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传说——藤堂夏央
藤堂夏央  发于:2011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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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我忍着尴尬把他请进门来,他也是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个给你。”
他以硬梆梆的口气说着,把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递给我,里面似乎是蛋糕的样子。
龙介先生明明长得一副会被人当成是混黑道的外表,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进蛋糕店去买东西的呢?只要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地想笑。
“谢谢您。结城先……不,老爷现在在工作,这个我之后会给他。”
“结城不吃蛋糕的啦。那家伙只吃和果子,自己喝的也只限清酒和绿茶而已。虽然出门会喝葡萄酒和咖啡,也会吃甜食,但是绝对不会带回家里来。你既然来当家政夫,就该记住主人的喜好啦。而且山本女士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
“……对不起。”
我压抑着不快的感觉,痛快地道了歉。
我想避免再发生前几天那样的事情,而且他也告诉了我结城先生的喜好,对我是个很大的帮助。虽然听说他一点也不挑食,但从这一点来看,他果然还是更偏向和食多一些吧。
可是想到这里,我才发现一件奇妙的事情。
咦?既然结城先生和山本女士都不吃的话,那这个蛋糕……?
我惊讶地看看龙介先生,他拉着一张脸转开了头。
“是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抱歉我说了那么没神经的话。”
“唉?那个……”
这个是专门为我买的?
“我跟你说,这可不是为了要讨你的好啊!如果让结城觉得我是个爱欺负小孩的人,他会讨厌我的,所以我是没办法才——”
龙介先生拼命解释,瞪了一眼呆呆地张着嘴的我。
“什么嘛。你有意见吗?你不会讨厌甜食,不想收下吧?”
“不,我不客气了。我很喜欢甜食的,所以很高兴。”
“……哼。”
我这么一说,他又把头扭开了。
“那个,我现在就去泡茶,请您坐下吧。”
“不用你说我自己也会坐。对于这个家,我可是比初来乍到的你熟得要多得多呢。”
我打开了会客室的门,但龙介先生却无视我自己进了客厅,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呜,他做的每件事都让我很不爽。
可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他毕竟是向我道歉了,还送了蛋糕给我。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向厨房,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放着栗子蛋糕、软巧克力还有草莓慕司之类的五块甜点。品种挺齐全的,恐怕是拜托店员随便放了几块进去吧。
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我拿了盘子和叉子回到了客厅来。
“请您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是我送你的,我自己不需要。”
“虽然很感谢您的心童,可是要我两天里吃掉五个蛋糕实在是太勉强了……这些是不经放的点心,放坏了就太可惜了,所以的场先生也一起来吃吧。”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起吃蛋糕不可啊?”
“有什么关系啊。不然还是说,您把自己不吃的东西送给我啊?”
这么一说,龙介先生就一脸不情不愿地拿起了一块栗子蛋糕。我把草莓慕司放到自己的盘子倒了红茶。
“………………”
“………………”
可是即使面对面地坐着,也没什么话可以说。我们只是默默地喝着茶吃着蛋糕而已,气氛跟守灵一样沉重。
虽然想去通报结城先生一声,可是山本女士说他让我到早上都不要打搅他,这样我也不敢去请他来了。
可是龙介先生总不可能是为了送我蛋糕专门过来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玄关给了我不就结了。他肯定是为了见结城先生才来的,我只是顺带公文一角而已。
“——那个,您找老爷有事吗……?”
为了慎重起见,我先确认一下:可话刚出口,龙介先生就用很尖锐的眼神盯了我一眼。
“不许你这么叫。”
“啊?”
“不许你这么叫结城。你一叫起来,不知怎的听起来就是那么别扭。”
“怎么会……那、那我该叫‘主人大人’吗?”
“笨蛋,你少跟我玩什么女仆游戏,真是恶心死人了。”
“那我要怎么叫才好啊!而且说起来我怎么称呼,结城先生,根本跟你没有关系吧!”
我愤愤地抗议,但听到的却是非常了不得的问答。
“当然有关系了。我才不要以后每天都犯恶心呢。”
“每天?”
“从今天起我也住在这里。山本女士夜里不在,而且这个月底就要辞职了:我可不会让你们两个孤男寡男在一个屋檐底下独处的。”
他、他说什么——!
我瞠目结舌,龙介先生坏坏地笑了起来。
“我可有交生活费,而且也得到了结城的允许哦。这你总该没话说了吧:之前我也常住在这里,有我专用的房间,而且睡衣牙刷什么的也都有:所以根本不用劳烦你准备新的,不用担心啦。总之明天七点半吃早饭,午饭我就不用了。晚上我想我会回来得晚一点。随便做点能热的东西放在那儿就行:换洗衣服我会放在盥洗间,拜托你了哦。”
什么不能放我跟结缄先生两个人啊?我又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别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结城先生也对我没有兴趣的吧。以他那样的人品,不管是男是女都是随便他挑的。不对,首先结城先生对什么都很超然,看起来根本是和恋爱与欲望无缘的人啊。
总之,就因为他擅自嫉妒我,我就必须得连这个失礼的家伙也一起照顾起来了。真是开什么玩笑。可是身为家主的结城先生既然也承认这个“妹夫”的同住,我也没有权利能拒绝他。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的行李什么时候送到呢?”
第二天,工作暂告一段落的结城先生在午餐席上问我。
“已经放进房间里了。”
“不,我不是说随身的小东西。你要弹钢琴吧?你的房间恐怕不够大,送来之后就放在客厅或者会客室好了。”
“唉,那个……”
结城先生似乎以为我会带一架钢琴来的样子。而且从他的口气来看,似乎还认定那是一架巨大的古典钢琴。
“……我没有自己的钢琴。”
“没有?那你要怎么练习呢?”
“我可以弹养育院的那一架。园长他们已经答应我了。而且我也拿了轻型摩托车的驾照,夜里就到那边去。啊,当然我第二天早上之前一定会回来的,不会给工作造成障碍的。”
“笨蛋。没有休息日,又总是这样做,你会受不了的啊。”
“我还很年轻,这点事情没什么的啦。”
我向皱着眉头的结城先生笑笑。这当然是很辛苦,可是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可是持久战,如果把身体弄坏了可就什么都没了,我自己当然会小心。
等吃完饭之后,结城先生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斋里,不过他似乎没有写书稿,而是写了一封信。等过了差不多一小时后,他叫我过去。
“拜托你去跑个腿了。”
“是。”
“把这个送到这家店里去吧。”
结城先生把一个小小的纸袋,一封书信和店的地图递给了我。
具名是“古董美术商店MIZUNOYA·水谷正胜殿”。场所是在银座。这个“水谷”不读“MIZUTANI”也不读“MIZUYA”,而是读作“MIZUNOYA”,还真是少见呢。
“你要直接亲手给店主。不能给其他的人,即使是他的亲人也不可以。”
“我明白了。”
“而且你也绝对不能打开看里面。向我保证?”
结城先生以严厉到近乎可怕的眼神看着我。
“我保证。我是绝对不会看别人的东西的。”
“无论是小包还是书信都不能看。”
“是。”
我发了誓。可是他说到这个地步,反而让我不安起来。万一牵涉到法律问题可怎么办啊?万一是赃物、赝品、手枪、毒品……
虽然结城先生怎么看都不像坏人,但是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了——
而结城先生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他放松了表情,抚摸着我的头发。
“这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只要看着你,我就会想起以前服侍过我的少年。我觉得你很可爱,也想要保护你,所以我是不会让你碰到危险的。”
“…………”
是这样啊。面试的时候他突然直直地盯着我看,就是因为我像那个人的缘故啊。
那个服侍过他的少年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被结城先生的手抚摸着,真的很舒服。由利前辈说我的时候我还会反驳,但结城先生说我可爱,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很高兴。可是一想到他是因为我像谁才对我好的,我就又觉得不高兴了。
“……我走了。”
压抑下复杂的心情,我坐了电车再换地铁,向那个叫MIZUNOYA的商店走去。
别看那个袋子小,可是相当的重。恐怕快有十公斤了吧。
对一个男高中生来说,银座根本是无缘一去的地方。我对那里—点也不熟,出了地铁还稍稍迷了路,但最后还是平安无事地顺利到达了MIZUNOYA。
那间店占据了整整一幢比较小的五层楼,里面整齐地陈列着日本画、挂轴,日本刀,茶壶等等茶道道具之类的东西。
我无意往柜台里扫了一眼,只见标着“万延大判金•三百五十万元”或者“庆长小判金•一百九十八万元”(注:以上都是日本古代金质货币)的价签,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判不过才只有七公分左右大小,重量也就二十几克而已吧。就算是纯金,只论金价也不过三万日元左右,这都翻了多少倍啊。
可是更厉害的是,即使标着这种天价,也还是和美术品或者宝石一样有人买。光这么一块就够我一年多的学费了啊,我暗自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结城先生让我到这种店里来是要做什么呢?
“您好,我有些事情找水谷正胜先生。请您告诉他,我是结城晴信先生派来的人。”
“请您稍等一下。”
对店员小姐说了句话,她立刻拿起了内线电话。
“请您到这边来。”
然后她带着我坐上了电梯,按了最上面一层的按钮。那里似乎是事务所的样子,有几个职员在那里。
一见了我的面,坐在里面一个大桌子后面的中年男性就站起身来向我问好。看来他就是店主了。他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头发里混着一些白发,但身体很是强健,没有多余的脂肪与赘肉。
“您是水谷正胜先生吗?那个,结城先生托我把这个——”
我正要把那些东西递给他,他却迅速地举起一只手来,制止了我:
“这位客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们先出去一下吧。”
他把其他职员都从屋子里赶了出去,是要避人耳目吧。
等到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个了,他把我带到设在角落里的客用沙发上。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吧?这东西连职员都不能看的啊?
“请给结城大人带句活,就说‘不胜惶恐,会直接送到您手上的。’”
“是。我一定带到。”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涉似乎已经成功了。我松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受那位大人的喜爱啊。”
等工作上的事情一完,他的口气也就变得随便了些。
“你多大岁数?”
“十八岁。”
“又认真,又懂礼貌,而且看来也很聪明。身体也很纤细,模样也长得漂亮。嗯,你还真是很符合少先生的喜好啊。为了报答他的好意,你可得漂亮。嗯,你还真是很符合少先生的喜好啊。为了报答他的好意,你可要好好地侍奉他才行。这样的话他还会再给你买想要的东西,也会多疼爱你几年的。”
水谷先生的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我瞬间先是被过度的羞耻烧红了脸,然后又迅速地因为过度的愤怒而脸色铁青。
他说得就好像我勾引了结城先生一样。什么给我买想要的东西,我又不是结城先生的情人!而且不止这样,他那个言下之意似乎还在暗示结城先生不断地换年轻男人!
“结城先生能雇用我这样的人,我就应该感谢了。我会努力地工作。除此之外,我一点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侮辱我还无所谓,侮辱结城先生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我在言语上已经尽量选择了不会引起冲突的词语了,可是当时我的脸一定绷得很紧,他很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哦呀,看来是我误会了呢、还以为你受到了宠爱——抱歉我说了这样失礼的话,对不起。”
“……不,能得到您的理解我很感谢。请原谅我说得这么不知礼数:那么,我先走了。”
我尽量礼貌地鞠了个躬,迅速煌转身离开了这家店。
在几天之后,我彻底地明白了水谷先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一天,我第一次开始了助手的工作。
“——这些在傍晚之前要寄出去。”
“是,没问题。”
我从结城先生那里接过了手写的原稿。
四百字的原稿纸有三十张。据说这是为历史杂志写的连载散文。把那些内容输入电脑,整理成文本文件的样子,用E—MAIL送到编辑部去,这就是我的工作了。
我本来觉得可以就这样交给编辑,由对方来处理的,但最近的作家或者学者似乎是都用电脑或文字处理机写原稿了。如果是纯文学或者时代小说的大师们,或者上了年纪的名誉教授也就罢了,对这么年轻又名气不大的结城先生来说,恐怕编辑部会觉得麻烦吧。
如果是大出版社的话还可以交给打工者来做,但最近很多出版社都是人手将将够的小规模出版社的,
“你帮了我的忙。以前这些事情是彩子帮我做的,所以彩子去世之后,我就想停笔不再写了。可是毕竟连载到一半,我不能搁笔。之前我一直用亲人故世和身体不适为由休载,但到现在也已经不能再拖了。”
“结城先生对电脑没有兴趣吗?电脑不只能输入或者处理文字,也是可以上网啊,玩游戏什么的——”
“没有。”
……他干脆地一口否定。
如果我还是称呼他作“结城先生”了。都怪龙介先生说了那些多余的话,害我也多心起来。现在我觉得叫“老爷”和”主人大人”确实是太羞耻了。
我对结城先生不擅长操作机械这一点很是意外,他能自己操作的只有电视和空调这类的而已,至于电脑,DVD机,他根本是碰也不想碰。
这都不是什么会不会的问题,而近手于生理性的厌恶感了。
我拿着原稿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借来的笔记本电脑。
“嗯——《猿蟹合战——群众心里引发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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