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罂粟诧异地想说什么，终被萧翎打断了。

“百日散的毒刚刚解，你身子还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萧翎关切地问道，自然地带过话题。

“还好，就是有点疲惫。对了，这位是……？”蓝苑静静地问，听在罂粟和萧翎耳中，竟带了一丝疏离。

罂粟心中一痛，这个小蓝，难道竟忘了一切？又变回原来那个藏了所有心思的小蓝了吗？

可是为什么只记得他罂粟和萧翎，却独独记不得悠然呢？

悠然，不是小蓝最应该记住的刻骨铭心吗？

“我只是翎的朋友，恰巧略懂医术，帮你解毒。”淡淡地回答，淡淡的心痛，谁人知晓？

划清了界限，对彼此都好吧？

点头，施礼，感谢，却是尹悠然能够得到的所有。

终究还是，形同陌路。

第33章 悠悠红尘

不安。

找回了记忆之后涌出的不安，令蓝苑不知所措。

镜中的自己，眉目间自然流露的疏离，甚至还有陌生。

明明寻回了记忆，为何却还像是缺少了什么一般让人心惊？

记忆里，似乎独独少了一个人。

烟花楼里奉茶时接过茶盘的那个人，策马扬鞭共骑一骑的那个人，一起欢笑的那个人……

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鲜明，却独独只有一人那样模糊，模糊到只剩空白。

似乎，是最不该忘记的一个人，可是他却忘了。

萧翎说，忘了就忘了吧，也许，你们本就不该相遇。

罂粟说，小蓝，你只要不后悔就好。

后悔？蓝苑记不起所有，一份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哪里还有资格谈后悔？

既是无缘，想必彼此撒手相别，也是命中注定了吧。

强求的缘分，也许伤人最深。不如放了吧，放过去随风而逝，放彼此一心轻扬。

～ ～ ～

“小蓝……”

罂粟提着篮子和蓝苑走在这纷纷攘攘的集市上，卖菜的大婶一边招呼着买家，一边训斥着正在打弹弓的孩子。卖烧饼的老爷子捋着胡

须，和旁边卖肉的攀谈起来。

谈新鲜事，谈新鲜人，谈小百姓坐井能观到的那部分天。

“你没事吧……”罂粟看着时时发呆的蓝苑，伸手在蓝苑眼前晃了晃，才拉回蓝苑的一丝意识。

“没事。”蓝苑笑笑，笑容中抹去了一分失落，却寻不回一分快活。

一颗心空空的，少了太多分量。

“告诉我，他是谁？”蓝苑踌躇着，最终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思索。

“小蓝……萧翎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我们快点回去吧……”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下一秒罂粟还是选择了沉默，拉着蓝苑走离了纷繁

的街道。

有些事，不该由他选择是否告知。旁观者，总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 ～ ～

推门而入，眼中所见，是萧翎靠在窗边打盹，而尹悠然一如既往地擦着那柄宝剑。

一如既往？莫名的熟悉……却也莫名的陌生。

蓝苑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沉默着，只是注视。

想要看透灵魂般的凝视，只可惜，仍旧朦胧。

谁说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才美，谁说朦胧最美，朦胧最扰人心思，想捉住的却又永远捉不住。

“回来了？……罂粟。”尹悠然抬头微笑，习惯地说辞，却在意识到今非昔时的那一刻僵了笑容，生硬地将头转向刚进门的罂粟，强

装镇定地说道。

蓝苑静静地看着这个藏了秘密的男人，一刻无言。尹悠然的视线再没落到蓝苑身上，怕一旦胶着，便难再分开。

他不能自私地，固他一生吧。

～ ～ ～

各家炊烟，袅袅之间，一派安详。

蓝苑静静地在门后看着静坐在门前台阶上的悠然，熟悉的感觉，不熟悉的疏远。

那一刻不顾一切后虑，只想，求一个答案。

“你是谁？”三个字浅浅出口，却重重砸在彼此的心上。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我的谁？

“……”一刻沉默，悠然的表情隐在夕阳染红的朦胧中，看不真切。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你的谁？

“我们见过吗？”蓝苑锲而不舍的追问，让悠然只得苦苦一笑。

曾经，这个他也是那样问他，“我见过你吗？”他只能回答说没有，因为只是他见过他，而他却没有见过他。

如今，“我们见过吗？”见过见过，说不出口的曾经。

“你的毒是我解的，你说我们见没见过？”尹悠然的声音还是淡淡的，避开重点，挑一种简单的方式，无言的拒绝。

拒绝曾经的一切，就算真的有曾经。

蓝苑懂了，不再奢求一个肯定或是答案。

点点头，蓝苑轻轻道：“谢谢，在下蓝苑。”

“尹悠然。”

一如初见。

～ ～ ～

尹悠然静静地在酒馆喝着闷酒。

一柄剑剑鞘熠熠生辉。

他苦笑，想不到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竟是在分别前夕。

蓝苑蓝苑，今后，你又会是谁的蓝？

酒入愁肠，醉人的，永远不只是酒而已。

醉今宵，莫烦忧。烦忧续扰清人梦。

抽刀处，断水流。情自断时尘缘空。

明朝酒醒，天还是一般的蓝。

～ ～ ～

终究，悠然没有来送行。

蓝苑笑着接受了这个可以遇见的现实。笑着和罂粟、萧翎挥手而别。

罂粟问，今后何往，蓝苑只是笑了笑。

又是孑然一身，不过一场清梦，人醉人醒。

何去何从，早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颗心，竟比初时更空了几分。

这便是少了些份的缘吧？

一抹苦笑，策马飞去，终无留恋。

马蹄扬尘，清风过处，满目云烟。

～ ～ ～

“这样好吗？”萧翎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树后隐着的影子，道。

“……你知道的，琉璃宫容不下他。这样就好。”尹悠然斜倚着树，静静地凝望蓝苑远去的背影，刻那背影在心底，在脑海，一世不

去。

萧翎无奈地摇着头，冲着尹悠然大步而去的背影喊道：“喂，别再试图把自己灌醉了。”

尹悠然大笑一声：“放心，醉不了。”

顿足，沉吟，“是时候该上路了。”终究没有回头。

萧翎看着悠然远去的背影，看着他头顶蓝的深刻的天空。今天的天，看在眼里有点暗，明丽的让人心伤。

通透的天，终究空无一物。

任时间飘然而过，看似包容了一切，实则未染一丝一缕凡尘。

琉璃宫，江湖，朝廷。

哪里是桃源，哪里是安静？

何处，又是归宿？

何时，会是归期？

～ ～ ～

萧翎和罂粟的手，不知不觉中握得更紧了几分。

萧萧风中，祈一世天长地久，纵然海枯石烂，我心仍在。

默默地，对着渐趋渐远的两个人，久久凝望。

缘止。

缘休。

缘未尽。

醉梦一场，欲笑浮生。

仗剑江湖，未了清缘。

红尘飘摇，悠悠我生。

指点江湖，再续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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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悠悠红尘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