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邂逅——逸尘
逸尘  发于:2011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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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暮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思维短路。

倒还是他开口解了围,转头笑着问:“怎么了,都不祝我生日快乐!”

楚天暮这才缓过神来。时值冬天,四周竟然没有什么可取之材,对许宁籁扔下一句“你等等哦”便去操场边上的花坛拔了十几

根末梢已经些微发枯的草,又坐回许宁籁身边,也不说话,像模像样地编起了蜻蜓。固定翅膀的时候,干草很不好用,楚天暮

扯下几根头发用来绑定,有限的长度让手指显得笨拙,耗费了不少时间。

身边的人今晚特别安静,看他忙活,也不发问,依旧双手抱着膝盖仰头看他的夜空。

“喏,送给你,祝我们的小寿星生日快乐!”许宁籁再回头时,伸到面前的手心里已停着一只蜻蜓,在夜风里摇头晃脑——他

笑了,眉梢、眼角、嘴唇都是诱人的弧度,小心的接过,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明明感动着的是他,他却因他的感动而感动。楚天暮胃里泛酸,“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不是一样么?”眨巴着眼睛,“你果然喜欢蜻蜓哦!”

又是该死的“调查”。

“早说还能替你张罗个生日聚会,找点朋友好好陪你过个生日。”

“你不是已经陪了我一天!”许宁籁笑盈盈地望着他。

心跳漏了半拍,楚天暮瞥一眼还被他捧在手里的那个有些破落的“蜻蜓”,小声嘀咕着:“至少也好让我准备个像样的生日礼

物。”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这个要保管好噢,是换领凭证!”

“换领凭证?”许宁籁不解。

“嗯!换领凭证。到时候凭这个到我这里来换真正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楚天暮被泼了盆冷水,正灰心,抬头却见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目光胶着在那几根黑黑的发丝上,“我不换

,我就要这个!”说完腾出一只手来揉他的脑袋,“笨蛋,痛不痛?”

楚天暮脸上一热,一语不发,装不明白。

他也是真不明白,许宁籁依旧是欢快的,每次无论他如何僵持着不给回应、或是说些不冷不热的话,似乎都不会影响他的情绪

,不明白究竟是他没所谓?还是因为那么多年默默注视,他早就惯于没有回应的冷清。

收紧身子,许宁籁把蜻蜓面向自己放在两个并拢的膝头之间,双手环腿,由着惯性让身体自然后倾,视线与那只小东西平视;

楚天暮看着这幕“大眼瞪小眼”的画面,心里生出一股爱怜,明明早就过了那年纪,这些孩子气的动作在他做来总是自然。

“月桂树……”旁若无人般的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月桂树。”仿佛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人似的,他转向楚天暮,“月桂树,是今天出生的人的生日花。”

“‘桂冠诗人’那个?”

他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轻问:“要不要听故事?”

“好啊!”

视线转回前方,像是在跟那只蜻蜓说话:“顽皮的小爱神厄洛斯,也就是丘比特,遭到阿波罗的嘲笑,决心展示一下自己弓箭

的威力。他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嘻嘻地取出一支铅头小箭向珀涅俄斯河的仙女达佛妮射去;然后又取出一支金箭,射中阿波罗

。铅箭令人厌恶爱情,金箭使人燃起爱火。阿波罗热烈地爱上了达佛妮,与此同时,达佛妮开始以爱情为耻,并请求父亲河神

珀涅俄斯答应她以处女终身。

阿波罗望见达佛妮,立即飞奔过去,达佛妮却惊慌逃开。太阳神一边追逐,一边向她倾诉着自己的爱慕之情,这只能让达佛妮

更加恐惧。就这样,一个追,一个逃,越过了许多山川和田野。渐渐地,达佛妮没有力气了,她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阿波

罗的脚步声就在耳畔,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达佛妮绝望地向父亲求助:‘请帮助我,父亲!大地啊,裂开了吞我进去

吧!’话音刚落,她就开始变得僵硬:身体成为树干,金发伸展成为树叶,双臂变成树枝,能奔善跑的双足如今生出了根须,

她的头遮蔽在浓荫之中,遗存的只有她的美与洁净。

达佛妮虽然成了树,阿波罗仍然很喜欢她,他拥抱着树干,树叶沙沙地颤抖着。

‘你将成为我的树,’他说,‘你将终年长青,成为胜利者的荣冠。’从此,阿波罗将月桂树尊为他的圣树,他的发上,琴上

和箭袋上总是饰以桂树的枝叶。每年,他所挑选出的全希腊最优秀的诗人也被赐予桂枝做的花冠以示荣耀。”

楚天暮认真地听着,简单的希腊神话他讲起来很慎重,像是发生在现实生活里的真人真事,带着点责备与惋惜的口气。这是个

很奇妙的故事,楚天暮以前就知道,若是当作一段爱情来看,恶作剧的开端、过程没有甜蜜、结局也只能算是悲剧;可到了最

后,竟让人生不出一丁点儿同情或悲伤的情绪。

或许那样高高在上的神本就不需要世人的同情吧!楚天暮心想。

开口打趣:“到底是太阳神,达佛妮这样的反应竟一点都没能伤到他的自尊心么!”

许宁籁没有笑,表情跟刚才说故事的时候一样凝重,似乎很不赞同那句玩笑话里透露的立场:“这不是她的错,阿波罗不懂得

爱;他如果更加小心一些,也不至于把她逼到那样的境地,不是么?”

所以他总是默默关注,暗中“调查”?!

“你将成为我的树……”许宁籁喃喃地重复着阿波罗的那句话,身体轻微发抖。“成为一棵树……成为一具不会笑、不会说话

、不会动、连呼吸都若有似无的东西……这样真的好么!”情绪易发激动,“每天面对着植物一般的爱人……换作我是阿波罗

,一定会发疯的!”

这个从没见过的许宁籁让楚天暮束手无策,忘记自己平时也算是个宽慰人的高手。隐隐察觉他不为所知的种种,心中有些不痛

快;转而又觉得可笑,自己未曾尝试过要了解、对他的事情本就知之甚少,又何来立场埋怨。

可总该说些什么:“或许因为他是受人敬仰的神,而我们只是凡人的缘故吧!”

“当凡人不错啊,比如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真佩服他消化情绪的能力,“多年梦想得偿所愿。”许宁

籁笑着伸了个懒腰,作势要往后躺,楚天暮眼明手快,拿过自己的大衣,抽出那两瓶矿泉水,把衣服当褥子塞到他的后脑勺与

即将要“着陆”的地面之间。

许宁籁倒下去时,是一片温软。

“你刚才说‘梦想’?”

“希望重要的人陪自己过生日喽!”他越是落落大方,楚天暮就添一分局促不安:“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我……”

许宁籁好笑地竖起耳朵,等着听他会憋出个什么词来;那人却再没吭声。

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害羞的人,怎么这会儿脸皮就那么薄。

“从你被关在招待所里,大声嚷嚷着‘放我出去!’开始。”许宁籁温和的笑着,认真作答:“你在学校那么出名,会认识你

并不奇怪,但也只是印象不错而已。‘非典’的时候,得以观察你特殊时期的生活,也只是觉得有趣;可那一次,心就被震撼

到了。记得当时挺晚的,寝室里其他人都在,大家全笑趴下了,楼里还有几个窗口有人开骂,我却只是盘腿在床上坐着,闭上

眼睛听你一遍遍喊;有时会觉得奇怪,人与人竟能如此不同,在一些人眼里这么可笑的场景,却让我觉得忧伤,仿佛闭上眼睛

,就能感受到你的心,那么渴望挣脱,却又无能为力,很辛苦吧!”

“你……”想起自己那个时候被关得无聊,满腔热情无处发泄,在阳台乱吼一通竟让这人尽收眼底,实在有损形象;可听他这

么一说,几乎都要为自己感动了。

“你也不信吧……可我说的是真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当时就想,这人肯定是那种会不顾一切去追求真正的自由和幸福的

家伙。”

这次恐怕是猜错了,楚天暮的心沉了下去,这人分明就是个把自己封存起来、连去认清自己真正幸福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只

是不打算争取什么,又何必解释。

失去大衣包裹的矿泉水瓶急速降温,拿一瓶递给躺着的那人,“渴了吧,喝点水。”

“不要。这样的姿势容易呛到!”

“那坐起来不就行了!刚才出了不少汗,要补水!快点起来。”楚天暮觉得自己今天跟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了不少回。

“不要。”许宁籁懒懒道,立马又“居心叵测”地接了句:“要不……你喂我吧!”

正打算旋开瓶子的手停了下来,很自然联想到不久前被夜风中止的那一刻。

可怜兮兮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当是生日愿望,不行么?”

楚天暮从来就没想要拒绝、可又踌躇着不敢答应,听他这么说,便当给自己一个借口,鼓起勇气旋开瓶盖,适量的水注入温润

的口腔——

“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没有勉强,一点都不勉强,这样的话,楚天暮自然说不出口。

那水含在嘴里竟有些泛苦,咽下去的时候还磕到了喉咙;“晚了,回去吧!”他说。

第 6 章

十二月初开始就一直在首都出差,北方干燥的气候让他很不适应,向来随遇而安的楚天暮第一次起了快点回去的念头;又或许

,还有些别的什么理由。

眼看三周的行程终于要结束,临行前一夜仍紧张翻阅着资料,为回去后跟老板报告稍作准备。手机信号灯闪了起来,一条新消

息,发送人让他颇为惊讶。

“一周后的圣诞节,一起过吧。”

许宁籁很少发消息给他,准确的说,这是第一次。出差在外的三周,两人自然没怎么接触,即便他没有离开那个城市,按照他

们之前交往的规律,也不一定就会见面。他似乎热衷于这种一次热络之后消失上一阵子的把戏,像是有意在两人之间保持着不

远不近的距离。仔细想来,楚天暮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习惯性地摁下回复键,半天没能输入一个字。

答应的话,就是约会了吧。

那人似乎不懂得要用问号,虽说总是乐呵呵或小心的口气,并没有强迫人的感觉,只不过从来不是询问,也不留给别人拒绝的

余地——他本来就令他难以抗拒。只是圣诞节……毕业以后,每年的圣诞节都是和依瑶两人一起过的。

把手机放回桌上,脑子里也已经装不进东西,索性上床睡觉。

这一夜辗转反侧,断断续续睡了就醒、醒了又睡,几乎无眠。

早上八点的飞机,起身时天色还未全亮,又多了条消息,凌晨三点多的。

“圣诞节,一起过吧……我可以用‘蜻蜓’交换,那个小东西已经被我折磨得‘形容枯槁’了,回到主人的身边说不定还有救

。”看到后一句就笑了,这可不是他的错,他想;那分明是因为草的缘故。

收拾行李,出门。

“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关闭手机、不要使用手提电脑的无线……”空中小姐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怕自己会犹豫似的,

乘着关机前的半分钟,点开消息,输入一个“好”字。看到关于“交换”的部分,脑中闪过他那句

“不喜欢勉强别人”,又急急加上几个字。

“好。不过不需要交换。”

关机。

直到飞机起飞,耳边只剩轰鸣,他才敢悄悄地对自己说:这之于他并不勉强;他不想许宁籁觉得他在勉强,就算是误会也不行

无心之过,同样伤人。

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依瑶打“预防针”:圣诞夜那天要跟美国公司开会,可能会搞到比较晚,不能陪她过节。提前告

知,好让她找点朋友热闹下,先安排起来。

依瑶只是有些惊讶,没有多问。她向来很少追问什么,只不过最近,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楚天暮虽然没有对尹依瑶怀着多么

深沉的爱,但还是欣赏着并喜欢的;何况两人共同生活那么多年,几乎没起过什么争执,一直都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自由与

信赖,彼此直抒胸臆、互相理解支持,磨合得比大多数人要好;对不喜欢羁绊的他来说,确实是理想伴侣。

自从许宁籁出现以后,他就越来越不坦荡;可明目张胆的欺骗,这还是第一次。美国!?楚天暮都觉得自己的托辞很可笑,西

方人最注重的圣诞节,那些人会聚在一起跟他们开会?苦于没有一个更好的理由去解释夜半晚归而已,他对欺瞒哄骗一类的伎

俩向来不很擅长。

24号那天傍晚,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楚天暮就开始惴惴不安,依瑶并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别的活动,只是在家里静静坐着看她

的动画片。圣诞节在这个开放的国际化都市越来越火,这不,天色还没全暗,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此起彼落,规模不小,从

十一楼的公寓窗口也能看个一清二楚。依瑶开始只是瞄上几眼,见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意思,就站到阳台上观赏,兴奋着连连

召唤楚天暮。

他现在哪有心思干别的,可心中愧疚,只得忐忑着陪站一会儿;心中暗骂这家伙也太过显摆,都那么久了还不完。依瑶在边上

饶有兴致的样子,楚天暮心虚不敢看她,只得将视线移到天上。这一看,倒也觉得不错,果然是大手笔,空中不断出现各种圣

诞节的装饰小物,星星、雪花、礼物盒、手杖、袜子、铃铛……可惜位于正中的英文设计得不够精致,缺了个字母。他看着看

着,又觉得疑惑——

“Merry hristmas!……

Merry 'mas! ……

Merry hristmas!……

Merry 'mas! ……”

简单的节日祝福间隔着接连不断地映上天空,“Merry Christmas”也好、“Merry X'mas”也好,就是少了打头字母。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视线往楼下小区的花园扫过一圈,

就真见了他隐约猜到仍不敢置信的画面——就在离这里两幢楼的喷泉附近,许宁籁悠闲地斜倚在他车上,极有耐心地等着,打

算给这个没情趣的家伙足够的时间来发现他。他当然不用亲自去点那烟花,看起来是在与这小区隔着两条马路的地方。要引得

不喜热闹的他出来,恐怕储备了不少弹药吧。看来他今天要是不下去,这免费的烟火表演怕是停不下来的。

这个节日的夜晚,一切齐备;只因缺少两人,就拼不出他们完满的“圣诞快乐”。

这样的把戏,也亏他想得出。

他急急跟依瑶道别,说是突然想起来有些资料要会前先去准备下,便套上西装、提上电脑包飞奔出门。依瑶只是站在原地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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