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马指天下(第一部 一 穿越)——董圣卿
董圣卿  发于:2011年04月23日

关灯
护眼

快贴到地面的张之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个陌生的男人在拜他,他本该叫他起来的,可是身体却本能逃避地往床角里退了一退。

“敏之,起来吧。他不熟悉礼仪,勿让他为难。”

“是。”张之敏站起身来,走到床前“伸出手来。”

夏轻尘见他言语稳重,全然不似那日轻佻,猜想他早已忘了那日相遇之事。

“嗯……”张之敏捏着他的脉搏沉吟片刻,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随后稍微凑近面前听了听他的呼吸“你果然没有依照

我的方子服药。”

“有……”

“嗯?”

“吃了一次……”

张之敏面带忧色地摇摇头:“你的寒症比之前严重了,身上可曾受过外伤?”

点头。

“伤在何处?”

“在背上。”

“可否让我一观?”

“嗯。”过去经常出入医院,夏轻尘对医生的检查早已能熟练地配合,只是旁边坐着皌连景袤,他不好意思正面对着他脱

衣服。于是他抬手一拉半扇床幔,脱了鞋退到床铺里面,背过身去,慢慢将外衣褪到腰部。这时忽觉得耳畔一热,张之敏

的气息随之而来:

“我们果然又见面了,可惜你现在病了,不能陪我饮酒。”

“啊……”一声轻呼,一根漂亮的手指就压上了他柔软的唇。夏轻尘猛一回头,就见耳畔张之敏那张放大的笑脸。原来这

家伙什么都没忘,适才的一本正经全是装的。夏轻尘又羞又恼,一把扯掉他的手,却听见皌连景袤在帘后问道:

“怎么了?”

“无妨,只是一时牵扯到伤处。”张之敏替他答了一句。

夏轻尘吃了哑巴亏,忿忿地一晃肩膀,别开头去,准备披衣下床。不料张之敏一把按住他的手:

“勿动。你这伤口处理得马虎,再不清理,”

“我累了。阿袤,我想睡觉,我们明天再另外找郎中吧。”

“敏之是宫中太医丞,他的医术比外面那些江湖郎中要好得多。”皌连景袤走上前来,知他不愿被人看,便背着身在床边

上坐下劝道。

“伤口虽不深,但却未仔细清理,如今已经有红肿之状。你本就有病,再听之任之,只怕高热持续,你将神志不清。我先

为你清理干净,再擦些伤药。”

于是便起身到桌上取了酒壶,从袖中掏出一方白丝帕来沾了酒。

“我自己来。”夏轻尘伸过手来,只见张之敏手一缩:

“细小的划痕已经结痂,这几日你背上会有绷紧的感觉,强行伸手去够自己的背,伤口会迸裂。你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说着他手一带,将夏轻尘一把提起来,放趴在床上。

“你……”夏轻尘撑这身体就要坐起来,又被张之敏用一根指头按住了肩膀,怎么也起不来。

“你这举动,与当初盲了眼时的乖顺可差太多了。”

“什么?”夏轻尘一滞。

“轻尘,你是怎么了?”皌连景袤转过头来“当初在北域,你昏迷之时,也是敏之替你看诊,如今你却为何又嫌他不好?

“嗯?”原来他早就认得他,怪不得刚才连他是谁都不问。难道说,那日在集上,他早已认得自己了?

“别看了。再看你的眼珠子就要抽筋了”张之敏对扭着脑袋看自己的夏轻尘笑道“你放心,我是大夫,我不会欺负病人的

。”

张之敏替他处理完背上的伤,轻轻扯过衣服覆在他背上,又拉过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好,就听见皌连景袤在身后问道:

“如何了?”

“恕臣直言,以公子现今的状况,不适合再作奔波。”

“依你看,快马赶回雍津,再作调养如何?”

“这……当然也可。只是他现今体质虚弱,臣是唯恐再有意外拖延病情,转成痨病,那就难医了。如今他的身体已禁不起

长途跋涉,就算要走,也须以马车代步,若骑快马,只怕是吃不消。”

夏轻尘听了此话,只觉全身一凉。痨病,就是肺结核。在还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得了痨病,那就只能等死。他该怎么办,

他不想死,可他现在无家可归,除了跟着他们,无处可去。

“轻尘,你的想法如何?你可还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可以照顾你?”

夏轻尘沉默,如果还有,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那个人就是阿得。

唉,阿得啊……

那天晚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冰凉的寒意,到现在好像还能感受得到。如果一切不去揭穿,他们也许还能像过去那样,重

新开始生活……

他心里想,这个张之敏一定是皌连景袤的心腹,否则不会出宫也带着他,如今有了他,自然也就用不上自己了。

他或许应该提早结束这段冒险的行程,赶在阿得回家之前回村子去,否则,等阿得回去只看见被火焚过的村子,要他上哪

里找自己?反正他从没真正指望过那三十万两的赏银,他一路陪着皌连景袤逃命,是因为他是救过自己的人,也因为他跟

着他别无选择的选择。

“轻尘?你自己可有想法?”

“我没想法,你要是用不上我了,我就回去……”

皌连景袤叹了口气:

“你能回哪去,村子已经没了,你回去只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敏之,明日去找辆马车来。”

“回爷的话,今日那一队逆贼不知从何而来的批文,敏之只见城中已贴出告示,往来客商行人,凡租买车马牲口者,须到

县衙开据印证,无印证者皆不予租售。此时莫说是马车,只怕连一头骡子也买不到。”

“岂有此理”皌连景袤一甩袖子“京官越职,须经朕的准许,持九卿批文。朕不在,难道亚相已控制不了局面?或者说,

司马也跟着反了吗?”

“主上万不可如此猜测,司马大人是随侍先帝左右,当初曾力荐主上为新君,绝无可能投靠南王。依臣之见,当是九王爷

在宫中动的手脚。”

“此事多想无益,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弄到马车。”

“这……此县城内……”

两人眉头纠结,最终将眼神放在了夏轻尘身上。

“看什么看?这会儿又想起我还有点用了吗?”夏轻尘在枕头上别扭地看着他们俩。

“轻尘”皌连景袤坐到床边哄道“再加十万两。”

“不要,我要回家。”

“二十万。”

“唔……”

“三十万。加上先前的三十万,一共六十万两。”

“有钱人都是笨蛋!买不到不会去偷去抢啊!”夏轻尘一掀被子跳起来,就看见张之敏憋红着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刚才就想说,但我是朝臣,不敢说。”

“张——之——敏——”

“呃……臣知罪,主上赎罪……”

第二十二章

喧哗又嘈杂的妓院,空气中飘荡着散不开的酒与脂粉的气息。夏轻尘和张之敏趴在二楼的窗台上,俯瞰着楼下来来往往的

人群。皌连景袤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个?”张之敏用下巴直指指停靠在门口的一辆马车。

“这个人手太多了,不好控制。”

“那刚才那个呢?”

“样子很凶不好欺负。”

“唉……眼看夜深了,客人也越来越少,你再这样嫌这嫌那的,我们守到明天也守不到个能下手的。”

两人正发愁之际,只见花街巷口处,摇摇晃晃过来一辆花布盖顶的两轮马车,车前坐了个车把式,还有一名小厮。

那车子停在万花楼门口,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就从那狭窄的马车里骨碌了出来,他那小厮一把扶住,将他扶稳站下地

来。如此窘样,张之敏忍不住掩着嘴暗笑两声。

夏轻尘也觉得那人滑稽,但人沉默久了,就有点不太会笑,他只微微眯起眼眨了两下,就当作是笑。这时,就见门口迎客

的姑娘围到了路上,挽起那胖子来往里走。

“哟——这不是楚大善人吗?好几个月都不见了,你还记得咱们这儿呀?”老鸨的声音,即使是站在巷子的另一端,也能

听见。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那胖子顿时笑得眼睛也看不见了“我这不是千辛万苦,才搞到一趟买卖往这边跑么?哎……妈妈

,红岫在不在呀?”

“瞧您问的。自从您上回走了,红岫可是一直等着、盼着您来呐……”

“咿嘿嘿嘿……”那楚大善人飘飘然地往里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唤过身旁小厮“四儿,你回客栈去告诉四姨太,就说我

跟几个老板今晚要谈生意,让她别等我了。”

“是,老爷。”看着那小厮远远地跑开,张之敏和夏轻尘同时转过脸来,彼此了然地对看一眼:

“就他了!”

“你们要去了吗?”皌连景袤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立刻睁开眼皮,玩心十足地下床来“我也去。”

三人挤成一堆,在门缝里看着那楚大善人进了万花楼,又抱着红岫一脸淫笑地上了二楼的房间。于是便推门出去,前后排

成一条小队过了走廊。大厅里喧嚣一片,没有人注意他们停在在楚大善人的花门外。皌连景袤走在最后,手里握着布裹的

剑,往走廊上一站,一脸理所当然的正气;中间张之敏一身紫衣华扇,俨然是花花公子的打扮;走在最前面的夏轻尘,眼

观四面八方,见暂时无人经过,便慢慢靠近那房门,倾听屋内动静。

只听里面那胖子与红岫二人一唱一合,咿咿呀呀笑个不停,内容大可概括为四个字:儿童不宜。夏轻尘听得满脸通红,心

虚地回头看看后面两人,冷不丁皌连景袤突然开口:

“听到什么了?”

“嘘——”夏轻尘连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做贼还这么大嗓门……”

然后立即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屋内两人打闹一会儿,红岫便说要去传酒席来。于是夏轻尘连们抽回身子,朝两人摆着手

,口里小声说道:

“退,退,退……”

于是三人转身往回走,走到走廊转角,夏轻尘又叫住:“回来回来……”

于是后面两人对看一下,又转身跟了回去,于是便在走廊中间,与推门出来的红岫“巧遇”。

“爷,是不是咱们这儿太吵了,睡不着啊?要不,奴家还让春雪上去陪您说话。”

“啊,不用。刚才在楼上,听见楚大善人的声音,所以下来打个招呼。”

“原来爷跟楚大善人是旧识啊,那可真是巧了,楚大善人一直南南北北地跑商,好不容易才打咱们这个地方过。爷先进去

坐着,奴家这就去叫人准备酒菜。”

红岫躬身让开道路。夏轻尘摆摆手,带领小分队大摇大摆地进了那房间。

只见那姓楚的胖子早已猴急地自己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等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连抬个脑袋看一看都懒,只躺在半掩的帐

子后面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红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上来吧,我都想死你了……”

听见这话,三人皆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别磨蹭了,快过来吧……”

于是夏轻尘往床边走去,后面张之敏与皌连景袤两人紧随而上。那胖子躺在床上,听得脚步声靠近了,猴急地爬起来,伸

手一把就想搂人,却被张之敏一把挡在前面:

“哎呀呀,楚大善人,好久不见,你未免也太性急了吧。”

“啊”那矮胖子显然吓得不轻,轱辘一下弹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哎?你不认识我们了?”夏轻尘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这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亏得我们还专程下楼来跟你打招呼。”

“呃……三位是……”

“你不记得了”皌连景袤也加入演戏“上回在雍津,你我还一起吃过酒……”

那胖子一脸懵懂地眨着他那小麻雀眼睛,脑中虽全无印象,但生意人重和气,万一当真见过自己又忘了,岂不得罪人?于

是,他虽半信半疑,但见三人面带友善,于是也跟着热情起来,假装幡然记起的模样,伸出他那圆圆的手掌一拍自己的脑

袋: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不就是那个,那个……”

“想起来了吧?”见他上套,夏轻尘接着跟他装熟“咱们可是好久不见了。”

楚大善人竭力地回忆着眼钱的三张面孔,照理来说,生意人记性一流,断无记错的可能。但看三人装束,又不似行商之人

,也许是在某次酒宴上见过,自己喝醉了,所以不记得了?这时酒席陆续布上,于是,他掩饰地披上衣服站起来招呼大家

在桌边坐下:

“啊,果真,果真是好久不见了!三位坐,坐……自那日一别,过得可好?近来忙于何事啊?”

此话一出,张之敏简直想滚在地上捶着地板大笑。此人若说想不起来也就算了,竟然还装作久别重逢的样子。

“我们刚从北方回来,带了些土产正准备运到南方脱手。”

“啊,是嘛……”楚大善人请众人在桌边坐下,翻过托盘中的茶杯为每个人斟上“三位跑的是什么货呀?”

“呃……”

“药材。”

“这位仁兄……”

“姓张。”

“张老板熟悉药材?”

张之敏一下接过话来“我们三人经营医馆,前段时日去北域采买药材。发现北域一代有不少的住户皆以采集药材为副业,

货色上等,而且当地的收购价比城中药材行便宜五成有余。我们这次如果不是此回车马人手有限,一定多购些回来。晾晒

透彻之后入库屯起来,等立冬一到,价钱能上涨一倍有余。”

“的确,一入冬,阳补药品的价钱就会跟着上涨。”楚大善人笑眯眯地应着“几位刚从北方回来,不知可清楚现下北方市

面上兽皮毛料的价钱如何?”

“嗯……”皌连景袤一脸认真地说“听说有西南的商贩在北域大量收购白狐皮,所以当地猎户最近不再猎捕其他猎物,全

数猎捕白狐狸。”

“有这等事”楚大善人的小眼珠子转了一下“西南地区常年炎热如夏,白色狐裘又只有四品以上二品以下的朝官方准穿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