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是您的侍卫陆衽迦，后者就是郭映寒了。”柳陌言自认为已经讲的非常清楚了，于是忽略慕亦轩大变的脸色，径自说了下去，“经大夫诊治，陆衽迦被断定求生意志薄弱，沉溺梦中不愿醒来，而郭映寒的体质却异于常人，经过这一个月的救治，已然恢复健康。”

“喂，你在讲故事吧，一个被烧焦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健康了，还有，陆衽迦为什么会求生意志薄弱，他是我见过的最珍惜自己性命的人，你告诉我，他怎么求生意志薄弱了，啊？你说啊，他怎么薄弱了？！”慕亦轩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猛地站起身，步步紧逼柳陌言。

柳陌言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就算此刻自己的衣襟被慕亦轩抓在手里，他也依然气定神闲的说到：“小人所言句句属实，您要是不信，可以问王爷。”

“王爷？哪来的王爷？老子从进门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过，你让我去问谁，你说啊！”慕亦轩濒临暴走边缘，偏偏柳陌言还笑出了声，惹得他手中的力道有加重了几分。

“呵呵……难不成您以为是小人将王爷藏了起来吗？”

“不然呢？”

“呵呵……哈哈……”

“不准笑！”

“好，好，不笑，不笑，小人只有觉得很有趣……”

“是吗？那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有趣下。”

“陆衽迦乃皇上身边的侍卫，王爷肯定是认得的，所以这一个月来，王爷亲自照顾，偏偏这几天又猛下暴雨，王爷不甚染上风寒也是情理之中吧。”

慕亦轩渐渐听出了柳陌言话里的意思，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双手一松，将柳陌言推离，问道：“然后？”

“然后就是并非小人不带您去见王爷，只是王爷这病来势凶猛，怕您被传染上，所以才不让王爷见您。”

“如此说来，倒还要夸你考虑周全喽？”冷静下来的慕亦轩虽对他的说辞有所怀疑，奈何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只得先稳住他再从长计议。

“不敢。”

“哼！老子姑且信你一次，要是让老子发现你不安好心，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然后碎尸万段，拿去喂狗是吗？”

“你……咳咳……”慕亦轩见他拿自己的口头禅来揶揄自己，气的一口气没上来，被呛的咳起嗽来。

“您身体抱恙，小人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告退。”说着，柳陌言自顾自的走出了前厅，将慕亦轩混合着咳嗽的骂声抛之身后。

柳陌言一走，离昭也跟着告退了。看着身边几个随从，慕亦轩大感危机来临，因自己走的仓促，身边几个随从都不是自己的心腹，而离昭他是指望不上的，思来想去，竟无人可以帮忙。

想他做皇帝也有一年，为什么关键时刻，竟没有一个可以帮他的，究竟是自己太无能还是身边的人都是蠢蛋？

慕亦轩端坐在椅子上，思考了良久。

31.苏醒

日子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了三天，慕亦轩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压抑过，即使是陆衽迦走的那天，他也是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回来。

直到现在，看着皇叔不知所踪，看着自己身边一个可靠的人没有，唯一的一个也正昏睡在床被另一个陌生男子照顾。听着陆衽迦模糊地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心也跟着一沉再沉，直觉的认为他所依赖的人即将离自己远去。一种无能为力的虚脱感就像一根刺钉在他的胸口，无法发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您今天可真是诡异的安静啊，难不成是病了？”柳巧筠见慕亦轩一人坐在凉亭中，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不禁有些好奇，再看他的脸色，阴沉沉的一点都看不出刚来时的活力。

慕亦轩横了她一眼，不打算理会她的调侃。

柳巧筠见他不想说话，也就不在开口，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他的对面看起风景来。

慕亦轩一点都不奇怪她的举动，反正他早就习惯她没规没距除了柳陌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了，只是，明明是女子，却比任何人都活的洒脱，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却能保持如此率直的个性，再加上她那身功夫，倒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你觉得……我适合做皇帝吗？”

“奴婢倒是认为这句话……问错了。”

“错在哪里？”

“第一，您问错了人，第二，您问错了问题。”

“此话怎讲？”

“奴婢认为，这天底下的事，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想不想，您问奴婢您适不适合做皇帝，倒不如先问问您自个儿想不想做皇帝。”

“想不想做皇帝……”慕亦轩有些讶异一个丫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不想做皇帝……不想，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皇帝，做皇帝不过是父皇和大臣的希望，更是为了留住陆衽迦，如果他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如果陆衽迦从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力，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皇帝。

皇宫的高墙大院，朝堂的勾心斗角，臣民的虚迎奉承，政务的繁杂冗长……这些都不是他想要。什么皇帝，什么国家，什么责任，他通通都不想要，他想要的只是带着自己喜欢的人自由自在的畅游各片土地，领略天下湖光山色，游遍各处名胜古迹……只是如此而已。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偏偏是最奢侈的，想要的在慢慢离去，不想要的却在步步紧逼，他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发生，直到退无可退，直到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吗？那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他不能一无所有……不能！

陆衽迦……陆衽迦！还有陆衽迦，他还有陆衽迦！只有陆衽迦不可以离开他……生是零国的杀手，死亦是零国的杀手……只有他，是不会也不能离开他的！

“黄少爷，您……真的没事？”柳巧筠见他双手紧紧捏着拳，脸色也突然变的可怕起来，这种模样让她比见到柳陌言更觉得恐怖。

柳陌言的恐怖是内敛而不张扬的，如果他要对付一个人那就是杀人于无形。而慕亦轩不同，他是皇帝，与生俱来的王者霸气让他此刻的表情更为阴森恐怖，显山露水的嚣张让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害怕。

怎么回事？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有两种如此截然不同的性格，一明一暗，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人格分裂的疯子？！

这种认知让柳巧筠不敢呆在他身边太久，不管怎样，柳陌言交代的事她已经完成，再与慕亦轩纠缠下去，就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了。

柳巧筠悄悄的离去，慕亦轩虽看见了也不阻止，只是嘴角冷冷的扯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怕了吗？这样就害怕了吗？果然谁都不能同陆衽迦一样看了他的真面目后不逃走的……陆衽迦……你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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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渊息房内，郭映寒照常和昏迷的陆衽迦说着话，耳边突然的安静让他几次停下来向门口张望，心下好奇今天慕亦轩怎么没有来找茬。

不过这样也好，没人打扰他了。

一双手抚向陆衽迦沉睡的脸庞，郭映寒不禁叹了口气：“你说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求生意志薄弱可真不像你的风格，不是一直说要努力活着吗，赖皮也不带你这样的，生龙活虎的活着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砰”！门突然被重重的推开。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郭映寒皱眉看着慕亦轩一脸怒容的冲至自己跟前。

“我要带他回宫，以后他的生死与你无关，你不用费心了。”慕亦轩冷冷的说道，眼里带着挑衅。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刚从郭映寒的脑子里冒出来，陆衽迦就已经被慕亦轩拉了起来，想也没想就直接给了他一拳。

“郭映寒！你好大的胆子！我、我一定要砍你的头！”慕亦轩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又朝郭映寒扑了过去。

“然后碎尸万段，拿去喂狗是吗？”对于慕亦轩的挑衅，郭映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该死！”慕亦轩一拳上去，却被郭映寒截住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拳的扭打在一起，但明显慕亦轩不是郭映寒的对手，他的花拳绣腿对混过黑道的郭映寒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我知道你是皇帝，也是陆衽迦看重的人，但这不代表我要怕你，更不代表我要将陆衽迦双手送上！”郭映寒边说边将慕亦轩困倒在地，一拳送上，似是在发泄着什么。

苏醒至今，除了陆衽迦昏睡的事实，其他的郭映寒一次都没有真正的正视过，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只是……在现代死了也比看着陆衽迦一直昏睡下去要好！

如果一切都是梦就好了……醒来后，他依然是现代的郭映寒，而他依然是零国的陆衽迦，不会被自己爱上，不会被自己连累。

如果没有遇见他就好了……最该死的人是自己啊！

如果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丝毫没发现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与此同时，郭映寒额头那道红线也突然发起了光。

“啊！”郭映寒感到额头一阵刺痛，顾不得截住慕亦轩用尽力气打来的拳头，硬生生的受了一击之后跌倒在地，紧紧地捂着额头再没力气爬起来。

那道红光透过郭映寒的指缝越发的亮堂，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眼见着郭映寒满脸痛苦的趴在地上，陆衽迦立马奔了过去。

“映寒！”

“小衽！”

慕亦轩见陆衽迦醒来，兴奋地扑过去，结果却扑了个空，从床上爬起来，胸腔中一股妒火“噌噌”地直烧，双眼冷冷的看着一脸焦急的陆衽迦喊着郭映寒的名字。

“陆……衽……迦……”郭映寒伸出一只手，想要去触摸他，却还是承受不了剧痛头一歪，昏了过去。

“映寒！”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醒了，映寒却昏了过去！老天就这么不待见他们在一起吗？！

窗外，一个身影冷冷的注视着屋内，一点想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仿佛屋内发生的不过是一场闹剧。

曲终，人散。

不过如此……

孽火红莲，红莲孽火……这团孽火，注定是要再次燃烧的，红莲啊红莲，这一次，你还能浴火重生？

一个转身，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翩然离开了这个院子。

32.解惑

当郭映寒再一次醒来，看到眼前放大的脸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竟也跟着呼了一口气，仿佛躺在床上的不是他自己。

“胡大夫！醒了，他醒了！”陆衽迦转头对着又在昏昏欲睡的胡舟喊道。

“陆……”

“嘘，先别说话……”

看着陆衽迦俏皮的眨了眨眼，郭映寒才真正意识到，他醒来了，没有做梦，不是幻觉，他的陆衽迦真的是醒来。

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任由平时最不想看见的胡舟在他眼前晃动折腾，他也没有大声说一句话，胡舟暗暗松了口气，要知道，他现在离变身猪头没差多远了。

整过过程中，慕亦轩只是双手环在胸前冷眼旁观，从陆衽迦醒来到现在，他还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整个心完全都扑在了郭映寒身上，冷冷地看着他一边照顾郭映寒一边询问胡舟病情，他陡然开口道：“陆衽迦，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陆衽迦一愣，每当慕亦轩喊他全名的时候，就代表他正在生气，他知道他在气什么，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宿天凄厉的指控仿佛还在眼前摇晃，这让他怎么淡然去面对慕亦轩。

“回皇上，请容属下稍候再详细禀报。”陆衽迦弯腰说道，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地面不去看慕亦轩，想也知道此刻他的双眼肯定是充满着怒火，可是他又能怎样，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早就明白，他的心除了郭映寒再也装不下别人了，他现在倒是能体会郭映寒面对崔傲时的矛盾心情了。

和他一样，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自己爱的人，也许他骨子里依然是冷漠冷血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天枰的一段倾向了郭映寒，因为他知道，只有郭映寒才会让他脱离现在的生活，那场火不过是一个契机，现在，自己和郭映寒都已重生。

如果可以，他希望慕亦轩能当他死在了那个世界的火中。但是，会吗？这个像孩子似的皇帝真的会放手吗？

陆衽迦突然抬头，目光交接，这一次他不在躲闪，该来的总归会来，他和郭映寒唯一的不同，估计就是不会选择逃避。

两人对视良久，就连郭映寒也忍不住坐了起来，至于胡舟早已在听到陆衽迦喊慕亦轩皇上的时候就抖的和筛沙子一样了。

“好，你好，你很好！”慕亦轩咬牙切齿的从口中迸出这么几句，脸上的愤恨和杀气让郭映寒立马从床上跳起，将陆衽迦护在身后。

陆衽迦没有安心的缩在郭映寒的身后，只是朝他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后走至慕亦轩跟前，说道：“郭映寒就是那个能给零国带来风调雨顺的人，如果皇上您想国泰民安就不能伤害他。”

慕亦轩知道他所言非虚，因为郭映寒昏迷前，他清楚的看到了他额头显现出来的红莲印记。黑发，红莲，从异世而来，种种迹象都表明郭映寒的确是离昭所说的那个人，只是……

“你当真以为零国的安危可以威胁到我？”慕亦轩冷冷的笑了一声，他笑的是陆衽迦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也笑这么多年的相处，自己对陆衽迦已经了若指掌，但陆衽迦却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不想当皇帝的心情。

如果失去陆衽迦，零国对于他有何意义？！

陆衽迦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总以为慕亦轩像个任性的孩子，即使露出那不为人知的恶毒一面，他也只当他是个被环境污染宠坏的孩子，可是，他该知道的……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

“亦轩……”陆衽迦突然有些心疼，孩子长大了，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利，以他的心性，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该是过的多么压抑。

“不要叫我的名字！”慕亦轩退后一大步，站稳后，他朝门口喊道，“陆衽迦！传朕口谕，把离昭，柳陌言等人带来，朕有事要问！”

陆衽迦和郭映寒不约而同的对看了一眼，不知道慕亦轩是何打算，但陆衽迦还是领命去叫人了。

没多久，就见柳陌言悠哉游哉的晃来了，见了慕亦轩也不行礼跪拜，只是朝郭映寒暧昧的笑了笑。

郭映寒嫌恶的别开脸不去看他，却正好撞上慕亦轩不善的双眼，暗暗啐了一声，干脆转过身去看窗外风景，正好又看到一个身穿奇怪衣服的男人缓缓走过。

冷……这是郭映寒看到他唯一的念头，尤其是刚刚他不经意瞥向自己的眼神，几乎让他有种想逃离的感觉，只是步子还没迈开，随后走过的陆衽迦朝他笑了笑，顿时天旋地转，忿忿的想到：这男人TMD笑起来依然好看的想让人自杀。

不过也亏得这笑容，郭映寒纷乱的心绪被抚平了，身边的危机重重怎样都比不上陆衽迦一个微笑，就算此刻命丧黄泉，他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