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之临水皇子 上 BY 一字
  发于:2011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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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大,能够做到对识得的所有人都好的?貌似对谁都有情,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谁都无情呢?

月歌半年前开始来大经阁上课,我课业逃得厉害,与他相见不多。

已满六岁的月歌,眉儿眼儿都长开了,生得好不俊秀。金发盘绕,水眸轻泛,个头只到我肩膀。我在宫内名声不怎好,他经过

我时总不敢搭话,却爱悄悄抬头偷看。

他的娘我跟着丽妃接触过一点,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个书香门第的温驯女子。厉害的是他的舅舅,槿袭澄,明瀛国吏部尚

书,皇帝红人。丽妃极力想通过那个温驯的妹妹压制住槿袭澄,无奈后来势力变弱,瑾院最近还迁出了西宫。

槿袭澄气质清明,是个朗朗君子。我只看过他办的一个案子,是审漠北地方的一个贪官,此贪官官至三品,是个大官。槿袭澄

这案办得干净利落,看似全在情理之中,但他下手之快,拿捏之准,整个过程无任何多余动作,让人惊讶佩服。那时我就知道

丽妃就算势力依旧,也未必镇得住他。比不比得上夜纣朗人我不知道,但槿袭澄绝不是吃素的。

夜纣月歌既不像严明的父皇,也不像他那明质的舅舅,他像他的母亲,小小年纪,优雅温驯,与世无争。可爱的眼睛课上发呆

似地看着我这类事不在少数,我望过去,他却害怕地立即转开视线。几番欲与我说话,我满脸横肉一摆,他便吓住,不敢靠近

。结果除了跟着他的二哥哥向我喊过几次好,打过几次招呼外,不常交谈。原本住在西宫里时还叫时不时能碰见,礼貌招呼后

他院里的宫女总赶快把他抱走。现在连院都迁了,大经阁外,碰都碰不着。

下课后,司哲拉着月歌说有喜庆事,要带他去看热闹。问我来不来。我摇头。

“那也好,静兰你身子不好,多加休息。”快出阁时,又拉着小月歌停了下来,“明天来大经阁上课吧,卸风会来,他满了五

岁,也要开始上课了。”

见我没反应,又加了句。

“卸风就是悠野,老五。”

中午回到临水阁,用膳。喜虫刚把午膳给撤了,那华小王爷又来了。他现在天天报到,在我这荒废的西宫之西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华小王爷兴致很好,进来时,喜虫跟他报我要午睡。他不顾,冲过来笑嘻嘻道。

“静兰,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啊?”

“今天又是什么?”

我平淡不惊。他皮厚无耻。

“静兰,今天我们出宫去吧!”

喜虫大惊:“这怎么使得?!”

华小王爷翻眼:“问你了吗?主子们的事,怎是你这个下人插得了嘴的?”转而对我继续诱劝,“怎样,静兰?你整天只在这

阁里呆着就不闷吗?今天有平京国的马戏团来,听说就在青城北边表演。事情难得,我们去看看吧?”

吃完饭我向来晕眩得很,经不起他这么一连串炮轰,头疼。

“不去。”

“为什么?”他噘嘴不满。

“质子大人,请问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我说“质子”,他脸色变了变。平时甚是嚣张,我突然觉得对他也不必太客气。我头疼着。

只略略消沉,下一刻竟笑容灿烂更甚。

“没关系!我早已想好办法了,跟我来便是,失宠皇子!!!”

喜虫倒吸一口气,看我。我脸色分毫不变,相处两年,我是知道的,华小王爷向来打不死,相反,还会跳起反击。

“说来听听。”

“李氏将门,你知道吧?就你家那老五的娘家。李宇央将军今日平治了漠南巨匪,凯旋归来,宫里宫外正热闹着呢。”

突然想起司哲说的喜事,莫非指的就是这件。

“今天各宫门都开着,因为晚上要举行犒赏大宴,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人多着呢……”他脸色神秘,“我们换身行头,摸着

出去,担保神不知鬼不觉。”

转而手抱着后脑,赤瞳右上望,一脸少年无所谓状:“反正我们俩一个质子大人,一个失宠皇子,识得我们模样的奴才寥寥无

几。只要你的喜虫不说,我的春枝不说,出不了岔子,放心。”

说罢走过来,围着我转。

“怎样?怎样?静兰,我们出去玩吧!”

“殿下……”

喜虫想劝我,我抬手,让他打住。

摇头:“我不是想听怎么出宫。”

华小王爷停住,盯着我。

我的黑瞳看进他那双赤红赤红的骇人瞳孔。

“说来听听,你为什么要出宫。”

质子之身,要如何才能苟且偷生,明白如他。在我面前虽依旧骨硬嚣张,但在他人面前,他已学会如何做到滴水不漏,保身求

存。为何现下突发奇想,甘用上这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身子,只求一时快乐。

华小王爷默不作声,好是一会安静,方欲开口,他身后的春枝上来拉住他的袖角。

“王爷,别……”

华小王爷手一动,抽开袖角。背对着他的宫女,摇了摇头。他上前来,与我并排,掳住我的肩膀,略高我半截的脑瓜,藏着一

湖赤水的眼眸,微眯,笑起。

“我想你这不问世事的失宠皇子,定是不知道的。载泽明瀛两国的质子之约,只有十年。现在十年之约快到了。”

“静兰,我快走了。”

若干时辰后,马车上,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终于忍不住要问,怒气隐隐。

“谦上……”

华小王爷正在往车外张望,他找来了些下人衣服,一部太医院运药车子,还有块不知从哪摸来的太医院令牌,特意等到入黑才

出发。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得把握十足,万事俱备。都看到北宫门了,他还是时不时往外望,又频频地交代坐在车帘外驾车的喜虫

,说见了守卫出示令牌,告诉声给太医院送完药就得了,千万别紧张,千万别紧张……

一个劲最想出宫玩的是他,到头来最紧张的,果然还是他。我搭话,他却听不着。

同乘一车坐我们旁边的春枝拉了拉他手臂:“王……小谦,殿……小兰问你话呢。”

我无奈:得了,一个“小签”,一个“小篮”。

华小王爷这才转过头来:“什么事?没看到正忙着吗?”

我略愠:“什么下人扮不得?为什么偏偏捡了侍女衣裳来?”

我难受得扯了扯衣襟,相较半年前,虽然现下是瘦了不少,但还是小脸胖胖,小手肥肥,宫里侍女无丑人,我穿着这衣裳全身

绷着,甚是不舒服。但问题不在这,侍从,侍卫,什么不好扮?作什么偏偏是侍女?

华小王爷一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怎么了?挺好的啊?静……小兰这身打扮挺可爱的啊。”

“我说的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他摆摆手:“我只能弄到太医院的车,太医院里打点药材的奴才又大多是女的,只有那么几个男的,守卫大概都记住模样了。

扮成侍女,他们记不住,好混过去。”

接着又继续去嘱咐喜虫,我脸色难看,他也不理。

真是个鬼主意。无奈当初听他说计划时,也没想太多,又向来被侍侯得在穿什么皆无所知。等上了贼车,才醒悟过来是女装。

现在会坐在这里,只能说鬼使神差。

听他说要走,意思是这是走前最后的一点要求,便陪了来了。谦上好模样,又还小,穿着侍女服比真的小姑娘还小姑娘。我却

在刚刚还被春枝硬在脸上扑了两下粉,谦上命令的,说否则不像姑娘像小子……

现在算是彻底后悔了。

总归是顺利出了宫门。我已是悔状,手支着脑袋眯眼无聊,却在车咕噜咕噜,穿过宫门那一刹,心潮忽而一阵汹涌,激动排山

倒海袭来。

睁眼,诧异,手按住左边心脏处,继而失笑:

我道今天怎么会跟着这夏侯谦上失态,干了偷溜出宫这等蠢事……原来,“出宫”这事本身,对我已是致命诱惑。自欺欺人也

罢,终要回去也罢,恍惚失神当中追着血骨里湧起的冲动一下子出来了。

出了宫,接着马车又驶过了两三个街口,远离了皇宫。华小王爷终于像离了笼的鸟儿,一把扯开帘子,身子伸了出去,欢腾地

对着大街上的人道:

“哟!这位大叔好啊!那位大妈你今晚真是格外地俏!姐姐,你情人好俊啊!哈哈哈哈哈……”

华小王爷的好心情这会到达顶峰,一路吆喝过去,人人皆望过来,见是一顽皮小童,要么仰天大笑,要么哭笑不得,要么羞羞

答答不愿回应,倒无人回骂,都是好心情。

今晚很是热闹,楼上都挂起了盏盏灯笼,大家都像从家里跑了出来似的,离了皇宫越往外人越多,到最后马车竟不能走。我们

便都下了车,逛了起来。

“你看你看!面粉人儿!”

“你瞅你瞅!红脸脸谱!”

“你瞧你瞧!煎炸油饼!”

……

一路上,我被华小王爷东拉西扯,人群中撞来撞去,什么都还没看清,便又前进,人晕头转向。喜虫跟春枝刚跟上来,下一刻

却又失散。华小王爷像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猴子,难得出笼,他便完全疯了。

好不容易在一处汤水摊子上停下,吃起了甜汤圆,我才终于得以喘气休息,发现喜虫春枝又不见了。暗暗一忖,觉得这事不能

继续,要制住这只猴子才行。

看了眼街上那挤得没了缝的行人:“小谦,你说,今晚街上是不是人特别多?”

华小王爷满口汤圆塞着,答不及话,旁边这汤水摊的大伯却插了进来:

“小姑娘,看你穿得不错,怕是哪家不甚出门的丫环吧?嘿嘿,今晚是我们李宇央大将军歼匪回京!全城人都高兴!他今晚回

来就是要经过我们这条街进宫见皇上呢!李将军乃是真正的少年英雄啊!大伙儿都挤在这,就是想亲眼看看他!你们看那边…

…”

他往旁边一指,那边站着一溜窜姑娘。

“李将军在全京城姑娘的心中那地位!听说,见过李将军的闺女那心没有不就这样丢在李将军身上的!他如果两眼一瞪,那炯

炯有神的……”

汤水大伯还在继续,眉开眼笑那叫一个开心,仿佛那李宇央是他家儿子他生的,值得他如此这般往死里夸。

华小王爷的脸被汤圆塞肿了,听到这头一抬,道。

“我见过李宇央。没你说的那么帅。”

汤水大伯一惊:“你见过李将军?”上下打量了华小王爷一番,“小姑娘,看你……请问小姐是哪个官爷府上的千金吗?居然

能见到李将军……”

华小王爷摇头,好不容易吞下最后一口汤圆,还差点嚥着。看我一眼,手指指了过来,笑嘻嘻道:

“不,我不是小姐。跟他一样,是大官爷府上的丫环。”

我撇了撇嘴,莫不是还在记仇我唤他“质子大人”。

“上次跟着我家小姐见过李宇央……将军一面,是气势不错,英雄少年。但样子嘛……怎么说,不是不好,只是与他那身份不

大相称……”

本来听华小王爷对他们的李将军口出狂言,大伯皱着眉头是不大高兴的。听着听着眼前这“小姑娘”越说越详细,他也就越发

越感兴趣。老百姓听的都是传说,有人讲内幕,大家都感兴趣。

“他嘛,怎么说呢?明明是个武将,人却瘦瘦的,见人打招呼都没有精神;跟他讨论兵法他却像个白痴一样,啥都不懂;你和

他讲什么兵计他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活像头一次听说似的……”

“儒将。”

我吐出二字,成功引来两人注意。

“这气质,整个天生儒将。李宇央将军好风采!”

我吃下最后一颗汤圆,气定神闲地下结论。话是狗腿的,但我脸色不变,双眼坚定,有信心把假的说成真的,死的也要变活。

要是让他们继续这样侃大山侃下去,我怕自己会一个自制力不够,甩袖子先走人。

“唔……”华小王爷托腮皱眉。

汤水大伯不作他想,一下便信了。民间百姓向来传什么信什么。

“原来是这样!李将军原来是名儒将啊!真厉害,打仗也行,头脑也聪明,少年英雄啊少年英雄!!!……”

华小王爷纠结,对我的话很有看法,还想跟汤水大伯继续深入讨论。

这时喜虫赶到,我嘱咐他交掉汤圆钱,拉起华小王爷便走。

6.李军神威

又过了半个时辰,华小王爷很是闷着,一路过去跟我唠叨明瀛王朝的近况。

近年来明瀛漠南出了巨匪,北边建丰骚扰顷顷。这座千年古国早已不甚安稳。

我想,明瀛跟看似互无争执的载泽,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和平的。毕竟旁边这个唠唠叨叨的正是载泽二皇子。

夜纣王朝本来文官治天下,现在战争斗狠的事多了,将权势力自然又起来了。

丽妃背后的明氏一族便是这样势落西山的,皇后的周氏娘家也是这样,李氏将门一枝独秀。近年来夜纣王朝全靠李氏镇南平北

,犒赏他们的宴会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华小王爷的口气很是奇怪,一下子很崇拜,一下子很不屑,讲起李家长子李惊鸿,二女李秋棠,三子李探渊时很崇拜,讲起幺

子李宇央时很不屑……

“那个家伙真的很目中无人……白天装得整个天将似的。晚上碰到了打招呼,却又无精打采,不愿跟人说话,一副犯困模样…

…与其说自负,不如说变得相当自卑……当人白痴耍!”

“我们是时候回宫了。”

我气有些喘不过来,本来已经够多的人,怎么现在更多了。我简直被挤到街角角里,要被压到墙里面去了。看着喜虫跟春枝赶

到,我便一口打住还在念的华小王爷。

看来那李宇央,以前当真惹到了夏侯的谦上皇子。若真是个多舌爱念叨的质子,早就是个死质子了。

华小王爷幽怨:“这么快就回去?我们出来才一个时辰……”

我摇头,表示不愿再留。喜虫一给我挤开人群开了路,我就跟了上去。

“谦上,近年宴事增多,虽然我已经有三年不出席大宴了。可万一他真的风华盖人,家里父上大喜,唤所有儿子出席怎么办?

我看我还是赶在他进去前回去吧。”

当然是借口。

上次平京三王爷来紫瀛宫,都没让全皇子出席。这次如果为了个将军就把所有皇子摆出来,不是会让平京国丢脸吗?夜纣日影

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有皇子不用出席的话,我有自信那会是我。

华小王爷没再吱声,乖乖跟了上来。还没穿过街道,四周却突然响起一波喝彩巨响。我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被一阵人涌冲

击。他与春枝,我与喜虫,被冲到了街道两旁。

喜虫把人努力推开,护着我。但他也不过十五岁少年,又不是个练武的,结果双双被挤得好不凄惨。

我牵着喜虫的手,发现路道被开了出来,华小王爷就站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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