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克刚(出书版)下 BY 七面鸟
  发于:2011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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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松领带,骆令之将全身重量陷进牛皮办公椅。

在众人面前发表完美的演说,清晰扼要地传达出产品与众不同的优势,恰到好处结合媒体制造话题性,成功塑造一波波销

售的高峰,激励研发团队一次又一次完美的创作,这些事,从学生时代就被锻炼得像饮水呼吸一般自然而容易。

但是不是同样的事做久了,就会出现疲倦感?

在公众场合自体燃烧出恒星般炫人的光,下了台面却像油尽灯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直至下—场战斗的号角响起,他又

如上紧发条的机械士兵,上阵冲杀。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连呼吸都觉得累。

「董事长,检讨会十五分钟后开始。」

秘书带了香气浓郁的黑咖啡放在骆令之桌前。「还有,刚才夫人有留话,问您今晚是否一起用晚餐!」

骆令之闻言坐直了身子。刚才为了偷空养神关了手机,吩咐秘书敏中代为过滤电话,没想到瑞芳会这时候打来。在咖啡里

拌入两匙冰糖,骆令之摇摇头,「傍晚的会议不知道会持续到几点,让她白等就不好了。」

「可是……」

敏中故作神秘地问:

「今天不是您生日吗!」

骆令之无奈笑道:

「我最近处理的都是重头戏,必须自己小心盯著,闪失不得,瑞芳她懂的。」

「那么,要我转告夫人吗!」

「嗯……那,麻烦你了……」

骆令之瞄了眼手表,又叫住敏中,「还有点时间,我自己打给她。」

「是——」

敏中调皮地拉长声回应,笑著退出办公室,心想老板果然很疼老婆呢!只剩十几分钟的时间也要亲自跟她聊。真羡慕夫人

,要是我男朋友,忙起来巴不得请人帮他「溜」女朋友……

唉,神仙眷侣般的董事长和夫人如果能早生贵子,就更令人欣羡了。

还没拨通家里的电话,办公室的门再度被开启。

「爸!您怎么来了!」

「你还没说定今晚回不回来吃饭,你妈正念着呢。」

骆师严神情严肃,「我正打算回家,绕过来逮你的,怎么这么久也不回个电话!」

「抱歉,爸,是我疏忽了。」

骆令之起身为父亲倒茶。「但今晚恐怕不行。」

「怎么回事今天可是你生日呢!」

骆师严挑眉,「怎么!跟瑞芳出去!」

「不是的,爸,您也知道今天刚结束『敦煌』的发表会,我必段带领干部开检讨会议,您转告妈别等我了。」

「也不必急在一时嘛!我和你妈很久没和你聚了。」

骆师严语气转缓,「我知道你这次企划的行程相当紧凑,但也别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看你累得……」

伸手抚上骆令之色泽黯淡的双颊,骆令之直觉地略为闪躲,「我会注意的,爸。」

骆师严收手。沉默数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瑞芳……她有好好照顾你吗!」

「请您放心,瑞芳对我很好。」

「是吗……」

骆师严沉下声。「还是不愿意搬回来一起住!」

又是这个问题,骆令之头痛了起来,却尽力维持表情不带一点波动,

「放心吧!爸,我和瑞芳都不是孩子了,我们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令之,你几乎以公司为家,瑞芳也一天到晚外务不断,我看她根本没把心留在你身上!她那

种女人……」

「爸,请您别这么说她。我知道瑞芳自己的杜交生活多采多姿,但既然我没时间陪她,她做这样的安排也无可厚非,更何

况,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

儿子的说辞令骆师严自觉失态,收起了激动的情绪,柔声劝道:

「令之,我说过,我把你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即使是瑞芳也不行。你要了解爸爸的苦心。

」骆令之轻叹,任父亲双手紧握自己的。「爸,我懂的。您别操心,我爱瑞芳,我们会幸福的。」

烦。

又一份报纸,还非常热心地帮他翻折到经济版,只差没用红笔划记。在这个办公室里会这么做的,除了张国祯那个白目,

没有别人。

巨幅彩色照片,可以清楚看见一高一矮两位美女如花的笑靥陪衬著看来价格昂贵的女性保养品。而矮个儿美人手挽著的人

,有著一张令他忘不了的脸。

至少到现在还忘不了。

胡乱将报纸折了两折,回身走向资源回收箱,却险些撞上了两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不是要早自习了你们怎么还这儿!」

「大尾」陈亮喻看了一眼左首的瘦小男孩,叹口气:

「这小于自己不敢来,硬拖著我来。好啦!你自己讲。」

「……」男孩还在支支吾吾,夏智衍看了一眼他胸前的绣名,微笑坐下,转换了轻松的口气:

「昭文你别紧张,先说说看,什么事!」

王昭文胆怯地望了胨亮喻一眼,又被他用眼神逼了回来,才正视著夏智衍说:

「老师,我这种条件可以学柔道吗!」

夏智衍轻拍桌面笑道:

「我以为是什么事。那有什么问题练柔道的多的是个子瘦小的人。」

侧头白了陈亮喻一眼,「我也不高啊!」

陈亮喻视而不见地看着别处贼笑,昭文则是慌忙摇手,「不,不,比起我好太多了。」

但心情总算放松了些,又问:

「可是亮喻跟我说,陈教练那个道场只开放周末而已!」

「你棒球社派来的间谍喔记这么清楚。」

陈亮喻耸肩一笑,智衍又把注意放回昭文身上,「怎么样时间不方便吗!」

「有空是有空,只是……」

昭文苦著脸:

「我是瞒著爸妈学的,周末会被抓包。上次跟他们提的时候,他们很气,痛骂了我一顿,说我高中都没考好,还不赶快用

功追上人家,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那你又为什么想学!」

智衍不禁好奇。

昭文沉默了下去,倒是陈亮喻冒出头,「不就想练猛一点吗你看时间怎么桥!」

夏智衍一愣,思绪拉了回来,「也不用怎么桥了,我知道另一个道场,是平日有开的,只是比较远。一、二、四、五,自

己选两天!」

「亮喻,你呢!」

「干么问亮喻!」

智衍奇道。

「我也想学啊!反正棒球队都操假日的。我都可以啦!」

智衍投给陈亮喻一个「随便你」的眼神,耳边就响起王昭文轻声的回答:

「那……二、四好了。」

「那你们明天就要去吗!」

智衍翻出记事本,确认许哲璇给他的道场地址。「我要先跟教练招呼一声,你们晚上给我个电话,OK!」

听见道场有著落,两个孩子开开心回教室了。

隔天放学,两个男孩母鸡带小鸭似的,蹦著蹦著跟智衍上了公车,事实上,自从半年前许哲璇跟他说到顶下这个道场之后

,也一直都没抽空去看过。回头想想,还多亏了这两个麻烦小子。

按地址到达道场,夏智衍简直傻眼。距学校一站外,而且已经接近繁荣的商圈,许哲璇顶下的道场就位于其中一座新商城

的三楼。

「许『教练』,你确定这是顶下的这里的设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旧道场。」

尽管在学生面前使用著拗口的称呼,智衍还是向道场主人提出最大质疑。「别告诉我上一任馆长半年就倒闭了,我会很担

心。」

「没、没啦,你想太多。没看到我这边学生一卡车吗!」

回头跟学生吩咐了基本练习,许哲璇陪笑著搭上两个少年的肩头,「来、来,我先带你们参观一下我重新装潢后的设备,

连视听室都有喔!」

一路看下来,不能否认许哲璇的道场不仅是场地大,连专用的收纳柜、更衣室,淋浴间,休息室和他自豪的视听室一应俱

全,在父亲影响下见识过不少道场的夏智衍,也不得不暗暗赞叹。

「喂,这么大手笔,确定不会亏本喔我可不希望学生学到一半无家可归,最后还是扔给陈教练。」

趁着学生去换道服时,智衍小声的问,眼神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没有。许哲璇虽然明白,还是忍不住敲了他一记。「别触我

霉头啦!总之,我罩得住就是,安啦!」

想想也对,阿哲毕竟是食品公司的小开,后台算硬的……不过,他还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唉,你可别跟小骏说我

今天有过来喔!」

「干嘛!」

「我上次答应要约他来,今天虽然事出突然,但毁约总是不好。我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

「你有没有搞错他是我B耶!你那么在意他干嘛!」

许哲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你终于动了凡心啊圣人!」

「你发够神经了没还不是顾虑你!」

智衍忍得很痛苦才不至于大吼。

「我是不想他误会我跟你私下来往,尤其当你阻止他来道场之后!」

换许哲璇傻住。这小子以前对这些人情事故一向不考虑这么多。该说他长大了,还是变得老练

夏智衍被他带著研究意味的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抓著他肩头用力转向:

「别发呆了,学生部不必教了喔!」

许哲璇这才发现身后两个道服穿得不伦不类的男孩,忍著笑,再教他们穿一次。

虽然认识快十年,智衍还是第一次看到许哲璇教学生的样子。在竞赛场上他是个极有风度的选手,当了教练之后,举手投

足之间的俐落风采中更隐隐透出霸气。

不过整体而言,学生和他的相处更像家人。许哲璇身上有种令人心安的气质,有时候甚至会有学生拿家人也不知道的问题

找他商量。

看著容易害羞的王昭文,率直冲动的陈亮喻,在他的带领之下都一一进入状况,夏智衍不得不为这个多年好友竖起大拇指

两个多小时的练习终于结束,智衍叫的珍珠奶茶也送到了。孩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休息室里喝了起来,智衍苦笑著看著他们

,喧闹的声声简直要掀了屋顶。

和许哲璇聊完的两个孩子姗姗来迟,正好接过智衍手中仅存的两杯。「怎么样啊你们两个,挺不挺得住!」

「放心啦!连阿文都说没问题了。」

亮喻囫图吞地灌下几大口奶茶,痛快一呼。

看看昭文,呼吸还有些急促,但红扑扑的脸颊和闪著墨亮的双眼,都证实了亮喻的说法,而昭文也难得滔滔不绝将刚才许

教练称赞他们学习能力很强云云又说了一次,说明他对于这项运动产生了极大的参与感。虽然是背著父母偷偷学,要是能

练出兴趣和心得来,对昭文这样缺乏自信的孩子多少都有正面的影响力。智衍毫不保留地这样鼓励著昭文,两个孩子精神

大振,兴冲冲地相约两天后还要飞来道场。

「怎样效率不错吧这么快就给你添了两个新生。」

虽然不是周末,许哲璇一边念著叫「很久没聚了」,又在练习结束后拖着智衍去「甲板」,要是平常,夏智衍早就以明天

一早有课为由,早早回家补眠去了。但今晚可能受到孩子们开心气氛的感染,倒是二话不说答应了邀约。

「讲得我应该感恩戴德似的,」许哲璇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都有空陪他们耗整晚,干么不自己教!」'

智衍沉默了一下。

「如果你跟陈教练不在道场里放镜子,我也许会考虑。」

「不放镜子是要怎么教动作!」

体贴如许哲璇,怎会听不出智衍的心里话「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意吧就算王钦志说你的摔法像骆令之,你也不必就不摔了。

「喂!你干嘛……」

智衍不动声色站起来,往许哲璇头顶徐徐淋下冰水。他打个冷颤跳起来,「发什么神经你……」

夏智衍又若无其事地回座:

「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阻止你提到我不想听的事。」

听著他冷冷的口气,许哲璇摸摸鼻子认了,自己掏出手帕来擦。「好,你不想听到骆……那个姓骆的名字我可以理解,但

为什么连王教练的名字也变成禁语每次一提到你就摆个臭脸,死也不说原因。」

看智衍装作没听见,完全当他透明人,一股气冲上来,揪住他衣领咬牙说道:

「你今天不说消楚,我跟你没完没了!」

智衍抬眼瞪他,许哲璇倒抽一口凉气,却没有遭受意想中的反击。

因为智衍很快又低下头。

就许哲璇记忆所及,夏智衍现在的表情几乎没有在他总是充满活力的脸上出现过,但他记得很清楚,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他看见这个表情的时候还伴著两道泪痕。

「你非要……问出结果!」

「没、没错。」

许哲璇不确夏智衍的声音是不是在发抖,但他确定自己的是。「我不希望我们的相处总是埋著碰不得的地雷……」

沉默再度持续,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智衍战败似地叹口气。「好,我说。可是不想在这里。」

打开顶灯,室内瞬间大放光明。十六坪左右的狭小套房中,的确只有夏智衍一个人的生活痕迹。许哲璇轻轻「啧」了—声

,本来还想找出蛛丝马迹好好亏他一顿,看来是没希望了。

智衍将手中的钥匙和一袋食物随手搁在桌面,便进浴室洗脸去了。只是出来后脸色也不见好转。

「嗤、嗤」拉开拉环,咕噜咕噜灌下啤酒。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再没别的声音。

直到桌上渐渐堆满空罐,智衍的声音才沙哑地响起。

「你知道王钦志还跟我说过什么吗!」

许哲璇摇摇头。战战兢兢地喝了一口有点变味的酒,眼神却离不开智衍眉头深锁的表情。

「他要我……」

中断数秒.夏智衍慷慨赴义似地深吸一口气,「陪他上床。」

「咳、咳……」

要不是夏智衍脸上也有著不下于他的痛苦表情,许哲璇真要以为他

是在寻自己开心.

「那你……答应他了吗!」

冒著被白眼的心惊,许哲璇还是问出心里最在意的事,那个老狐狸,—脸道貌岸然的专家样,竟然对学生出手……

「当然役有,否则我怎么会被踢出国手营!」

夏智衍宛如说笑话似的态度让许哲璇不寒而栗。

他念大二的时候,听说连续三年入选国家代表队的夏智衍因为状况不佳而被迫退出,当时人在中坜念书的他,正被管理系

繁杂的课业以及刚接手的柔道社务搞得焦头烂额,只和智衍用电话简单地连络。智衍含糊应答,他则是无暇多想,没想到

今天揭晓了正确答案竟是这样!

「所以你后来没再入选国手,也是他从中作梗!」

「也不尽然。」.

智衍把身子陷进沙发,「其实听说他两三年后也没再继续做代表队的总教练,那时候我才刚毕业,要再回去摔也不是不行

。只是……有点累了……」

他给了许哲璇一个苍白的微笑,「也不能再靠奖学金混日子,得出来混口饭吃了。」

许哲璇苦笑著槌了他一下,「讲成这样,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研究所』吗!」

「算了,我念书念怕了。这样教学生觉得挺开心的。」

智衍的表情总算放松了些,但说出不堪回忆的往事,还是让他虚弱得像生过一场大病。

许哲璇心口一阵抽痛。他不是为了看智衍这个模样才逼他说的。

手抚上血色流失的脸颊,许哲璇探长了身子,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瞬间,所有思绪回流,智衍轻微却清晰地一震,「阿哲,我们很久以前就分手了喔……」

「我知道。这个吻,只是因为我们十年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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