掌,恍然大悟的说;"原来,你是看门的。"
"咳咳......"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咳嗽了起来,一面苦笑着答,"的确......差不多。"
4
几日后,我将陆信的身份告诉了焚琴,可惜她死活都不肯相信,坚持认定他是某间勾栏院的头牌

或是某位达官贵人的男宠,历尽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至于理由,自然是因为那男人生得太过好

看了。

我同焚琴争论了半天,到底还是敌不过她那异想天开的头脑,只好放弃。
反正,无论陆信究竟是什么人,都与我毫无干系。
说来说去,他也只是个过客罢了,待身上的伤好了,总是要离开的。
还有焚琴也是,自我救下她的性命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她就算再怎么忠心耿耿,迟早

也是要嫁人的。
低了低头,苦笑。
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会被困于此,然后再同袁心和宋文悠纠缠不休。
我微微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自己由身至心,都倦到了极至。恨不能就这样躺下去,从此再不

清醒。
"少爷,你很累么?"
愣了愣,轻轻颔首。
焚琴在我身边服侍了这么久,甚至比我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当然是骗不过她的。
"少爷这几日一直忙着照顾那个小白脸,夜里一定没有好好睡吧?"她撇了撇嘴,微恼的说。
我掩唇低咳一声,纠正道:"......陆公子。"
她那样子称呼人家,实在是很失礼。
"是是是!"焚琴吐了吐舌头,神情可爱,一面又扯了件衣服过来,披在我身上,道,"少爷,今

日天气好得很,不如奴婢推你出去走走吧。"
我朝床内望了望,皱眉。"可是,陆公子......"
"哎呀,放着他一个人又不会死!"
说罢,也不待我答话,直接推着我出了屋子。
袁心虽然不许下人随意进出冷竹院,却并未限制我的行动,所以我们一路往前院行去的时候,没

有受到什么阻挠,大部分人都只当我不存在而已。
因为还是初春的关系,庭院里只有几株梨树开了花,幽幽的清香顺着风吹过来,散在鼻息间,竟

有那么几分熟稔。
我心中一动,蓦地的想起那一夜,陆信身上的淡淡花香,倒是与这味道相去不远。只是不知,他

一个大男人,身子上怎么会有香味?
正疑惑着,两人已经行到了荷花池边,然后......远远的就瞧见袁心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躲避不及,就这么不期然的遇上了。
袁心先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随后又照例冷嘲热讽了几句。
所说的,也不过是我出生下贱、是个青楼女子生的野种,又兼有断袖之癖、喜欢勾引男人云云。
这些话,我早已听过许多遍了,因而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是焚琴性子冲动,稍一被人挑衅就

会动怒,她听完袁心说的话,马上就跳了出来,大声反驳回去。

于是,那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女人很快就开始了吵闹,而且越到后头越激动,简直发展成了泼妇骂

街,甚至还互相推搡了起来。
我平时早就见惯了她们吵架,再加上这日精神不大好,所以没有上阻止。谁料,吵着吵着,焚琴

竟然狠推了袁心一把。
接着就见袁心踩了个空,直直往那荷花池跌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却忽有一道人影从树上飘然而下,踏着水行了几步,一伸手,就将人给救了回来


片刻之后,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个剑客打扮的年轻公子。俊眉修目,气宇非凡,端的是位风流潇

洒的英雄侠士。
一瞧见他的脸,我便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心头阵阵钝痛。
宋文悠......
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吧?只是料不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下遇着他。
明明心痛得厉害,却偏偏睁大了双眸,痴痴望着,只因为......一见了他,就完全移不开眼去。
宋文悠微微皱了下眉,面无表情的回望过来。
视线交缠的那一刻,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以为是天荒地老,但其实也不过短短一瞬而已。
因为,他马上就偏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回了怀中的女子身上。
对了,那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她才是他真正应该疼惜的人。
不是我......
疼痛郁结在心,怎么也挥不开,却总忍不住抬眼看过去,直盯着那两人瞧。
平日里,袁心总既骄傲又任性,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可一到宋文悠面前,立刻就变了性情。又

是发抖又是垂泪,楚楚动人,温柔到了极至。
她这般会作戏,确实胜我一筹,也难怪宋文悠要移情别恋了。
毕竟,我这人的性子本就称上好,又学不来人家曲意承欢。更何况,同硬邦邦的男人比起来,总

还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更好些。
见不着宋文悠的时候,总是心心念念的记着,一直将他挂在心上。可一旦见了面,却反而觉得更

加难受。
只道是相见不如不见。
我宁愿相思成狂,也不愿看那两人整日腻在一块,动不动就亲亲我我。
握了握拳,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吩咐焚琴推我回房。
一路上,焚琴说了好些安慰人的话,可惜我连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心里所想的,全是那些个过往。
大雨里,他全身是血的倒在袁府门口的样子;重伤痊愈后,他第一次对我微笑的样子;以及那一

夜,他开口说出自己要娶袁心为妻时的样子......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却是......物是人非。
那相思,锥心刺骨,疼得我几乎发起抖来。
我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究竟错在哪里?
只因那人跟我一样生为男子,便绝对不能去喜欢了吗?
可笑!
情爱那种东西,根本没有对错可言,会被世俗礼教所缚的,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罢了。
如是想着,一面又以手遮脸,不由自主的低笑了起来。
所谓的伦常情理,我从来视如草芥,到头来,却偏偏要为此所累。
"哈!哈哈......"
放声,直笑到心上的疼痛化做了一片麻木,再没有任何知觉。
及至此时,我才总算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事实上,真正可笑的人......一直都是我自己吧?
因为担心我的情况,焚琴一心想伴在我身边。可惜我实在是累得很,也不想跟人说话,所以一进

屋就打发了她出去。
但我忘了,房里其实还有一个人。
我推著木椅慢吞吞的行过去,一抬头,就见陆信正倚在床边,眨著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住我。
他的身子还未好全,脸色依旧苍白得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见尤怜。
这种人,生来便是该叫人疼惜的吧?就好像袁心一般,纵然平日再怎麽娇蛮任性,到了心爱的男

子满前,也总是会现出万丈柔情来。
不似我......
一样生而为人,为何偏偏差了这麽多?若这就是我的命,是不是便该这样认下了?
如此想著,竟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怨恨。
然,心里越是气恼,面上的笑容就越是灿烂。
"已经能起身了?"
"是。"陆信轻轻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发现气氛的异常。"麻烦了袁兄这麽久,真是不好意思。"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会,悠悠的叹了口气,问:"你那日伤得这麽重,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就

这样死了?"
闻言,他稍稍愣了一下,眼里闪过种种复杂的神色。到最後,却只是淡定从容的笑了笑,一字一

顿的说:"陆某还不想死。"
"有放不下的东西?"责任?还是......
他掩唇轻咳了一下,神情温柔似水,轻轻的道:"......是一个人。"
"心上人?"
陆信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他仅是微窘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就他的容貌来说的话,谈起情爱来,也该是一帆风顺的吧?真是叫人羡慕哪。
我掉头望向窗外,神思忽然恍惚了起来。
自己生得并不好看,又断了腿,脾性更是古怪的可以,也难怪没人肯喜欢我了。
但,这些全是我的错吗?因为生来便有的缺陷,我就注定要一直寂寞下去吗?
宋文悠也好,袁心也罢,甚至焚琴也可以,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够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而已。为什麽

......连这小小的心愿也无法达成?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被人喜欢过。
娘把我视为攀求荣华富贵的棋子,爹只会冷著一张脸教我念书,大娘......我对那个女人的记忆

,仅止於她打断自己双腿时的凶恶残暴。
袁心,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却从来只将我视为仇敌。还有宋文悠,曾经倾心相恋的情人,此刻却

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为难。
那些人的心里从来没有我,所以又怎麽会明白......一个人哭泣的时候,真的很冷很冷。
闭了闭眼睛,一时只觉痛贯肌骨。
"其实活著也不算什麽好事。有时想想,反倒是死了干净。"扬了扬唇,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麽

要在此刻微笑。
话落,身旁的男人却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我的衣袖。
他一边咳嗽著,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不可以......"
我心下一惊,直觉的想摆脱那双手,却被他死死扣住了,动弹不得。
"袁公子,你为了这种小事寻死觅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世上多的是断手断脚的人,不全都

好好的活著吗?陆某行走江湖的时候,也遇过不少残了手脚的武林人士,里头不乏义气干云的英

雄豪杰。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志在四方,受了一点小挫折就哀哀叹叹,这种人......根本连死得

资格都没有!"他连著说了一堆话,喘个不停,声音却依旧是温温柔柔的,与那口气半点不符。

我听他说完,缓缓的眨了眨眼睛,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
为何这男人就连生气的样子也是柔柔软软的,只会惹人怜惜?
"那个......袁兄......?"陆信呆呆的看著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抚了抚胸口,顺著气,笑问:"你怎知......我是为了这一双腿才要寻死的?"
那男人依旧是一脸呆样,讷讷的问:"不是吗?"
"喜欢的那个人,就要同别人成亲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忽略心底传来的奇异痛楚,只微微

笑著问,"你看,我这样够不够资格去寻死?"
"咦?啊......抱歉,我......"俊颜微红,一下就手足无措了起来,"依我看,袁兄只是缘分未

到而已,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对......‘天下何人不识君',也不对......"

"天涯何处无芳草。"掀了掀唇,好心的替他纠正。
陆信忙不迭的点头,感激的看我一眼,又道:"袁兄生得一表人材,心肠又好,脾气也温和,自

然多得是姑娘喜欢你。"
"可惜,我喜欢的不是姑娘。"我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盯住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我的心上

人......是个男的。"
面前的男子一下就怔住了,呆呆愣愣的看著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也没有再说什麽,仅是低了低头,眼望住他紧抓著我不放的那一双手。
陆信终於回过神来,一下甩开我的衣袖,整个人往床後缩去。
"怕了?"
他咬了咬牙,拼命摇头,却是死活不准我再接近了。
叹气。
我发誓,自己当真不是故意的。
只不过,这男人安慰别人的手段委实是太过笨拙了,却又偏偏可爱得紧,叫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一下。於是,我就不由自主的......动口了。
眼见他微微红著脸,一副被我调戏了的表情,实在好笑。
思及此,忽然发现胸口的痛楚减轻了不少,不似方才那般疼得厉害了。
然後,又想起陆信先前说的那一番话。
於是垂下眸子,似有若无的叹道:"若我当真心比天高,不甘心幽居於此,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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