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下+番外——吴沉水
吴沉水  发于:2011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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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头,有些恍惚,弱声道:“谷主如今待学生们可好得紧,当年,我们谁敢当面顶撞于你?”

谷主面无表情,道:“他家世显赫。”

我一愣,谷主这是在解释么?这种感觉太过怪异,我立即摇头抛掉,微笑道:“难怪。”

谷主盯着我,淡淡地道:“叠翠谷,需要这些。”

心中的怪异扩大,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谷主昂首道:“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傲视武林,独树一帜?”

是的,经营一个门派,令其屹立不倒,令其名声不堕,人脉关系,利益交换,样样马虎不得,江湖中事,本就不是人们以

为的那帮草莽率性,游侠或许可以快意恩仇,但一个门派的掌门人,却必须瞻前顾后,运筹帷幄。

武林中人人皆知,入叠翠谷学艺,等于扬名立万了一半。谷主对学生挑选甚为严苛,然而一旦入谷习艺,则谷中那种教学

相长,开放交流的学习模式,进退有序的良性竞争,却不是单凭哪一个门派能够支撑和给予的。而这些孩子学成出来,几

乎个个均能博取众家之长,独挡一面,成为名噪一时的少年英雄。

我现在当然明白,这些少年在谷中,其实未必能摸到各派真正上乘的武功,反倒有可能将自家看家本领,抖了出来。

但他们确确实实,会学到很多东西,聪明的自能融会贯通,有所大成;而蠢笨的,却也不至于蹉跎岁月。

所以但凡这些人有感激之心,这一辈子,怕都会对谷主奉若神明。

谷主有命,皆会莫有不尊。

这样一来,一个叠翠谷背后,等于纠结了大半个武林最有希望的隐形势力,怎么能令人小觑?

只是,为何跟我说这些?

见我眼中疑惑,谷主竟然神情转缓,淡淡地道:“一将功成,总有代价。”他深深注视我的眼睛,惜字如金,斟酌着道:

“柏舟,我,不得已。从先前,便是如此。”

我心中如遭重击,恍然明白,这是谷主在说,我往日所遭受的困苦耻辱,颠沛流离,甚至若运气不好丧失性命,皆是为了

不得已三个字。

原来,这三个字竟然如此有用?

有用到,只因为你不得已,我便必须,要为你受尽千般磨难,至死不悔?

若只有我一人便罢了,那么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命呢?

不得已,让你牺牲,不得已,让你送命,但你再不得已,也无法替代别人鲜活的命,不能替代那活生生的,摸得着看得见

的笑和温暖。

不能替代,我曾经无暇灿烂美好快活的心。

我心中涌上一股想仰天大笑的冲动,却被硬生生地咽下,谷主说了这许多,已是局限,他跨前一步,托起我的下巴,细细

摩挲我的脸颊,他手指冰凉,所碰之处,激起一片不适,我微蹙眉头,正要挣脱,他手指一收紧,却扣住不放。

到底,想怎么样?

我突然觉得疲倦,看着他,却见他盯着我的脸,惯常冷清的目光,此时却涌动复杂的情绪,过了半响,他才放开我的脸,

沉声道:“往后,不准再说,痛恨这张脸。”

我愣了愣。

谷主硬邦邦地道:“这张脸,我要时时看着,我,爱看。”

谷主这一生,大抵也从未对人说过,如此肉麻的话。

他这样的人,能说到这一步,已是竭尽所能。

但我听后,却心中剧痛,闭上眼,复又睁开,我早已知道此人无心无情,但万没料到,他纵然有心有情,却也只会令人越

发不堪。

一个主意已在脑中形成。我不再挣扎,反倒柔顺地垂下眼睑,这六年来,我混迹贩夫走卒,青楼舞姬之间,早已不是当年

那位白璧无瑕,懵懂天真的少年。我知道,对付一个已然心动的男人,怎样令他越发沉溺。

娇羞,以退为进,欲拒还迎,葛九死也学不来的伎俩,殊不知,我却烂熟于心。

我垂下头,身子微微颤抖,因为悲愤,但他靠紧我,却定然会以为我因为羞涩和激动。

果然,下一刻,我被拥入他的怀中,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落在我脸颊上。

我抖得更厉害,他似乎非常满意,抬起我的脸,又轻轻吻在我的唇上,贴着我的耳廓,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那上面断指

之处,叹息道:“柏舟,回我身边,与我一道琴瑟和鸣,这世上除了我,谁还配做你曲调知音?”

我咬着唇不作声。

“从前的事,就此揭过不提,”谷主沉吟道:“从今往后,你仍旧做我亲传弟子,放心,在我身边,你杀了杨华庭之事,

便再无人能追究半分。”

他勾起我的下巴,恩威并施道:“你我各退一步,我不计较你做过什么,你却需从此收心呆在我身边。何况,”他微微一

笑,放缓口气,道:“你难道不想与曲调弹奏上更进一步?能助你精研此道之人,这世上,舍我其谁?”

他将我半搂入怀中,淡淡地道:“那两个女人,我也可放了。但为了今后我们相处再无芥蒂,你却需做一件事。”

他自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来,里头有蜡丸两枚,他揉碎其中一个蜡丸,露出一枚鲜红的药丸,递到我嘴边道:“这是

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你身子先前受损,又受了杨华庭一掌,虽然服下你自带的丸药有了起色,但终究亏损甚大。我左思右

想,还是将这圣药赐予你,服药后从此脱胎换骨,只怕你若想习武,都有可能。”

我惊疑不定地看他。

谷主抱着我,温言道:“当然,这药有些副作用,服下后从此每月一枚,终生都不能停,否则药瘾发作,苦不堪言。你放

心,此生你都在我身边,我自然不会扣你的药,这等拘束,与你而言,也是虚言罢了。”

他难得有耐性,扶起我,伸手拿过案几上的茶杯,倒了水过来,道:“服下吧。偌大的叠翠谷,我赐药之人,不超出十个

。若非视你为我的人,这药成分珍贵,可不易得。”

我抬起头,道:“罄央,当年也有吃这个药么?”

他傲然道:“罄央不过一介小宠,如何有资格?柏舟,你要惜福,服了药,从此我便不会再拿你当外人。”

我点点头,接过药,放入口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仰头咽下。

谷主脸上现出笑容,将我紧紧抱住。

我深吸一口气,谷主亲自动手,将我身上的衣衫扒开,我一动不动,任他施为,他淡然道:“这药服后,需得内力深厚之

人运功将之导入奇经八脉,这等事谷中有专门执事之人,但我会亲自管你。”

他解开自己的外裳,盘腿坐上床,将我揽入怀中,一掌抵住我后背,道:“有点难受,可忍住了。”

第 41 章

药之一味,有人制出来为了悬壶济世,有人制出来,却是为了凌驾他人。

那味奇怪的丸药一入口,便似火烧炙烤,五脏六腑,登时都滚烫起来。

我仿佛置身熔炉之内,全身由内而外,皆被蒸烤,内里有一股热力四下乱窜,撞得我气血翻滚,经络倒置,几乎要喷血而

亡。

却在此时,一个冰凉的身躯自后环抱上来,一股阴寒之气,自背心大穴,源源不断,进入体内。我登时打了个激灵,不由

贪婪地想贴近,想沾染那一派彻骨凉意,恍惚之间,却觉那股阴寒之气犹如涓涓细流,自百穴内徜徉而过,所经之处,内

里狂躁之气大减,竟慢慢与之汇合,逐渐逐渐,收往丹田之所,复又散入奇经八脉,丹田之内,再恢复如竹之空,似谷之

虚,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被人狠狠抽离了力气,闷哼一声,软软倒在谷主身上,全身湿淋淋,却已被汗水浸透。

谷主似乎甚为愉悦,抱住我也不嫌汗臭腌臜,收了功,朗声道:“来人,备水沐浴。”

我闭上眼,却听门扉一阵开关,有数人搬弄浴桶巾帕熏香等物,我心念一动,勉力睁开双目,却接触到谷主的眼睛,那内

里已然褪去冰冷锐利,隐隐含了笑,璀璨如星,当真流光溢彩,令人观之心醉神迷。

他见我愣愣注视,眼中笑意加深,揽住我,凑近耳廓,轻声问:“怎么?看呆了?”

我忙垂下眼睑,弱声道:“没……”

“我准你看我。”他心情舒畅,双手细细摩挲我的腰腹肌肤,缓缓地道:“抬起头。”

我却将头垂得更低,谷主伸手托起我的下颌,强迫我抬头与之对视,嘴角上勾,轻吻过来,覆在我唇上道:“还怨我?”

我闭上眼,任他舔吻,一动不动,谷主咬着我的下唇,含糊地道:“柏舟,这么多年,你是我为之破例的头一人,有再大

的怨,也该消弭了。”

他说完,起身将我打横抱起,放入浴桶当中,自己也随即解了衣裳,跨坐进来,仍旧环抱着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洗我的

身子。热气氤氲之间,旖旎暧昧,他的手渐渐滑落到我腰间以下,揉捏臀瓣,随即抬起臀部,竟然探向身后紧闭的那处。

我悚然一惊,立即挣扎,颤声道:“谷,谷主,别……”

谷主的手一顿,终于怏怏收回,道:“也是,你身子还不能承欢。”

他那处坚硬如铁,已是贴近我的股沟,我不敢乱动,谷主也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渐渐软下,恢复清明,跨出浴桶,将

我捞了出来。拿单衣围住,仍旧抱回床上,道:“歇着吧。”

我欲言又止,谷主扬起眉毛,眼中兴味盎然,淡淡地道:“待你好了,自然有你侍寝的一日,无需忧心。”

他以为我担心这个?

也难怪,谷中被他宠信过的男孩,莫不对他倾心爱慕,死心塌地,为爬上他的床费尽心机。谷主大人怕是从未想过,有人

会在情事上抵触他。

谷主见我仍是不言语,放缓了口气,道:“想要什么?我赏你。”

“葛九她们……”我终于犹豫着道。

谷主似笑非笑看着我,道:“柏舟,那不过两个下等舞姬,助兴取乐的玩意儿,你倒真上心了。”

“不是的,”我心中衣一惊,忙道:“谷主,葛九在我落难之时,曾尽力助我,柏舟其实穷困潦倒,又一身是病,若无她

搭救,只怕,只怕不知会被人污辱践踏到何种地步,更不要提能苟延残喘,回到您身边。”我抬起,道:“你若不让我心

存感激,便是不让我对你也心存感激,在我心中,你们皆是我的救命恩人,难不成做那忘恩负义之徒么?”

我说得急了,一口气喘不上来,他伸出手,替我微微揉着胸口,眼中不再讥讽怀疑,却口气暧昧,低声道:“哦?我在你

心中,竟与那娼妓一流一般?只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垂下头,咬着唇嗫嚅道:“自然,自然不只……”

“那是什么?嗯?”

是什么?我心中一凛,颤声道:“谷主……”

“说,我想听。”他口气不容拒绝

我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您,您是柏舟心底,怎么够,也够不着的神。”

他轻笑出声,将我抱入怀中,抚摩我的长发,道:“现在够得着了,只要你乖乖的,我总是不会亏待你。”

我靠在他胸前,默默颔首,再一咬舌尖,逼出泪雾,抬起眸子,可怜兮兮地看他,轻声道:“那,那放了她们好么?”

谷主不答。

我抓住他的衣襟,颤声道:“好么?云,云峥?”

他眼中掠过一丝暖意,道:“总是救过你的性命,放了原也无妨。只是你该知道,我要抓她们,易如反掌,放与不放,无

甚区别。”

我垂头嗫嚅道:“既如此,但凭谷主定夺。”

他抱着我,一言不发,半响后扬声道:“来人,传平康。”

门外有小厮立即跑过传平叔叔过来,不一会,却听平叔叔的声音在外响起:“属下参见谷主。”

“进来。”

“是。”平叔叔恭恭敬敬地答应,推开门,迈步进来,见谷主搂着我,眼中露出一丝惊诧,随即垂下头,行了礼,垂手而

立。

“把那两个女的放了。”谷主淡淡地道:“那位葛九救过柏舟,咱们礼尚往来,赐下韶韵丹,算我谢她。”

我心中一惊,禁不住抓紧他的衣袖,道:“谷主大人……”

“放心,韶韵丹对女子最好,滋阴养颜,延缓衰老,多少女子求而不得。”谷主淡淡地道。

我却心知世上决无这等便宜之事,浑身发抖。

谷主漫不经心地抚摩我的头发,道:“冷么?莫怕,圣药已入你的五脏六腑,不出数日,你的奇经八脉皆会融会贯通,自

此轻健自如。平康,这点你最清楚,来,说与小柏舟听听。”

“是。”平叔叔垂头答道:“蒙谷主大恩,赐下圣药,我练功一日千里,事半功倍。这等恩情,平康时时不敢忘却,唯有

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方能报谷主大恩于万一。”

一阵强烈的悲哀袭来,我闭上眼,独自咽下所有情绪,再缓缓睁开,更深地缩入他的怀中,弱声道:“柏舟,谢谷主大恩

。”

“你是我的人,做好本份,我不会亏待你。”谷主大悦。

“谷主,我,我能在离别之前,见见葛九么?”我抬头小心地问。

“准。”谷主放开我,将我放在枕上,又替我裹上丝被,两根手指,轻轻掠过我的脸颊道:“不许说太久,你不能劳神。

“好。”

次日,葛九被带到我跟前,脸色虽然憔悴,但所幸行动自如,也无明显伤痕,想来谷主还不屑于为难她们。

她一见我,眼中含泪,却犹自打了我肩膀一下,笑骂道:“都说你们天启男人,甚是娇弱,几日不见又病歪成这样,我最

不待见你这般半死不活的了,再不赶紧的好起来,小心老娘大耳刮子抽你!”

我笑了起来,多日愁闷一扫而光,我拉过她的手,道:“你打,打了看谁还敢娶你。”

她挑眉道:“放屁,老娘貌美如花,会过日子会生崽子,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敢嫌弃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葛九牌子挂上

去,整个榆阳城的男人都得抢着来点。”

我在她手心轻轻写了一个“沈”字,看着她的眼睛,万般语言,却说不出口,嘴上却犹自调笑:“少给自己个脸上贴金,

你若无嫁妆,看谁要。”

“嫁妆?我都存了好几箱了。”葛九盯着我,眼泪已然掉了下来,口气却又高昂又嚣张:“他奶奶个熊,你给那几两银子

,做两套首饰都不够,老娘这回可为你赔本了,提心吊胆的,腰里的肉都瘦没了,回去也不知道得吃多少蹄胖补回来。我

不管啊,你可得一五一十将银两给我结清了,结清了我就走。”

“那可不成,我统共才得几两银子,没得孝敬你的道理。”

……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与彼此对望的眼中,却清楚见到对方心底的悲伤和不舍,自来黯然销魂,唯别而已矣,然天

下无不散之筵席,能在去前,见得一面,已是夫复何求了。我只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她手心中写“沈”字,只盼她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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