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君侬
君侬  发于:2011年04月02日

关灯
护眼

愤怒推动着他,强扭过晓舟的脸。长长的舌头顺着腮边插进晓舟的嘴里,横冲

直撞地卷起一阵热浪。

一双手在晓舟胯下粗鲁地揉捏着。强壮的身体更紧的迫进晓舟的背、腰和微隆

的臀。在坚强的支撑了自己一整天之后,这身体四处寻找着可以承担自己重心的替

代物。

“好了,好了,摆桌子去。”

杜晓舟终于从林剑嘴里挣脱,扭着身子让他放开自己。

仿佛被抛向宇宙空间般的失落,林剑极力想让这紧紧依偎的踏实感更长久一些,

又扭着晓舟摩挲了好一阵子,才放开晓舟。临了还恨恨地在晓舟没有防备的屁股上

捏了一把。

尽管懒散不经,躲开晓舟报复的小手依然不在话下,没等晓舟扔下手里的锅铲,

林剑已经端起灶台上热气腾腾的菜肴窜出了厨房的门。

饭厅桌上,盘子、碗、筷子,井然有序的各就各位着。

林剑有些恍惚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感觉到不是自己在摆弄着它们,而是它们在

自己安顿下来。

看着这一切,林剑觉得,没有人能否认这是一个家了。

此刻即使最恶毒的父权主义者走进这间小小的饭厅,也会被这菜肴感动得热泪

盈眶吧。多么普通的菜肴,多么标准的气氛,简直可以作为中产阶级家庭的典范。

为什么还要排斥他们?

既然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刻中规中矩与千千万万的核心家庭共同担负起晚餐的责

任,那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憎恨的理由呢?

“系里开会说什么?”

林剑一边给坐在对面的晓舟盛饭一边问。

晓舟接过饭碗。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用平时谈到工作时那种事不关己的伤感语气缓缓地说:“开始,赵季成读了学

校两个文件,说了一下系里几个科研计划。也没什么大事。后来他说下个月曾老爷

子八十大寿,系里边准备给他办个大庆,请他的老朋友、学生来聚一聚。吴明胜当

既就破口大骂:”曾鸿瑞!他哪来什么朋友!他的学生也都被他整死完了!57年,

系里的老师,学生他放过哪个了?给他祝寿?还不如来个送瘟神,早点儿送他入土

为安了!‘“

林剑笑了起来:“曾鸿瑞真的整过他吗?”

“你以为反右的时候是谁整谁?那时红卫兵们都刚刚才上幼儿园;旗手还是个

讨人喜欢的家庭妇女,成天忙着给王光美参谋出国的服装呢。还不就是这些文化人

你整过来我整过去。曾鸿瑞当时是系主任,吴明胜刚毕业分到系里好多事情都看不

惯,鸣放一开始就给曾鸿瑞提了好多意见,而且言辞激烈。到了反右,他顺理成章

的就成了右派。现在一开会,他不论说什么,最后都要引到曾鸿瑞当年整他的事儿

上去。”

“他怎么还不退休?”

“也快了,翻过年就差不多了。所以系里也拿他没办法,他要骂,也就让他骂

去吧。”

“他退了休,又该提一个教授了。”

“是啊。”

“会提谁?”

“反正暂时还轮不到你老公我头上,大概是齐淮月吧。”

“就是上回你住院,她也住院那个老太太。”

“对,她两个儿子送她入院,你就死盯着人家不放。”

 

 

“你这就是栽赃陷害了!”林剑嚷了起来,“你病成那样,我急的什么似的,

那有心思看谁的儿子。再说你当时烧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在看谁。”

“嗯~ !就是以为我烧糊涂了,才抓紧时间到处瞎眨么!”

“不跟你说了,我们警队新来了个小伙子,才二十,长得可精神了,我爱怎么

看怎么看,你管得着吗!”林剑恨恨的说。

晓舟笑了起来“喔!真的!也介绍我认识认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呸!越说越不象话了!快吃!”林剑顺手在晓舟脑后来了一巴掌。

晓舟承认,学烧菜就是为了能逃避洗碗,逃避那哗哗的水声中把自己吓得要死

的哲学思考。所以现在膳后工作包括哲学思考都由林剑接替了下来。

可是林剑干起活来要务实得多。他把盘子碗堆进洗碗槽,拧开水龙头,哗哗的

水声就流开来。只是现在是深秋,没有夕阳,让人伤感的色彩已经褪尽。林剑匆匆

忙忙的涮洗着。没有多想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也没有细辩那水声中,是否还有一

个男孩切切哀哭的余音。

他只是觉得乏味,为每天刷盘子洗碗感到乏味,但他不抱怨。男人不该抱怨,

不喜欢的事情非做不可时,就当作责任。可把洗碗当做一个男人的责任,更加令人

感到可笑。

水哗哗的流着。

在哗哗的水声中,仿佛有谁在不怀好意的低低窃笑。

电视上,新闻联播在播放着。

杜晓舟斜倚在沙发上。

是的,就象个成天无所事事,醉生梦死的交际花或者姨太太。

晓舟就象看见了自己的姿态。

颓废,在这个被叫作速度与效益的时代,多么不合时宜!那么没有容身之处!

所以它就是那么的美。

“他的前世就是张爱玲笔下的王娇蕊、白流苏、顾曼桢”

晓舟象《神女》中的母亲一样,在指指点点中颤抖着,昂首前行。

“所有这些都是他不同生活阶段,不同性格侧面的写照。他就是那个美丽而苍

凉的手势,”

三姑六婆的滔滔不绝泛滥着,交织成一片布景让晓舟在上面搬演悲欢离合。

“张爱玲是他最知心的闺中密友,总是默默的倾听他细诉自己的不幸,把它们

记录下来成为绝世的传奇。”

交头接耳还在跟随着晓舟,但他自顾漠然地前进,让流言掩盖他身后的脚印。

生生世世都注定的孤苦飘零。

安适的生活只是假像,无人了解的内心苦痛。

晓舟构思着,排演着,自己为之欣喜若狂。

但他并不要让别人知道,就连林剑他都不让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想到用颓废来形容我!真叫人扫兴。

尽管这平静的幸福让人满足,可还是,让人扫兴。

林剑回到客厅。

晓舟机械的摁着电视遥控板,一轮又一轮的扫描着所有频道。

林剑把晓舟的腿挪了挪,在沙发的一角坐下来。

晓舟坐起来,身子来个180 度的大转弯,又躺了下来,头枕进林剑的双腿之间。

他伸手把遥控板高高举到林剑鼻子底下,林剑接了过来,又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屏幕上,陈莎莉优雅而刻薄的数落着俞小凡,俞小凡固执地抿着嘴唇,两个女

人打不完的战争,她们相互太过了解了,都知道对方致命的弱点——同一个男人。

林剑一手抚弄着晓舟的柔弱的头发,撩起来,又从指缝间滑落。

晓舟抱着林剑的另一只手,不时将它捧到腮边唇畔摩挲着。

两人的目光都空洞的投向电视,却什么也没看见。

这就是幸福吧!

林剑常常想。简单而舒适,没有太多奢侈,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就在这间斗室,一张沙发,两个男人依偎在一起,相互体会着、交换着体温、

气味与触觉,极力想让自己感觉到已与对方溶为一体。并试图将这种自以为的感觉

通过手掌的按压,唇舌的蠕动和喉头的哽噎传递给对方。

林剑别无选择,一切向这最简单,最容易的方向坠落着。

林剑低下头,闭上眼,嘴唇找到晓舟的嘴唇,用那灵巧而有力的舌尖撬开它们,

刚准备再与下一道防线的尖牙利齿搏斗,遇上的却是急急赶来与它会合的另一个舌

尖。

不安份的小舌头一副开门掬盗的架式,忙前忙后的把来犯者向口腔深处引。

林剑象放出一条毒蛇,让舌头在晓舟的口腔内尽兴翻腾,直到那里被扫荡得满

目疮痍。

舌头从来路退回,顺着下颔舔到长长的脖颈,然后被层层叠叠的衣领挡住去路,

恼羞成怒的招来一群白色帮凶,死死的箝住那脖颈上的一块皮肤,只为了给它留下

一块烙印。

毛衣、衬衫、裤子、底裤扔得满地都是。

沙发上,两具纯粹的男人的躯体,只有略微差异的色泽可以将界线分辨出来。

林剑还是固执的试图用唇印为晓舟每一寸肌肤标志上自己记号。

但即使如此牢固的扼制住晓舟,林剑的心里还是感到一丝隐约的忐忑。

晓舟真的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怀里、自己的唇下吗?

此刻,晓舟仿佛已消失了意识,身体在林剑的摆布下,柔顺地迎合着,低低的

呻吟不象是发自喉头,而象肌肉挤压的声响。

是否晓舟的灵魂已把肉躯抛弃给凡俗的他,独自去往至圣的世界?

林剑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消失着,消失在自己肌体的奋力运动中,用那剧烈地运

动将思想从体内挤出,让它可以追随晓舟轻快的灵弥散入永恒的虚空。

于是林剑不知道自己把晓舟的双腿高高地举起。

不知道自己将头深埋进两瓣富丽而丰实的圆臀之间。

不知道自己奋力的吮吸舔噬着那通往灵肉深处的罅隙。

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的暴怒中深深的刺入那已然空虚的身体。

肛门是人之本我所在!

在肉体被穿刺的爆裂中,晓舟的灵魂冲上宇宙的最高处,向整个宇宙呐喊。

没有声波的传送,晓舟仍感到他振聋发聩的宣告中,世界在苏醒,每一个人都

把自己的肉躯抖散开在眼前,细细察看。

是什么使我们以为这肉躯是专属我们自身的?不,它属于其他的,或远或近的

人们。永远被别人享用着。

那脸孔是每一个或近或远的眼睛的猎物。

那双手是无数固体、流体、肉体的占有物。

嘴被奉献给食物、其它的嘴、其它的其它。

还有性器,被告知是为另一个性器设计的。

然而一万年的人类文明给我们留下的最终的避难所在肛门里。肛门是文明社会

中个人不可示人的最终防线。

“where the sun doesn't shine ”在美国俚语里有对肛门这样的称呼。

“阳光不照耀的地方”。

在文明的道德标准中,即使是性的暴露里,肛门仍是被要求紧紧守住的最后的

隐私所在。

只有将它彻底交出,人才能融汇于宇宙连续、统一的存在中,才能抛弃对本我

的固执,才能体会并分享永恒本身。

此刻,一个真实的个体在他的肛门内寻找着存在的可能。

于是在晓舟的意识里,他就是容纳得下一切的宇宙,就是空间,就是永恒。

那巨大的存在,仿佛是宇宙间的一切,裹挟着太阳风般巨大的能量从那狭窄的

缺口冲杀进另一个无人了解的世界。

它一次次突破,放下携带的物质与能量,又返回裂缝外的世界,再承载上更多

的物质与能量,更迅捷的冲杀回来,在不知疲倦的往返中将整个宇宙转移到晓舟的

身体之中。

极高的能量被压缩在狭小的空间里,裂变着、聚变着、连锁反应着。

晓舟象一个妄图主宰宇宙的狂人,被自己疯狂的行为引向灭亡。

当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将如此庞大的物质与能量安置下来,为时已晚。

能量爆炸着,物质夺路而走,粒子在逃逸。

那曾几何时还强大无比的载体,象死去的星星一样塌缩而去。

躯体经过一次毁灭的崩溃,飘散成无数的碎片,充斥着整个宇宙。

星云在体内运行,肉体与星系相互撞击,碎块碎裂成更加细小,新的星体在撞

击中诞生。

此刻肉体在参与着宇宙的创生!

仿佛亿万年前,这肉体就与宇宙一同从混沌中苏醒,今天再次融合为混沌,只

等再一次诞生出新的宇宙!

强大的向心力牵引到崩裂的碎片,由远及近的,再次聚合起来,排列、重组、

搭接、脉冲通过,固定形态,恢复功能;脆弱的尝试着重新运行起来。

身体与外界的界限变得清晰甚至敏锐,边界的粒子虽然还因不稳定而高频率的

振动着,但它们在安定下来,恢复着实体的一切特征,意识再次与实体相互依附,

并因与宇宙融合失败而深切的失落着。

接下来意识巡视过臀、腿、背、臂、颈和头颅,确定它们已被准确的拼接在一

起,并且这整体被另一个真实的实体支撑着,而不是危险的悬浮在空间里。

安全的信号触发了无数个阀门,开启了意识通往外部世界的日常通道,信息的

潮流再次洪水般泛滥而来,淹没了仅仅清澄了片刻的思维。

“据新华社香港消息,香港著名爱国实业家,全国政协委员,香港特别行政区

临时立法会委员,香港世达集团终生董事长聂世达先生昨天在出席世达集团一座新

商厦的落成典礼时,被一名持枪歹徒连击数枪,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据香港

特区警方披露凶手目前在逃。有迹象表明凶手可能潜入内地,日前公安部与香港特

区警方已联合对一名名叫丁子杰的25岁男子发出通缉令”

电视上一张轻年男人的脸占满整个的屏幕。

“凶手。”

象两团飞舞的野火掠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野蛮的?

粗暴的?

冷酷的?

阴险的?

但是没有。

都没有。

那脸上什么都没出现,凶手的一切类型都没有被这张英俊而冷漠的面孔包容。

那是另一张面孔。

一张紧绷着一种固执的面孔。固执于对生命的一种认识,固执于对一种命运的

听任。

“他真帅!”晓舟的声音象从地底下冒出来,打破了晚间新闻播音员流畅而单

调的独白所交织而成的无形的网。

 

第三章

杨维志感到厌倦,为他所要做出的决定。

窗,善解人意的敞开着。即使不能帮人把烦恼吸收到窗外,也可以暂时把窗外

零七碎八的无聊挤进屋里,将厌倦稀释些许。

从办公室的窗子看出去,是公安局的老办公楼。黑沉沉的建筑,到处都生长着

圆顶、尖塔和阁楼,象仙人球上长满了形态各异的小仙人球。

以前,这里做过伪满宪兵司令部。那可是很久以前了。现在有一层改了资料室,

其他的还空着。

房子是俄国人建的,文物局给挂了保护建筑的牌子,所以房子不能拆,还要天

长地久的矗立在那里。

俄国人、日本人、伪满宪兵、公安战士。

抗联、走资派、刑事罪犯。

在这里呆过的人,名目繁多,可总可以分成两类:当权的,和被镇压的,当然

还可以用另一个标准来划分:好人和坏人,但这个标准就不那么容易把握,经常会

来回的颠倒。

只是所有的一切,老楼都包容过了。好的、坏的,它从不评价,也不决定,只

是包容着。

杨维志希望自己也能这样包容。

但他得决定。

因为他之所以成为这座城市里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就是为了做这样的决定的。

案卷堆在桌上,杨维志拖延着。

今天苏容有一个大手术,她该进手术室了。

谢苏容穿上了手术服,带上了大口罩,双手泡在消毒液里做着消毒。

在脑海中,杨维志在与妻子一起准备着手术。但不知怎的,那形象有些不太真

实。

是什么不太对呢?

杨维志专注的思考着,仿佛这个问题比世界上一切事都重要,特别是比他正要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