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密者——铁小小
铁小小  发于:2011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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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她止住喘气,道:「领主的儿子想要见您,阁下。」「有何特异之处?我也不是没接见过领主那样的人物。」扶桑不

解,「他来则来,我当所有的委托人那样对待便可了。不是吗?」

「哦,我的女主人,您的态度没错,可是您也许忘了:他可是个大海盗,能聘请巫师的海盗头子呢!我说这些自视甚高的盗贼

,怎么可能会无故来到白塔?」葛太太着急道,「而且,他也明说了──事实上,是他的巫师想要见您。阁下。」

「巫师想要见我?」扶桑一瞬间只觉得诧异。「葛太太,妳记的可牢靠?不,我不是怀疑妳...只是,妳知道,巫师──他们觉

得凭仗己身力量就已足够,是不会想进来我等居所的。」白火算例外...吧。不过他是不得已才在这里待下的。

「没错的,没错的,就算我什么都会听错,就是这句话没错。」她叹气,「阁下,他们很快就会到了。您的决定是...要让那巫

师进来吗?」

「我说,领主如此明理,怎么会有这种儿子,简直罔顾传统嘛。」葛太太和白塔有了很深厚的感情,此刻她看来忧心忡忡。

「哎,我不知道。」也许被葛太太影响,少女也觉得有些焦躁了。「要来且让他来吧!到时我再想办法说服那个海盗头子...嗯

,不,领主的长子。」她脸上微微一红,觉得有些失礼,竟然不知不觉就顺口用上了这个称呼,不过葛太太显然并不在意这点

﹝或根本没注意到﹞。

她还想说什么,此时外头一阵阵喧哗如潮水般涌进,不用直觉都知道是那位大人物来了,带着围观的群众:她不禁感到头疼。

「...请去应门吧。」她轻声说,同时拉整好自己的裙襬。

葛太太望了她一眼,边叹气边走上前去了。扶桑则扶着阶梯把手,以这点高度可以刚好俯视又不会太过骄傲,她神情淡然而端

庄,就如同往常一样,莫儿得最标准的姿态。

然后,门开了──同时鼻尖也窜进了一阵浓郁的香气。这点事先毫无预警,她被呛得突然,摀着嘴微微咳起来。等她勉强抬起

头来,看见的是一个因长年曝晒而有着黑皮肤的男人,男人手中抱满了一大束五颜六色的花﹝那是里头装有小香水瓶的假花,

用一种像是软玻璃的材质制造,是马里耶大陆很著名的手工艺品:她曾在书上读过介绍﹞,而且不管再怎么看,都只有他一个

人。没有巫师。葛太太站得远些,其它黑压压的人潮都拥挤在院子外。

一个在乡下地方生长的女孩,竟然没有被这些小玩意吓到:这让男人看起来有些许失望,不过很快就消失了,随之替代的是爽

朗的笑容...让她觉得碍眼的笑容。他其实长得不难看,但是她却很难喜欢他。「妳就是这里的女主人扶桑?」

扶桑的反应得体,这向来是她拿手的项目之一。她微一躬身,以恰当的语气说话:「我是,请问如何称呼?」

「众人称我金眼阿尔,妳随兄弟们叫我阿尔便行了。」男人看着她,微笑回答。经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男人的那双黄色眼睛

。黄眼的男人,只是浊黄,她无法将之和金这个颜色想在一起。「好的,阿尔先生──请问您有何指教?」她礼貌而冷淡的问

「女孩,妳为何不唤我真名?我听说守密者皆有此能力。」他没理会她的话,只是颇富兴味的提议。他叫她女孩,虽然他没有

大她没有几岁,仗着与海浪作对的经历,似乎是可以自我提升层级的样子了。

「您无意求助于我,没有心,我从何得知其名?」少女的回话很直接,她顺便丢出了问题:「说到查名,您该知道我与您的巫

师先生是无法相比的。怎不见他人影?」

「喔,我当然知道,区区一介女流怎可与巫师相比!」他大笑,「农西力临时不来了,他说明天再来拜访妳。怎么,如此心急

?」语末,又自顾自的笑了好几声。

她摇了摇头。「那么,如果您无事相烦,便请离去。」

阿尔瞪着她好一会儿,似乎不相信她所说的话,直到她又不耐的重复了一遍,他才像忽然听得懂了,沉着脸,手上还捧着花,

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离去。也许是她的不买帐让他觉得自尊受损了吧,扶桑这样想。

随着阿尔的离去,人潮也散去了。她准备继续她清闲的一天。

她对阿尔抱持着不在乎的态度,当作是轶事说给白火听,却没料到他皱了皱眉,问:「那个男人,他自称...叫金眼阿尔?」

「是啊。」

白火沉默一下,才道:「阿尔是西方狼群之王,世代传承的金眼阿尔...此名有主,他怎可任意使用?」扶桑觉得他未免多怪了

,「那是狼,狼和人的名字怎可混谈呢。」

「不,阿尔的族群不是普通的狼。」白火说,「妳听过白狼吗?狼的上王白狼。不是一般野地所见到的,会露黄齿垂涎跟在后

头的黄狼苍狼或黑狼,而是白狼。」

「那有什么不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牠们有灵性,扶桑,牠们能思考,智慧可比瑞兽...白狼强壮且优雅,领袖阿尔更是牠们其中的代表。」他

顿了一顿,「我曾有幸,见过这一代的阿尔。哦,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生物都来得漂亮──虽然我没去过龙岸,没能见过那些

瑞兽。」

她迟疑。「那么,这样的名字,不能用吗?」

「是的。牠们的名字可以传承给人,但是只要牠们心仍未苍老,就有权利独有牠的名。因牠是灵兽。妳能说一头凤凰的名字,

会随便让人取用吗?」扶桑的反应是不会。「那就是了......但为什么,他侵占了阿尔之名。」白火看起来有些激动。

「他不长智,你就别与他计较了。」她说,倒是没什么感觉。

半晌。白火又开口:「妳说,有个巫师要来?」

她微微点头,回忆:「他唤他农西力。」

「农西力──」他思索,然后宣告放弃。「唉,我不知道...巫师要换个假名实在太容易了。尤其是他那种人......」

「也许你多虑了。」

白火叹气。「我希望是。」

※ ※ ※

※ ※ ※

白火的预言似乎成真。农西力来访当天,他从半夜开始就不舒服,频频咳嗽,脸色又变得苍白,还特地嘱咐她要自己当心。到

了白天,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几乎让扶桑怀疑是不是之前所有的疗养效果都消失了。

农西力是个瘦高的男人,看起来很冷峻,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但至少比阿尔要有礼貌多了。他规矩的站在白塔门口,问此地的

女主人:「扶桑小姐,是否方便入内参观?」虽然扶桑很想回他不方便,不过当着这么多双眼睛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而且她也

不想知道拒绝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她还是试着婉转的拒绝。她不能让白火被人发现,尽管他应该不能上去最顶层的房间。──不过并没有成功。农西力还

是进了白塔,成为这座塔楼伫立以来第二位有幸入内的巫师。

扶桑自若的领他上主室绕绕,让农西力赞叹了一番偏远之地还有如此华美布置。接着告诉他,因为现在在暗室扫洒,所以再上

去就不方便参观云云。农西力倒也没有特地刁难,双方就平平安安的分手了,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

很顺利的蒙混过去了?没有。

白火说:「他就是他。」

她不知道他如此笃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但还是为了这番话而感到紧张。她问:「你如何知道?」

「力量......我感受到他的力量,太过熟悉。」

「...你感觉得到他?那么,他也感觉得到你?」

「他不是只有感到,甚至已在呼唤我了。」

白火笑得很苍白。

是夜。

「唉,扶桑,妳实在不必为此事操劳...」他说,「这无关妳的事,麻烦全是我一个人找的。」她冷静回答:「我当然知道那全

部都是你的责任。」

白火淡淡道:「也许我不能在这里待很久了。」

「伤养好了,你本来就应该走。」她说,「只是我没想到,你是被别的巫师赶走的。」

「扶桑。」

「嗯。」

「...我走了以后,妳怎么办?」

她抬头,皱起眉:「这是什么问题?你没来之前,我也不是过得好好的?凭什么你走了就要改变?」

「不,我...」白火欲言又止。「我以为,上次那个答案...妳已经想出来了。」

「什么答案?」

他的声音变得柔软,言语却犀利:「妳究竟少了什么?」

「难道妳仍未感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八:收场白

『你无法逼我再开口

哦 我本缄默

言语如金的纪律一但打破

又有谁想去遵守

但即使如此

你仍无法逼我再开口

因我已永远缄默』

到目前为止,每一步她都走得很好,每一步都很谨慎,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泄漏出她和白火的共同秘密的。但是她不得

不承认,她仍然感到害怕。毕竟事情万一泄漏,那牵扯到的责任实在太大了...她不能去想。

彷佛要弥补她雨季的空闲,阿尔与农西力两人经常来访,但是是属于讨人厌的访客,因为他们既不是客人也不是帮手,而且她

还得时时担心白火睡在楼上的事会被发现﹝虽然白火说那个巫师早就已经知道﹞。

才几天下来,年轻的白塔女主人简直心力交瘁。而且她算过日子了,当初所说的暗室扫洒的时限,也已快要到了...好吧,再几

天,再几天撑过去就算了...等送走了白火,农西力也会跟着走,到时候还怕阿尔不走?然后,她就回复了她原来的生活。

是的,回复莫儿得应有的生活──她要怎么面对她的老师呢?这些日子以来,她打破了几条纪律?她还能称得上是一个称职的

守密者吗?这些问题偶尔会困扰着她,但通常不会持续太久。

她要担心的事情很多。

她还是不是那个莫儿得的后辈扶桑?她已经不要去想了。把眼前的事都解决掉再说吧。即使她已破了言语如金的戒条,但是她

相信,等事情过去之后她会收心的,然后她会默默过她继续的一二十年白塔生活...

问题是,那种结局的可能机率很大吗?她不找事,事自然会来找她:就如同她不找力量,力量自然会来找她。

一切再说吧。

现在的事情,比如说,她和白火常会为了知识而争论。

白火有时执意问她学习的感受,她回答不出来,两人就开始拌嘴,白火总是重复着她最初说的话:她缺少了什么。但是她已经

不承认这句话语了,因她无法解释。

她想要的,她已有了,她哪里少了什么?

一晚,白火交给她一块透明的小晶石。那块石子打了个小洞,原本是穿着线挂在白火颈上的,白火交给了她,说,妳今晚握着

它睡觉看看。其实她没什么兴趣,但还是照做了,第二天醒来,石子一点都没变,连光泽都没变。她拿还给原主人看,他显得

有些讶异。「扶桑,妳一点欲望都没有吗?」他困惑的问,「妳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技艺或知识了吗?」

她强自镇定,说,没有又如何?白火沉默的看着她,久久才道:「妳忘了,妳为什么来到白塔。」瞧瞧,好像比她还了解她自

己似的。她说过了,她不喜欢这样。

「我自己在想什么、我该做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是的,妳的确不知道。」

扶桑决定不理他。她把石子塞回他手中,他却不收。「妳留着吧,也许哪一天,妳能看到它有变化...」白火叹道,「虽然我想

,大概是不可能了。」

「等有那一天,我再来找妳。」

那意思是说,既然不可能,所以之后他们就不会再碰面了?没有人可以说话,她忽然觉得有点闷。.........算了。反正预定的

本来就是这样。谁管他呢,反正都一片混乱了。

※ ※ ※

谣言从来就是无中生有的。谣言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无人能够避免,而且人与人之间散播话语远比散播传染病来得快。只是

她从来就不晓得,静谧的白塔有一日也会成为谣言攻击的对象。

谣言的内容,是镇上领主夫人的秘密,她曾倾吐于莫儿得的秘密,不知为何流传了出去,领主夫人私下养了许多貌美男孩的丑

闻不径而走。谁能有这丑闻的第一手消息?人们口耳相传的讨论,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没有这种人存在──莫儿得的印象仍未损

毁。紧接着的,是阿玛迪太太,麦氏寡妇的秘密也被抖落出来,这可就耸动了大家,纷纷争相回忆起外地人麦先生的为人风趣

、慷慨大方,寡妇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连育幼院都受到波及...

虽然众人嘴上都在指责,是谁放出这些秘密的!真是太不道德、太没有良心了!可是其实大家都听谣言听得很愉快,有一种偷

窥到他人心里的快感:毕竟这是人的天性,谁也无法阻止。起初是如此,但时间久了之后,开始的热潮退去之后,众人不禁要

感到恐慌: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我所说过的那些,会不会明天就在街坊邻居间流传?

慢慢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高高的白塔。

除了白塔的主人,谁还能够知道众人的秘密?

于是荒唐的大鞭挞就这么开始了。

谣言是谁放的呢?扶桑不知道,但是她想故作悠闲的阿尔一定知道──只是,她无法确定,阿尔这么做的好处在哪里。又,谁

偷走了放在她心里的那些秘密?

谁有这个能力?

白火忧愁的说,「假若不是妳内心其实对它深感厌恶,就算是当世第一大法师来到,也无法偷走妳藏住的只字词组。」

「扶桑,妳厌恶妳的工作吗?」

...............

※ ※ ※

说书人的插曲:

﹝亲爱的,这个故事其实已无法再继续下去了。我说,如果你坚持要听,我可以告诉你结局...不要?好吧。那么我也只好草草

带过了,君不见我的叙述越见凌乱?

唉,故事每每讲到结尾呀,就让人意兴阑珊了。您不这么认为吗?扶桑要是早早跟白火偷溜出去,这个故事不就快快乐乐大结

局?喔当然,您不会喜欢这么没创意的,这也不符史实。

什么?...啊,您真有创意,我怎么会是那个年代的人?哎呀,谢谢您对我的资料详细感到满意,不过这跟年代可差了十万八千

里。如果我是两百年前的人,那么您呢?您不会自己去诺俄镇上抓个扶桑来看看?这个地方我想颇负盛名,不是我瞎掰,您应

该晓得的...﹞

※ ※ ※

守密者扶桑在雨季即将结束的某天,被领主正式下令通缉。那天的前一夜,风雨交加,有居民指认他确确实实听到了像是凤凰

一般美妙的嗓音、在凄厉啼叫,也仅只那么一声而已。

当日天晴明朗,据载她并无意要挣扎,默认所有可恨的罪行,但却坚持不让士兵上去最高层,那向来的禁地。英明侍卫长觉得

其行可疑,于是派人硬闯,但却见房里并无异状,只有靠窗的那张大床凌乱,床头遗落一长尾羽毛,被铺上有血迹,再判为通

奸淫邪之罪。罪人扶桑跪在床沿,手中捧住羽毛掉泪,据说她此时的容颜看起来极美,不过当时曾在场的士兵无一人愿意承认

他曾被这罪人诱惑过。

罪人在押往领主行馆审判之时,经过港口市场,牵索士兵大意让她逃跑,从此诺俄镇人再也没见过她﹝但在官方史上说她随即

被逮捕回案﹞。她的老师薇鹊小姐,助手葛太太,以及三位育幼院太太均为她感到羞耻。各行业都有堕落者,相信此案的扶桑

可算一例。唉,乡亲为她的堕落感到不胜唏嘘...

注:本案的扶桑和之后与大法师白火、依瑟同行的伴侣,可敬的女歌者扶桑绝非同一人,在此特别声明,以免更带来卡加卡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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