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久没这样了。骆令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床边呆坐了多久,又是何时惭失意识……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扶著隐隐作痛的头下楼,客厅静得吓人。骆令之突然感到极度不安,又冲回房间,打开自己衣柜检视多出来的两个登山包
。
还好,都在。
那……小智到底上哪去了?这附近他又不熟……焦急的感觉再度浮升,但他还是逼自己冷静下来,才发现其中—个背包是
扁下去的。
这不是他平常装道服的背包吗
三步并两步冲向自家道场,还没进玄关就听到熟悉的喊声。
小智一个人在角落,用之前教练帮他装的橡皮带道具作着拉力训练,似乎已经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平时松软飞扬的发丝
部被汗水浸湿贴在颊边。
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小智他……还在生气吗
骆令之深吸一口气,往道场深处走去。那个人却不如自己预期地因为受打扰而停下动作,继续著激烈的基本练习。
练习道具喳啦喳啦地作响,口中喊声越来越激动。
就是不曾抬头看跟前的人一眼。
骆令之感到有些失措。不论小智练了多久,像这样漫无目的却激烈异常的练习方式在继续下去一定会受伤的。但他却找不
到时机将他挡下来。
直到注意到橡皮带上缠的布条竟有少许红色的擦痕,骆令之终于什么也不想,一个箭步冲上去硬是用自己铁钳般有力的双
臂紧紧制住夏智衍的动作。
怀中的人还不死心地紧紧握住橡皮带,试著冲撞眼前的铜墙铁壁。几次未果,才慢慢缓和下来。两人都停下动作的时修,
连骆令之也气喘不已。
「小智……别再跟我呕气了,我们回主屋休息好不好!」
「……」
「小智!」
担心地捧起恋人执拗低著的脸颊,这才看清他双眼滴血似的通红。
「小智你该不会……」
骆令之呼吸一窒,「你昨晚到底有没有睡!」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
智衍反手拥住情人腰身,骆令之可以清楚听见企图藏进自己肩头如溺水者的急促呼吸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
「控制不住,慌得不得了……」
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将情人欲哭无泪的脸庞揉进自己胸口。
就是不想他慌乱,不想他烦恼,才想自己承担起这个不安的讯息。难道,他做错了吗
「我妈还告诉我……目前我们鸿硕和惠勒药厂洽淡的新企划很顺利,去年年底已经在桃园成立新厂,合资拓展台湾生医科
技方面的市场。」
感觉到怀中呼吸渐稳,骆令之仍无法放心松手。「他们两个,预定四月会回台湾定居。」
果不期然,纤瘦的肩膀僵了一下。「啊,那我就不方便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了,对吧!」
没想到,抬起头来迎向他的,竟是一张笑得温柔的脸。「在你能对爸妈坦白之前,我会乖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小智……」
恋人贴心到令人心里发疼,骆令之却什么话也接不上,只能紧紧拥住小智。
他能怎么说自己的家世可不比一般,不是只有能不能说服父母的问题,面对现在的状况,他若无法作出任何承诺,便觉得
说什么都不对。
给自己一段平复心情的时间,骆令之很快冷静了下来,在紧凑的考前准备日程表中,他挪了些时间做别的计划。
盘算着自己的存款和父母登记在他名下的不动产……即使不继续住在这里,也不至于流离失所。
不,就算父亲利用关系冻结他的财产,以他的能力半工半读虽然辛苦一点也能安然度过大学四年。重要的是,如何在不受
父母干涉的情况下,和小智继续走下去。
摇摇头,骆令之不禁失笑。要是让大家知道他这个含著银汤匙出生的小子竟然是这样盘算自己的未来,不知会露出怎样奇
怪的表情。但他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两年前,父亲是用多决绝的手段对待自己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只因为他认为门不当户
不对。
当时,天真的以为只要逃到大人找不到的地方,就可以和所爱的入相守一生,但是,现实的威胁逼得他们不得不低头,自
动出面。
由于父亲不惜动用政经关系,各方面压迫恋人父亲的公司,不论是工程的竞标、银行的周转……能打压的方法全用上了,
最后,还是女孩流着泪求自己放弃……
但父亲对这样的结果似乎还不满意。当学弟诬陷自己对他始乱终弃的时候,他不但不为自己辩护,反而大肆声张让许多同
学师长都知道这件事,陷自己于同性恋的不名誉中,让他在学校众叛亲离连待都持不下去,只有死心离开美国。
到最后,连母亲都不忍心见到自己崩溃憔悴的样子,帮著自己向父亲求情,没想到只是换来父亲更激烈的手段,直接找人
将自己强行带回台湾软禁。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真的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如果说,身为一个企业继
承人所要忍受的就是这些,那他可不可以说不要
算了,过去怎样都无所谓了,骆令之苦笑。只要父亲不把那套恶毒手段施加在小智或他的亲友身上,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了。
今年的过年比较晚,不过就某些考生而言,他们能来得及在推甄结束后稍微享受一下年假的轻松气氛。
骆令之便是其中之一。
虽说考程不重叠,但也只差了一天。二月的第—个周末,骆令之可以说整个泡在T大度过。
「好讨厌喔!第一次集训干嘛这么早!」
考前一天,智衍一边帮骆令之校对资料集一边抱怨:
「这样我就不能陪你去T大了。」
「教练们也想过个压力比较小的年假吧!」
骆令之拍拍恋人鼓胀的脸颊,「而且去那里枯等,你会闷死的。」「这倒是……」
智衍无可反驳的翻个白眼。「可是我这样根本没办法专心集训嘛!啊,紧张死了!」
「喂!到底谁才是考生啊!」
骆令之苦笑。「呐,别气了,考完试换我去你家住几天吧!跟你妈一起围炉好不好我们帮你妈去市场买些好料的……」
「停……为什么是在我家围炉!」
智衍皱着眉,「你的意思是说,你爸妈连过年也不回台湾!」
「对他们而言,没什么过不过年的。」
骆令之一脸无奈地把校对好的资料收进背包,「别忘了,他们一直作的是洋人的生意。」
「也对……」
智衍丧气地垂下肩膀,继续校对下一份资料。
突然间,黯然的双眼亮了起来,「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你,但我还满感谢你爸妈的。」
抛下校对到一半的资料,智衍双手攀上恋人肩头,「我还在想,过年可不能再死赖著你不放,正在为寂寞的年假郁卒呢!
」
「小傻瓜!」
原本以为两天的考程要在不同领的专业领域中变换角色,多少会让情绪有些受影响,但只要想起小智撒娇抱怨的可爱表情
,他就能振作起精神,乐观自信地面对教授各种刁钻的怪问题。
不敢说自己回答得百分之百完美,但看到教授群在长达二十分钟的口试后折服的微笑,骆令之已经心里有底了。
「那你应该很快就能坐在教室里喝茶吃饼干了。」
刚洗去一身集训后的汗水,夏智衍像刚蒸好的包子似的的脸颊,心满意足地蹭进骆令之怀里。「好酸喔!帮我按一按!」
「嘿,还没放榜你就开始奴役我了!」
骆令之笑叹一声,轻柔地将恋人软蓬蓬的身子翻过,舒展在床垫上。「谁叫你说得那么胸有成竹。啊……那里,轻一点…
…」
依著夏智衍的指示,顾著脊椎骨往下按压,引起他不自主发出阵阵舒服的吟叹:
「嗯……好、好舒服……」
单纯的表示,此时传进骆令之耳中却如同一把锉刀,将他体恤小智集训疲累的心意磨挫殆尽,温热的指掌缓缓后移,挑逗
地揉着坚实浑圆的小小臀部。
「啊,你干嘛……」
夏智衍惊得翻身,却被骆令之软软地压了回去。「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耳边突然压低的噪音,震得夏智衍麻到脚底。
「你……到底想干嘛……」
转头看见骆令之脸上的微笑,智衍感觉到才刚散去的热气又聚回体内。无力的把头埋进棉被,只发出几个似乎是「去把门
锁上」之类的含糊字音。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骆令之故意扯开棉被再问一次,脸上得意的表情让夏智衍恨得牙酸,「我说去把门锁上啦!」
「收到!」
骆令之孩子似地跳著去,又蹦回床上。夏智衍看傻了限,哭笑不得地勾过他颈子,「我警告你,可不准做到……嗯……做
到最后一步,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我妈随时可能回来。」
「知道了。」
迫不及待吻上眼前艳红柔软的唇,在炙热的吐息间交换压抑许久的欲念。骆令之温热有力的臂膀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胸膛似
地紧紧拥住,夏智衍先是一愣,随后也放松了身体,享受恋人缠昵的吻。
因为考试的事,骆令之爸妈回国定居的事,他们已经在紧绷的气氛中相处好一段日子了。好不容易能梢事放松的这一刻,
夏智衍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敏感。T恤被拉到锁骨处,下半身则是完全失去遮蔽,骆令之竟还恶意地将他的手压在床的两
侧,以一览无遗的角度俯视著他。
「你、你又怎样了啦……」
感觉骆令之用认真的眼神梭巡过自己裸裎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部燃起了不可思议的高热,智衍不安地扭动闪躲,却连双腿都
被紧紧的制住。最丢脸的是,自己的分身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变热变硬,过程全被骆令之看在眼里。
耳边再度落下温柔的低音:
「看来你真的很想要我,真开心……」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温厚的胸膛再度覆上自己的。口舌被充盈缠吻几乎窟息的一瞬间,脑中也跟着一片空白,再次恢复意
识,发现自己已坐起身胡乱扯着骆令之的衬衫。「别那么粗鲁……我会给你的。」
「你好恶劣……啊!」
热胀的地方冷不防被握住,智衍赶紧伸手搭上眼前厚实的肩膀才不至于整个人软倒,只是神志再度模糊了起来。骆令之的
指掌开始轻巧地律动,看著恋人发出猫味般细细的呻吟,唇角满意地微扬。同时带领著恋人的手,也开始抚摸自己的。
看小智低著头,红著脸,却认真无比的想办法让自己舒服解放的可爱模样,真恨不得能再深深地进入他湿热的身体里,欣
赏他因为自己而迷乱失控的神情。
但是,已经答应他了,不想再惹他生气。
开学后,推甄的名单也陆陆续续放榜了。正如同大家所料想的,骆令之报考的两个系所都是正取,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
就决定去企管系报到。
「可是你明明比较想念化学的啊!就这么放弃了吗……」
看到小智这么认真为自己的事烦恼,骆令之疼宠地将他搂进怀里,「我是听爸妈话的乖孩子呀!大不了双主修罗!」
骆令之企图用轻松的语调安慰智衍,没想到引起他更大的反应,「那不是很累!」
「还不一定呢!看你比我还紧张。」
骆令之搂著夏智衍翻身陷进了棉被堆里,两人便开始在智衍狭小的单人床上翻滚打闹,直到听见妈妈走近的脚步声才忍著
笑熄掉小夜灯,钻进棉被里装睡。骆令之双手环上恋人的腰,把他像陪寝的玩具熊似地紧紧拥著,于是不久后,就听到一
阵阵平稳的呼吸声。
真是听话呢!智衍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在自己家渡过的夜晚,骆令之就变得非常「安分」,甚至常常会有这样像大孩子般
的行径,尽管有时候得无奈地喝止他,但夏智衍心里真正的感觉却是甜滋滋的,骆令之这样也算是渐渐在他面前放开,展
现真实的一面了吧
才不会感觉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总是被养在温室里保护得好好的,天塌下来了也不晓得。
三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骆令之备齐了一切文件资料,到T大企管报到。这次夏智衍说什么都要赖上。「这样子以后找你的
时候才不会迷失在T大广大的校园里!」
他理直气壮的说。
不过T大在台北市内还真是难得的幅原辽阔,从校门口走到最底部的语言中心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说要弄清楚校园结构
的始作俑者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大声喊累,骆令之只有苦笑著尽东道主之谊,带它去附近巷子里的咖啡厅歇脚。
「啊——好幸福喔!真想赖著不走了。」
饱餐一顿,夏智衍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就在柔软的沙发上蹭了起来,骆令之虽然也想多感受一下温存的时光,但脑中浮现
了另外一件事提醒他赶快带智衍回家。
「咦什么事很紧急吗!」
看夏智衍被他惹得神经紧张,骆令之忍住笑,神情严肃地催促他坐上机车。「到我家再告诉你。」
但夏智衍终究是急性子,加上骆令之越来越隐藏不住的诡笑,终于在停好机车的那一刻忍不住发难。
「不要再卖关子了,说,到底什么事!」
夏智衍几乎要使出勒颈了。
「好啦!好啦!你不是下礼拜生日……」
两人就这么一路打闹进了玄关,鞋子才脱一半就看见洪伯神情慌张的站在那儿。
「少爷……」
「怎么回事!」
看见望向厅里的骆令之突然全身僵住呆立不动,夏智衍也偷偷将头向内一探。
「这——就是急著要回家的原因!」
夏智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
客厅里坐著一对穿著体面的中年男女,是夏智衍从没见过的,但那男子微皱眉间阅读杂志的神态,和骆令之简直如出一辙
。
不必问也知道这厅里坐的是谁。
骆令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一迳向前走,僵硬地问出声来:
「你们……不是预定四月才回来!」
静默了数秒,没人接话。骆令之的父亲骆师严只微微抬了眼,又低下头盯著杂志页。
「这是我买的房子,什么时候进来还用预定!」
又是一片沉默。
一阵柔柔的女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气氛,骆夫人起身微笑迎刚向儿子,「我们知道你推甄上了T大企管,想想也不差这一
两天,就先回来帮你庆祝……」
「啪」地一声,杂志被甩在桌上,骆师严不管是否打断了妻子的话,矗起他高佻的身子,冷眼望向骆令之,「跟我上楼。
」
闻言,骆令之双腿几乎是反射性的立即跨了出去,随又停下,回头望著夏智衍。
夏智衍清楚的看见骆令之微张的双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终究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只看著骆令之转身跟上父亲的脚步。
骆令之以为父亲会带他到书房里谈话,但骆师严却直接走进了儿子的房间里,这比在书房里和父亲面对面更令他心神不宁
。
他和小智的第一次发生在这里,一切一切的柔情与缠绵也几乎都在这房间里,他没有把握在这里能够招架什么样难堪的情
况。
骆师严却像是没有察觉儿子的心神不宁,迳自翻著书桌上的参考书,打开衣橱检视儿子最近喜欢的风格走向。
「最近过得不错吧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