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赵夫人住哪?”
“啊呀,是赵将军来了,您看那个暖亭左转就是了,诶,算了,我带您去吧!”
这小丫鬟说话好生随便,不过满机灵的,小圆脸很是标致,一双大眼睛非常动人。胜成心想。
“瑾贵姐姐!赵将军来了!”姑娘叫道。
“来了,哎?你们的大事谈完了?好快呀。”瑾贵走出来。“小雪,给将军和康夫人倒茶。”
“不用,我走了,你们自家人慢聊。”姑娘说。
什么?是康欣夫人?胜成大惊。她怎么一个人在院子整理花木呢?
“坐着吧,你也难得过来。”瑾贵说。
“啊,我没见过康夫人,刚才失礼了。”胜成举手道歉。
“呵呵,没事,您没见过我,我可见过您啊。”康欣笑道。
这女子看起来心眼不坏,应该对妹妹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且也没有给李润生下一男半女。胜成打量她。
“瑾贵姐姐,刚才我看见医生从玉君姐那里出来了。”康欣喝着茶。
“噢?有什么大碍吗?”瑾贵详装镇静。
“不知道,我没问。”
“是李润去年从万春楼赎回的姑娘?”胜成问。
“是啊,叫潘玉君,是个舞女,不过卖艺不卖身的。”康欣回答。
“这不还是卖了吗!”瑾贵撂下茶杯。
“呵呵,不说这个了。”康欣打圆场:“现在仗打完了,大人和赵将军都可以多在家呆呆了。”
“还不是一样忙,这两天都在忙西川的事。”瑾贵说。
“还带了个西川人回来,好吃好穿地伺候,也不知什么来历。”康欣说。“很年轻,应该不是做官的,看面相是个有身份的人,长的满好看的。”
“好凶呢,我刚去大人那儿,他差点把书扔我身上,是吧,哥哥。”
胜成吸了口气,按着太阳穴:“管理兼并事宜的。没什么。”
大厅书斋——
“哎?你是应庆元年三月出生的?快二十岁了吧,我看你长的也就像十七八的。”李润站在子桐身后看着他伏案整理。
“你多大了?” 子桐问。
“二十八。”
“我以为你三十多了。”
“我有那么老吗?”李润捏捏下巴。
“没有,你是少年得志。”
李润哈哈大笑起来,又拿起折子细看了起来,大致了解一下他的家族情况:文帝的手足、子桐的生母、朝中的权责。
“这个孙进忠,现在在南方组织了复辟政权,自称新帝。”李润指着一个名字说道。
“什么!”子桐拍案而起。子桦的舅父,皇太后的娘家兄弟,大将军孙进忠竟然自立为帝?!
“你很不服吧,不过皇上已经令我前去镇压,我一定会亲手砍下那颗狗头!”
子桐没说话,他心里很矛盾,既不希望孙将军代替汤氏自立新主,又不希望自己的同胞丧生于河内人的铁蹄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润看着他:“孙进忠是自找死路,我们和诚皇帝是不会允许这等叛贼存在的!”
“李大人!李大人!”屋外有人急冲冲地叫道。
“什么事?”李润走出来。
“恭喜大人!潘夫人有身孕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抱拳行礼。
“真的吗!”李润大喜。“我去看她!”
花园右侧,一座修檐古式的房前堆满了人。
“恭喜大人!”看到李润,大家齐刷刷的行礼。
“大人。”一声柔美的问候响起。
“玉君,你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李润喜上眉梢。
子桐也随他进来 :好一个花一般的美人!柔而不娇,艳而不妖,柳眉杏眼,俏鼻小口,笑起来十分迷人,身段更是杨柳一般,好象记忆里母亲的样貌。
“赵夫人、康夫人和赵将军来了——”
瑾贵进来,看到李润坐在玉君床边,僵在原地。
“瑾贵姐姐。”潘玉君的年纪比瑾贵长,但为显尊重,还是叫她姐姐。
“玉君身体可好?”瑾贵问。
“很好,医生说很健康,没有大碍。”玉君答道。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说着就转身出去了。
“玉君姐,这两天我来照顾你吧!”康欣坐在边上。
“不敢,我这里人手还够,康欣妹妹不必操心。”
“李润,愿你喜得贵子!”胜成严肃的脸上放出了红光。
“多谢!到时来请你喝酒!”李润笑得像孩子一般。
子桐趁着人多,退了出来,往水泽厅走去,没时间管他的家事,孙将军的起兵让他很不好受,不是早就全军覆没,无力回天了吗?怎么皇帝一死又短时间积聚了大批人马?明明就是故意!军权的过于集中太危险了!
潘夫人房前的人渐渐散了。瑾贵早不见人影,胜成和李润道别,走了出来。
“将军!”康欣叫道:“我送您出去吧。”她估计他还是会迷路。
“多谢夫人。”胜成捏捏小胡子:“恩——有件事想麻烦夫人。”
“什么事?”
“你也看出来了,我妹妹对这事在意的很,她一直很想给李润生个孩子,可一直不得愿,夫人和她感情不错,可否关照一下,你知道她自尊心一向很强的。”
“这您应该和大人说呀,我在这个家也是可有可无的。”康欣踢着裙摆。
“李润对女人粗心的很,再说他也没有对不起我妹妹。”
“我到觉得他心满细的,就是没遇上真心相对的人罢了。”康欣望天。
“那潘夫人还不算?”
“我和玉君都是大人看得上眼的人罢了,娶进门还不是想延续香火。我爹是盐商,有钱没地位,这不是想攀门高亲才早早把我嫁了出去,才没人在意我呢!”
“夫人别这么说,我就很喜欢夫人直爽的个性。”胜成忙说。
“哦?是吗,妾身受宠若惊。”康欣歪头鬼笑。
“啊,”胜成有些慌乱:“冒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对!不应该这样说的,唉!越说越乱!
子桐回到了水泽厅。呆呆地坐在桌前,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原来摆放饰刀的地方。
“小香!小香!”他大叫。
“来了!公子什么事?”小香跑进来。
“这是谁放在这的?”
红色的狐狸皮袄!洗得干干净净的子林的皮袄!那是庆祝子桦十五岁生日时举行的皇家猎苑活动时,自己亲手打到的火红色的狐狸,请工匠为妹妹做的皮袄!
“是大人拿来的,说是公子您的东西。”小香被子桐吓了一跳。
子桐的眼湿润了,他紧紧地把皮袄抱在怀里。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小香慌了。
已经说过不再哭的,转眼间眼泪又爬满了脸颊。子桐把头埋在暖暖的狐狸皮毛里,泣不成声。
孙进忠调集20万大军打出“国舅圣德,重振江山,驱逐河内,天意为帝”的旗号,占领了河内派去西川的地区政府,杀死行政官员。和诚帝暴怒,派遣李润、赵胜成、河东总兵等50万大军前往镇压。
“我要出兵了。”李润跨进门就说。
“哦。”子桐回答。
“你就这个反应?”李润抬起他的下巴。
子桐扭头躲开:“那我还能说什么?李元帅慢走,多杀几个西川人,得胜还朝?”
“我要杀的是孙进忠那个狗贼!”
“那就会有20万官兵和3000万平民惨遭蹂躏!”
“战争就是这样,只有唯一的政权确立,天下才能太平!”
“真是太平!”子桐冷笑道。
“子桐,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这儿,但也不能带你上战场。”
“你把我养在笼子里了,我吃的好睡的好,就是眼睁睁看着时局变化,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是一有什么动静就都跟你说了吗?你的信息比内务府还灵通呢。”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全是听你一人说的。”
“不信就算了!”李润坐了下来。
“哎?你把它挂在这了?”李润看见桌上的刀托上的狐狸皮:“改成刀套了?”
“我叫小香改的,我要用它放上我的刀。” 子桐说。
“你没有刀。”
“我会有的,子林会保佑我的!” 子桐握着刀套:“我要上战场!”
“你是杀我还是杀孙进忠?”
“杀了西川的敌人,杀了汤氏王朝的敌人。”
“杀吧。”李润把配刀递给他:“这是你的了。”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杀不了你。”
“你是杀不了我,我是不会死的。”李润很有魅力的笑了。
“你别看不起我,我熟读兵书,从西川武师张言习剑!” 子桐瞪着他。
“我知道,但再精通的教育也比不上一个小兵驰骋沙场三年的经验。”
“我…”子桐很气恼,“你也拿剑,我要和你一对一!”他到要看看萧万年眼中的厉害角色是什么样。
“这里耍不开。”
“到院子里去!”
李润取出一把长剑,很自信地站在院子里。子桐见他不动,心想自己若是先出招就会落于被动。但总不能等着被挑战者先动手吧,于是猛出了一大狠招攻了过去。
“好!”李润接招,然后回攻一剑,子桐灵活地跳开,再反攻,每一招都小心翼翼,稳打稳进,但久攻不下,节奏渐渐快了起来。明晃晃的月亮挂在天上,披着银白色月光的两人在寂静的夜晚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快。
两人同时顶开对方,又马上摆好架势预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子桐发现李润依然沉着自信,而自己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慢慢接近李润,他还是没有动,“啊——!”子桐大叫一声横刀一扫,李润抬手一顶,好!子桐用力制住他的武器,转身弯腰后踢,踢中了!这一脚力道不轻,他的下巴要麻一会了,趁机打掉他的剑!子桐计划着下一步的攻势。但来不及收回的脚却被抓住了!“哇啊!”子桐重心不稳,倒了下去,回手又一刀砍向抓他的手,“咣”的一声,手臂一麻,刀被极大的力道打掉了。完了!
没有脑袋磕到地上的疼痛,李润的大手托住了他,伏在他身上得意的笑了:
“不错!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我可没有放水啊。”他很满意。
“唔…你,你让我起来。” 子桐脸上有点发热。
李润没有松手,而是慢慢的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的脸靠过来了,有点危险,但子桐并没有躲开,他的嘴唇慢慢的试探似的贴上了自己的唇,很温暖,很温柔。
“大人!公子!你们在哪呢?”小香的声音。
“啊!”子桐慌忙推开他,夜色下看不清他酡红的脸。我在干什么?子桐急忙站起来。
“我们在练剑。”李润也站了起来。
“大晚上的,别练了,您该准备一下东西,后天就出征了。”小香站在门口说。
“我早叫老张收拾好了,现在来向子桐道别。”李润进屋。
“您应该安顿一下潘夫人去,这个时候您要出门,太不巧了。”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这丫头管的真多,当初叫你伺候子桐真是对了。”李润笑道。
“李润!我也要去!” 子桐跟了过来。
“战场很危险的。”
“我在这儿不塌实。”他惦记着孙进忠的事。
“也好,把你放在身边比较放心,不过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有什么不轨行动,我就以军法和叛国罪处罚你,你现在是我的人,不是…”李润想说“你不是承德王”,但看到小香,把话吞了回去。
“我明白,出了事你就杀了我好了,这总可以了吧!”
“好,我命令你从出发到回京,不得离开我身边,不得和不相干的人通讯,不得擅自外出!做得到吗!”
“做得到!元帅大人!”子桐立正大声答道。
八
第三天,练兵场上,大军成方阵而立,军旗飘飘,步兵、骑兵、弩兵,依次排开,很壮观。这次,赵胜成率西路人马打头阵,并不直接任命于李润麾下。子桐身着铠甲骑在一漂亮的黄色战马上,腰配战刀,十分帅气。旁边的黑色战马上坐着东路大元帅李润,英姿勃发,霸气十足。几阵将领依次向李润报告人数,李润整完队,便下令出发。
啊,终于可以回家乡看看了,虽然不是茂城,但终于是踏上西川的国土了。这一个多月来,子桐经历了多少生活的变化啊!自己也成熟了不少,心理也产生了很大变化,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那一晚,李润温柔的吻。生命又被点燃了,他又有勇气面对一切了,一切喜悦的、悲伤的、恐怖的、温暖的记忆都为他用自己双手创造未来的信心增添了能量。
这次行军速度很快,不到五天,就渡了河。无论哪家当朝,不管事过境迁,宽阔的百度河依然温柔地流淌,看着人间一幕幕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默默的,一刻不停的流淌。
“西川到了。”李润对子桐说。
“恩,我回来了。” 子桐扬了一鞭,马跑到了队伍前边。
“不要离我五十米以外,只准在我视线内活动。”李润喊道。
很想在河边畅快地跑一回马,但这是行军,如有违纪,军法处置。子桐放慢了马速,回头看着李润。他是怎么看自己的?子桐不懂,但他知道他对自己有好感,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不会,这犯不着他冒欺君之罪瞒天过海救他一命。无论如何,他因为他而活了下来,不止是身体,心也活了过来。
“你看什么呢?”李润笑了。
“看我离多远你就看不到我,好确定一下我的活动范围。”
“这不是游山玩水,活动的一切目的就是打倒敌人,保全自己性命,从将军到士兵都是一样的。”李润说。
“我知道,我不光保证自己平安,也会保护你的。” 子桐说。
“好,这可是你说的。”李润笑得更开心。
晚上,在空场安营扎寨,李润的帐篷就是总指挥部,子桐和他睡在一起,充当文官职务。前方探子有了回应,孙进忠在下林有大军部署,前锋赵胜成已经对过一次阵,小胜了一回,但孙进忠调军东行,西线不敢轻举妄动,只在防线严守,把总攻留给了东线主力。李润召集参军来帐内议事。
“元帅,属下以为宜早不宜迟,趁他羽翼未满,杀他个措手不及!免留后患!”
“不,属下觉得不宜轻举妄动,当初占领茂城,孙进忠发话已无力回天,但照现状来看,他却养精蓄锐,暗自屯兵,其人深不可测,万万不要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