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与飞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小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头发凌乱不堪，身上衣裳也撕裂了不少，小玉看到他们，脚下一乱，摔跌倒在地

上，神色十分焦急：“少爷，少爷，小少爷……他……他……”

何与飞脸色微微一变，苏睿云已经颤抖著要扶起地上的小玉：“他……他怎么了？我的孩子……他怎么了？”

小玉不敢碰触他焦急如焚的炽热双眸，转过头对何与飞道：“小少爷被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抢走了！”

苏睿云原本身体便弱，此时一听，不禁大恸，呕出一口血来。他放弃再爱何与飞，这一生也只有这一个孩子罢了，想不到孩子竟然会被

人抢走……

何与飞脸色微微一变，他本来是想让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的，但是因为无聊的嫉妒临时起意让小玉带著孩子去玩，他原本就是江湖中人，

尽管洗手不干，但江湖恩怨并没有了结，很可能时常有人上门寻仇，他实在不该如此大意。

何与飞扶著苏睿云，用手掌抵在他背后，为他送了一点真气，暖暖他的身体，说道：“睿云，你放心，苏州这一带都是我的人，不会搞

丢孩子的……”

他吻了吻苏睿云的面颊，将苏睿云送回家，便立刻出门集结人马，即使要将整个苏州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孩子。

67

苏睿云原先一定要出去找，何与飞看到他状态不佳，似乎随时都会因为关于孩子的过度刺激而晕厥，便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好好睡一觉

。

他失去了武功，只能任由何与飞摆布，尽管十分不愿，却又不能反抗，心里满是绝望的痛苦，却只能随著何与飞的一指陷入昏睡中去。

朦朦胧胧地，醒过来时，苏睿云闻到了一股脂粉的香甜气息，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喜道：“你醒啦！”

不是小玉的声音。

苏睿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笑吟吟地看著他。

苏睿云动了一动，却发现自己在一间少女的闺房里，铜镜云蓖，案前胭脂，处处都散发著女子的香味，有一丝暧昧的春情。

他慢慢坐了起来，道：“姑娘，你是……”

少女脸上忽然有种羞涩，看了他一眼，道：“苏公子，我是寒砚霜，天道盟盟主是我爹。你内息全无，又受了内伤，不可乱动，再躺一

下吧，等何与飞找不到人，就会放松搜查的，那时我们再出城。”

“这里是哪里？”

“还在苏州城里啊。”寒砚霜笑吟吟地回道，“苏州城最大的妓馆，何与飞在苏州城势力太大，连这座青楼都是他的，不过他无论如何

也不会想到，你会在这里找……找小姐……”寒砚霜脸上露出一抹羞红。

苏睿云俊容上也不禁显出一抹红晕：“不知寒姑娘邀在下前来？有何要事？”

寒砚霜看到他的表情，果然是自己所想的意中人的反应，恭谨有礼，温柔宽厚……生性大胆的她，也不禁低下头道：“人家……上次见

到你……所以想再次见见你……所以我用了连环计，趁何与飞不注意的时候，把你带了出来……”

苏睿云“啊”了一声，脸上显出急切的神色，道：“孩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原来寒砚霜上次被何与飞送回家后，一直不能忘记睡著的苏睿云被子下面赤裸的上身，少女的春心萌动，她又是刁蛮任性的少女，于是

软磨硬泡，一定要父亲帮他查到这个人。尽管何与飞告诉他苏睿云是魔教教主，她却无论怎样都不肯相信。到最后寒白川将苏睿云的来

历完全查清，告诉她苏睿云的真实身份，她才不得不相信苏睿云真的是魔教教主，却始终认为，苏睿云不是爹爹和何与飞所说的是一个

坏人。

她心里念念不忘那个还没有睁开眼睛看过她一眼的情郎，于是想尽了办法，也要探听到他的消息。

天道盟势力极大，又与天羽门有合作关系，虽然何与飞已经几乎近于隐居，但他最近为了查清当年何家灭门惨案的事，联络过天羽门的

属下，因此身为天道盟的大小姐寒砚霜查到了苏睿云的下落，知道他跟何与飞在一起，但终日郁郁寡欢。何与飞身边还带了一个孩子…

…

由于知道何与飞对这个孩子十分好，请了不少奶娘和看护，专门伺候这个小祖宗，寒砚霜虽然不大聪明，但也知道要从这个孩子下手，

于是先抢了孩子，然后趁何与飞出门的时候，将被点了睡穴的苏睿云带了出来，藏到妓院里。

寒砚霜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孩子是苏睿云生的，她被玉凤下毒后，一直仇视玉凤，认定这个孩子是玉凤生的，何与飞废了苏睿

云的武功，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他带在身边，其实只是当成玩物，而何与飞另外有别的女人。这时她看到苏睿云竟然对这个孩子十分关心

，不禁有些诧异道：“苏公子，这个孩子……不是那个玉凤的么？你干嘛对他那么关心啊？”

“我……我……”苏睿云额角微微渗出细汗。

“苏公子真是善良，连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孩子也那么关心。”寒砚霜对自己意中人又满意了几分。一个善良的人，以后对自己的妻子也

会十分好的。

“苏公子不必担心，等我们脱离危险后，我会将孩子送还给何与飞的。”

68

对于如此突然的变化，苏睿云显得有些木然，但是一说到孩子，他的反应便会快了许多，说道：“寒姑娘，那个孩子……我想带他一起

走，可以么？”

寒砚霜呆了半晌，看到苏睿云疲惫的表情上尽是无奈神色，理解地道：“苏公子是不是怕一路上有危险，所以挟持这个孩子？这样也好

，我们会安全一些。何况苏公子与姓何的有灭教之恨……”寒砚霜知道自己说错，住口不说。

何与飞与他有仇，自己又何尝不跟他有仇？当初是何与飞带著各大派一起围攻魔教总坛，天道盟也没少了一份……寒砚霜虽然自己没有

参加，但是跟苏睿云之间，也可说是有仇的。

寒砚霜绞起了衣角，小声说道：“我叫我爹爹不要去，但是我爹爹不肯，我没有办法……苏公子……”

苏睿云脸色微微变了一变。果然……果然何与飞对天一教下手了……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灭教的结局！他所有的属下和兄弟，都已经

被何与飞残害了？

“寒姑娘，你说的是真的？”苏睿云颤抖著，抓住了寒砚霜的手。

寒砚霜望了望他抓住自己的手，也没挣开，脸上微微一红，以为他说问是自己，又慌忙道：“是啊，苏公子，我的确是求了我爹爹不要

去的……那时天道盟还没有现在那么大，我觉得十分危险，让爹爹不要去，结果爹爹说，何与飞布好了万全的计策，引得天一教的人在

总坛聚齐，并在附近埋下了炸药……不会有人有事的……我哭著求他，他也没答应，后来他回来，受了重伤，养了好久才好……”

苏睿云好像没听到她说话，茫然地走到窗前，望著楼下。

背后的冷汗如同冷水般，逐渐湿透了他的衣裳。一个已经将他的属下兄弟全部杀了的人，还可以隐瞒这一切，要求他跟他在一起……这

样自私的人……

其实早就知道了吧！

他那样深爱著那个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却可以残忍地为了仇恨而欺骗他，废了他的武功，用铁链穿了他的琵琶骨，甚至，在他告诉他已

经有身孕之后，还强

暴他到下体不停的流血……其实，那个男人根本不算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的确是看错了人，尽管还一如既往地爱他……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不值得他这样爱下去……

苏睿云苦笑起来，笑容却难看之极。

寒砚霜看到他的笑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深深后悔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她想见他，结果终于见到他了，而这个人的性情举止

，甚至声音神态，都与自己所想的一般无二，是那样温和含蓄，甚至比自己想的更完美……她是想将他带回家，慢慢培养感情，然后给

爹爹瞧瞧……

“睿云……你是不是很恨我？”寒砚霜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了小脸。

苏睿云低声说道：“寒姑娘，我很感激你……不会恨你。”寒砚霜是无辜的，他不是何与飞，会迁怒于人，但是何与飞……这个他最爱

的人，他此生再也不能原谅。

一队人马从窗下街道前经过，沿路上所有的人家都不得不打开房门，让他们搜查，而这一座妓院也不例外。

寒砚霜早已做好准备，将自己的长发剪了一段下来，给苏睿云粘在脸上。

搜查的人来敲门，便看到寒砚霜姿态妖娆地开了门，本来想调戏几句，看到床上一个大胡子正冷冷地看著他们，都不敢怎么盘查，很快

地到了下一间。

69

搜查过后，寒砚霜与苏睿云趁人不注意，出了妓院。

这时已经到了四更，又是大年初一，外面冷得刺骨，北风凛冽，大雪纷纷扬扬地开始下了，慢慢将这一场荒诞的梦掩盖下去，变成一片

白色。

天一教总坛远在燕山，那里下雪并不奇怪，但在苏州，他却是第一次遇到雪，原来这样妩媚的繁华城市，一样会有冰冷与残酷。

苏睿云与寒砚霜一同走著，没有注意到寒砚霜脸上痴迷的神色，只是在想著宝宝经过一晚的奔波劳累，会不会吓得大哭，才出世两个月

，一定很容易得病的……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孩子？”苏睿云犹豫一下，第三次开口问寒砚霜这个问题。

“等我们出了城，就会跟我的属下见面了。”寒砚霜安慰地一笑。

如果没有遇到何与飞，寒砚霜会是他最好的选择吧……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一个会生孩子的男人，又怎能再跟一个如花的少

女在一起。

苏睿云打算跟孩子见面后就迅速联系自己的教众，离开寒砚霜。寒砚霜却在想怎么将他带回自己家去。苏睿云武功已经被废了，即使他

不是魔教教主，爹爹一定不会允许她跟一个毫无武功的废人在一起。

两人都心事重重地走著，接应的人很快到了。尽管城门还没有开，但武林中人，要进城出城与平常人走的不是一条道。

寒砚霜的属下已经将生有倒勾的九龙索取出，绕了两圈，甩到城头，立刻勾住了城墙。那属下拉了拉九龙索，发现已经扣紧了城墙，抱

拳道：“大小姐，请。”

寒砚霜道：“苏公子，你先请吧。”

苏睿云低声道：“那个孩子呢？”如果宝宝没有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出城，怎么放心得下。

那属下道：“大小姐，刚才因为孩子忽然哭出声，小金带的那一队人马已经被天羽门盯上，不得已将孩子抛下才脱身。小姐不是说孩子

只是诱饵的么？”

寒砚霜脸上一热，道：“孩子虽然是诱饵，你们怎么随随便便地就抛下了？”

苏睿云一颗心沈了下去，一言不发，便要回头，寒砚霜抓住他的手臂，道：“睿云，你要去哪里？”她在属下面前叫苏睿云苏公子，只

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意，情急之下，登时将苏睿云的名字唤了出口。

苏睿云也顾不上，急急地道：“孩子不走，我也不走！”

寒砚霜皱眉道：“哪天我们再来抢孩子吧，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又要回去，不是浪费我一片苦心么？孩子又不是你的。”她性格本来就

刁蛮任性，一直为了苏睿云而忍著，现在也不由得有些不悦，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苏睿云沈沈地道：“寒姑娘，孩子就是我的。”

寒砚霜“啊”的一声，苏睿云也顾不得害羞，低声道：“孩子是我的，寒姑娘，感谢你辛苦救我，他日必当报答。但是我要回去了……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留下来。”

他低声笑了一下，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寒砚霜叫住了他，“那个孩子……是你跟谁生的？难道你成亲了吗？”

苏睿云摇了摇头，眼里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却没多加解释，走入茫茫大雪中。他白色长衣如雪，头发也落了不少雪花，人仿佛要消

融在这一场大雪中。

寒砚霜心里一疼，却没有叫住他，她知道，苏睿云心里已经有了人，但那个人让他笑得这样无奈而痛苦，再也没有第二人能进入他的心

里。

70

苏睿云慢慢地走在这条洁白寂静的路上，仿佛能听到雪落的声音。他知道在苏州城虽然危险，但最危险的，其实还是孩子在的地方。

何与飞何其聪明，一旦知道他离开，第一件事，不是找他，而是找到孩子，再在孩子身边布下重兵，等待他回去找孩子。

他现在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他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理智，但是没有办法，他想不到第二条路……只有飞蛾扑火般，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

怀中抱著失而复得的儿子的何与飞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心脏的地方忽然空出了一块。

当时他送苏睿云回家后去寻找孩子，孩子暂时没找到，他立刻赶回家，才发现苏睿云不见，只有几个被迷香迷倒的家仆，几乎是同时，

他就已经明白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苏睿云正是趁此机会要离开他。

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不见了，何与飞焦躁烦闷可想而知，但他并不急著要找到苏睿云，却将所有的人力都用于寻找孩子。当孩子找到的

时候，他也知道，苏睿云一定会回来。

可是，这时心里却有种奇异的预感……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他了……

不是因为预感到苏睿云不会来，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弥漫……像要将他的心也淹没沈溺……

这样奇异的气息似乎也惊动了怀中的孩子，孩子忽然大哭起来。

何与飞无论怎么哄，孩子就是不能停止哭泣，哭得人肝肠寸断。

“把他给我吧。”一个熟悉温柔的声音说道。

何与飞赫然抬起头，看到在院子中的恋人，依旧俊朗温柔，脸上立刻溢出惊喜的笑容：“小云，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他抱著孩

子，便要走出门外。

“别过来。”苏睿云缓缓地说，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何与飞愕然看著他，却看到他手上一口利刃，在初晨白雪的反光中寒冷无比，正慢慢往自己的心口刺去，鲜血慢慢涌了出来。

“与飞，你把孩子放下，让我们走。”他什么也没有了，武功，门派，都已经被毁得干干净净，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条命。

何与飞看到那刺目的鲜红，一阵惊慌失措：“小云，有话好好说，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