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韩在今叫住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淡淡说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他笑着瞧他一眼，便赶着离开。

韩在今，愣愣看着他离去背影，坐落在寂寞的空间。他沉痛闭上眼，他不断告诉自己TIME已经不在人世间的事实，不管眼前的唐时是谁

，他绝对不是TIME，一旦认清这事实，他便无法抑制情绪放声大哭。

三年过去，被隐藏的痛仍在这一瞬间爆发。他不是不知道，不要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但岁月并没有洗刷掉他的痛，依旧一刀一刀在凌迟

他。

随后，他带上门，他望着唐时的家门良久，不禁问自己：重来一次？是上天对我恩赐，还是残酷？

「你去哪里？我到处找你。」徐驰恩一看见他立刻上前。「昨天阿姨还特别用视讯找你。」

「啊！我忘了。」他想起与母亲的约定，说好每天要用视讯跟她报平安，才第一天，就爽约。想着他得赶快到饭店的楼上跟母亲联络一

下。「我先回房。」

「真是的。」徐驰恩忍不住摇头。他跟在韩在今的身后看到他的发现：「喂！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一回事？不像你的风格。」

韩在今停下脚步，想到昨日的荒唐，他不禁尴尬苦笑：「别人借我的。」

「别人借你？可疑喔！──是不是那个叫唐时的？」

韩在今不说话，表示默认。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开心，其实都无所谓，不要觉得有罪恶感。不过，阿姨那边到是要隐瞒一下。」

「我明白。」韩在今点点头。

「话虽如此，不过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比你那些庞克什么的，简直好看太多了。」

「老古董，你懂什么？」韩在今笑着说。

「好家伙，得意忘形是吗？」徐驰恩用拳头敲了他肩膀。

「好痛。」韩在今笑着缩了一下。

「快进去，别让阿姨等太久。」

「我知道了。」韩在今深深吐了一口气，就算上天让他重来一次，他也想再爱一次。

「昨天跑那去了？」徐研丽在电脑一头寻问着。

「阿姨，昨天表弟吃了药提早睡，所以没有跟您报平安。」

「那今早呢？我问过服务生。他们说一早整理时就不见你在房间。」

「我睡得很浅，天还没亮就出去走走。妈，你不相信我？」

被儿子反问一句，徐研丽顿时不好意思，她笑了笑：「怎么会，你有病在身，我自然多关心一下。」

「彼此彼此，这也是我想问的，你不是应该要在医院治疗吗？怎么会在房间里传视讯给我？妈，这样不行的，医生都跟我说你是最不合

作的病人。」

「啧！真是的，怎么说起我来了。对了，两个礼拜有新的常务会过去，驰恩，这个礼拜你先代班一下，我已经发公文了，他们下午就会

收到。」

「是，阿姨，待会我就下去交接。」真倒霉！想说来休假的说。徐驰恩在徐研丽看不到的角度扮鬼脸，韩在今看到明白他的心情，于是

在一旁偷笑。

「还有，身为社长的你，记得去接一下新到来的常务，可别待慢人家。」她这句话是对韩在今说的。

「知道了。」韩在今明白他只是挂名的位置，真正的主导权还是在母亲的手上，他并不在意权力问题，本来就不在乎，自然乐得轻松，

反观徐驰恩虽然是代理的，但也表示他的忙碌工作正式开始。

结束了视讯，徐驰恩长长吐了一口气：「你再搞一次失踪，我就要短命十年。」

「不会的，你没听过祸害活千年。」

「我的老天，你什么时候敢开我玩笑？真是的。」徐驰恩用力搓揉韩在今无辜的头，这时他发现韩在今的手表破裂的痕迹。「咦！怎么

一回事？」

「其实我也忘了，吃了药后所发生的事情，我一概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弄坏的我不知道。」

「算了，我替你拿去修吧！」

「对了，哥，麻烦帮我查一件事，这是我从他的住家拿来拷贝出一份。」

徐驰恩接过韩在今给他的纸片，打开一看便皱了眉头：「这是身份证影印本，你要我查他？」

「对！」韩在今接着说：「我想知道他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

「在今，你这样子，我反而有些担心，你不会想把他当成TIME吧！」

韩在今沉默，他凝望着远方。其实在他心中并没有答案，甚至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唐时，该对他用什么样的心境。

「在今，」徐驰恩见他久久不语，便进一步说：「如果没有把握厘清唐时与TIME之间的情感，不要轻易投入。」

「嘿！说得好简单，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徐驰恩双手分别撘在韩在今的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受任何伤害，三年前的那一次，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

韩在今看着他，先是自嘲式的冷笑，然后不自主揉着眼睛：「干么这样？想惹我哭啊！」

徐驰恩晓得他已掉下泪水，于是拉他过来拥抱他，安抚的拍拍他背上。

我只是希望这么做能减轻我的罪恶感。

徐驰恩在他看不到的情况之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两个小时了，他还在这里。

唐时犹豫良久，口袋的红包抓了又抓，就是用没勇气将它送出去。

算了！别自找麻烦，叫别人帮他送就行。纵然是如此的迂回，但比起内心情感的束缚，他认为会好过一点。

这个红包，根本不该由他交给他。于是他牵起脚踏车准备要走。

「唐时！」有人叫住他。

他一惊，知道是他，于是加快脚步，却被人拉他背后衣衫。

「唐时，你怎么会在这里？」张重次盯着他。

唐时低着脸，紧张地说：「我是来替方教授送红包的。」

张重次脸色十分难看，他强力将唐时拉到一旁没有人的角落，将他抵在墙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来做什么？」

唐时看着他，斯文的书巻气仍在，只是人已经不再对他温柔。

「我真的是来送红包的，方教授有事要去台北，不能来，所以派我来。」

「真的？」他挑起怀疑的眉毛。

「说好的约定我不会破坏。」唐时淡然地吐出每一个字的伤。

张重次发现他的难过，不禁心疼的抚上那张熟悉的脸庞。但唐时赌气拍开他关爱的手别过脸去。

「我知道委屈你了，但我实在没有辨法，家里逼得紧急得抱孙子，我是独子，又不能不顺从他们，又怕、怕他们知道我是、是和你一样

的类型……」

「我知道！」已经说了N遍了，烦都烦死了。唐时有点脑怒的不去看他。

张重次紧紧抓住他的手向他拉近，拉近他和他的之间距离，一种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距离。

「老公……」张重次的老婆出来正要他买东西，却目睹这一切不该看到的画面，她倒抽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不能发声的嘴，咬着下唇，

深怕被发现，蹑手蹑脚退回家门后，一边平抚自己紊乱的心绪，一边竖高耳朵听他们说的内容。

「别这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唐时淡淡地说。然后扳开他的手，无奈低着头。

「唐时，我知道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我别无选择，我不能做什么，只有……」他从口袋掏出钱来，抓着他的手放在他掌心。

唐时愣住，眼看折得整齐的千元大钞在手心，他不禁冷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价值？」

「不然你把帐号给我，我再汇钱给你，我知道你最近生活窘境……」

唐时啍一声冷笑，然后一个转身狠狠朝他的脸揍去，令他跌倒在地，再把钱用力朝他身上扔。

「王八蛋！」

唐时不屑看他一眼，牵起自己的脚踏车离开，留下错愕的张重次。

唐时骑回家的路上，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付出的情感一点价值都没有，于是他一回到家，便把脚踏车丢在一旁，冲进客厅里面

，将他现在认为碍眼的行李箱狠狠踢了又踢。

「可恶！」当他踢到满头大汗累了，又气不过，提起行李要往地上摔时，此刻有个声音响起。「嗨！你在做什么？」

唐时突然愣住，两手高举行李的怪模样被韩在今瞧得一清二楚。搞得唐时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最后悻悻然将行李放下。

「你来多久了？」

「从你进来到现在。」

唐时又愣了一下。真是的！糗毙了！

「没关系，你可以继续。」韩在今闪着天真的眼神。

「下次、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要嘛不出声，要嘛就不要出现。」唐时没好气坐在椅子上喘口气。坦白说，踢行李其实满伤神的，当然那

个人更让他伤神。

「怎么？你还希望有下次啊！还是踢名贵的行李能给你带来快感？」韩在今也跟着坐在他前面。

「别把我说得像变态。」他不想跟他面对面，于是别过身坐一边。

韩在今笑着玩味看着他，唐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找我做什么？」

「今天陪我。」

「不可能。」唐时断然拒绝。

「真的不行？」

「我还要上下午课，待会要离开。」

「就算几个小时也不行？」

唐时看着他企盼热切的眼神，淡然跟他说：「不行，我很忙。」言毕，立即起身，欲结束他们之间的话题。

「我可以给你钱！」太过于急切，所以话一出就知道错了。

只见唐时冷冷看着他，然后淡然且带有嘲讽的意味说着：「谢谢。」

「我不是有心……」韩在今想要追上去解释。但唐时丢下一句：「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韩在今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心里怅然若失，懊悔说出不该说得话，一句简单的「谢谢。」比破口大骂还来得伤人，伤得不是唐时，而是

冲动说出口的肇事者。

怎么办？

高风大学，一个遍远不具有知名度的大学

昏昏欲睡的下午，唐时盯着画板，不知道打了几个呵欠。面对画，他一点灵感都没有，一层又一层的棕色涂料，再描上黑色枯枝，空洞

死寂的平原除了单调的青色草料，什么都没有。

「哇！你不会想这样蒙混过去吧！」小蓝看见他的画，不禁叫了出来。只是沉闷的教室没有几个人理会他们。

「我看你的。」唐时偏头去看小蓝的画，她还得意展现她的「大作」。他看到一堆闪亮亮的星星，以及像电光的发光体，活像幼稚园小

朋友的涂鸭，他就觉得自己好太多了。

「看来你混得比我还凶。」

「什么嘛！这是艺术！是艺术！」

「是给小孩看的艺术吗？」

小蓝不禁瞪唐时一眼，这时她注意到外面传来的骚动，她好奇起身朝窗口一看，却见一辆凯迪拉克黑色大轿车驶进校园来，同时也发觉

到窗口挤满了人。

「真是的高风的学生都是穷鬼吗？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争先恐后的。」小蓝不禁翻了翻白眼，却忘了她也是看热闹的一个。

高风学生是穷鬼啊！

唐时心里是这么想的，老早就习惯小蓝的大惊小怪，以及她的口是心非。虽然他不是唯一一个对窗外没有兴趣的人，但面对画却有江郎

才尽的疲惫感。

好累！他率性丢下画笔，朝人群相反的方向别过脸很理所当然的发呆。

可能是那凯迪拉克的人下车，引起不小的惊呼，而这惊呼还包括小蓝，她是叫最大声的一个；也可能那凯迪拉克的人长得不错，引起班

上热烈的讨论。

「长得好帅喔！」

「不知道他是谁？还是要找谁？」

「谁会是那个幸运的人哪？」

好吵！唐时心里无奈的结论。

不久，方教授走进来：「唐时，那个凯迪拉克的人找你。」

「什么？！」唐时滞呆的脸转为错愕。

「不会吧！竟然是找他！」

「真不公平！」

「唐时，那个人的谁？」有一个人问，就会有一堆人问。

唐时一向低调，一时之间很不习惯全班谈论他，以他为中心的感觉，顿时心中起了一丝的厌烦感。

「可不可以……」我不想去。唐时心里OS。

「快去啊！唐时，他就是餐厅欠你一份人情的那个很帅的人。」小蓝打断他的拒绝而大肆报导，反而与唐时躲藏的心态大相违背。

他不禁微微翻了不耐烦的眼神瞪着小蓝，也吐了厌烦的长气。什么话都没说，可是很深刻让人感受到他的不愉快。

※※※※

原来这就是唐时念得学校。

韩在今张望四周，缓慢走下阶梯，望着舞台上的钢琴。他抚上冰冷的黑白键，若有所思的弹了几下，手指间流畅出来的是TIME生前最爱

的月光曲。

那年的情人节，TIME不是很有钱，在闲暇之馀他练了月光曲送给他。

他的笑容，他的深情，他的认真，他的温柔，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动他的心。藉由月光曲，述说他对他的情感。

我的TIME。你好吗？我很想你。

韩在今淡淡吐了一口气，吐出他多年的感伤。

唐时在大厅看见他坐在钢琴的前面，原本不是很高兴的心情，但看着他怅然若失的空洞眼神，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一肚子的怨言也说不

出话来。

这个任性的家伙！有时想骂也骂不出来，为什么？因为他给他的感觉是可怜吗？

唐时步行到他身旁，他也不自知，看来他是出神了。他不去打扰他，看他什么时候回过神。

半响，韩在今没回头，只是说：「你来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来高风。」他主要来说的，就是这句话。

「你喜欢钢琴吗？」韩在今彷佛没听见他的抱怨，直接问着他最关心的事。

「不喜欢。」唐时直接说了。

「为什么？」韩在今有些许的失望，因为TIME很喜欢。

「太闷了。」这是事实。

「喔！」他没想到，唐时其实是有他的世界，只是忍不住把TIME的事套在他身上。「那下课了吗？可以陪我吃饭吗？」拜托！

「不行。」唐时淡然拒绝：「我下午还有其它的事。」

「我可以等你。」韩在今急切地说。他不会是排斥我吧！

「随便。」然后他离开大厅时，突然转身说着：「大约三点半，你愿意等就等。」

※※※※

原来他说的另外有事是跆拳道，唐时是跆拳道社的指导员，他正站在一旁审视其它社员的动作，再做示范或纠正。

有时踢腿，有时挥拳，在韩在今的眼中，唐时和TIME是截然不同的人，纵然他们俩人是如此相似。

他望着他，看见在TIME身上所看不到的一面。

TIME的开朗阳光，唐时却少言淡然。

TIME的热情体贴，唐时却模视沉稳。

他凝望着唐时认真飙汗的样子，正好唐时也转往韩在今方位过来看去四目对望，唐时咬着下唇无趣低着头。

这家伙还在？于是走过去跟他说：「要走可以先走。」

「不！是我约你的，怎么我可以先走呢！」韩在今微笑着。

「那待会你想去那里？」

「我、我不晓得，我想你是在地人，或许有不错的提议。」

「没有。」唐时望着他，直接摇头：「我不知道要去那里。」

「没关系，那里都可以，真的那里都可以。」

唐时望着他无言以对，于是他认真地抬头想了一想，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正好指着四点，心想着正好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

美术馆

韩在今看着唐时认真看着展览的画，不禁纳闷：「你不是怕闷吗？怎么反而会去看画呢？」

「那是两回事。」他侧头看了一下韩在今：「我是为了一个人学画的，不过他离开了，但学份还在修，所以我仍然还是要继续看这些玩

艺。」

「你称莫奈的画是玩艺！看来你是对美术没兴趣是真的，那我会好过一点。这就表示，你不是排斥我，才说钢琴太闷这句话。」

「排斥你？」他皱着眉头：「有吗？」其实有。唐时心里某一部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