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个缠绵病榻的病鬼。你年纪尚轻,想在短时间里练成提升功力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你沐家有一套不外传的心法要诀,
只要你……”
“先生!”
听到这里,沐晟不禁一震,
“这心法要诀,莫非就是叔叔之前所练的……”
“不错,正是那一套。当年的惨事你亲眼所见,一旦练功未成势必走火入魔,回天乏术!”
独有春红留醉脸(九 下)
入夜。
沐家寨地处南方,这一来南下春色更盛,又是走水路而来,沿岸皆是古都名镇,美不胜收。即便是入了夜,也能听到楼外
弦歌不绝,人市喧嚷。
沐晟这几日听从袁天罡的话不敢再过度劳累,早早就回房休息。那一日袁天罡已将这心法的大致口诀传授于他,只是最为
关键的那一招却是为防外泄交由沐家长辈亲自掌管,所以只有回到了沐家寨与长辈们商议了之后才能真正开始练功。
这一夜沐晟在明少卿的房里做到天黑时才出来,楼外繁华如昔,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没有赏玩的兴致。从前还总想着带明少
卿来一睹这江南风光,未想到这一路来祸事连连,现在他又沉睡不醒,只得白白辜负了这一派人间胜景。
他在自己的床榻上辗转难眠,满心念的都是明少卿没有一丝活气的样子,那日若非他执意走开,执意不肯回头,也许明少
卿就不至于伤得这样重,
那个时候怎么就这么固执,
明少卿伤重的这些日子沐晟已经在心里恨死了自己。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喜欢名不戒,为什么偏偏那一天要甩开他的手,
偏偏那一天脑子冒出了丢下他自己走的念头……
倘若他真的因这一掌而死,那自己要怎么办?
他大睁着眼睛越想越乱,明少卿就睡在隔壁,楼外的烟火声淹没了他身边的一切声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刚想翻
身下床,忽而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种甜腻的气味让他凛然不安,可还未等他挣扎着爬起人就已经倒了下去。疲倦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的所以意识。他隐隐
约约地看到门外有人影朝隔壁走去,可是他动弹不了,连声音都发布出来,
那个人是谁?
隔壁是少卿的房间……
少卿……
那从沐晟门前掠过的人影径直走走入明少卿的房间,房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一并消失了。他轻声走到明少卿的窗前,从怀
里摸出一个青花瓷的小药瓶,到处两粒药丸塞进明少卿的嘴里。然后他又将人扶起,抚掌贴上他的后背,未果多久明少卿
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竟是醒了过来,
“咳……”
也许是睡得太久了,他睁开了眼却还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是试探地捉住他的衣角,然后愕然送手,
“大师傅?”
“是我。”
那黑衣人说着就去解开明少卿的衣衫,胸口处的掌印还未消去,狰狞得有些可怕,他长叹了一声,幽幽道,“这几天委屈
你了,还好那沐晟对你是动了真情,否则你这苦头就算是白吃了。”
“大师傅,我……”
黑衣人为他小心地合上衣衫,转身看了一眼窗外,仔细确定了一番才又开口继续,“那天我将你们从明家堡的人手里救出
时就给你喂下了一种药,这种药本身无毒,但人一遇重创,精血逆转,药性便会在四肢百骸里散开,人会形同重伤,昏睡
不醒。那日师傅出手伤了你,也是无奈之举,你千万莫怪师父,”
明少卿想起难怪那一日黑衣人杀来时自己觉得甚为眼熟,没想到居然是师傅……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对付沐
晟?
“现在沐晟已决定去练沐家不外传的神功来救你性命,你再睡上几日我们便事成了。到时候师父将你送回名不戒身边……
”
“什么神功?大师傅,沐晟他待我很好,你别伤他!”
明少卿心惊地看到黑衣人眼中乍然滑过一丝寒光,他急得立刻下床朝那人跪下,“少卿别无所求,只要大师傅不伤他性命
,我愿与他一起归隐山林,再不入世……”
“少卿,你对他动了真情?”
黑衣人眉心一挑,隐约有些不悦,“你应该知道你与他,本就是做戏,现在想假戏真做么?”
“少卿原以为这世上除了小叔叔再无可恋之人,可是沐晟他……”
“师傅知道,你身世可怜,师傅又常常不能顾你周全,难得有人愿意为你连命都不要,你岂能辜负于他?只是,你可知就
在你离开明家堡的这些日子里,名不戒的孩儿已夭折腹中,他受此打击一病不起,明家堡恐怕很快就要真的改姓赵了!”
独有春红留醉脸(十 上)
初听到这个消息明少卿只觉得轰然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
夭折那两个字如一双手臂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太清楚名不戒有多在乎这个孩子了。不是为了这个
孩子,他怎会甘心忍受那么多的屈辱、他对赵七无望的爱全部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
然而现在这个孩子没有了,那名不戒要怎么办?
“不,不会的,那个孩子也是赵七的,他不在乎么,他一点都不在乎么?”
明少卿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有些不真实,他紧紧扣住黑衣人的肩膀试图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希望。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看的,不过是更为残酷的真相,
“你镇定一点,明家堡现在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这个时候沐家寨发兵攻打明家堡,那么赵七就可以此为由控制住明
家最精锐的主力,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晚了。你不要忘了,有情的那个是名不戒,可不是赵七!”
最后那句话像一记响锤砸在明少卿的耳边。他明白,他都明白。名不戒一再退避,可赵七从不留情面。事态会演变成这样
,也是那人一手造成的。可是情之一字,又怎能以常理解释?
“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拖出沐家寨的人帮明家堡度过这一劫。一旦等名不戒喘息过来,那么明家堡兴许还有希望……”
“大师傅,你不懂小叔叔他有多看重那个孩子,经此一事,只怕他……”
“不,”
黑衣人淡淡一笑,那森冷的月色下,他鬼魅般的眼睛里绽出些许蓝光来,“明家堡里能制住赵七的,就唯有名不戒了。他
从前心有顾忌,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害死他孩子的凶手,你以为他还会顾念那些旧情么?”
他阴森森地连笑了几声,明少卿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可转念想想倘使名不戒真的狠下心来对付赵七,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毕竟这些年名不戒是为了赵七才收了心性,由着那人胡作非为。可赵七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也太低估名不戒了……
此时房外忽然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黑衣人和明少卿彼此了然地互看了一眼。明少卿望着那黑衣人,还欲再说什么,
那人就已伸手点住了他身上的穴位,然后将药丸塞进他嘴里。一阵晕眩感蔓延上来,明少卿动了动嘴角,抓着那人衣服的
手溘然落下,
直到他听见那人的翻窗而出的声音消失在楼外的喧嚣中才慢慢想起自己是求他的那件事他还没有应允,
他会怎么对付沐晟?会伤害他么?
接下去的事由不得他想,也让他不敢想。
如果沐晟因为他而受到什么伤害,那么自己要如何来还清这笔情债?
沐晟在药力的作用下一睡就是整整一夜,兴许也是他累极了,第二天想来顿觉精神大好。去了隔壁在明少卿的床边坐了一
会儿,亲自喂了药,擦洗了身体才放心地离开。
他每日都会在明少卿床边说很久的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就像痴傻了一般。只有他一个人坚信那些话是明
少卿听得见的,
“少主,从沐家寨赶来的兄弟已经在楼外候着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沐晟镇定地点点头,看了一眼睡得安然的明少卿,然后对身边的袁天罡道,“回到寨里,还望先生能帮我说上些话,少卿
这病是拖不得的,长辈们对明家素来怀有成见,恐怕不易答应。我年轻气盛,到时候说了什么重话还要先生帮我圆场……
”
“少主不必担心,我自由分寸。”
袁天罡在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善意而温和的笑,他看沐晟的时候就如一个长者那样,充满着疼爱和宠溺。他的
目光让沐晟从不怀疑什么,
但有时候危险往往就蛰伏在身边,发现得及时那便性命无忧,怕的怕是防不胜防……
袁天罡传授给沐晟的心诀他不消几日就全都背熟,按着口诀来练似乎也颇有成效。但现在始终还是停留于皮毛,要练到足
以救活明少卿的程度还需要些时日,
况且如果没有沐家长辈们以自身内力相配合,即便练成也只是将原有的功力提高一些,根本达不到一日千里的效果。
独有春红留醉脸(十 下)
而这个时候袁天罡向沐晟刻意隐瞒下了一件事。这件事是连沐家的长辈也未曾获悉的。因为他偷偷将京师传来的密信扣下
,
这封信不仅关系着日后沐家寨在江湖上的地位,更关系着其是否能在朝廷上获得一席之位。与纯粹的江湖势力不同,沐家
寨之所以可以崛起得如此之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年沐家寨建寨之时就依仗了朝廷的力量,所以才会引来明家堡的仇
视,
这些年来沐家的势力不断渗入朝廷,打通了各个环节上的关系,大大小小的官员多少从中受惠,所以这一次沐家人要借助
朝廷的兵力对付明家堡来一雪前耻。
对这一切沐晟虽有耳闻,但毕竟未曾亲身参与,而期间一直是袁天罡处理此事,其他人也并无疑议,所以迄今为止只有他
一人知道不久之后朝中密使将亲赴沐家寨商讨剿灭明家堡一事。
何况沐家的长辈们向来以武林中人自居,对后辈们这种勾连朝廷的做法颇为不屑,但眼下形势逼人他们也不能出手干扰,
只得在一边静观其变。尤其是沐晟将明少卿带回沐家寨之后,他们的注意更是被吸引到这个明家后人身上来,
袁天罡不必花费太多的力气去应付这些食古不化的老人,事情反而进行得顺利。而沐晟这里,长辈们同声同气地要将明少
卿赶出沐家寨去,似乎根本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而沐晟也是铁了心要跟他们顽抗到底,
即便他是沐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一旦长辈们连声反对,那么这沐家寨寨主的位置怕就难保的。然而长辈们虽然痛恨他
擅自将敌人带回寨里疗伤,可他毕竟是沐家唯一的后人,武功造诣和潜力也是无人可及,这样的可塑之才他们怎愿放弃。
所以虽然是在一片反对声中,沐晟的武功却一日也未落下,他每一日都会替明少卿运气疗伤,经过这些时日,明少卿的脸
色不像之前那么惨白,沐晟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近日里已在袁天罡的指导下为冲破心诀的最后一道关卡而准备。
长辈们深知这套心诀一练成会给沐家寨带来怎样的益处,想到这个他们倒也不在乎沐晟修炼这套心诀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沐晟年轻气盛,对感情的事看得重也可以理解,他们想着日后将这两人分开了这感情自然也就淡了,沐晟坐上寨主的位子
自然就会知道什么是以大局为重。
他们心里的这个算盘早在袁天罡的计算之内。他如何会不知道长辈们轻易松口是出于利益的考虑。不过过程不重要,结果
与他所预料的一样才是关键。
“袁先生,这套心诀练成当真可以救回少卿?”
从明少卿房里出来的沐晟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兴许是明少卿的身体渐渐好转让他也有了些自信。不知为何两人这么久都
没有说过话他反而比从前更离不开这个人,
每日坐在他的床头,对着偌大的房间,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沐晟就这样安静地握着他的手。他从前对这沉默的明少卿
总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
一直以来想要彼此更加的靠近的人都是自己,他知道明少卿在自己的心上筑起了一堵墙,不曾为名不戒以外的人打开过。
那一日他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可惜他转过身,充耳不闻。
现在想来有那么多的后悔,明明就在眼前他却非要绕过一个圈子才能抓在手里。
“少卿,再等我几日,一切都会好的……”
他在他耳边喃喃自语,窗外的阳光带着暮春的和煦和温暖铺撒在明少卿的额头,沐晟恍恍惚惚地看见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
微笑,淡淡地,像只给他看到一样,
沐晟的身影自日光里投射到墙角,屋外的人影一晃而过,他并未察觉。房间里只剩下的絮语一般的声音,
静静地,像尘埃落在地上……
独有春红留醉脸(十一 上)
夏至,
沐家寨东百里外有一处沐家老宅,是已故的沐家寨寨主的故居,当年由于这位年轻的寨主死于战乱之中,又身怀一段沐家
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他故去之后这处老宅一直没有人打理,尤其是这两年中江湖上战火未歇,沐家人就更无暇他顾,这
老宅一直荒废着,以至于这夜里透出不寻常的火光都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袁先生为沐家寨劳心劳力,果然如传闻所言,袁先生就是这少庄主的左膀右臂,缺之不可啊,”
身披黑甲的将军坐在烛火深处,面上露着喜色,他粗犷的面孔上有着习武人惯常的犀利的凶色,即便是笑着也能让人不寒
而栗。而立于他身侧的袁天罡则是斯文地笑笑,接下话来,“将军过奖了,承蒙寨主赏识,学生自当鼎力扶持,少寨主天
资过人,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袁先生谦虚了。如今江湖上都知道沐家寨有个智将袁天罡,可有几个人认得沐家这初出茅庐的后备。像先生这样
的人,怎会甘愿埋没乡里,就未想过要为朝廷效力么?”
将军的笑声里,袁天罡隐约感觉到摄人的杀气,兴许是战场上带下的这股血腥味,与他这番交谈让袁天罡这老江湖也有些
虚汗淋淋。不过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好言应付,心里却冷冷暗笑先由得这蠢材嚣张,且看他还能得意到何时。
“学生是江湖人,一身的草莽气,只怕上了庙堂也是徒增笑料罢了。将军的关心,学生心领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勉强,先生愿做闲云野鹤也自有一番逍遥,只怕日后等我卸甲归田之时还要来仰仗先生呢,”
这一场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双方都是做了功夫的。虽然曹将军地位远高于袁天罡,但他心里也清楚朝廷派他秘密前来,
是想将沐家寨收为朝廷所用,这袁天罡现在推说不愿投身仕途,日后沐家寨被朝廷招安,这袁天罡的地位必是一日千里。
这曹将军是个明白人,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看得十分清楚。故而才对袁天罡恩威并用。
两人寒暄了一阵却始终没有把话转到正题上。每次曹将军想开口明问,袁天罡就偏偏把话东拉西扯到别的地方去。曹将军
此次前来自有一番说不出口的理由,他不敢逼得太紧唯恐被袁天罡捉住什么把柄,所以两人这交谈了一夜愣是没说出个什
么所以然来。
但就在这一夜里,沐家的长辈们已经开始为沐晟注入功力。心诀的习练进入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时期,在这段时期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