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温度,夏轻尘顿时一阵心慌意乱。
“你醒了。”察觉他的动静,皌连景袤睁开眼皮。
“你在干什么?”
“你睡着了,我怕你翻身的时候压到背上的伤。”皌连景袤扶着受伤的肩,慢慢移开有些僵硬的手。
“那两个妞呢?”
“一直没再进来。”
“哦……”
两人面对面直挺挺地躺着,临近的房间隔着墙壁传来男女暧昧的言语呻吟。两人不约而同地一僵,随后心虚地对看一眼,
别开脸去。
“喂……”皌连景袤尴尬地说。
“啊……”
“他们此刻想必已经把城里翻个遍了。”
“嗯?晚上了吗?”
“你才察觉天已黑了?”
“唔,我怎么一睡就睡过去了……得叫那两个女人进来,不然一会儿查房我们怎么假装……”夏轻尘捂着头坐起来,忽就
听到窗外一阵喧闹的马蹄声,夹杂着咒骂与吆喝,不由得一激灵,立刻趴到窗台边上,探头往楼下看去。
“糟了糟了,来了来了,快躲快躲!”
皌连景袤一把抓过宝剑坐起身来。
“快进床铺底下去。”
“岂有此理,我怎能钻床底!”
“哎呀,不理你了!”夏轻尘拢拢松散的衣服,猛地拉开门对着楼下吼道“老鸨!我们的姑娘呢?看我们睡着了都跑去做
别人生意了,再不来当心我不给钱!”
“哎哟哟,这位爷您别动气。姑娘们这不是给您端酒去了吗?”老鸨堵着门口的官兵已然焦头烂额,听见吼声又忙不迭地
回头来赔笑道“红岫、春雪,还不赶紧把酒给送上去。”
“快点啊——”夏轻尘猛一关门,回过头来,见皌连景袤还坐在床上,顿时急得原地直跳“你还拿着剑坐在这儿干吗!”
“别的事都可以,钻床底,死都不可!”
“你!咿——”夏轻尘冲上来猛地一推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伸手就扯他的腰带,一边扯一边还扒开自己的衣襟“爱躲不
躲,死了别怪我。”
“你做什么?”皌连景袤一时错愕,睁大双眼看着他。一失神,手中宝剑被他夺了去扔到床里面。
“非礼你呀!”
“你……”
“赶紧脱啊,难道还拿着剑等着跟人决斗吗?”夏轻尘费劲地将两人脱得敞怀露点,就听见叩门的声响,他一把扯过被子
“盖好盖好,盖一半……”
说着,他爬下床去,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一开门:“美女……唔!”
未看清眼前的事物,一只大手迎面袭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一扯带到门后,死死按在合起的门板上。
“唔——”
“嘘——让我躲一下。”来人竖起一根手指头贴在自己撅起的唇上,刚想再说下一句,忽地觉得自己颈侧一凉。他木木的
侧过脸去,只见皌连景袤手上寒光凛凛,正抵在自己人头下面——
第二十章
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万花楼内,夏轻尘在上等客房重新布好的酒席前,敞着衣襟,不自在地被左右拥抱。他性格原本沉
静,在学校的时候又常被孤立,能与阿得和皌连景袤一直相处实属机缘巧合下的奇迹,交际应酬更谈何容易。
身旁红岫、春雪两名妓女贴着他,一边动手夹了桌上的菜喂到他嘴里,一边时不时地在他白皙滑腻的脸蛋和胸膛上吃豆腐
,直摸得他百般尴尬。两名妓女见他两颊通红,于是笑道:
“爷,您是头一回来咱们这种地方吧?”
“嗯,怎么了?”
青楼妓馆有这样一个习惯,管头回上门来找乐子的童男子,叫做“雏儿”。因为是第一次,所以“雏儿”在妓馆的初夜过
后会得到那名妓女回赠的一个红包,里面或是少数银两、或是些金玉小玩意。妓女的生意主要靠本地熟客的光顾,而这便
是妓女与恩客建立交情的开始。至于如何判断是否“雏儿”,就只有看妓女的眼力了。身在此间自然阅人无数,明眼的一
看便知;再不济,待一夜过后,便什么都知道了。
而妓女虽是不得已卖身,但见了未经人事的“雏儿”,也难免会动色念。毕竟“雏儿”并不多见——尤其是如此清俊又言
语温和的“雏儿”。夏轻尘就是“雏儿”,从小到大,抱过的女人只有妈和奶奶,如今挨着两个花枝招展、热情过度的少
女,他是又羞又窘,浑身肌肉僵硬得跟木头一样。无奈大难临头,由不得他半点拒绝。
“这就难怪了,爷恐怕有所不知,这里可不比外面,只要爷高兴,大可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在这里,爷想做什么,便做什
么。”
“哦……”僵硬。尽管夏轻尘告诉自己是在作秀,他仍然没法让动作放松自如。红岫见他窘态实在可爱,冷不丁地贴了上
来,在夏轻尘的脸边亲了一口。
“啊……”夏轻尘轻呼一声,伸手捂住自己被亲的脸颊,又急又窘地看着一旁捂着嘴笑的红岫。
“爷不用这样拘谨。只要是进了这门的,都是我们的姐妹的主子,爷就全当是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让奴婢们伺候您就成。
来,啊……”红岫用筷子撕下一小块鸡肉,举到他的嘴边。夏轻尘不情愿地张了张嘴,含进嘴里。
“爷,怎么不见刚才跟您一块儿进来的那位爷啊?”
“呃,他……他见你们半天不来,先往别处去了。”
“哎呀呀,这真是奴家的罪过。”春雪赔笑道“奴家适才是怕擅自进来扰了爷的好觉,实在不知道二位爷已经醒了。来,
奴家自己罚酒一杯……”说着往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又替夏轻尘满上,举到夏轻尘嘴边“奴家已经罚过自己了,爷喝了
这杯,就当是原谅了奴家吧……”
“嗯,不……”夏轻尘尝过那酒,又苦又辣,难以入喉。但春雪见他不喝,妩媚地一笑。他侧脸看着春雪将一抬头自己将
那杯酒喝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秒,春雪突然扳过他的下巴,红艳艳的嘴对着他的唇贴了上来。
“唔!”夏轻尘忙不迭地将人一推,手指轻点自己发麻的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春雪。他们的唇刚才——好像碰到了……
将他这副惊惶的模样,红岫与春雪禁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轻抚着他的发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就在夏轻尘觉得
自己快要招架不住、演不下去的时候,包间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一脚踢开了。夏轻尘抬眼一看他身上的蓝袍轻铠,知道他
就是白天在闹市盘查过往的那些官兵。当下也没做什么反应,只装成吓了一跳的样子拢了拢自己敞开的衣襟。
红岫、春雪听到门响,惊呼一声,随后立即挂上了笑脸,捂着自己的心口半是怨怒半是撒娇地向着来人:
“差爷,您走错房间了。”
“奉命盘查过往,本官可没空听你们废话!我问你们,今日可见过形容可疑的生客?”
“哟——”红岫娇嗔地一笑“瞧差爷这话问的。我们这楼里每日迎来送往的恩客不计其数,哪儿能记得那么清呢?”
“这个人见过没有?”尉官掏出一张画像展开来。夏轻尘认得那画,图中所绘人像与阿得收到的那幅是一样的,也跟那名
叫沈崇的队长手里的那幅一样。阿袤估计得没错,这些人的确是来追他们的。
“嗯……”两名妓女凑上去看了看“没见过。”
“都看清楚了。”
“回差爷,看清楚了。”
“还有一人,身长约八尺,长得五官端正,今日穿一身紫衣裳,可到你们楼里来过?”
“没有没有……”
“当真没有?”
“差爷要是不信咱们,大可在这屋里搜上一搜嘛。”
夏轻尘听得二女这话,心里不由一紧,背上顿时冷汗一片。于是他掩饰地拿过酒杯来抿了一口,说道:
“红岫、春雪,看完了就回来陪我吃酒,你们老围着他干嘛呀。”
“嗯……”那尉官指着夏轻尘问道“他是什么人?”
“这位爷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奴家每回都陪他吃酒的”春雪笑道“差爷您就别瞎猜了,您看看我们这儿就这么大个地方,
就算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混了进来,他也没处躲呀。奴家倒不是怕爷坏了我们生意,只是怕我们楼里人多事杂,绊了差
爷的手脚,误了您的差事。”
那尉官听了她的话,放眼环视了一下屋内,又盯着夏轻尘看了看,终于有些不甘地转身走了。红岫和春雪这才转过身来,
重新围着夏轻尘坐下,斟酒喂菜。
“那些官差来你们楼里做什么?”夏轻尘假作不知情。
“谁知道呢?看那装束也不是咱们县城里的官兵,也说不清要找的是什么人?管他呢”红岫将鱼肉里的刺剔干净了喂到夏
轻尘口中“爷切莫因为他们扫了自己的兴,奴家可以跟爷打包票,他们不会再来了。”
“多谢你们刚才替我开脱,不然那个官差兴许会找我的麻烦了。”
“瞧爷说的”春雪掩着嘴,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奴家那是打发他早点走呢。咱们楼里一向来是笑脸迎客,爷是客,又是头
一回来,哪能让一个过路的官差扰了爷的好兴致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委婉的话赶人。你们不光对自己的客人的时候要花言巧语,还要留心自己跟别人说话的时候,
不能为让在场的客人带来不愉快的干扰。身在困境还能够左右逢源,你们真是言传身教地给我上了一课……我有些可以接
受你们说话的方式了……”
“爷这话,当真让奴家受宠若惊了”春雪也一时没有了刚才那般轻佻,言语低缓下来,轻声软语道“楼里往来的恩客无数
,几曾有过爷这般体贴温柔的,奴家好感动……”
说着,她的整个人就贴在了夏轻尘怀里。
红岫见夏轻尘选中了春雪,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缠人,只静静在一旁陪着,察言观色,等待合适的时机退出房去。
“哎,你感动就感动,别搂着我啊……”
“爷刚才还说能明白一点奴家的心意了,怎么这会儿又不喜欢奴家了?”
“我说我理解,我又没说要参加……停,住手,别乱摸……”夏轻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挣脱两人站起来,将衣服前襟
一系“我要睡了,我要自己睡!”
见她两人还在原地笑着不走,夏轻尘醒悟过来,从荷包里取出两枚小元宝分给她们:“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今夜
不用你们陪了,明日一早你们再来替我梳头。”
“多谢爷的赏赐,奴家告退。”
红岫与春雪关门出去。夏轻尘走到窗边朝街上看,直到看着那搜城的马队除了万花楼,渐渐走远,又回屋开门看了看楼里
恢复喧嚣的动静,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床边一掀垂地的床单:
“全走了,出来吧。”
下一秒,皌连景袤气呼呼地从床铺底下爬了出来,一拍身上的灰尘,沉声对身后说道:
“张之敏,给朕滚出来!”
王令如山,叫滚必须滚,只见张之敏四肢着地,从床铺低下爬了出来,伏身在地:
“臣张之敏,拜见主上。主上平安无事,臣之万幸。”
夏轻尘坐在一边,讶异地看着前不久在初城大街上那个嬉皮笑脸的江湖郎中,摇身一变成了煞有介事的便衣大臣。
他现在就好像在云里雾里,头脑烧得混沌迷离,一个人心里默默地哀悼着他那个廉价的初吻——
第二十一章
“张之敏,是你将追兵引来。”
“呃,这,臣”张之敏顿时汗如雨下“臣不知主上在此逍遥,臣罪该万死。”
“嗯?”
“呃……臣,失言。”
“为何只有你,颜卿与少甫何在?”
“回主上,当日断后众人,除臣之外,皆已以身殉职。”张之敏刚才还明亮的笑脸上显出一丝黯淡。
“啊……”皌连景袤低叹一声“是朕害了他们。”
“护主而死,此乃天职。主上请勿哀恸。”
“敏之”皌连景袤认真地看着他“你平安无事,也是我之幸。”
“主上”张之敏猛一抬头,眼中泪水竟是再也忍不住,匍匐在地上恸哭流涕“敏之惭愧。敏之那日臣脱身而出,一则联络
过去的同门师兄,请他拜托江湖朋友找寻主上下落,二则计算脚程,沿返京之路追寻主上而来。不想十数日来,遍寻未果
。今日逗留城中,与反贼相遇,不幸被认出,情急之下只得混入花街避人耳目。万没想到能与主上在此相遇。臣还以为…
…还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得见龙颜……”
皌连景袤叹了口气:“起来吧。”
“是。”张之敏站起来,
“此处非是宫中,你我不必君臣相称。”
“那臣就照本朝习俗,称主上为爷。”
“嗯。”
“爷左肩上的伤势如何了?”
“已包扎过了,暂且无碍。”
“敏之为公子请脉。”
皌连景袤将身子移了移,伸出手臂放在桌上。张之敏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抬手搭上他的脉搏。
夏轻尘在一旁看着张之敏庄重的举止,那一整套他完全不了解的繁文缛节。在这一刻,一种无形的力量围绕在皌连景袤身
周,将他与夏轻尘隔离开来。夏轻尘第一次感觉,皌连景袤好像真的是一个皇帝。
号过脉重新检查过伤口之后,张之敏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皌连景袤重新包扎了伤口。
“爷的伤静养半个月便无大碍,只是先前失血过多,又一路奔波,因而有虚弱之状,爷还是早点歇下,尽量休养,待明日
再往城中药店抓药煎服。”
“嗯。”皌连景袤点了点头,指着夏轻尘说“你再替他看看。”
“爷,他是……”
“就是他,他此回救了我。”
“原来如此,既救过主上,请受敏之一拜。”张之敏对着夏轻尘一揖到地,夏轻尘原本睡意朦胧地坐在床边上,见他这一
拜,睡虫顿时咋呼着飞了出去,屁股在床上弹了一下,整个人弹了一下完全弹醒了过来。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