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正良转身回去石道中,向坐在石阶上的青儿喜道:“青儿,我们出了半月崖了。”
青儿闻听此言,满脸兴奋地说道:“真的么?太好了,殷大哥,我们终于出来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殷正良走到青儿身边,将他背起,离开了石道。出得石道,殷正良在外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那石门原先竟是掩在爬满山壁
的一丛丛藤蔓和野草之后,所以才能长久在此而无人发现。
殷正良背着青儿沿着山路走下。他不知此地是否已离开魔教范围,所以不敢贸然直接走上山路,只是在路旁树林中行走,
边走边小心注意四周动静。
不多时,路上突然传来马车驶来的声音。殷正良忙躲在一棵大树后,向背上青儿悄声道:“青儿,切莫出声。”
待马车驶近,殷正良悄悄探头看去,这才看清原来那并非什么马车,而是一辆驴车,车后面拉着一车的柴火。驾车之人是
一青年,那人穿着灰黑的粗布衣裳,头上戴着顶破毡帽,正摇头晃脑地甩着鞭子,嘴里不成调地哼哼着。看来这人并非魔
教中人,只是个普通的村夫。
殷正良见此,便从树后闪身而出,来至山路中间,拦住驴车。那车上村夫一惊,吁的一声将驴车停住,摸摸鼻子,有些害
怕地看着殷正良说道:“你,你是谁呀?拦着俺干啥?”
殷正良对着他温和一笑,说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此间是何地。在下昨日与朋友在这山上游玩,不想迷了路,
我朋友还扭伤了脚,今早我们才刚刚走出山中,到了这里,只是不知这已是到了哪里地界?”
“这里是小磨村啊,俺就住这儿,这山叫大土旯,反正俺们都这样叫。你们干啥上这儿来玩啊,这大土旯除了树就是树,
有啥好看的。”那村夫皱皱鼻子,说道。
殷正良眉头一蹙,心中暗道这是什么地方,从未听说过。他看向那村夫,又问道:“那这里距离云峰有多远?”
“你说离云峰啊,我想想啊……大概十几里地吧。”那村夫回道。
十几里地,我们竟走出了这么远。殷正良心中暗暗称奇。略一思索,他又对那村夫说道:“请问,你可知从这里到云阳烟
然山怎么走?” 云阳烟然山正是玄风派所在之地。
“啥?云阳烟然山?这地方俺可没听过。”那村夫见殷正良脸露失望之色,又想了想,说道:“要不,你上前面石岭镇上
问问去,那镇子可是俺们这儿附近几十里最大的镇子了,你上那儿问肯定有人知道。正好赶巧儿了,俺今天就是要去石岭
镇送柴火去,你们上车,俺捎你们一段儿。”
殷正良听了连连向那村夫道谢,那村夫倒是满脸的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谢个啥,俺也是顺道儿。”
殷正良先将青儿扶上驴车,然后自己也一跃上得车去,两人就坐在一堆柴火中,颠簸着随那村夫向石岭镇而去。
第 17 章 归家
到了石岭镇上,虽然那村夫说这石岭镇乃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镇子了,可在殷正良看来,这石岭镇却并不如何大,也不怎
么繁华,街上稀稀落落的有些小贩及行人。殷正良在村夫指点下去镇里唯一的客栈打听回烟然山的路,那里是全镇最大且
人最杂的地方。
殷正良再三谢过那村夫,背着青儿到了客栈,他见这镇子情形,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只想着先试一试,无论问得到问不到
,眼看天也要黑了,权且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不料客栈掌柜早年四处做过小买卖,倒是个有些见识的人,知道去云阳城怎样走。殷正良大喜之下,考虑到这石岭镇距云
阳城路途遥远,青儿又脚上有伤,于是便在当地买了一辆马车,并托客栈掌柜给自己找个车夫。好在被魔教困住时,他们
倒没将他身上银两搜了去,现下实在是派了大用处。那掌柜倒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说今日已迟,明日找到车夫来见他。
当夜,殷正良和青儿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
夜里,魔教大殿
一黑衣人跪在魔教教主身前,向她禀道:“教主,暗影已经确实,那两人的确未死,现在正在石岭镇内。”
那教主闻听放声狂笑道:“哈哈,哈哈哈,他们竟然没死,好,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她笑声渐止,冷冷哼了一声,
阴测测地自语道:“众人皆负我,独老天不负……我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你去告诉暗影,叫他们看好那两人,若再有什么意外来破坏我的计划,就别再活着见我。”
“是。”那黑衣人应完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石岭镇客栈
第二天,客栈掌柜果然依言带一个车夫来见殷正良,此时殷正良和青儿都已收拾妥当,只等上路。那车夫大约五六十岁的
年纪,脸色黄黑,其貌不扬,衣着破烂,且是个哑巴。但那掌柜说其他车夫都不肯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有这人因为是哑巴
,收入颇微,所以愿意去。殷正良思忖,反正是车夫,哑巴不哑巴的倒也无所谓,况且这人看着也实在可怜,便决定用下
他。殷正良归心似箭,让掌柜将马车准备好,三人就此上路,向云阳烟然山而去。
一路上颇为平顺,那哑巴车夫虽其貌不扬,但驾车技术倒是很好,马车驾得平平稳稳,青儿的脚伤也因此好受许多,殷正
良对他很是满意。且他性子又好,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时间长了,青儿和他熟络起来。青儿因为自己遭遇可怜,所以对别
的可怜人都存着一份同感之心,对这哑巴车夫也就极有好感,称他为哑伯,平日里打尖住宿时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不忘
给他一份。
三人就这样日夜兼程的赶往云阳城,七八日后,青儿的脚伤便好了,不知为何,殷正良身上的花毒也迟迟不再发作,这让
他委实诧异。而此时他们也已进了云阳城境内,殷正良满心兴奋激动,直恨不得肋生双翼,就此飞回家去。青儿却开始发
蔫,脸上惴惴的。
“青儿,你是怎么了?我看你自从进了云阳就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殷正良见他如此,不由担忧地问他。
“没什么的,殷大哥,我只是……只是想到快到你家了,有点害怕。我……我又没有见过很多魔教外的人,所以……担心
自己做不好,你家人也不会喜欢我。”
“想什么呢,傻青儿,你就安心的在我家住下,我家人都很好的,我二弟三弟你都见过了,我三弟整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
子,我二弟虽然严肃些,但本质还是很好的。我娘更不用说了,整天吃斋念佛的,待人最和善不过了。我爹么,他倒是很
严厉,不过他事务繁忙,一年有半年不在家,多半你连见他的机会都很少。我还有个三师叔,性子也是极好的,只是他最
爱云游,已经一年半没回来了,倒是他有个徒弟在我家,叫司马空月,我和你说有个善医术的朋友就是他,我俩脾气最相
投,很是要好,我们既是师兄弟也是好朋友。他虽然有点古灵精怪的,不过你不用怕他,他没什么坏心眼儿的。我家里就
这些人,他们都很好相处的,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说完,殷正良宠溺地揉揉青儿的脑袋,满脸笑意地看着他。青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日,三人终于到了烟然山玄风派。山脚下站岗的玄风派弟子见到殷正良安然回来都惊喜不已,叫他赶快上山去见老夫
人,老夫人这些天都要急坏了。
待三人上得山去,马车才刚刚在门前停稳,就见里面的人早已得到报信,此刻都向外奔来。为首的是一少年,身形极快地
蹿出,来到殷正良面前紧紧将他抱住,活泼俊秀的脸上满是喜悦,正是殷正良的三弟殷正仁。
“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我和二哥那天晚上就脱险了,可是和你们失散,我们就回家来看,还想
你们是不是也回来了,结果……爹派好多人去打探你的消息,等了几日没信,他一急之下就带着二哥还有柳大哥直接闯去
魔教了,我也想去的,可是二哥说我性子莽撞,这回就是我坏了事,说什么也不让我再去。”说到这儿,他“啊”的一声
拍下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得赶快去给他们传信,说你回来了,看能不能半路截住他们。”说着,他松开殷正良,蹦跳
着跑远了。
殷正良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他这三弟最是啰嗦爱说,什么都不用问他自己就倒豆子般都倒出来了,倒是省事。只是,他说
柳大哥,莫非柳长风也来了。
他正想着,只听一声“良儿,你可回来了。”他只听那一句良儿,就知道是他母亲来了。这几日,他不论是在魔教还是在
半月崖底,最担心的就是他娘。他娘向来性子柔弱,平日里他有些磕磕碰碰的都要儿啊儿啊的哭上半天,这一次自己经此
大险,他母亲不知该如何伤心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心酸,看着他娘眼睛红肿跌跌撞撞地向他而来,忙迎上去,扶住母亲。“娘,孩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他娘喜极而泣,又是一阵哭,殷正良一顿安抚才好。这时,他才注意到他娘身边站着个年轻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衫
,白皙的脸庞明艳动人,此刻正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殷正良一见她就头有两个大,这姑娘正是柳长风的妹妹,明月山庄庄主最宠爱的女儿,柳潇潇。殷正良的母亲,乃是明月
山庄老庄主庶出的五女儿,所以,这柳潇潇也算是他的表妹。他这表妹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死缠烂打,任他多么不厌其烦
地告诉她他想去闯荡游历一番,不想早早娶妻,也不想耽误她大好青春,她还是穷追不舍,殷正良对她简直到了不堪忍受
的地步。此刻见到她,更是头疼,见柳潇潇张口欲言,他忙说道:“娘,空月呢?怎么没见他?”
他娘此时已止住泪,呵呵笑着说:“空月一早上山采草药去了,等下回来见到你,不知要多欢喜。”
殷正良转身,将青儿拉到身前,对他娘介绍道:“娘,这是青儿,我在魔教认识的一个……朋友。”见他娘疑惑地看着青
儿,他便大略讲了一下青儿的身世以及两人在魔教中的事情,只是关于两人之间的暧昧不清自是略过不提,只说自己见青
儿在魔教受苦看不过便将他带回。
他娘见青儿长得容貌清秀无比,又一副柔弱怯怯的样子,心中便不由得对他产生好感,又听他身世可怜,更是对他生出怜
惜之情,一叠声地让青儿只管住在这里,当是自己家便好。殷正良搂着青儿,满脸温柔的看着他。柳潇潇在一旁,看着他
们,却似乎若有所思。
第 18 章 醒悟
殷母见他二人皆是一副风尘仆仆,旅途疲惫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只让他们快些回房梳洗歇息。青儿让丫鬟引走了,殷
正良想起还有个哑伯等在外面马车上,就拿了银子去打发他走。谁知那哑伯既不肯拿银子也不肯走,只依依呀呀的比划不
停,半天,殷正良方看明白这哑伯是说他只孤单一人,也不欲回去石岭镇,想留在这里。他一路与哑伯已有些感情,又知
这哑伯为人忠厚老实,也就将他留了下来,告诉管家给他安排个轻松的活计,好好待他,管家应承着带着哑伯下去了。
殷正良也是很乏了,回到房内好好沐浴一番后,就疲累地倒在了床上。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殷正良心里不
由感慨万千,经过多日曲折复杂的变故,没想到还有安然回到这里的一天,还能安心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这样想着,不
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觉便睡到了夜幕降临,待他再睁开眼睛,窗外已是昏黑一片,月亮都已升起,也不知睡了多久。起床后的殷正良只觉
得神清气爽,精神焕发。过不多时,他娘打发丫鬟来叫他去用晚膳,殷正良忙换过衣服出得门去。刚走到门外长廊边上,
他就看见青儿站在庭院中一棵桃树前,背对着他出神地望着那桃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儿——”殷正良不由唤道。
青儿闻声转过身来,只见他已换成了一身玄青色的绸衫,那衣衫更勾勒出他纤细的身形。他头发如瀑般散在身后,只在发
顶用丝绳拢过。月色如华,倾泻而下,照在青儿面容之上,映出他那沐浴后如羊脂般白玉的肌肤,盈盈流动的黑亮眸光,
小巧可爱的鼻子以及带着微微笑意的粉嫩唇瓣。他浑身散发着纯净无比的气息,有风徐徐吹过,吹落些许桃花瓣,那花瓣
随风飘摇坠落,有些点点落在青儿的发上、衣衫上。
殷正良只看得痴了,有一刻的恍惚,他竟然觉得这少年只应天上有,仿佛随时要翩然离去。在他大脑反应过来前,他的身
体已不受控地来至青儿身前,一把将他搂到怀里,嘴里还不断喃喃低语着:“青儿,青儿,别走……”
“殷大哥,你怎么了?我没要走啊?”青儿在他怀中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殷正良。
殷正良这才如梦方醒,连忙松开青儿,不禁两颊一热,心中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做出这等冒傻气的举动。他心里窘
迫,只得转移话题。
“青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要吃晚饭了。”
“嗯,我知道。我本来想在这儿等你一块去的。后来见这树上的花好漂亮,就过来看看。”
“那咱们走吧,估计大家都在等着了。”
青儿答应一声,两人便相伴着往饭厅走去。殷正良只顾着平复自己波荡起伏的心绪,没注意到有一道人影站在长廊拐角的
暗处,正恨恨地盯着他们。
他俩来到饭厅,青儿看见在饭桌旁坐着的除了殷母,还有一位不认识的青年。那青年长相清秀灵动,此时,他正用一双笑
眯眯的眼望着自己,对自己温和一笑。青儿心中不由对他生出好感,也回笑过去。
“空月,你回来了?”听到殷正良的问话,青儿方才知道,这人便是殷大哥曾说过的师弟司马空月,只是看他这模样,并
不像殷大哥所描述那般。
“是啊,大师兄,一回来就听说你安然返回的好消息了。”司马空月起身走过来,拍着殷正良的肩膀说道,两人相视一笑
。
司马空月转过脸,看向青儿:“呵呵,这位就是青儿吧,我听伯母说了,啧啧,长得真是好——”说着,便欲伸手去捏青
儿的脸。
“咳——”殷正良咳了一声,扯过青儿,走到桌边坐下。“娘等急了吧,我们快吃饭吧。”
司马空月也走回座位坐下,一双眼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儿,你们没看见潇潇吗?她见你们许久不过来,刚刚去找你们了。”殷母问道。
“没,或许走岔了,放心吧,她见不到我们一会就回来了。”殷正良淡淡说着,他一心只想离‘柳潇潇’这三字远些。
众人开始吃饭,果然,过不多时,柳潇潇就回来了,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不声不响地坐回自己座位。
这一顿饭殷正良吃得是如坐针毡,一面是司马空月眼神不断地飘忽在他和青儿之间,另一面是柳潇潇一直用哀怨的眼神看
向他。柳潇潇他倒不放在心上,但他太了解司马空月,知道他素来看人看物眼神毒辣,准得很,也不知他看出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