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纽约 上——寂静多年
寂静多年  发于:2011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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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影脑子立马清醒过来,暗斥自己:谢寒影,你在做什么?忘记任务了吗?他于是一只手伸到半空中,仿佛要拉简森过来一样。简森眼中的渴望之色顿时更鲜明起来,但寒影这时又把手放下来,很自然地放到身后。简森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一下,十字姿势的双手继续朝寒影逼来。
说时迟,那时快,寒影突然身体朝后翻去。简森大惊,一步跨上想去捞住他的身体。不想医院那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打了开来,寒影就这样掉进黑漆漆的房间里。
简森不禁楞了一楞,暗笑寒影计谋多端,在这样情况下犹能想法摆脱不利局面,也不晓得什么方法打开窗户翻了进去。心想间,竟隐隐生出几分宠溺。
他于是也跟着跳了进去。哪料脚才着地,就看见黑暗中有火花一闪,脑中还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先行地匍匐于地上,子弹呼啸地从头皮上方掠过,击碎半打开窗户的一块玻璃,发出"哐啷"巨响。
接着就听到房间外面一阵骚动,门被猛地踢裂,五六个人闯进来。
在月光的微弱光芒下,正对门口的简森被破室而入的人逮个正着,看得一清二楚。不过简森并不着急,他正在寻找开枪射杀的寒影。在一刹那间,他对着门边月光照不到的死角处笑起来。
只见寒芒一闪,最靠门的一个人头颈处被锋利的小刀划破,鲜血喷出。站于前面的人警觉地回头,只见到一个人影从身边窜出房间,并从容地丢下一颗东西。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东西便爆炸开来,冒出腾腾烟雾。接着隐隐又听到几声爆炸,整个医院的四楼好象一下子都骚动起来。
想必,烟雾是充满了四楼的走廊。
寒影对医院的地形早就烂熟于心,因此在扔下烟雾弹后,毫无犹豫地朝右面的安全门跑去。哪料才跑了没几步,就感到前面似乎有个人撞过来。他本没在意,以为是某个看守四楼的保镖在烟雾中摸索,因此向旁边避了避,继续放轻脚步朝前跑。
不想那个人身子稍稍一斜,仍是朝寒影撞来,一股劲风被带着刮过来。寒影这才明白过来,这人并不是忙乱中才撞到他,而是早有准备。
在这样的能见度下,犹能找到罪魁祸首,并且准确地发出攻击,绝不是等闲之辈了。
寒影连忙把身体右侧了一些,左手推出太极势--这在攻守都难的情况中,最能保全自己,同时也具有一定攻击能力。右手则迅速伸入腰间的袋中,取出一把手枪--这支和前面用来射击简森、以引来保镖的完全不同,不但火力更强,而且装了消音器。寒影手指翻飞间手心握住了枪柄,食指也已扣住扳机;但手却保持自然下垂,枪口微微向上。
不出所料,这人也是有所准备。他撞来的势头虽猛,但在遇到寒影推手的阻力后,竟又突然顿住了。呼啸声中,拳头从烟雾中窜出来,直奔寒影面门。
寒影右手一动,才想提上来,用枪柄来敲击;但脑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念头,不禁一凛,于是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将腰猛地一扭,硬是从偏右拉到偏左,带出的劲风极强烈,无形中阻挡了一下拳头袭来的势头。而寒影的左手也顺势扯了回来,化推为切,斩向那人的手腕。
就这一瞬间,迷雾中的人趁寒影的身体侧转以及左手回救,而无法分出空间来提起另一手做任何动作的形势,轻微的扳机扣动声出现了。
幸好寒影早做打算,他的切势完全是个虚招,在切出去的时候,手势已变,五指分化间成了牵引式,用巧工夫把这人的拳头朝后一引。虽未让他失去平衡,但也脚步移动了下,射击的动作当然失了准头。寒影左手于是瞧无声息地射出一发子弹。
只听迷雾中一声闷哼,传来人体重重的倒地声。寒影则动也不动,射来的那颗子弹已从身边五英寸处尖锐地划过。
寒影在听到人体倒地声的时候,身形就绷直准备应付是否有埋伏。
三秒钟后,仍然毫无动静。
他于是一个呼吸,继续踮着脚向前跑去。当他约莫前进了五十米左右后,知道已经到达安全门的地点。
烟雾依然很大,什么都看不清。寒影只能靠自己的印象做出判断--他果断地向右拐,手一轻触,入指是冰凉的金属感觉。他心中一定,明白找对了地方。
因为医院的安全门全是用不锈钢做的。
他于是微一吐力,推开颇为沉重的大门,两脚踏了进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迎面而来的竟是两记凌厉的掌风。由于变生肘腋,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但这个门是无论如何都要跨进去的,坚决不可失守于此。所以寒影在大惊中只能勉强将身体斜着贴在安全门上,两腿都脚尖向着安全门里面,靠着门边。
在他的猛力一压下,安全门"哐啷"巨响中撞向墙壁。那两记掌风这才堪堪躲过。寒影根本没有时间讶异菲舍手下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有脑子的人,懂得守株待兔的道理。就撩起双手,各划半个圆圈罩向黑暗中的人。腹部的肌肉猛得一缩,然后朝外一放,带动身体弹向门内。
里面传来迷人的男中音,嗤嗤笑道:"寒影,你倒是越来越狡猾了。"
赫然是简森的声音。
寒影再次大惊,手下不停,嘴里却脱口而出:"你怎么摆平那些保镖的?"
简森在黑暗中很轻松自如地说:"你都能摆平?我就不能么?"说着,两手又以十字形格出,硬是架住寒影笼罩范围很大的一记杀着。
不过就这一个来回,寒影也趁着机会闯入安全间,一脚跨上楼梯。
简森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狂狷自信:"你要去杀西蒙,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寒影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模糊地看到简森身子不知何时已转向他,脚一蹬就朝他袭来,两手则分前后地用敲式砸向寒影肩膀。黑巾下的利目炯炯发亮,极凌厉又柔情。
脚后跟在用力在地上一拖得到摩擦力后,寒影身体后仰,两腿高难度地翻踢出去。简森的双手敲式中加入鹰钩中指,意图抓下寒影。但在接触到脚尖的刹那,寒影本绷得笔直的腿竟奇异地弯下去,于空中猛得一抖,竟让身体在腹部肌肉的配合下做了后空翻,一举越过楼梯,踏到阶层的转角处。
简森笑道:"想逃?没那么容易!"他在身体在楼梯上一滑,电疾般移到扶杆边,腰转下双手握住扶杆,"嘿"地一声手中发力将身体撑起,向转角后面通向五楼安全间的楼梯弹去。
寒影叹服:这需要多大的臂力,真是看不出!这更让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一运气,飞快奔向楼梯。但那简森速度也是奇快,竟在寒影跑了四阶后就赶了上来。他左手抓住栏杆,右掌印向寒影。寒影见他悬在半空中,几乎无所依托,立生一计。在奔跑中,脚下一蹬,朝上越起的同时,左臂格住简森的袭击,右手摸出一只飞镖,射向他抓住栏杆的左手。
但这简森毕竟也是经验不凡,他见势,立马右手在遇到寒影格来的左臂后,顺着一推,获得助力,加上左手用劲,将荡在空中的双腿在整个躯干肌肉的升提下,硬是甩了上来,横着扫向飞镖,毫不费力地磕飞后,余力未尽,继续扫向寒影。
两人走进去一看,不禁都是一怔。整个走廊上都躺满了死去的保镖,身上几乎都没有搏斗的痕迹,脑袋顶部全部开了花。地上的瓷砖色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淌着的鲜血。
寒影顿时明白过来,他飞快地跑向西蒙的VIP病房。在内间门口,他猛地停住脚步。
简森也大约料到了怎么回事,慢悠悠地走过去一瞧,果然里面的西蒙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的心电仪不见波动的痕迹,而另一边的氧气供应器也被砸了个稀巴烂。
很明显,西蒙已经被弄死了。
谁弄死的呢?
答案其实很清楚。简森同情地看向寒影,只见他白着脸,抖着双唇,几乎站不住地靠在门边,空白的表情让人心碎。
乔克尔骗了我!
说什么让我执行任务,其实根本对我不放心,暗地竟有派了一群人,趁我吸引了四楼注意力时,堂而皇之地上来屠杀干净,再扬长而去。
什么都没有对我说!
我始终是个被人当作玩具杂耍的东方残废,一分一毫的信任都不曾给我。
寒影的眼里有种彻底的心灰意冷,在这个时刻,他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他还是不够坚强。
寒影咬住下唇,看向满室凌乱的病房,觉得浑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
他为什么还是会痛苦呢?
不是说好要在乔克尔手下忍辱负重,直到自己有能力颠覆他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见到自己被再一次的欺骗后,仍然心痛难当?在遭受二十余年的冷落、歧视、背叛、挣扎以后,这个叫谢寒影的男人还看不透世事吗?他还对现在这般惨淡寂静的人生抱有什么希望?
可笑!实在可笑!
他曾以为在面对乔克尔时能做到冷淡自若,可今天恰恰证明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一次黑道中很稀松平常的尔虞我诈竟又把他重重地击倒了。
谢寒影!你眼前老是浮现乔克尔的脸庞到底代表什么?你在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醒醒吧。你所谓的坚强还远不够武装自己,也远不够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
寒影摇着头,颤颤巍巍地站直身体,用尽浑身的意志把乔克尔那张英俊邪恶的脸驱逐出脑际,眼中渐渐清明透彻。
他告诉自己:或许......今天是一个转折点。
简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寒影,你原来还没认清乔克尔的本质。"
寒影轻轻转过头,语气平和到诡异:"本质?看来你很了解。"
简森手插在裤袋里,含笑道:"我们早就得到情报,西蒙情况不断好转。就算你们元老菲舍如何遮掩,也绝不能瞒住乔克尔一世,而他也必会派你来做刺杀,因此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的行动。毕竟,西蒙这蠢材来和我们做谈判,比乔克尔要好对付许多。不想,这次他又耍了诈,竟是以你做掩护。"
"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吗?"寒影脸色迷茫了一瞬,喃喃自语道。
"这倒也不是,"简森耸耸肩,"我本来也没想到,但在和你进入四楼时才意识到,不论怎么隔音措施完美,也绝不会让五楼的人一个都不跑下来援助。这个疑惑在看到五楼的门被死锁住才得以确认。"
寒影清澈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很快坚定起来。他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既然早就得到答案,但却始终未曾再派人手来阻挡甘比诺家族的另一拨人马,恐怕也另有所图吧?"
简森性感的眼角微微挑起,笑着说:"寒影,你那么聪明,猜猜看吧。"
寒影其实已经料到几分:总不外乎是见乔克尔夺得教父之位不可逆转,就想任他去;趁他和家族内其他成员间的权利斗争激烈时,拉拢其它几大家族,并能在讨价还价很长时间的烟草交易中得到更大好处。
这样一想,寒影自觉再没兴趣和他牵扯下去。于是笑着擦肩而过,走出病房,下楼梯而去。
只听后面脚步声赶来,然后眼前黑影一闪,简森竟从楼上跃到寒影面前。他笑道:"走了?"
寒影不理他,只顾着自己走。
简森走在他身边,黑暗的空间里净是他迷人笑声,沉厚的男中音在空气的粒子间共振,产生了很让人舒服安然的气息:"寒影,你这次回去可是看清乔克尔真面目了,不要再轻易相信他了!"
寒影还是不回答,暗地里却嗤笑:难道你的话就很可信吗?
心想间,已经走到底层,他来到安全门前,正想推门。就听背后简森低低的嘱咐:"不管怎么说,你要自己小心。"
不知怎么,寒影的心被这句很平常的话紧紧抽了一下,一种痛楚弥漫在胸腔里,眼里竟也酸涩无比,差点落下泪来。手中的动作于是也停下来。
简森走上来,两手把住寒影的肩,轻轻转过来,俯首顶住他的前额,叹息着道:"你一个东方人要在我们这世界里混,很不容易。自己要保重。"
寒影楞住,只感到这话中百转千回,有说不出的怜惜,再也说不出话来。
简森拉下彼此的面罩,捧起寒影的脸,将薄唇小心翼翼地印在他脸颊上,用一点点的温度燃烧寒影近乎冷却的心。他叹息着说:"寒影,你知道吗?我多么想保护你,可是......你愿意吗?"
寒影没有拒绝,闭着眼睛让简森吻上他的脸,抓住稍纵即逝的温暖。他明白:这世上大约很少有人再会象他一样把个残废当做珍宝了。
他何德何能呢?
寒影忍住心中的酸涩,睁开眼睛,退开一步。
低头良久,然后转身拉开安全门。
在走出去的刹那间,他无比平静地留下一句话,告诉简森:"我很感谢你,但你也知道......我不能。"
是啊,他不能!简森一双锐目若有所思,望着寒影清瘦但仿佛蕴有无比坚强毅力的背影,不发一语。
寒影走出医院后,迅速朝Upper West Side的方向跑去--那里正是菲舍私人营建的豪华别墅所在地。当他到达别墅外围时,隔着绿色大门的正屋里灯火通明,但却声息全无,仿佛鬼影重重的鬼屋。
寒影冷冷一笑:看来乔克尔很顺利地就把菲舍给活捉了。
他两手攀住围墙,双脚一用力,便蹬了上去;一个利落的翻转,到了墙的另一头,轻轻落地。然后很从容地走到别墅正屋的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竟问也不问,就开了门。寒影叹道:乔克尔还真有信心,全不怕会是家族中其他人来。
果然一走进去,就听乔克尔阴冷的笑声:"我的寒影,你终于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吗?"
寒影心底冷笑,但表面上还是必恭必敬:"一切顺利。不过主人应该也知道任务结果了吧?我只需禀告一声即可。"终究,他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乔克尔毫不在意,点点头,然后脸上突现毛骨悚然的谦卑:"哎呀,我的寒影。忘记和你说了,菲舍元老不辞辛劳,半夜起床招待我们呢。害我们都来不及先敬后辈之礼,只能先请他安静下来,然后再谈其它。"
寒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菲舍四肢被很有弹性的丝绳绑住,分别系在四个椅子上;彼此之间分开距离很大,各占一个方位组成四方形。菲舍就这样四肢被硬是拉开,身体绷在半空中。脸上布满一道道的血痕,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个干净,上面鲜血漓漓。周围一大圈站的都是乔克尔手下的忠实走狗。
乔克尔仿佛很是苦恼地说:"菲舍元老,我是和你好好谈。何必一定要和我作对呢,本来都是同一家族的人,和和气气多好。非要去查刺杀,还追根究底找什么证人,实在是伤侄子的心啊。"
菲舍显然身体肌肉被四把椅子撕扯得痛苦万分,脸上扭曲成一团。他恶狠狠道:"乔克尔,算你还有良心。知道Metropolitan Opera House附近的房屋都是我们家族创始教父赠给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几个人,家族内历来严命不得伤害这几人后代的性命。你这次虽做出足可用酷刑一百次的谋反,但总没有违背祖上传下的吩咐。本来我还准备饶你一命,只是流放罢了。想不到你今天做出这事......"
乔克尔装出很怕的样子:"菲舍长老,你不要吓我呀。我也知道这次被我送出国的房东在家族内有特殊意义,他们对我以后做上教父还是可以起一言九鼎作用的。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就这样死呢,当然要好好巴结他们一下了。你放心!"
菲舍听后,状若发狂,咆哮道:"你这畜生,要遭上帝惩罚的!"
乔克尔本来笑眯眯的脸顿时沉下来:"你这老不死的,哪有资格说我?自己满手多少鲜血,竟还可笑地对我说要遭上帝惩罚。"他恶毒地哼了一声:"不如我来替上帝降你罪吧!"说着,手便一挥。
围在菲舍外面的乔克尔手下心领神会,连忙将椅子各朝四个方向往外拉。还有两人拿出两把锉刀,走上前去,在菲舍的肚子上磨起来。
尖锐的悲嚎从那个可怜的老头口中逸出,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仿佛面瘫一般,狰狞如厉鬼。腹部本来就老化的皮肤在锋利锉刀正面的摩擦下,很快绽了开来,露出里面的脂肪和黏在一块儿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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