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几声，我呵呵笑着，说你们俩挺适合演喜剧就是了……琴一甩头发抬头看着我，露出很好看的笑容，他指着EVEN说这女孩儿就是这样，忒野蛮……哎哟……
EVEN又上前踩了他一脚，脚踏着他也一直没放开。蹙起漂亮的眉毛，她说你他妈还有骂我的份儿？要耍威风到你自己老婆面前耍去！……林墨，咱们别理他，进去吃东西吧……
我们三人在肯德基里坐了下来。琴和EVEN坐在一起，我坐他们对面。脱下那件墨绿色的长大衣挂在椅背上，琴扭了几下才坐下来。掏出一根蓝色的亮闪闪的皮筋，他把头发束了起来，嘿嘿笑着说这样吃东西会比较方便。我憋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呆了一会儿，我说琴，你是不是经常去酒吧看摇滚演出？琴也一愣，说是啊，常陪我那帮哥们儿去……不是他们拽我，我才懒得去看那帮傻B蹦蹦跳跳呢。EVEN一听这话就不依了，撞了琴一下，她说你别在这儿充牛B了，你自己难道不是搞乐队的？琴嗤了一声，他妈的我还搞乐队？我要搞也不会玩儿摇滚啊，林墨你别听她乱说，我现在只是跟着几支民谣乐队，帮他们做场派呢。我恩了一声，说我上次在高地时候还拽着你，让你帮我进去找人呢，还记得吗？扬头想了一会儿，他说是啊，好象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那时候太黑，我可没看清楚是你。EVEN懒得听我们瞎侃，拽住琴的头发就说喂，要你带的东西呢？她的语气很居高临下，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小弟似的。琴有些难堪的看看我，说了句没办法，我就是拿女人没辙……哎哟，你他妈还没拽够啊？！他一喊完这句，我和EVEN一齐大笑起来。我的心里有些暖，琴的外表看起来的确让人难以接近，但是做起人来，他却丝毫不含糊。从包里掏出无数张碎碎的小纸片，他一把洒在了桌子上。我定睛一看，原来都是肯德基的优惠券。面前这两人低着头，一张一张的扒拉着，EVEN说她最喜欢吃鸡翅，琴则是他最爱吃冰激淋……EVEN又啐他一口，对着我就一阵诡秘的笑，点点琴的背，她说这家伙今天凌晨爬起来吃了七个馅饼……瞧瞧他的肚子，幸亏穿的是大衣，不然真跟个球似的……琴的脸红了红，尖尖的下巴抬了抬，他喊着你大爷！老子虽然长了四十八点五斤，但是已经减掉一半了，你看你看，哪里还有肚子？？！说着，他站起身子就要把毛衣往上掀，通红的脸竟然有说不出的艳丽。EVEN瞪他一眼，说脱呀，我操，有种你就脱！我爆笑起来，说着琴，不如咱俩去厕所吧，你单独脱给我看？EVEN不依，大声叫着说不行，我也要看！
隔壁桌上带着孩子吃汉堡的中年人已经面有蕴色，我也不想收敛，站起身子就伸手摸了琴的肚子，硬硬的，似乎也真没了什么赘肉，琴的身子往后一退，一米九的身体差点儿就被凳子拌倒了。他脸还是红着，说你他妈干什么呢？吃我豆腐？我吃吃笑着，竖起一根大拇指对着他，说不错啊小伙子，减肥成功了……他哼了一声，撅着嘴，说那当然，我当时暴饮暴食可是为情所困，现在有了新春天了，谁他娘的还管那么多啊？正说着，EVEN从桌子下踢了我的腿一下，愕然看她，她对我眨眨眼睛，又摇摇头，似乎是让我别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心又蓦地耸动一下，我立刻闭上了嘴。琴双手撑着头，定定看着我，说林墨，其实你长得还成，比我还像个小白脸……我乐了，说怎么着，你还承认自己是个小白脸了？我一说完，立刻又感到腿被踹了一下，抬头，EVEN正在一边乐呵呵的对我笑。我脸立时黑了。这女孩儿还真是的，提醒人就不会用正常点儿的方式？琴摸摸头发，叹了口气，像个孩子似的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EVEN猛的一打他的背，说你他妈的快起来，拿鸡翅去！……把钱拿好，别掉了啊……琴很无奈的站起身子，拖着长长的步子向点餐台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感叹着，说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而且人也真不错……EVEN恩了一句，一身的悍劲儿也没了，她说你别看琴跟个孩子似的可以随便欺负，其实他这人哪……说到半天，她就有些讲不下去了，只是想起什么似的淡薄的笑着。
默了一会儿，我从口袋里拿出遥的水晶坠子递到她的手上。她接过，对着它轻轻一笑，甩着手，就把它扔到了桌子对面不远的垃圾箱里。
9、
看着EVEN的动作我惊了一下。我知道她和遥之间的矛盾也不小，可也真没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绝。正琢磨着要不要到那个大垃圾箱旁边把水晶坠子掏出来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显示，是遥。我尴尬得很，拿起电话支支吾吾的喂了一声。遥问我今天见到EVEN没，东西交给她没，我边听边看着EVEN，她似乎也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她很大声音吼了一句你他妈去死吧，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啪的一声，她盖上手机还给了我，脸上还是挂着笑，仿佛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两个人都怔了一会儿，她说你别看遥这人在学校里挺风光，但是人特酸……成天给我手机发情诗，把我他妈都恶心得快疯了。说着说着，琴端着一盘子东西过来了，EVEN给了我两对鸡翅和一个新地，说吃完了再去点。看着她，我说EVEN，你普通话说得挺好的，我寝室里也有一个上海人，可是他怎么说都听得出来带南方口音。EVEN哼了一声，没有作声，琴在一边点点头，说EVEN的老爹是北京人、老母是上海人，所以北京话才讲得特溜。我哦了一声，又问EVEN说那现在你每个周末会回你爸那儿去？我知道她的父母是离了婚的，父亲现在应该就在北京过日子。EVEN恩了一声，有些没精打采，说那个家她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她讨厌她四妈那个贱女人。
四妈？我又愣了一下。琴接过话茬，说那是EVEN老爹娶的第四个老婆，所以简称四妈。我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吃着吃着，琴又抬头问我，说林墨，现在是不是跟哪个男人同居呢？我呆了一下，点点头，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琴说是沈峰无意中提到的，听说还是个搞摇滚的？我笑了一下，说对啊，“断层”的吉它。琴也愣住了，说是祁境吧，那个和我一样一头红毛儿的家伙？我知道琴肯定看过他们演出，就说对，不过你头发颜色比他暗多了，他那可是鲜红色。
琴低头啃着鸡翅，似乎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林墨，有些话本来也轮不到我多说，但是地下摇滚这个圈子……怎么讲呢，可以说是北京最龌龊的一个圈儿了，我也看过不知道多少小女孩儿小男孩儿毁在里面了……听他这么讲着，我苦笑一下，抬手对他挥了挥，说我知道，你别说了，这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琴看着我，恩了一声。他说他以前也是在这个圈儿里混过的，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就蹦出来了。EVEN不屑的哼了一下，说你那叫蹦出来？那叫混不下去吧？琴急了，大声说着什么叫混不下去？我那叫大彻大悟……大彻大悟！懂不懂啥意思？……EVEN被他吵得不耐烦了，伸出中指就对他比了一下。琴一乐，就对着EVEN伸出了两个指头。我看得有些迷惑，说琴你干嘛呢，一个中指不够了吗，干嘛连着食指一起伸出来？琴瞪我一眼，得意一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对男人一个中指就够了，因为咱男人就后面一个洞嘛……对女人，一前一后两个洞，就应该伸两根指头……我笑着，说不对啊，你得改进一下，嘴巴上还有一个呢。琴一乐，说对对，以后咱就对男人伸两个，对女人伸三个……边说他还对EVEN比划着。EVEN正在喝可乐，被他弄得呛着了，咳嗽了半天。她先是狠白我一眼，又伸出手拧住了琴的耳朵。琴还是哎哟哎哟叫着，用目光向我求助着。我想了一会儿，说不对，其实还可以改进的……琴，来，看看你自己的头，眼睛鼻子加耳朵，还可以加上六个洞呢……
——放屁！！琴双手一拍桌子，举座皆惊。他说你还真他妈的放屁啊，A片看过吧？里面有口交有肛交的，可你见过鼻交吗？！说着，他指指自己一个鼻孔，又继续着说，你看你看，这儿插得进去吗？要不你试试？EVEN笑红了脸，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围的人，发现他们早已经不讲话了，似乎一个个都在听我们瞎侃。伸出手够到琴的头，我拍了一下，说你个小孩子，说这种话时不能小点儿声啊？我们被赶出去了你负责？EVEN在旁边附和着，说对啊对啊，说不定咱们明个儿就可以上晨报社会版头条了呢……
一起又憋着笑了好久，琴才抬头，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说咱们这是在讨论学术问题，干他们屁事儿啊？我跟我老婆还在肯德基当众接过吻呢……白他一眼，我心道你在这儿叫“老婆”可以，可是听到的人谁知道你老婆是个男人哪？默了一会儿，琴突然又发问了，他说林墨，你男人对你好么？听了他的问题，EVEN也在一边认真看着我，似乎他们俩都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我笑了一下，小声说好啊，挺好的，他挺会照顾人的……琴还是看着我，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他说是真的么？我他妈可不信，看你现在这小样儿，是个人都知道你过得不怎么样……有些不耐烦了，我提高了声音说他对我是挺好的，我吃他的住他的玩儿他的，他也没打我没赶我的，还要怎么着啊？……看我急了，琴也不再追问，只问了一句让我更难回答的话：林墨，你爱他吗？
笑了很久，嚼在嘴里的鸡肉也突然没了味道。我说琴啊，哪儿来这么多爱不爱的？现在谁跟你讲爱啊？琴呸了一声，说我这辈子谈过的恋爱比你在北京呆的日子都长……爱情这种东西当然是存在的，你别那么悲观成不成？林墨我跟你说，跟不爱的人做爱那叫性交，跟爱的人做爱那才叫真真正正的“做爱”，你知道吗？看着他，我摇摇头，憋着嗓子，很艰涩的回了一句：我不爱他。
似乎是摒了很久的气，琴和EVEN都长叹了一声。琴笑得很漂亮，说那就好那就好，不爱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你跟他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琴哥哥我也什么都不说了，成吗？
EVEN在旁边对着我呵呵的笑，她说林墨，没办法，谁叫你是我们仨里最小的？活该受教育！……对了，林墨是你真名吗？挺好听的。我恩了一声，问她说你呢？她说我姓柳，叫柳云轻，琴的真名就叫雷琴，挺有气势吧？点点头，我又看着琴，觉着他似乎也是个谜，让我怎么看也看不透。EVEN接着在旁边发牢骚，她说琴在几年前第一次给在她上海的家打电话的时候，问的是“请问刘青云在家吗？”，把她气得快疯了……琴也笑着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看着我，仿佛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10、
这顿肯德基一直吃到下午三点，大概花了EVEN300块钱左右。琴被一个手机叫走了，说是他有几个朋友做电子乐的，正在录音，要让他去帮帮忙。在他临走之前我们刚刚谈论到了口交的问题，他说用热水的时候特别爽，所以在他披上大衣向门口走的时候，我大声喊了一句，说找哪天给你那地方淋点油，我帮你用打火机点燃吧……说这话时我被EVEN狠狠用手机砸了一下，回头看她，她扯着脸小声说着咱们快走吧……不然旁边的人真得发飙了……
飘飘忽忽走在大街上，我的心情很好，今天我总算在真正意义上认得了两个新朋友。虽然对他们我还需要一段时间去了解，但是在我现在这种生活里出现点新鲜的东西总是好的。和EVEN坐在北太平庄的车站边上聊天，她说她只要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坐运通106回学校就成，所以不赶时间。看看手机，祁境已经发了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了。EVEN告诉了我许多她和遥有关的事情，令我惊奇的是，遥居然在五年前就开始追EVEN了，那时候EVEN才多大一小毛丫头啊？EVEN恨恨的，说人家都说同性恋有天生的后天的之分，她就是那种完全被遥后天给带出来的。说了一会儿，我们准备一直聊到晚上的计划忽而被一场小雨给打破了。EVEN说北京的雨不下则已，如果下大了那是会冻死人的。我们俩在四点多的时候就告了别，她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说改天有机会再请我吃饭。
在街上又闲逛了很久，我才在六点左右回了家。敲了半天门，是祁悠给我出来开的。看着我，他的神情有点犹豫，说他哥房间里有客人，让我先在他的小窝里玩会儿电脑。我笑着，问祁悠说你不玩CS了么？祁悠的表情很怪异，他也没多说没什么，只支吾着你玩儿吧……我，下去买包烟……
有些迷惑的看着他，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什么事情可以让祁悠这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人变得那么紧张？好象这事儿还和我有点关系。浏览了一下网页，祁悠还是没上来，跑到门口看了会儿，我觉得口有点渴，找了半天杯子，发现所有的能装水的东西全堆在卧室里了。也不知道祁境今天来的到底是什么客人，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卧室走去。今天早上和他闹了别扭，我心里还憋着口气，但是心想着这口气也是必须憋下去的，不然什么解决的办法也没有。敲了一下卧室门，没人应声，我有些奇怪了，把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听，我的脸立刻涨红了……里面分明是有人在上床的，那种压抑着的撕吼和时断时续的呻吟我真的已经很熟悉很熟悉。扶住门手，我想笑又想哭，脑袋一片发麻。祁境真成，竟然把人带到家里来了？难怪他会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也幸好我跟他说的是十点左右。他怎么着了，准备“暗渡陈仓”，解决了那边再来解决我这边么？……拖着步子，我压抑住想用脚踹门的冲动，瘫坐在了卫生间的门口。我并不是不能想象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别的男人，我也根本不会责备他什么，我没有那个立场。我已经忍让到了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地步了……他还想怎么样？头很疼，我的眼睛已经有些花了，看不太清地上有什么。我猜想着和他在里面做爱的会是哪个男人呢？小春还是龙珏？更有可能的是某个我从未听他提起过的……他不是说过有28个么？加上这次回贵阳的2个，已经过了30大关了吧？祁境我佩服你，真的很佩服，你居然让我林墨这么一个别人眼里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为你哭了两次……
我是真的哭了，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滴落在两腿之间。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我想着快点结束吧，快点开门，让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好端端一个林墨爱上了你，而且居然不敢在别人面前承认，你也应该会觉得我犯贱的吧……
呼吸在突然之间有些提不过来，我抬起头，猛的想吸上几口气，可是喉咙居然像是被堵住似的，怎么喘也喘不过来。胸口也很疼，我有些慌了，以前再怎样呼吸困难也绝对不会到这种程度啊……蜷着身子，我想着不能吸气呼气应该是可以的吧？可是仍旧不行，居然连呼气也不行……在心里笑着，我想怎么着了，我该不会是快死了吧？我是自杀过，可是每次都又啼笑皆非的醒过来了……再说，我现在还不想死啊……我现在……
恍惚中，卧室的门似乎真的开了，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应该就是祁境，他摸摸我的头，急声问着林墨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我眼花着，看着他，发现他居然穿得很整齐，惊愕中我对他一笑，似乎就这么的昏厥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医院里吊点滴。祁境一脸的疲惫，鲜亮的红头发似乎也失去了色泽。看我醒过来，他捏捏我的鼻子，说你刚才真他妈的危险……你有急性哮喘怎么不说啊？医生说北京天气干燥所以你没发过病，刚好遇上今天下雨，你一激动就喘起来了……没等我回话，他就恶狠狠的继续问着，说你激动个什么呢？是不是祁悠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了？我看着他，眼光肯定是很呆滞的。急性哮喘？这就是以前那个医生说的我不做手术就会得上的病么？我不是没有告诉祁境，而是我自己根本不知道啊……我在激动什么？刚刚我有激动吗？祁境定定看着我，表情有些啼笑皆非，指指病房门口站着的一个人，他说林墨，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和小春在做爱吧？听他这么一问，我心立刻沉了一下，小春转过头来，也是一副又担心又好笑的模样。他清秀的脸上荡起一点红晕，小声说着林墨，你误会了……我和祁境刚才只是在看A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