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穷处——如水涟漪
如水涟漪  发于:2011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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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叶紫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或者更加确切地说是变得不像人。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不说话,甚至也不会动。

中间浣衣来了好几次,每次都陪着叶紫说很多话,回忆小的时候的故事,很多时候说得浣衣都掉眼泪了,叶紫也依然没有丝毫

的反应。

赵敬铭也很烦心,不只是因为朝廷上的那些事情。他发现自己最近甚至在皇帝的宴席上,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府里的那个木

偶一样的人儿。

他想自己是怎么啦?不过一个奴隶,何必那么挂心呢?

一天浣衣继续在小橘园陪着叶紫,小朵跑进来说:“浣衣姐姐,你也不要太伤神了,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浣衣摇摇头,“我不会有事的,毕竟我是大夫,小朵你要相信我。”

“不过,”她抬起头,注视着小朵,“有什么事情吗?往常你不会这个时辰进来。”

这些天,小朵一直在帮忙看顾叶紫,但下午一般都是由浣衣照顾,小朵则待在浣衣的院子里帮忙熬药。

小朵这才想起了什么,忙道:“我差点忘记了,有人来小院找你。”

“我?”

“是的,我问过了,他说是来找浣衣小姐的。”

“怎么样的一个人?”

“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很俊秀。”小朵说着微微红了脸。

浣衣低头,她大概能猜到来者是谁了。

于是说:“那我去一下就回来,小朵,叶子这边麻烦你照顾了。”

回到小院却没见一个人影,浣衣想了想,推开了叶紫房间的门。果然,槿月正坐在叶紫的床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槿月你来这里干什么?”

浣衣不会和他客气,本来,叶紫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这个一直粘着叶紫的小家伙,何况现在。

槿月回过神来,笑道:“我自然是来问浣衣小姐,叶紫哥哥到底在不在雍王府的?”

“沈御史身边没人吗?”浣衣看出了槿月笑容里的讥讽,这让她十分不快,“我以为你们早已把这儿悄悄地翻了一遍了。”

“我们是翻了一遍没错,但是小橘园那边的侍卫太多了,难于下手。”

“你怀疑叶紫在那儿?”浣衣暗暗心惊。

沈御史身边的势力没有那么大吧?难道还有其他人插手?

“不是怀疑,是肯定。”槿月收了笑容,道:“就算先前只是猜测,看到这院子里一堆的药材后也能肯定叶紫在这儿了,而且

,还受了重伤。”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你不过也是一个奴隶……”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该怎么做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我老实说吧,”槿月站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叶紫如果留在沈御史身边,我可以保证,没有谁能伤害到他。

“包括沈御史吗?”

“这个自然,不要说现在沈御史真心疼爱他,就算不是,他也不敢贸然地和叶紫过不去。”

“我听不懂你的话。”浣衣很惊讶现在槿月说话的语气,更对他话里的含义表示不解。

槿月听了后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杯子旁边,“这是我送给叶紫哥哥的礼物,你会帮我带给他吧?”

也没等浣衣有所表示,他便自顾自的出门离开了。

浣衣等他走后拿起玉佩一瞧,只见玉佩正面刻着“端阳”二字,背面则是七瓣紫樱,花瓣中央隐隐浮出篆体的四字:安世呈祥

38

槿月和浣衣谈话的时候,郑雷也找到了在王府后院的小树林里练剑的锦河,锦河这些天的情绪一直很低沉,特别是知道叶紫自

杀未遂的消息之后。他根本不敢去看叶紫,哪怕叶紫已经神智不清。所以,只好一个人跑来林子里练剑发泄心中对自己的愤懑

见到郑雷后他就邀请郑雷比剑,郑雷也没拒绝。两人就在后院小小的树林里打了几个时辰,直到两人都筋疲力尽。

坐在树林中间的小湖边休息的时候,郑雷就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锦河自然知道郑雷问的是啥,但他不想回答,道:“不管雷二少爷的事。”

前几天镇远府雷家送了一封书信和一大堆贵重的礼物过来,信上说雷家的二少爷雷跃川自从两年前在某次战役中失踪以来,一

直毫无音讯,雷家二老都已经接受了他已死去的现实,但是前几天有人送信说他化名郑雷在雍王的麾下,所以特来请他回家,

二老十分挂念。至于礼物,是感激雍王这两年对他的照顾。

相当冠冕堂皇的话语,巧妙地隐去了郑雷在雍王府为奴的事实,而且话说到这个程度,雍王也不能撕破脸硬扣下郑雷。

那个时候,锦河就知道郑雷的身份了,他想起以前叶紫对他说过的那些前后矛盾的话,他猜想,叶紫早就知道这些了吧?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向叶紫求证这一切了。想到这个锦河就万分懊悔,他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叶紫回来。

现在郑雷问到这个,正好刺到他心中之痛。

郑雷勾了勾嘴角,道:“你不想说原因我也不会逼你,何必扯到我的身份上来。我是隐瞒了自己是雷跃川的事实,但是就算这

样,我也可以打包票地说,郑雷绝不会像你这个好友一般对待叶紫。”

他特地在好友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尽管他了解这样并不能为叶紫讨回什么公道,但是他依然不忿,锦河他是叶紫心里最重要的

友人啊,居然如此伤害叶紫。

他今天才知道是锦河把叶紫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甚至让他怀疑现在这个锦河,河当初要求他带叶紫远走高飞的锦河是不是同一

个人?

只能说,所谓的友谊,在遇到真正的考验时便会露出脆弱的面目来。

郑雷很失望,但另一方面对叶紫也有点愧疚。自从碰到了端阳郡王,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叶紫了。虽然自己基本上没有伤害

过叶紫。

他也不想对锦河怎么样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又有何用?这样想着,郑雷对锦河抛下了一句“你好

自为之”的告诫后,便急着回去告诉端阳有关叶紫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他在沈府的门口碰到了也刚刚从外边回来的端阳。于是他便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端阳笑笑,说

:我已经知道叶紫在雍王府了。“

接着便叹气,“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郑雷点头,叶紫的自杀和痴傻,也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一边讨论着,一边往门内走,走到大堂前的时候,端阳忽然停止了脚步。他回头,皱着眉对郑雷说道:“就算自杀未遂,

叶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疯了的人。”

“你的意思是装疯?不会吧。”

“我也认为不会。”端阳仔细想了想郑雷打探来的事情的前因后果,“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郑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我也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端阳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史汝远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骆大人已经按计划和他起了冲突,原因是争道。”

“争道啊,好理由。伤亡怎么样?”

“史汝远那边死了一个,伤了两个。我们这边重伤五个,但幸好没有出人命。”

“子睿依旧很会办事啊,”端阳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赞扬自己的好友,“明早就让沈御史和白屺玥一起对史汝远参一本,罪名嘛

,自然是对他国使节不敬。”

“这样做有用吗?”据郑雷所知的情报,史汝远在朝中极有势力,他怕这样搞不好会弄巧成拙,反而伤到自己人。

“现在南赵的皇帝还不敢轻易得罪刚议和的夏国,当然这样根本不能彻底毁掉史汝远,但是为了平息夏国的不满,皇帝至少会

表面意思一下。”

他解释完以后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你们几个死都不愿按我原来的意思去办,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郑雷便只好沉默不语了。

晚饭后,端阳去书房和沈御史说了对付史汝远的计划,以及叶紫的下落。前者沈御史自然欣然同意,他和史汝远本来就是政敌

。后一个消息则让他叹息良久。

“结果,是老夫的鲁莽害了叶紫这孩子。”

端阳连忙说,“大人别这个说,端阳知道沈大人是真心把叶紫视如己出。”

“那倒也是,如今老夫确实真心喜欢这孩子,虽然一开始,是端阳你给了太优厚的条件。”

他想到最初白屺玥提了收养叶紫的建议之后,端阳深夜跑到他的书房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他说如果沈御史您能考虑这个建议的

话,对南赵国也有很大好处。以叶紫的军事才能以后必然会带兵守边,他端阳郡王可以保证,只要他在一日,夏国绝不会和南

赵再起争端。

“过去的事情请大人不要再提。”端阳轻轻的提醒,“不过,端阳视叶紫如兄,这个事实无论何时都不会有所改变。”

于是沈御史抚着花白的胡子了然地点头,他明白这位年纪轻轻的端阳郡王话里的深意。

“不过,”他问道,“夏国已经连续来了七封催促归国的书信,端阳你准备几时回去?”

端阳低头沉默了一会,道:“大概就在这几天了。”

39

在沈御史和如今身为言官的白屺玥的弹劾之下,南赵年轻气盛的皇帝暂时撤去了史汝远吏部尚书的官职,让他回家闭门反省一

段日子,不可再飞扬跋扈。下朝后史汝远就径直带着史府的下仆出了翔凤城,去了城郊的云岚别业。

这个消息传到雍王府的时候,赵敬铭正在四夫人那儿赏花喝茶。他听罢便搁下茶杯带着锦河回书房议事。

“白屺玥打什么主意?”在书房来回的走了几趟后,他似乎沉重地在椅上坐下。

锦河想了想也不是很明白。沈御史弹劾史尚书能够理解,两人一直都政见不合,但是白少主?不管真正的交情如何,印象中白

少主一般都是站在主子这一边的,除了上次让叶紫入沈府的事情,和主子有过争执。

难道是为了报复主子抓回叶子吗?

锦河暗自摇头,否认了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可笑念头。

“算了,史汝远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我们就静观后事好了。”赵敬铭也不是一定要在此刻得到答案,他转而问道:“锦河

,本王上次吩咐的事情办了吗?”

锦河便回过神来回答:“嗯,昨天雍地就有回报,已经有一批死士悄悄来京了,大概半月后就能到达。”

“你下去吧,让办事的人谨慎点,不要泄露任何消息。”

“是,锦河明白。”他行了礼便退出了书房。

于是赵敬铭暗暗赞赏了锦河,他明白,锦河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做事情总是干脆利落的。所以他才会让锦河去办这些机密之

事。

当然,若叶紫去办的话也能办得很好,虽不如锦河干脆,倒是更加的谨慎。可惜了……

赵敬铭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些天老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叶紫的能干,叶紫的聪慧,和叶紫做事的谨慎和平稳。

他暗自心惊,该不是在后悔自己的作为吧?

作为主子,他不能在下人面前承认自己错了,何况,虽然这次下手有些过重,但是除了这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问题。否则,他

怎么震慑下面不听话的奴隶?

不过,白屺玥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在雍地,白屺玥要求自己留下叶紫的性命时,是说“与其杀掉,不如送给我吧。”所以他允了。但是到了京师白屺玥却又转口

道,“其实留下叶紫可以派大用场的。”

他提出了用叶紫去拉拢史汝远的办法,赵敬铭根据事后查到的一些情报,了解到叶紫的样貌与白以前的情人,那个被史汝远害

死的沈松雪极其相似,所以确实能够让史汝远心动。但是他为什么要让和松雪相像的叶紫,去和害死松雪的人一起?

只是为了帮助自己吗?

赵敬铭想我相信这个的话我就不姓赵了。

然后,既然表现出一点都不把叶紫放在心上,又为何建议沈御史收养?虽然赵敬铭认为白屺玥前一个行为很正常,叶紫不过一

下贱之人而已。

但是后一个,建议沈御史收养身为奴隶的叶紫,即使他破天荒地迷上了这个奴隶,也大可以向自己要了留在身边,何必做这样

出格的行为?何况白屺玥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叶紫……

他也不相信,白屺玥会如自己一般,一时不舍就做出了用五百黄金赎下叶紫那样的蠢事。多年的交往,虽说彼此都没有坦诚,

他也知道白屺玥是个城府很深的家伙。

那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不能摸透白屺玥的真实想法,那么在接下来的事情中他极有可能成为一个不安定因素。赵敬铭并不想让自己所策划的事情

超出自己的掌控。

闷在书房想也不是个办法。

赵敬铭见天色将晚,便吩咐下人在藕香庭准备了晚膳,自己则步出书房去小橘园后院找浣衣问事。

“主子想问什么?”浣衣正整理了药箱准备离去,见雍王此时进来有些讶异。

“你上次说,如果再给点刺激,可能清醒过来是不是?”

“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浣衣似在犹豫,“但是现在叶子怕是再受不了什么刺激了。”

“是吗?”赵敬铭在锦榻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沉睡中叶紫的脸颊。

然后抬起脸来,说:“如果不能清醒,本王要个木偶又有何用?还不如杀了省事。”

“主子!”

浣衣立即跪在地上,道:“求主子看在叶紫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份上,饶他一命。”

“行了,”他挥手叫浣衣起来,“本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养着他也浪费不了多少粮食,何况夜里当个枕头也不错。”

浣衣还是跪着不动,她忽然想到了槿月那天说过的话,所以冒死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说,“浣衣再求主子一件事,送叶子回御史府吧。”

槿月说:“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该怎么做的问题。”

她也确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是总是不自觉地爱惜着自己的羽毛,不敢付诸行动。现在被主子一逼,倒也逼出勇气来了。

赵敬铭听了冷笑,“凭什么?”

“沈御史和宫中的傅太医关系极好,若有他的医治,叶子清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不在掌控之下,他的清醒对本王又有什么好处?”

言下之意便是我宁可他留在雍王府疯一辈子。

浣衣知道主子肯定会如此回答,所以也并不显得着急。她慢慢地接下去说道,“这只是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的是,沈御史已经

得知了叶子在这儿的确切消息。”

“你透露的?”他的眼里有了怒意。

浣衣轻轻摇头,“主子应该能想到,有一个即将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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