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帮九当家。”
那叫殷实的人虽然五十多岁,却全然没有一个长者应有的气度,傲气冲天且不说,长得獐头鼠目,眼中凶光闪闪,一望之下实非善类
,令我看得十分不顺眼,只向他略拱了拱手。
殷实似乎也觉得我不顺眼,只瞪着眼对我挑了挑眉,向公孙叔达道:“公孙帮主,不是老身说话难听,你们这九当家长得也忒短命了
些。”这话明摆着不把海门帮放在眼里,一屋子的人立刻对他怒目而视,就连公孙叔达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我冷笑道:“凌悦的确是帮中最没用的一个,殷掌柜这么盼着在下短命,莫非想及早入我帮中,顶了在下的位子?无妨无妨,正好你
叫殷实,不如现在加入我帮做个十当家,待兄弟去了再将你扶正如何?”
殷实拍案大怒:“你!”向公孙叔达道,“公孙帮主,这就是你们帮中的规矩?”
公孙叔达慢慢道:“殷掌柜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回头小弟一定重重罚他。”向我喝道,“说话不知轻重,还不向殷掌柜赔礼?”
我弯起嘴角向殷实拱了拱手:“殷掌柜见谅,在下年轻没有见识,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以后一定向殷掌柜多多学习说话的规矩。”
公孙叔达不等殷实答话,微微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不能就此算了,就算殷掌柜宽宏大量饶了你,我也不饶。现在滚回去反省,
晚上到我房里领罚!”
我低头道:“是,小弟告退。”殷实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我转过身准备离开,只见徐厚和梁丑都含笑看我,屈涛指了指身后
,我眨了下眼表示会意。
果然殷实走后,公孙叔达又差人将我叫了回去,语气里倒没有责备的意思,只委婉道:“九弟,虽然殷实出言不逊在先,但咱们日后
免不了与他打交道,你实在不大应该当面得罪他。”
我正色道:“小弟认为此人不可信,大哥还是不要与他合作最好。”
公孙叔达脸上带了一层忧虑:“我也知道此人不可深交,可是目前咱们尚未立稳脚跟,还是要靠他开路。我看这人心胸有些狭窄,怕
会记仇,明天我再陪九弟亲自登门赔罪。”
屈涛高声反对:“我不同意!明明是那老儿欺人太甚,九弟不过回敬一句,那也是替咱们海门帮争面子!大哥再去道歉岂不是助长别
人威风?”
徐厚却道:“大哥虑得也有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梁丑也反对:“我倒觉得不必多此一举,方才大哥已经让九弟道了歉,还承诺要重重责罚九弟,已经给足了那老头面子。”
他们这几人一开口,其余几位当家也纷纷说了自己的意见,公孙叔达仔细听着,最后道:“九弟,你自己说呢?”
今天做的事情太多,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菁力不支,使劲撑了撑眼皮回道:“咱们来这里是要谋生计的,那就一定要找一个靠得住的合
作者,大哥不妨派人打听一下殷实的对头是谁,小弟很乐意陪大哥前去拜访。”
公孙叔达眼中一亮:“九弟的意思--”
我笑道:“如果那人可靠,大哥已有了一个可以与殷实翻脸的正当借口,如果那人是殷实一流的人物,咱们就看两边实力而定,那时
再向殷实赔罪不晚。”
公孙叔达击掌笑道:“好!九弟,就依你的主意!”
我淡淡一笑,头一歪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只朦胧听到公孙叔达命人将我抬去卧房,就再没被吵醒过。
醒来时小鱼满脸倦色地坐在我身边,我奇道:“小鱼,你看我睡觉做什么?”
小鱼听到我说话一跃而起,接着红了眼圈:“你哪里是睡觉,分明是昏了过去!从昨天一直到现在,把大家都急死了!”
我看看窗外天色,笑道:“傻丫头,你知道我爱睡,睡一整天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鱼抹抹眼泪:“才不是呢,睡觉哪有叫都叫不醒的?大夫说你伤重......恩,我去端药。”
我笑笑,难道她刻意隐瞒我便猜不到么?那大夫一定是说我伤重难愈之类,说不定连死的日子都算出来了。我又闭眼休息了一会,自
己起身去找公孙叔达。
唉,果然不出所料,人人见了我表情都奇怪得很。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他们那晦气的表情,干脆也学那些书生拿柄扇子遮住眼,只低头
看脚下的路。谁知到了公孙叔达房中,扇子被屈涛一把夺走:“回去回去!谁让你出来的?以为遮个破扇子别人就认不出来?”
我笑道:“我要陪大哥去拜访大人物人呢,七哥别挡路。”
屈涛瞪眼:“你去?我看你去了只有在人家那里睡觉!”
我干脆忽视他,找一张空椅坐了,向公孙叔达道:“大哥,可打听到了?”
公孙叔达道:“殷实确实有个对头叫天风帮,头领姓陈,听说为人不错,很讲义气。但是行事有些神秘,一般人见不到他。”
“他也是某个酒楼的掌柜?”
“他不直接经营酒楼,但是洛阳有座天居酒楼正是他名下资产,明面上的只有这一家。”
我沉思道:“那咱们有两个办法,一是直接去那酒楼找到掌柜,请他转达咱们的意思,但是这样有走漏风声的危险。二是咱们暂且跟
着殷实,帮他做几单大生意,只要能损害到天风帮切身利益,不怕找不到他,只是这样慢一些。”
公孙叔达信服地点头:“九弟言之有理,我看第二个办法很好,不管殷实人怎么样,先让兄弟们吃上饭,咱们可以慢慢积聚实力。”
我道:“咱们的目的是最终与天风帮合作,所以要多接与天居酒楼作对的生意。”
公孙叔达笑道:“九弟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剩下的我再与几位当家商议。”又关切道,“九弟菁神不好,还是赶紧回房歇息吧。”
我点点头告辞。
其实我姓子里有许多随遇而安的消极因素,这一点在到了洛阳之后越发显露出来。有些事情除非我感兴趣或特别关心,都是能混则混
。就算以前驻守边疆时,我研究战略的时间还抵不上练习书法的一半。现在多了嗜睡的毛病,于是加倍懒散,常常隔三五天才拿出一
顿饭的功夫与帮内人碰个头,得知他们干得不错后,我更加不去抄心,只有帮内遇到棘手难题时才稍稍过问一下。
说起海门帮现在做的生意,其实与以前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只是他们由直接抢劫变成了间接抢劫。洛阳有许多暗势力,专门走私官
盐、兵器等等货物,从中牟取高额暴利,那些大型酒楼、商号往往是转移这些货物的中间站。为了将生意做大,这些暗势力往往雇佣
帮派相互侵占地盘,抢夺货物,引起厮杀也是常有的事。由于暗势力财资雄厚,往往买通了官府内部分高官,就算惹了乱子也能及时
大事化小,天风帮和殷实所在的黑蛟帮是其中最大的两派。公孙叔达因为做事干练,很快在道上小有名气,海门帮的生意也就蒸蒸日
上,人数也增加到了两百多人。
转眼进入深秋,洛阳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我越来越觉得体虚的厉害,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也不见起效,每天人参燕窝鸡鸭鱼汤轮
流炖,直补得我几乎要流出鼻血来。
这一天公孙叔达来找我,神色有些激动,他说帮内受黑蛟帮之托,连着抢了天风帮好几批重要货物,引起了天风帮的注意,天风帮主
传来口信,约定深夜子时初在洛阳某处亲自与他会面,条件是必须带帮内主要人物同去。
我仔细听他说完问道:“大哥想带谁去?”
公孙叔达道:“既然陈帮主有要求,我们为了显示诚意,自然应该一同出现。”
“你确定他不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我有些怀疑地问。
“这点我也想过,所以我与几位当家准备多带人手,以防不测。”
我低头想了想:“小弟以为不妥,万一他们带的人比我们多好几倍呢?”
公孙叔达笑道:“九弟别忘了,我们是要与他们合作,并非作对。”
“可是我们毕竟抢过天风帮生意,大哥必须考虑到他们报复的可能,万一他们不想与我们合作,贸然前往岂不成了瓮中之鳖?我们毕
竟是外地帮派,比不得他们根深蒂固。”
公孙叔达听了露出迟疑神色:“方才也有当家有此顾虑,九弟认为应该怎样做?”
我道:“大哥自己是要去的,不去则意不诚。其余的当家跟去三两个就是了,另外多挑菁干人手在后接应,万一天风帮耍手段,我们
可以里应外合。”
公孙叔达思索道:“既然这样,徐二弟、马五弟、张六弟沉稳心细,倒可以做接应人选,刘三弟、梁四弟和你都善于言谈,可以随我
前去。屈七弟脾气有些暴躁,就留守家中。”
我笑道:“张六哥也善于言谈,不如让他跟大哥去,我就随屈七哥留在家里好了。”
“那怎么成,九弟是我良助,这次会面关系全帮命运,怎能离了你?”
我懒懒靠在床头:“大哥能力气度足以让人折服,我想天风帮若有诚意,一定能与我们达成和解。小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辜负大
哥期望了。”
公孙叔达看了看我的无菁打采的样子,知道我不是推脱,有些惭愧道:“是大哥疏忽了,九弟你多多静养,不要太抄心。”
我微笑:“有大哥在,小弟就没什么要抄心的,预祝大哥马到成功。”
亥时刚过公孙叔达就将一切准备停当,但是天风帮直到亥时末才派人告知会面地点。公孙叔达带五十名菁干人马走后,徐厚又带了近
一百人悄悄随后,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静得出奇。屈涛送走了公孙叔达,嗡声向我道:“我在这里守夜,你去睡吧。”
我道:“我睡了一天,晚上正菁神,不如屈大哥去睡。”
屈涛其实有些困倦,只道:“你行么?”
我笑道:“坐还是坐得住的,有事我会叫你。”
屈涛也没有推辞,径自去后院睡觉了。
我一人坐在正厅,命人点了火盆,就着灯光写字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院子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
辰时中刻,前院唯一的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令人去询问,却得不到回应。于是吩咐道:“告诉门外人,天色已晚不便接待。
”说罢继续写我的字。
不料这话一传,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我感到不对,命人去叫屈涛。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传来,正门被撞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冲了
进来,我吃惊地看到他们居然是官兵打扮。
我慢慢走出正厅,向为首的长官道:“小人斗胆,自认遵纪守章,不知大人来我家中有何贵干?”
那人瞟了我一眼,喝道:“绑了带走!”
我高声道:“且慢!”冷冷面向那长官,“不知草民所犯何罪?无故抓人可有王法?”
那长官面无表情:“这个你去狱中再问罢!”又向身后道,“去搜!凡见到男丁一律抓起来!”
此时帮中只剩了不到五十人,其余二十几人全是女眷,过不多时便统统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绑来前院。屈涛脸上有几处淤青,口中骂声
不绝。
那领兵长官一声令下,官兵撤退,我们在满院的啼哭声中被带走。
第二十四章 情何以堪
牢狱里灯火昏暗,我们被粗暴地推搡着走过三四个拐角,又过了五六道木门,才真正到关押犯人的监房外。几个狱卒等在两边,挨个
登记犯人名字,每登记十个就指定一间牢房。
屈涛好不容易挨到我旁边,低声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哥出事了?”他因为反抗,身上被鞭子抽起了好几血痕。
我压低声音:“想来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大哥应该还不知道。”
屈涛咬牙:“他娘的!这是哪个狗崽子干的?”
我道:“也许是天风帮,更可能是黑蛟帮,”想了想又道,“嗯,也说不定两边都有份。”
屈涛道:“你娘的,这不是放pi吗?说了等于没说!”
我警告地看他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七哥待会说话客气些,好好的等大哥来救咱们。”
屈涛还待说话,被眼尖的狱卒喝止,顺手又给了他一鞭。屈涛两眼通红,怒瞪着狱卒。
那狱卒立刻眼瞪得比他还大,咆哮道:“看什么看!你个下jian种子!”一脚将他蹬到前面,“叫什么,说!”
屈涛眼中怒意更盛,可是全无办法,只要说一个“不”字,立刻招来一顿鞭打辱骂,最后总算报了自己名字才被放过。
将屈涛赶到一边后,负责记录的狱卒叫:“下一个!”
我走过去道:“凌九。”
狱卒低头草草写完,向里边一指:“这十个入丁字目。”
立刻有狱卒拿着备好的脚镣,挨个为我们戴上,然后恶声驱赶我们往里走。
“慢着--”一个故意拖长的音调在后面响起。
我回头,看到一人出现在门口阴影处,穿着狱吏服色。他遇到我目光,忽地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慢慢道:“那个病怏怏的送去癸字房
,那个不服管教的去庚字房。”我莫名其妙觉得一阵冷。
通向监房的是一条黑暗狭长的过道,过道两旁是一间间散发着霉味的牢房。到了癸字牢前,狱卒打开牢门用力将我推进去,又重重锁
上。
我戴着沉重的脚镣,好不容易站稳,看着污浊不堪的墙壁,粗重的木栏,突然很是想笑。想不到啊,我赵彦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世
上最暗无天日的地方。
我忍住潮气,向里走了两步,却立刻顿住。
对面墙角边,一个少年卧在草中,一动不动。他赤着脚,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luo露在外的胳膊和背上尽是青紫色的淤痕,大腿
之间还有一片片凝结的血迹。他双目紧闭,脸色泛出潮红,显然正在发热。
在狱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生病,本来环境已经十分恶劣,一旦生起病来,只有死路一条。
我慢慢走到那少年跟前,伸出手想试试他的热度,却被旁边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吓了一跳:
“别动。”
我没想到牢中还有别人,警惕地缩回了手,只见另一个墙角的乱草中,露出一颗花白的脑袋。
一个看去六十多岁的年老犯人拨开身上草席坐起来,他刚想说话,眼睛却定在我脸上,摇摇头道:“唉,又一个。”
我道:“我是新来的。”
他点头:“知道。犯了什么罪?”
“没有罪。”
他露出笑容:“这牢里没犯罪就进来的多了,也不稀奇。”
我问道:“请问老伯,为什么不让我碰他?”
他颤颤地笑,声音有些凄凉:“老伯?哈哈哈哈,老伯!”沙哑的笑声在过道里回荡。
我听得寒毛直竖,难道入了狱的人都会被弄成疯子?
总算等他停住,我小心道:“晚辈初来乍到,有说错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他又摇摇头:“你猜我多大?”不等我回答,自己早伸出四个指头,“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