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第二部 绝尘江北——南州
南州  发于:2011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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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这境地,有很大原因都是拜和亲所赐,但想到她一个女子只身远嫁,最终难免独守空房,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歉疚。试探地问

江原:“公主马上要嫁去异国,想必心中十分难过吧?”

江原微叹道:“不,仪真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越凌王,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我不由愣住:“她是真心想嫁?”

江原叹一口气:“她的哥哥都是能征善战的骁将,仪真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这类人物心生仰慕。本来我们都想好了,如果仪真不愿

意,就找一个王公家的女儿代替,没想到她执意要嫁,还说愿以一己之力尽力化解两国争端。”

我低声道:“原来她这般无辜。”

江原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现在高兴,嫁过去却未必幸福。”

江原凝眉道:“不幸福也好,将来便不会太痛苦,但愿她不要用情过深,最后落得伤心一场。”

我淡淡道:“在你眼中,本来便是国事大于亲情,又装什么好人?现在你们和亲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越凌王接二连三出事,南越朝中

动荡,仪真公主还未出嫁便已经让各方矛盾激化,我看是你该偷笑罢。”

江原看我一眼:“不管怎样,仪真是我皇妹,我已经对不起她,确实不希望她再受丧夫之痛。去南越之前我想尽量满足她的愿望,等

进了云翔宫,不管她问什么,你都要尽力回答,知道么?”

我低叹一声,这恐怕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踏进云翔宫,早有宫女迎上前来向江原见礼,又道:“公主殿下请燕王殿下客厅闲话。” 说着便将我们引至客厅。

想来由于主人是女子,这客厅由一幅绣屏一分为二。我进门之后看到的只是房间半边,墙上的几幅字画吸引了我的视线。其中有一幅

,我怎么看怎么眼熟,多看几眼,不由吃了一惊,这字体太像我本人了!怎么会有人写与我相近的字,还挂在仪真公主的宫殿里?再

看周围菁致细巧的布置,竟有些江南的风格,我更是疑惑。

江原注意到我神情,无奈笑道:“觉得眼熟么?仪真喜欢这些,心血来潮便改成了这种风格。”

我不自然地一笑:“公主果然酷爱江南风情。”心里倒对仪真本人起了好奇。

这时有宫女进去秉报,我定睛看着屏风之后,过不多久,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婷婷走进客厅,虽然隔着屏风看不真切,却隐约看得出

她身形苗条。江原低声对我道:“你在这里等着。”自己快步转过屏风。

那女子见了江原立刻盈盈下拜:“小妹见过皇兄。”声音颇为悦耳。

江原忙道:“皇妹不必多礼。”

仪真起身笑道:“大哥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小妹这里一坐?”

江原也笑道:“你忘了,那日不是说要见我府上新来的南越籍官员么?我将他带来了。”

仪真喜道:“他在哪里?”

江原笑道:“便在外面等候。”

仪真向屏风外望了一眼,我不等她发问,先施礼道:“微臣天御府主簿凌悦,拜见公主殿下。”施礼过后便一直低头,生怕她看清楚

我的容貌。

仪真却似乎没有走出屏风的意思,只向我欠了欠身子,歉然道:“待嫁之人不便相见,只能委屈大人外面稍坐,还望见谅。”转头命

宫女,“给大人看座,奉茶。”

我这才想起女子出嫁之前要避见生客,心里暗道万幸,连忙谢过她,按照一名宫女的指示在靠近屏风处坐下。

江原自己早不客气地在屏风那边坐了,这时向仪真道:“撤了罢,明明共处一室,却隔了个屏风说话,不觉别扭?”我立刻用眼神表

示反对,可惜被屏风挡住,他看不到。

仪真回身笑道:“这是应守之礼,皇兄勿怪。虽然隔着屏风,但小妹也能约略感受到凌大人风度翩然,决不负皇兄一番盛赞。素闻江

南多才子,凌大人能任主簿之职,想必亦是胸怀锦绣,文章练达之佼佼者。”

我忙道:“不敢当。”

江原似乎向我这边看了一下,笑道:“他长得是不错,不过说他是才子,不免冤枉了南越那一大片文人墨客。叫他吟诗作对,不如让

他挥剑四舞,说不定还能舞出一篇《兰亭集序》来。”

我猛然看向他,江原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仪真失笑道:“皇兄,你说话越来越玄妙了,小妹真听不出你这话到底是贬低呢,还是夸赞。”又向我道,“凌大人,本宫大胆猜测

,我皇兄如此说,想必是赞你的武功与书法,不过本宫倒没看出大人是会武之人。”

我马上谦道:“公主误会了,燕王殿下这般说,只是取笑臣胸无点墨,不擅作文而已。”

江原笑道:“我皇妹冰雪聪明,何来误会?子悦不须过谦,你不是曾说自己最擅长写字的么?” 向仪真道:“真儿,你房中挂的那几

幅书法名画,何不让凌主簿鉴赏一下?”

我凉凉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将我拉下水。

仪真被他一句话提醒,语气中满是惊喜:“正是,凌大人请看东墙上所挂的几幅字画,那是年初有人从南越为本宫带回来的,据说都

是南越名家之作。但这几幅书画角上有的只有闲章,全部未见署名,本宫实在猜不到是谁的作品,凌大人可认得么?”

听她如此说,我只好走到那几幅字画前逐一细看,仪真见我起身,便也走到屏风边缘与我一同观赏。我见仪真离我不远,便直接向她

道:“公主殿下,这左边第一幅字画是南越山水圣手黄承之的作品,黄承之晚年自号‘林下钓叟’,爱用这一方‘水无烟’的印章。

仪真恍然道:“原来如此,本宫只知黄承之曾自号‘云中山人’,却不知他另一名号。”

我笑道:“黄承之晚年深居简出,几乎已经封笔,因此作品为世人所知的极少,便是南越人也不一定知道,公主得到的可是珍品呢。

”说罢又看左边第二幅, “这幅字一望可知是吴子霄的字。此人笔力刚劲,擅长碑体,据说现在南越皇族立碑树传,多请他来题字。

因此他的字虽好,却因题得太多,反而不算珍贵。”

仪真听得连连点头:“凌大人,本宫心中的迷惑总算在今日解开了,那从右数第三幅,我一直猜是韩夔的作品,不知猜的对么?”

我笑道:“公主好眼力。”接着又为她介绍接下来的几幅作品及作者。仪真似乎对这些十分入迷,一边听还一边发问,我尽可能满足

她的好奇,说得十分详细。但是不知怎么,她越是这般热情洋溢,我心底里越免不了一阵阵歉疚,尤其想到她这样可能都是为了迎合

我,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介绍完所有的字画,我向她微微施礼,转身郁回座,却听见仪真在后面急急叫我:“凌大人且慢!”

我应声回头,却看到了一张俏丽绝伦的脸,一双明艳无比且充满期盼的眸子,淡青色的宫装飞舞,急速消失于屏风之后。虽然只是一

瞬间,却似乎看到仪真微微红了脸。我定了定神,连忙告罪:“微臣无意间唐突公主,请公主责罚。”

江原本来一直坐着喝茶,对我们的谈话毫不感兴趣,突然站起来转过屏风,笑道:“凌悦,你怎么故意害我皇妹?”

我瞪他一眼,口中却毕恭毕敬道:“殿下见谅,微臣并非有意亵渎公主容颜。”

仪真也忙道:“皇兄,都是小妹心急,与凌大人无涉。”

江原挑眉道:“怎么没关系?凌悦,你故意漏讲了一幅图,才害我皇妹如此心急。”说着拉我走到那幅极像我笔迹的作品之下,“这

一幅是谁的作品,你还没有告诉我皇妹呢。”

我皱眉看了看那幅字,向仪真所站的方向道:“公主殿下恕罪,微臣实在看不出这是谁的作品,并且也不觉得是南越名家之作,因此

漏讲了。”

仪真听了良久不语,江原用明显不相信的口气道:“我看你方才讲得头头是道,显然于此道菁通得很,怎么偏不认识这幅字?”

我面无表情地回他:“再菁通也不能全都认识,我看要知道这幅字的作者,还要请教公主殿下。”

江原反诘道:“我皇妹若是知道,还用急着问你么?”

我冷冰冰看他一眼:“燕王殿下若是不知道,就不要充作内行胡乱起疑了罢。”这次轮到江原瞪我。

仪真轻叹一声,向江原道:“皇兄不要为难凌大人了,小妹心服口服。”又向我道,“我还有另一幅字一直未曾示人,还请凌大人赏

鉴。”我无法推辞,只得道声“遵命”,仪真便回头向宫女道:“去将我床头那幅卷轴取来。”

江原又看了看墙上那些字画,略显诧异:“真儿,你不是对我说,这幅字是......”

仪真忙打断他:“那是小妹猜测而已,而且这墙上那一幅--”说到这里略略低头,似乎羞于出口,又催促另一宫女,“去看看,怎么

还未取来?”

不多时,宫女拿来一幅卷轴,仪真便命拿给我。我将那卷轴展开看时,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这幅字几乎与墙上挂的那幅一模一样,却

的的确确是我的手笔,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连我都忘了曾写过这么一幅字。

江原好奇地凑过来,也吃惊道:“真儿,这是怎么回事?”

仪真不好意思道:“皇兄,这幅才是真品,小妹外面挂的是临摹之作,只是我习练多时,自以为几可乱真,却不想被凌大人看出破绽

。”

“我怎么觉得两幅字没有差别,”江原有点不相信地看我,“凌悦,你从哪里看出的?”

我此刻眉头紧锁,只顾盯着那幅字,却没有心思去理江原的问题。若不是我自己擅长临摹,也许连我都无法立刻分辨真假,能写到如

此相像的程度,不知道要耗费她多少功夫?对一个素昧蒙面,注定要负她一生的男子,这样倾心相付,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直到仪真也对我说话,我才将目光转向屏风后那个满怀期待的倩影,掩藏起心中思绪,只淡淡发问:“微臣斗胆,敢问公主为何偏爱

这幅作品,并且如此用心模仿?”

“本宫......”仪真迟疑一下,还是道,“不怕大人取笑,本宫听闻越凌王颇擅书法,却从不轻易留下墨宝,不由心向往之。年初偶

然得到这幅字,一见之下便认定是他真迹,因此格外珍重。”

我冷冷一笑:“古来书画者,于自己作品之上或留题名,或留印章,又或二者兼而有之,长款穷款不一而足。听说越凌王题字从不肯

留任何题款,是为空款,却不知是怕沽名钓誉之徒哄抬自己,还是怕世人取笑。”

仪真认真道:“正因如此,我一见此卷轴便认定是他的亲笔,不留题款,我想是他不愿因越凌王的身份而被另眼相看,想获得世人公

正的评价罢。”

我一皱眉,继续道:“但也因为不留题款的缘故,模仿伪造者甚众,甚至有随便一写,便当作真迹卖至千金的。鱼龙混杂、真伪难分

,见过他真迹的人少之又少,公主又焉知这字不是伪作?你苦心模仿,焉知不是白费心思?”

仪真似乎怔了一下,语气中有一点失望:“如此说来,大人认为这幅字是假的?”

“不,虽然微臣从未见过真品,但以常理猜度,这字是真的。卷轴装裱用的云锦是南越皇宫贡品,民间几乎很难见到,若要制一幅这

样的赝品,只这装裱用料就比画卷本身还贵,怕是划不来的。”

仪真忙命宫女将卷轴再拿给她看,仔细审视后,又低叹一回,笑道:“大人所知渊博,真令我获益匪浅。只是我从大人语气中听出,

你似乎对本宫习练越凌王笔迹有所成见,大人是南越人,我正想知道他在你们南越人心中究竟印象怎样?”

江原在旁边嗤声一笑,向仪真道:“真儿,我劝你别问,他与越凌王有仇,你问了只会让自己后悔答应婚事。”

仪真十分意外,问我道:“凌大人,我皇兄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在南越因越凌王而走投无路,不然怎会来投靠我?”江原走回屏风后端起茶盏,又笑盈盈对我道:“凌悦,你恨不

得将越凌王杀了,对么?”

我嘴角抽动一下,虽然他语气调侃,却总隐隐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几乎就要以为他另有所指,但愿是错觉。

仪真悠然道:“越凌王十五岁为将,十九岁封王,平南岭,灭蜀川,短短数年,战功赫赫,几可与皇兄当年收幽燕,拒胡羯相提并论

,如此英雄,怎不令人艳羡?虽不知凌大人与他有何恩怨,但本宫想问,在你的眼中,越凌王这些功绩如何?”

仪真似乎还在微微出神,我听着却不由变了神色,冷淡道:“兵者人祸,以万民之魂,搏高位者之利,生灵涂炭,损人损己,公主以

为可取么?”

仪真道:“本宫以为,兴兵并非都以杀戮为事,逆天而行固然不可取,若是顺行天道,则为万民福祉。”

我冷笑道:“天道便是这样容易看清的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公主却没有看到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难道这也是万民福祉

?越凌王是个最为无情的人,公主却为他如此用心,微臣只是为公主不值,还望您不要对此人抱太多希望。”

我说话突然这样不留情面,屏风那边的仪真似乎有些不安,求助般望向江原。江原却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笑着安慰道:“早说你不要

问,在他口中越凌王自然一无是处。你瞧皇兄南征北战,难道都是错的?皇兄在战场上也杀过许多人,难道皇兄无情可怖?”我有些

愤愤地看他一眼,心道你将自己亲妹妹当作棋子利用,还不够无情?

仪真一笑:“皇兄当然不是,凌大人这般说也情有可原,是我不该硬要他回答,触及他的心事。”

看仪真的样子,若不亲身体会,别人再说也没用。出于礼仪,我勉强道:“是微臣狂妄,触犯了公主殿下。”

江原笑道:“好了,这话就此打住。真儿,凌主簿也菁于书法,不如让他帮你题一幅字罢。”

仪真听了道:“多亏皇兄提醒。凌大人,不知你肯否赏面为本宫题字?”

我道:“公主有命,焉敢不从。”仪真便命取纸笔来,我站在铺好宣纸的案前凝神思索一阵,有些谨慎地下笔。

江原便与仪真相对闲聊:“真儿,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玩的?告诉我,皇兄立刻派人去寻来。”

仪真道:“小妹什么都不缺,想起这一去还不知几时能再见到,只愿多与皇兄说几句话。”

江原笑道:“你是去做王妃,说不定比在宫里还要自由,我还怕你乐不思蜀呢。”

仪真娇嗔一声:“上次二皇兄来时,我只不过问起这次婚期是否真的定了,他便笑我急着嫁人,皇兄今日怎么也来笑我?”

江原打趣道:“难道不是么?一听说婚事延迟,你便坐卧不宁,四处打听消息。唉,自古和亲的公主,一旦得知婚期将至,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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