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少傅所说……”
“王爷想让我身败名裂?”
“若能将不可攀折的高枝移植到王府的花园中,日夜爱抚,本王不介意采取卑鄙的手法。”
“用这种方法离间我与主上的感情。王爷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的确。能让主上这么多年一如既往专情的人,又岂是徒有虚表的美人。能让本王朝思暮想的对象,也不是三五句留言能
动摇的娇弱之人。所以,本王今日专程为自己的愚蠢,赔罪而来。”
“一株乌漆抹黑的水莲花,就能代表王爷的歉意了?”
“当然,不止这些。”皌连琨凑近他,温暖的馨香喷洒在他的脸上“本王还带来了少傅大人急需的必要品。”
“我急需又必要的东西?”夏轻尘好奇了“是什么?”
“喏……”皌连琨将一本纸折递到他面前。夏轻尘接过来,在面前打开:
“嗯?这是……二十位三品以上朝官的联名奏章。”
“如何?加上少傅大人自己的幕僚,足以让朝堂上不少人闭嘴了吧?”
“这果然”夏轻尘难掩喜悦之色“是一份大礼呀。”
“本王可是连家底都抖露出来了。少傅肯原谅本王了吗?”皌连琨从身后轻轻拥住他“若是还不够,本王还可以以身赎罪
,随轻尘怎么折腾……”说着他重重地朝夏轻尘的耳朵上呵了一口热气。
“啊……”
“呵呵呵……”
※※※※※※※※※※※※※※
半个月后,夏轻尘趁热打铁,再次将开设公学的的提案搬上朝堂。这一回,局势大逆转,顺利倾轧司马一派,取得了在中
州试行公学的敕令。
至于那一夜行刺的刺客,虽因皌连景袤伤势不可外扬而无法深入追查,但夏轻尘却已从剑师暧昧的态度中,猜得了一二分
。只是,皌连景袤所关心的,却是另一层面上的问题……
熏风殿下,阮洵奉召而来。看着一如往昔的门庭守卫,听着传令太监那细细尖尖的声音,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
。
“真是的,做贼心虚了吗?”阮洵眯着眼自嘲了一番,慢慢踏上大殿。
一进入,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阮洵微微一侧目,沉着气上前伏礼:
“臣阮洵,拜见主上。”
“阮洵,你如今官居几品?”皌连景袤坐在龙座上,从容地看着他。
“回主上,阮洵如今是从三品护军都尉。”
“年纪轻轻,又无显赫战功,然而却能连年晋升,官居要职,你可知朕为何要这样对你?”
“这……”阮洵低头动了动嘴唇“是因为臣乃是少傅的表兄……”
“是名义上的表兄。”皌连景袤打断他“你我都知道轻尘不是阮氏正宗,但是既然他当年顶替了夭折的阮氏世子之名,对
所有人而言,他就是阮氏宗亲,你的表弟。即使现在改了姓氏,你们的血亲关系,在满朝文武中,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朕将你委以重任,为的是让轻尘有个实力雄厚的背景,让他在朝中旁有助力,你明白吗?”
“是……臣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不知感恩,背后出卖轻尘!”皌连景袤严厉地沉喝一声,从旁侧飞入的两枚金针,毫无征兆地刺入阮洵
的左胸,痛得他当场倒地。
“啊……”
“哼哼……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太医令的位置这么重要……”张之敏坏笑着一绕指上栓针的金丝,反手一震,阮洵立即痛
得蜷缩起来,清秀的面容扭曲着,顿时冷汗连连:
“主上……臣有何过失,主上为何如此……”
“轻尘与赫炎苍弘的谣言,是你所为吧?”
“啊……臣不知主上所指为何……”
“还装蒜,不是你还能是谁?萧允那头猪,打死他也不会讲……哼!”张之敏恨恨地一哼,出手三枚金针,扎进阮洵肩胛
。
“啊——”阮洵只觉眼前一阵昏花,五脏六腑痛得纠结起来。
“我早就觉得你小子花花肠子,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哈?你乖乖招来,前天晚上,昨天晚上,你都上哪儿去了!”张之
敏在他身边蹲下,一把揪着他提了起来。
“那天在轻尘府上喝醉了,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谁看见了?谁能证明?”
“没人……”
“哎,我扎死你!”
“呃啊——”阮洵咬紧薄薄的嘴唇“张之敏,你这小人……”
“嘿,你还有资格骂我——”
“敏之。”皌连景袤喝止张之敏的动作。
“主上,这小子居心叵测,不能轻饶!”
“阮洵,朕问你,你对自己的现状,或是对轻尘到底有何不满?”
“臣,没有……”
“嗯?”
“主上……”正在此时,四宝匆匆上前传话“少傅大人求见。”
“嗯。”
皌连景袤动了动眼皮,张之敏立即收回金针,放开阮洵。
“啊……”初获解放,阮洵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重新跪好。
“今日只是一个警告。你要记住,你现今的一切荣耀,都是拜轻尘所赐。如果你再不安分守己,朕会毫不犹豫为轻尘除了
你。”皌连景袤一挥手“下去吧。”
“是,臣告退。”
阮洵捂着心口从熏风殿出来,正面遇上满面春风的夏轻尘。
“洵,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好。”
“没什么”阮洵弯起眼睛,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只是昨晚喝多了。”
说完,他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离开。
“洵?”
“轻尘,你可来了,主上等你半天了。”张之敏从殿内退出,跳到他面前。
“敏之,他怎么样?”
“这个嘛……精神不是太好,你……”张之敏面露尴尬地笑了笑“你要劝他多休息,那个……不要乱动……”
“嗯……”夏轻尘一下红了脸“知道了。”
“呃,那就好……你进去吧,我也要回太医院了……”张之敏也红了红脸,慢吞吞走了开去。
夏轻尘看着他走开,独自红着脸进了熏风殿。
第十三章
“轻尘,来……”皌连景袤向他伸出手去。夏轻尘握住他的手,脱鞋上了龙榻。
“阿袤,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很痛,等着你来帮我换药。”皌连景袤单臂环住他的腰,将他搂着贴到自己怀里。
“刚才敏之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让他给你换药,我包得又不好……”夏轻尘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扯过装药和绷带的托盘
。动手替他褪下龙袍,拆布换药。匀称修长的肌理暴露在弥漫着熏香的空气中,夏轻尘动作生涩地伸手环过他的身子,一
圈一圈地解开他肩膀上的绷带。呼吸的热气,喷在彼此的脸侧。
皌连景袤嗅着他的体香低下头去,在他露出的颈侧亲了一口。
“啊……”夏轻尘僵了一下。
“怎么了?”
“没……你别乱动……”
“嗯……”皌连景袤应了一声,低头埋在他颈间,一口吸住,舔吮了起来。
“啊……你!”
“别乱动,不然我会痛……”皌连景袤环住他腰际的手慢慢收紧,隔着衣料慢慢下滑,来到他的臀上,轻轻包住揉捏起来
。
“嗯……是你别乱动……”
“呵……爱卿还是这样地尽职尽责……”皌连景袤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将脸贴在他颈侧细腻的肌肤上蹭着“轻尘,你为
何总是让我这样想念。只一天没见你,就感觉经过了许多事……”
“那是因为你每天的政务太忙了……”趁他没再乱摸,夏轻尘连忙解下他肩上绷带,用棉花擦拭他伤口上的血污药渍,重
新上药包扎。
“是啊……”皌连景袤低头看着他“我的事情太多了,连多看你一眼,多抱你一刻的时间都有限。如果我能与你长相守,
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
“没什么……”皌连景袤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头。昔日初见时齐耳的短发,如今已长长了太多。如今高高绾起,上面簪
着乌色纱冠,与自己同样地一丝不苟。冠礼当日没舍得修去的鬓角,如今也能束在头顶。
皌连景袤突然感慨,这个人已经与自己相伴这么多年了,但他心中所爱,自己始终不能确定。
“轻尘……”
“嗯?”
“我爱你呀……”皌连景袤看着他的脸,梦呓般地说道。
“诶?”夏轻尘先是一愣,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皌连景袤用手背摩擦着他的脸颊“我能够卸下重任并且守护你的周全,你会不会一直陪我到老?”
“你是说……如果你不做皇帝?”
“嗯。”
“可是……”夏轻尘认真地思考他话面上的意义“如果你不是主上,又有谁来守护你的周全……”
“是啊……如果我不是王,我便无法再拥有你。一旦我退位,皇叔一定不会放过你,更加不会放过我”皌连景袤苦笑着摇
摇头“我真是受伤痛昏头了,不说这个了……”
“别乱想了,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在这儿,我就像是没了其他选择一样,单单守着你。如果你不做皇帝,我就不知该将自
己放在哪里……”夏轻尘替他将绷带扎好,扶着他在榻上躺下“睡午觉吧,我困了……”
夏轻尘在他身边躺下,钻进他的怀里,伸手抱住,蹭着他的衣服迷迷糊糊地睡去。皌连景袤看着白净的侧脸,久久没有闭
眼……
※※※※※※※※※※※※※
西苗地界。常年如夏的炎热土地,因为连续三年的大旱,而变得更加酷热难当。
贫瘠的黄土上,一层新生的浅绿。
“汛期的水流都这样少……”
赫炎苍弘站在山头上,面色凝重地看着下方的土地。他依旧硬朗,魁伟的身躯,
不动如山的气势,让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能够感受到逼面而来的压力。如日中
天的年纪,让他的脸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神情更加冷酷了,沉默中
是浑然天成的王者姿态。当年一朝强权,如今他已经是西苗一族绝对的统领,西
苗地界的最高领导。
“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将无法保证。”火枭依旧站在他身后,他依旧强壮,身躯
高大坚实得,如同一座小山。
五年前的一场地变,夏轻尘借天时起坛,扰乱西苗军心。造出力拔双峰,斩断云
水的传说。云河之水也因为地形的变动,分出了支流。一条仍旧由落魂口下流过
。另一条,偏向东南,形成一条细小的支流,从地界与皇朝之间,一片名为哀泣
之海的树林旁流过,成为了如今的商路水道。
“商路水道运来的粮,今年明显地少了。”火枭看着眼前同样的景物,沉声说道“
族地之内,也只有娑婆山谷之外的田地,能够常年维持着耕作。”
“这样下去,西苗将难以自保。”
“阿得?”
“这几年中州连年灾患,皇朝疏于管治漕运,我们经由商路水道屯聚而来的铁器
与马匹已经充盈了兵库。然而我们的粮食,仍然不足以远征。这几年商路水道匪
徒横行,敢走这条路的商船明显地少了。用白银买来的粮草,终究是有限。况且
,银矿终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去年环山谷的矿洞坍塌,就是一个征兆。
我们可以与皇朝交易的日子,也许不多了。”
“阿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战啊?”身后的土坡下,一名十七八岁的大男孩满面
兴奋地跑了上来。他比赫炎苍弘矮一个头,五官相似的黝黑脸庞上,是纯真欢乐
的笑。
“小剑,你这么想打仗吗?”赫炎苍弘看着自己的弟弟。再过几年,这个弟弟就与
自己一样壮实魁梧了。他原本瘦削的四肢已变得修长结实,胸腹逐渐丰满的肌肉
,也昭示着男性的成熟。他已经成为西苗的勇士,然而,赫炎苍弘始终觉得,他
仍是长不大——那一脸天真好奇,仍显得太过幼稚。
“嗯,今天还在跟平六他们说,今年也许就能够攻打落魂口,让我们全族进入中
原。”
“为什么你心心念念想要攻打中原?”赫炎苍弘皱了皱眉头。
“因为……去了中原之后,我就可以吃到包子了!”赫炎苍剑推了推他的手臂“哥,
你什么时候才下令发兵?”
“我不知。再次发兵,只会比上回更难……”
“现在族内大家都在准备了。”
“怎么回事?是谁让他们躁动的?”赫炎苍弘转过身来。
“是……啊!我忘了说大事了。”赫炎苍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皌连氏突然派来使者
,现在已经到上寨了,正在等着见你呢。”
“你连这种事也会忘记吗”赫炎苍弘目光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去河边担水到较场,
直到你长记性为止。”
“是……”赫炎藏剑委屈地瘪了瘪嘴。头也不敢抬地,看着赫炎苍弘的脚从自己面
前走过,沿着山路下去了。
“我只是想去找洵,吃完包子再做些舒服的事……”
※※※※※※※※※※※※※
上寨之内。皇朝忽然谴使来访,赫炎苍弘匆匆回寨。
远远只见寨中张扬着三角龙旗,装着厚礼的箱子卸在上寨中央的广场上。使臣邱
明远身穿红鹤正礼服,沉稳而严谨地呈上文书。
赫炎苍弘接过一看,脸色顿时犹如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