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时代(出书版) BY 冰魅
  发于:2011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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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过得好一点嘛!”

“你是要和我谈钱吗?”

周建越过天远向站台走去。天远木然地跟着,觉得自己是在冰水里淌了。

火车开走了,没有东东的影子。天远颓然靠在站台的柱子上,刺眼的灯光照得他只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了。在闭上眼睛之

前,天远瞥见身边的人向后倒去。“周建!”

 

周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刺进了输液针头。天远坐在他身边,惨白的脸惊慌地看着他。

周建辛酸的想给他一个微笑,摇摇他紧抓着自己的手,嘶哑地说:“没事,别慌。”

天远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睛里的东西流出来。强打精神微笑:“你昏倒了,吓死我了。我已经给伯父伯母打了电话,他们

一会儿就到医院来的。”

周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天远明白他的意思,努力的作出平和的微笑:“东东已经找到了。刚才段名来电话

,东东在他家。”

周建目光骤然一闪,警觉地问:“东东怎么会在他哪里?”

天远低声地解释:“他也没跟我说太多,就是告诉我他遇到了东东就带他回家了。”看着周建眼中的担心,天远低下头掩饰着

自己的情绪:“东东在他那里不会有事的,这个我可以保证。待会儿伯父伯母来了我就去接他,你看到他就放心了。”

周建皱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天远,我……”周建舔着嘴唇找不到合适的话。一直都不太会表达,现在的复杂情绪更是无

法说清楚。

天远笑了,轻声说:“我知道啊,我明白的。不说这个了,你好好的躺会儿,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什么也别想,没事了

。”

周建点点头,拉住天远的手带到怀里。天远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个地方在哀伤的看着这一幕。一个吻,也许可以弥补很多,也

许什么都弥补不了。

门被推开了,周建的父母满脸的惊慌焦急。周妈妈一看见病床上的儿子就掉泪了,从小到大生龙活虎的儿子几时到过这个模样

“建!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了,儿子……”她心疼的抚摸着儿子苍白的脸。

天远站起来,默默的退后。

周爸爸忍着心疼,拍拍妈妈的肩:“别大惊小怪的,男孩子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生病的。没什么事。”转身看着天远,深夜里

接到电话本来就很吃惊,天远又模模糊糊的不肯说清楚。周爸爸走到天逮跟前,和蔼的说:“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也不舒服

?天远,有事要说话不要自己闷着,我们是一家人啊!”

天远一阵心酸,紧紧地低着头:“对不起,伯父。麻烦你们照顾他。我有事先走了。”声音的最后已经发颤,天远再也不敢回

头看一眼周建。那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儿子是他无福消受的。那一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无法融入的。

“天远!”周建看着天远匆匆离去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灌进肺里的不像是空气,是铅。

 

天远几乎是逼着自己在跑。浑身发麻,手心里都是汗。天远发着狠的强迫着自己已经极度疲惫的身体,疲惫疼痛到一定程度的

时候就会麻木,那样就不疼了。

段名打开房门的时候,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眼前的这个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天远吗!那个干净清爽笑起来带着一

点倨傲的少年呢?几乎是把他托进来,段名不知道自己一松手,天远是不是就会掉在地上摔碎了。

进到温暖的屋子里,天远才觉得浑身僵硬。心里慌得不行。“东东呢?”天远着急的问。

看着憔悴不堪的天远,段名难过极了。“别着急,你先坐下。”段名把他扶到沙发上,递绐他一杯热水。

天远捧着水一点一点的喝下去,空荡荡的肠胃有了一点热气。捧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颤。

段名紧紧地握着双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个快要崩溃的人抱进怀里。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胸口冲击,天远,可怜的天远!是

什么让你这样的难过?

天远觉得好了一点,看着段名:“东东呢?我接他回家。”

段名沉默的指了指阳台。

天远快步的走过去,阳台的角落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东东蹲在那双手紧紧地抱着肩,头埋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天远

不知道是什么在心里撵,疼恨酸苦一齐涌上来。

在东东面前蹲下来。天远低声说:“东东,起来。跟我回家。”

东东不说话,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天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压着情绪说:“东东,你不能呆在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东东一动不动。

一股怒气突然撞上来,天远大叫起来:“别再胡闹了!我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跟我回家!”伸手抓住东东的手臂往外拖,东

东被他拉得一个捌扭,惊恐的抓住门框哭出了声。

段名赶紧拦在天远前边,劝着:“好了好了,今天太晚了。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先把天远推到了外边,然后把缩成一团的东东从阳台上拉出来,和声说:“到屋里去吧,这里太冷。我和你哥哥在外边,不进

来。”刚才还在屋里坐着,一听到他哥哥的声音立刻就躲到了阳台上。兄弟俩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兄弟俩一个里边一个外边,中间隔着一道虚掩的门。天远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愣神。段名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一直都当成可望不可即的宝贝一样的天谅。心疼啊!“天远……”

天远缓缓地摇摇头:“你别问,什么也别问好吗?我累了,想休息。”头越来越低,天远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自己放在膝头

的手上。晶莹的水珠慢慢的顺着手指流下来,掉在地上,碎了。

段名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看他落泪。天远的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心尖上,段名握住天远冰冷的手,情绪几度翻腾。如果只是兄

弟之间的矛盾,决不会让你这样的伤心。如果不是难言的苦楚,东东不会咬死了牙一声不出,你也不会泪落无声。只能有一个

原因,你拼命去呵护的那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周建,因为天远的眼泪,我恨你。

 

医院里,药液输完了。周健坐在病床上用棉签压着针眼,默默的坐着。

周妈妈试探着问:“建,跟妈妈回家住几天吧,明天你还要输液呢!”

周建不出声。

天远刚刚的失态,儿子现在的沉默都让周爸爸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周爸爸坐在儿子身边,和声说:“小建,如果你想回家

,爸爸妈妈很高兴。如果你想回自己的家里去,爸爸也支持你。你已经长大了,一切你自己决定。”

沉默。很久,周建闷声说:“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我想回去看看。”

计程车在漆黑的夜里穿行,路上很清静。人们正沉浸在黑甜梦乡里,黎明还深深地隐在黑暗后面。

天远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东东应该已经接回来了,都还好吧?周建的目光无意识的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天远现在在做什么?他

说没事了,他在微笑。真的吗?没事了?

周建扬起头靠在座椅背上,到底是怎么了?两个人像决斗一样。彼此在最致命的地方互砍,直到鲜血淋漓才发现,倒下的是自

己最爱的那个人。

争的是什么,真得那么重要?不应该那样对他,像对敌手一样的吼他骂他,那个骄傲的刺梅怎么受得了?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太多心了吧!不管怎么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一定要和好,我们一定会和好!我们还爱着,不是吗

从出租车上下来,周建看见楼上属于自家的窗口亮着灿烂的灯光。一点温暖慢慢的在胸中闪动,他在家。

路上酝酿了很久的道歉的话竟然一句也找不着了,周建一颗心跳得很慌。

天远,如果我抱着你跟你道歉,你会不会原谅我?脑子里闪出天远微红的脸抿紧的唇,周建心头被火烫了一般。

轻快的上楼,轻轻的敲门。没有人响应。站了一会儿,周建默默地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一切都是自己走的时候的样子。周建默

默地站了很久,涌动着的情绪慢慢变冷。开始动手收拾。

 

天亮了,天远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眼睛始终半睁着,看着窗外的天空慢慢得发白,变得湛蓝。

段名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是我不能看着你这样糟蹋自己。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想应付的办法,只

是难过是不行的。你不是铁人,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下来,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

天远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低声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帮不上忙的。我一会儿就带东东回去,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段名郁闷地叹口气:“天远,你明知道你这样说我会难受!就算你不给我一点机会,也不要拒绝一个朋友好吗?”

天远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东东如果暂时不想回去,你就别再逼他。你还是先处理好你和周建的事,你们……吵架了?”

停了一会儿,天远沉闷的点点头。

“因为东东?”段名低声地询问。

天远垂着眼睛,因为东东吗?还是因为段名,还是因为该死的股票?是又好像不是。

一开始这些都是导火索,但是到最后,这些理由都不再是理由。刻骨铭心的只是伤痛,无法释怀的痛楚。拼了命的在伤害在争

执,到底想要证明什么?爱,还在吗?如果需要委曲求全,需要小心呵护,需要用彼此的伤痕来维系,这样的爱还有存在的必

要吗?

已经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些伤人的话就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我在你心里已经不堪入目,就算我会求你拉住你,你还会说你

爱我吗?自取其辱,又何必?

“哥哥,哥哥!”一声轻轻的呼唤,天远从思绪中猛地台起头,东东就站在眼前。看见天远吃惊的样子,东东瑟缩的笑笑,右

手习惯的抱住了左臂。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时候,又是那个凄楚的瑟瑟的笑容。

天远有些负疚,这一段日子以来东东刚刚找回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灿烂笑容,现在消失了。

“对不起,我这样跑出来让你担心了。你不用介意,不是因为你们,真的。是我自己不想再回去了。我想好了,我能考上学校

挺不容易的,我还想继续上学,开学以后我就住到学校去。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自己,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想独立

了。”

好像话说得太多了,东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天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东东,你在说什么?谁让你独立了,你怎么独立啊?你让我怎么放心?”

东东不再说话,天远焦灼无奈的扭着双手。段名安慰的拍拍他:“你放心,先回去解决家里的问题,东东的事以后再说。我会

照顾他。”

天远只好点点头。

天远走了,东东在窗口看着哥哥步履沉重地走远,忧郁的垂下头。对不起,哥哥。

 

天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钥匙打开门,惊讶的发现周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昨天晚上就

回来了。

“我以为你一定跟伯父回家了。”天远有点不自在的解释:“东东不肯回家,我在段名家里……”天远忽然觉得疲惫,不想再

解释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护太累太委屈。

周建看着他在身边坐下,疲倦的扯下脖子上的围巾。低着头坐着,不再看自己,不再说话。以前累了的时候他会耍赖的躺在自

己腿上要求按摩,现在不会了,也许以后也不会了。

沉默了很久,心已经坠得找不到,周建低声地问:“东东,还在他家?”

“东东说开学以后他去住校,这些日子就暂时借住在他家。”

沉默。东东本是扎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现在竟成了唯一的话题。天远苦涩的笑了。

“周建,我们分手吧!”

轻轻的一声,像是水晶碎裂的声音。周建蓦地双手死死扭结在一起,死死的,像是在扭着自己快要窒息的心。“真的……没有

挽回的余地吗?天远,我不甘心。我们……”周建艰难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堵在喉头。压不住的痛楚泛起在眼睛里,泪光闪

闪。

“我也不甘心,可是我看不到希望。这一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我想不是谁误会谁,而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也许我们谁

都没错,也许谁都错了,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地想一想。是不是还有必要在一起?这所房子的租期快要到了,还有半个月

。就是这个期限吧,到时候如果我们还是不能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分手吧!”

天远站起来,转身朝卧室里走。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却没有回头。“我累了,想睡一下。”倒在床上,天远把衣袖塞进嘴

里,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像是永远的停顿了。客厅里在沉寂了很久之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又关上了。他

走了。

天远仰面躺着,身体连同思想都沉重得无法动弹。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想必他也早已厌倦,就等着自己说这句话了吧?亲

手结束这一切,至少不是太狼狈。

天黑了,天远从床上起来,慢慢的走出卧室。餐桌上摆着饭菜,用碗细心的扣着。一双筷子放在白瓷的筷架上。那是周建的习

惯,他无法容忍筷子直接放在餐桌上。

天远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起碗吃饭。白米饭,白菜,还有一碗加了一点虾米皮的酱油汤。

已经凉透了,天远拿起筷子很仔细的吃。泪落进饭碗,这是他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从那个曾经是最温暖的家里走出来,周建的心里就空空的没有一点感觉了。任凭街上冷风怕打着胸膛,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

一半又愣愣的停住,要到哪去呢?

快要过年了,街上已经大红大紫的显示出了春节独有的热烈。暂时从学业里解放出来的男孩女孩们,尽情的欢笑着玩闹着享受

美好的假期。欢声笑语扎着周建的耳朵,周建搓搓快要失去感觉的脸,开始慢跑。

天已经黑了,空空的医大篮球馆里“嘭嘭”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息。借着微弱的光线,已经大汗淋漓的周建一次又一次地把球狠

狠地灌进篮筐里。毛衣已经脱了,只剩下的一件棉质T恤也湿透了前胸后背。周建拿着球喘息着,看着那个高高的篮筐,第一百

个了。

灌进去,我不会输!助跑,起跳,球被重重地砸进筐里。周建抓着篮筐吊在那里,汗水朦胧的眼睛里看见角落中站着两个人。

“你带我到这来干吗?”

“有什么办法?有人死活不回宿舍,再转悠下去,明儿早晨的报纸就该登头条了——医大两名男生昨夜冻死,死亡原因一名自

杀一名陪伴。”

“我没让你陪着!”

“我愿意还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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