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逝去的同性恋情 上——金允七
金允七  发于:2011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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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到涉世未深的晓明。如果,我被迫就范于方俊华,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无穷的深渊,不仅身心将受到巨大摧残,而且一刻也不会再有

心灵的宁静了。况且,晓明一旦知道真相会怎样想?一个人悄悄离去似乎是唯一的解脱,可是晓明怎么办?这个可爱的孩子更不是方俊

华的对手,而我显然也更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了。

东方既白,我推醒身边的晓明。

“老公,干嘛不让人睡觉啊?”晓明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

“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我正色道。

“啊,什么事情?”很少见我这么严肃,晓明顿时睡意全无。

“是这样的。我想继续念书,你不是也想考研究生吗?我们一起努力,到北京去上学,好不好?”我艰难地说道。

“那我妈妈怎么办?我每个月要给家里钱的。”晓明紧张地看着我,似乎不信我的话是认真的。

“没关系的。博士生有工资,硕士生也有80多块钱的补贴,我们一起照顾老人家。”

“不,怎么能让你出钱。”晓明的声音很轻。

“傻蛋,我不是你老公吗?”我伸手搂紧他的腰,生怕说服不了晓明。

“那也不嘛!我可以自己打工做家教。”晓明把头靠在我肩上。

“到时候总有办法。”我安慰道。

“那好吧,你可要多辅导晓明哦。”晓明点点头,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半晌又悠悠地说道:“在上海念书不行吗?干嘛一定要去

北京?”

我无法说出离开上海的真实原因,只好哄他道:“晓明啊,北京可好玩了!你还没去过不是?3年拿个硕士,正好北京也玩个遍了,然

后我们回上海,或者,一起出国!”

“那好吧,我妈妈一个人……”晓明欲言又止。

“你妈妈不是就要退休了吗?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北京的,给她租个房子。”

“那又要花钱了。再说,她不知道我,和你……”晓明确实很注重细节。

“寒暑假我们也可以回上海啊。”我赶紧趁热打铁。

晓明开心地笑了,那神情好像已经考上研究生似的。

我盘算着,还有1年的时间,1995年1月将是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如果顺利,1995年9月我和晓明就将开始新的校园生活了。

项目审查会非常顺利,其实倒也不是我们的工作有多出色,关键是建设单位的公关水准确实出类拔萃。照例,会后每人领了一只大马甲

袋,里面是一套羊毛内衣和一个大信封,信封里放着簇新的10张老人头,这在当年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回到上海,科里发年终奖了,王科长7000元,马姨6500元,我拿了6000元,张浩5500元,晓明只算半年,是2500元,可谓皆大欢喜。

工会还为大家办了不少年货,我没冰箱又是一个人,这么多东西当然无法消受。想到年货可以给崔美善的,只是和她见面岂不是对人家

的再次伤害?最终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留了水果和一袋香肠,我把其余的年货分给了科里各位,大家热情地邀请我去家里过年,但我决定还是一个人过,初3以后再去拜年吧

腊月28晚,科里同事一起吃晚饭。席间,王科长不胜感慨地回顾自己一辈子的工作经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感伤地称自己是最后

一次和大家吃迎新饭了;马姨是个酒量不大但特别爱喝的主,那天喝了不少酒,醉意中竟然搂住王科长大哭起来,嘴里责备着自己平常

的诸多不是,称今后再没领导能那么担待自己了;王科长坐在我旁边,平时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他那天也喝了一杯,红着眼睛不时看我

一眼,目光里充满爱怜;我举杯祝王科长健康长寿、生活幸福,王科长回敬了我,让我好好工作,一定要多照顾晓明;张浩坐在我的另

一侧,亲热地和我不断碰杯,还不忘数落晓明来后我对他的“冷淡”;只有晓明坐在下首,静静地吃菜、喝酒,面带笑容地看着大家,

好像在观看一场热闹的表演。

除夕中午,我们放假了。

我上超市买来一些熟食和一整箱方便面,又去宿舍大门边上的小店买了一大瓶可乐、6罐啤酒,这几天就这么对付了。

赶在邮局关门前我给家里汇了1000块钱,并在留言栏上写道:“亲爱的奶奶、爸爸、妈妈和弟弟新年好!永远爱你们,允七。”

黄昏的大街上人流稀少,我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大步流星。再过几个小时, 1993年,我的人生一页就要悄悄翻过去了。

第13节

大年初一早晨,一阵敲门声把我从酣睡中唤醒。

迷迷糊糊开了门,只见徐晓明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外,身边是一位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的妇女,手里提着一袋水果。

“小金老师,这是我妈妈。”晓明笑笑,向我介绍道。

“啊,伯母新年好!”我连忙欠欠身,热情地致意。

徐伯母长着一双和善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宽宽的嘴和下巴。除下巴外,晓明和她简直如出一辙。

“金老师好!晓明这孩子不懂事,让您费心了!”徐伯母一口“沪普”倒也说的很利落。

“哪里,晓明很不错的,大家都很喜欢他。”不知不觉我老气横秋起来。

“晓明常说起您,说您对他可好了!这孩子就喜欢上您这儿,我说别影响金老师休息,他就是不听。去年您探亲回来送给晓明那么多水

果,前天又送了那么大一只老母鸡,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您一个人在上海,昨天我想请您来吃年夜饭,晓明说您和老乡一起过,所以…

…”

我看了晓明一眼,小东西正用大眼睛在屋里东张西望,好像我们的对话和他毫无关系似的。我心里有点歉意,应该把单位发的年货全部

送给晓明,怎么就没想到呢?

“哦,晓明昨天和我说了,真是太感谢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今天中午金老师到我们家吃饭吧!”徐伯母热情地发出邀请。我瞟了一眼站在母亲身后的晓明,小东西偷偷对我点头。

“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应该我请你们的,只是……”

“饭店不开门,自己又不会做。”晓明调皮地接上我的话,引得我们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一起乘车来到晓明家,这是一栋典型的石库门住宅,住了7、8户人家,天井、过道显得杂乱无章。

顺着黑暗狭窄的扶梯上了二楼,向右一拐就是晓明家的房间了,这是二楼朝北的偏房,估计面积最多不超过14平方米。室内陈设很简单

:2张单人床,一张折叠桌和4只方凳,再加上一只大橱、一只五斗橱,五斗橱上放着一台略显陈旧的17寸彩电。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看

得出徐伯母是个非常能干的主妇。

我注意到,对着房门雪白的墙上,挂着一幅用黑色镜框装裱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年轻男子,嘴角微微上翘,露出非常灿烂

的笑容,那笑容我似曾相识。

见我望着照片出神,徐伯母说道:“晓明他爸爸死得早,我一直挂着他的像,心里不开心就看一看,好有个想头。”

说完,伯母揉揉眼睛,走到遗像前,抬头望着相片,声音颤颤地用上海话说道:“老头子啊,侬新年好哇?我还有晓明蛮好咯,侬放心

好嘞。”

“姆妈,快去烧菜好哇?小金老师我来陪。”晓明乖巧地说道,不想让母亲难过。

“哎,好,我去烧菜。小金老师,您坐一下啊。晓明,快去泡茶!”徐伯母眼里闪动着泪花,边说边下了楼梯,他们的厨房在底层。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晓明。看到晓明父亲的遗像,我想起了自己10岁时就故去的母亲。只是在我家里已经找不到任何母亲的痕迹了。徐伯

母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抚养成人,而我父亲丧妻不到一年就再婚了。

触景生情,不竟心中黯然。

晓明给我泡了茶,见我脸色凝重,聪明的小家伙故意顽皮地一屁股坐在我身上,面对着我上来就是一口。

我连忙推开他,骂了一句:“疯啦?当心点!”

“老公,今天过年要开心一点哦!”晓明笑嘻嘻地边说边从我腿上站起身来。

我看看晓明,笑着点点头。

晓明又乐呵呵地说道:“老公,我等下跟妈妈说,吃了饭就跟你过去,这几天陪陪你。”

我苦笑着摇摇头:“臭小子,有了老公就不要娘了?还是陪你妈妈吧,她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啊。”

晓明看了一眼墙上的遗像,没吭声。我的话显然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那双大眼睛里升腾起一片雾气。

过了好一阵子,晓明轻轻叹了口气才恢复了常态。

上海人确实特别能干,不大一会儿,晓明妈妈做的熏鱼、咸肉百叶、酸辣菜,还有咖喱鸡块、清炒芹菜、清蒸黄鱼、老母鸡汤等一一端

上了桌,虽不奢华但却实惠丰盛,色泽也是赤橙黄绿搭配相宜。

饭间,徐伯母非常热情地给我和晓明布菜,不住地问我菜是否可口,虽说相对我的口味菜有点甜,但我还是不住地点头称好。徐伯母听

了眉开眼笑,晓明则坏坏地对我挤眉弄眼,嘲笑我的做作、客套。

饭毕,晓明切了一盘水果,然后收拾起碗筷下楼洗碗去了。我和徐伯母拉起了家常。

徐伯母是一家电视机厂的工人,前些年效益不错,这2、3年企业每况愈下了,好在领导考虑到她家庭困难才没下岗,但每个月工资奖金

也就500来块,过年过节才能多个3、5百块钱。再过10个月,徐伯母就可以退休了,退休后收入反而能多点,大约600来块钱。

回忆起晓明父亲,徐伯母再一次流下了热泪。

她告诉我,晓明父亲人特别聪明,本来考大学十拿九稳,不料高中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只好当了一名建筑工人。后来经人介绍

和晓明妈妈恋爱,两人1971年结婚。婚后,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相约有机会一定继续深造,即使生了晓明也坚持自学。不料祸从天降

,1974年晓明2岁生日刚过,他父亲在一次事故中被倒塌的吊车夺去了生命。

“我知道,他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儿子好好念书,一辈子太太平平。”提到晓明徐伯母语气中充满了怜惜和自豪。从小没有父亲的孩

子非常敏感而乖巧。晓明小时候被年龄大点的小朋友欺负,总是一个人默默忍受从不告诉妈妈。只有一次,小朋友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

种,晓明一反常态凶狠地打了比他高出一头的对方,回到家里抱着妈妈痛哭了大半夜。读书后,晓明从来不用大人操心,顺顺利利地考

入大学、工作。

我也如实地介绍了自己的情况:10岁丧母,和奶奶、父亲、继母还有弟弟生活在图们农村,大学考到了上海,后来又念了研究生,毕业

后分配到单位上班。

“小金老师,有朋友了吗?”晓明妈妈关心地问道。

“姆妈,侬勿要烦好哇?”晓明此时正好端着洗好的碗筷进屋,打断了徐伯母的话。

晓明气鼓鼓地一口气说道:“小金老师有朋友了,关系不要太好噢!伊朋友也是阿拉科的,也姓徐。好了吧?”

我知道,晓明说的那个我的“朋友”就是他自己,心中暗暗佩服这小东西的机智和勇气。

“伯母,今天真打扰你们了,您做的菜真好吃。”我害怕晓明妈妈再问点什么,不等晓明说完,就站起来准备告辞。

晓明妈妈热情地挽留我吃晚饭,我客气地谢绝了。晓明从床上拿起一个小包,我用眼光坚决地制止了他。看得出小东西很不甘心,趁他

母亲不注意,张开口露出小牙齿,做了一个小猫唬人的鬼脸。

晓明和徐伯母一直把我送到江苏路口的车站。跳上公交车,我回身看到车窗外,他们母子在寒风中对我频频招手。

。。。。。。

宿舍的楼道里,张浩背着个大包,一个人来回徘徊着。

我大吃一惊:“小张,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张浩阴着个脸,嘴里蹦出两个字:“开门!”

我打开房门,张浩进屋后径直往床上一倒,也不理睬我,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怎么了?大年初一也不给哥哥一个好脸色?”我递上啤酒。

张浩接过来打开,仰头一口气喝得精光,随手把空罐子砸向地上。

“和小杨闹别扭啦?”我捡起空啤酒罐,小心翼翼地问道。

“金哥!”张浩一咧嘴,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

原来昨天晚上,张浩让小杨去他姑姑家吃饭,小杨称上海人必须在自己家里吃年夜饭,当时张浩就很不爽;吃年夜饭时,张浩姑父称自

己儿子结婚没房子住,让张浩向单位申请宿舍早点搬出去;今天一大早,张浩到小杨家拜年,小杨母亲对他很冷淡,直截了当地表示若

无房子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中午,张浩带着一包气回姑姑家,结果她们全家去姑父母亲那儿了,桌上留了张条子让张浩自己出去吃饭

,称冰箱里的饭菜要在初二招待客人。

张浩虽说是个粗线条的人,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姑姑一家对自己的冷淡和轻视,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一气之下整理好行装来到我这里

我知道,黑土地长大的张浩身上带有太多那块土地所赋予她子民的特质了,在上海这个灵秀的江南大都市,随时可能与周边环境发生格

格不入的碰撞。寄人篱下的处境,又无时无刻不在伤害着这个关东汉子的自尊。

其实,张浩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在那不堪回首的岁月,他的父母不及弱冠之年即被残酷地送往寒冷荒凉的黑土地,几十年思乡不得归

,只好把返乡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张浩13岁那年,被送到了上海姑姑家里落了户口,在上海上了初中、高中和大学。

张浩是和我同时进单位的,一见到同样来自东北的我,他就表现出特别的亲热,这一点对于身在异乡倍感孤独的我显得弥足珍贵。

虽然,张浩的憨直不被领导赏识,有时候懒惰的他也会在无意中给我的工作造成一点小麻烦,但我始终对他抱有兄弟般的感情。

我只是有点担心,不知道张浩要在我这儿住多久,日子长了我和晓明会很不方便的;我更担心晓明这几天来找我,看到张浩住过来产生

误会。

当然,事关紧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连忙安慰张浩不用担心,让他这几天就在我这儿先挤挤,等上班后向后勤处提出宿舍申请再说

问张浩吃了没有,他摇摇头,我赶紧拿出熟食,又给他泡了一碗方便面。

张浩显然是饿坏了,端起面条狼吞虎咽起来。

吃罢,张浩盖上我的被子昏昏睡去,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有人敲门,我起身打开门,来的竟是徐晓明。

第14节

晓明进了门,看看我,又看看床上的张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话没说就转身推门而出。

我赶紧追出去,想向他好好解释一下。

“晓明,晓明!”我追着晓明喊道。

晓明反而撒腿飞跑起来,我只好加速追上去,直到宿舍大门口才抓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晓明一把甩开我的手,愤怒地喝道。

“听我解释!”我有点气喘吁吁了。

晓明一扭头又撒腿要走,我再次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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