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的生命,讥讽破碎人世。
我笑,求欢于他身下。
机会只有一瞬。
饮下媚人的毒药。
我勾手拔下他头上的发簪。
然而毕竟他功力深厚,随意就将刺向他的簪子挡住。
“就凭你……”他话没说完,就惊愕的顿住了。
我笑,手腕急转。
三寸金簪没入我的脖颈。
“对。就凭我。”
颈动脉破裂,鲜血华丽涌出,快速侵蚀了身上的单衣。
但是,长时间的脱力,我刺偏了一分。
魏重紫点住我颈间穴道,稍稍止住了疯狂涌动的血液。
“想死,没这么容易。”齿缝间挤出几个单音。
这话。听得熟悉。
变数就在一瞬。
房顶被整块掀翻。玄衣红带的男子天神般降临。
剑尖是一只凤,唳于九天。
我无神睁大眼睛。透过纱帐,男子的面容模糊不清。
魏重紫披衣起身。
“呦。凤师兄,这么晚,有什么要紧事啊。”
凤丹青剑尖向地,目光钉在了床榻上的人,以及沿着床边一滴滴落下的鲜血。
本是无风的夜晚,巨大的煞气席卷成逆流,衣角如狂舞的蝶,飘转翻飞。
凤丹青。玉虚宫位列第三。惊凤剑横扫江湖。
魏重紫握着长鞭的手,出了细细的汗。
这个一向冷漠的人,今天竟然狂怒如此。
高手对决,忌一个乱字。乱了方寸,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丹青兄,多亏你化他武功,才让我有今天的艳福。我正想登门拜谢,没想到你快我一步。”
魏重紫感觉到凤丹青真气有瞬间的波动,抓住机会,手中长鞭如毒蛇接着暗影袭向他。
“叮”一声脆响。
凤丹青步履未动,长剑鬼魅般挡住鞭子。
忽然,屋外杀喊声四起。
魏重紫自知不妙,凌厉的鞭势卷起无数碎瓦袭向凤丹青。
凤丹青似乎早有准备,一脚踢翻桌子,身体顺势而起,挡住妄图逃跑的魏重紫。
寒光乍现,剑式连绵如流水。黑鞭迅速撤回,柔软如蛇,缠住剑身。
长鞭猝过剧毒,见血即取人性命。魏重紫手紧手上力道,只求能伤他一分一毫。
然而。那剑似乎比乌鞭更软,狂怒的剑气透过剑身灌入魏重紫的筋脉,他惊觉不妙,扔下长鞭,急退向后。
就这一瞬,他步履不稳的一瞬。凤丹青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掠到了他的身后。
乌鞭缠上他自己的脖颈,握鞭的人力道越来越紧,直至深陷他的血肉。
魏重紫痛苦嘶喊,然而只有喉咙里“哈喇哈喇”的嘶响。脸逐渐变成酱紫色。
乌鞭仍然在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向里束紧。
最后,整个头颅被生生截断。乌血四溅。
白衣白马的男子手执长剑,目光如铁。不再是平日里的风流温柔。
“杀。不留活口。”
声音依旧动听,可是语气寒冷至极。
天开始下雨。
雨点滴在我的脸上。居然是温的。
凤丹青站在黑色的纱帐外,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掀开。
清癯的少年安静仰面躺着,美丽的眼睛半张着,已经失去了聚焦。满身暴虐的痕迹。血液顺着床幔,慢慢凝聚,一滴一
滴,染红了一切。
雨狂暴的落。
“放了我吧。我真的很累了。”我用尽力气,轻轻吐出这句话。
剑滑落。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我努力侧脸,看到他用力张着的眼睛里掉落出晶莹的水珠。
不可遏制的,掉落。
一滴雨落在眼角,凝结成美丽的形状,滑下。
身体被轻柔抱起,手松松垂下来。
厮杀仍在继续。不,是屠杀。
白衣人手起,刀落。默无声息。
秦穆轩的长剑架上他的脖子,凤丹青仍然毫无知觉继续走。
刀口深深划破皮肤,血顺着刀柄滴到我的脸上。
秦穆轩收剑。手竟然有一丝颤抖。挥手,白衣人让开一条路。
雨依然在落,我抬眼看着空旷的天空,一片漆黑。
燃烧般的曼殊沙华,次第沿着黑暗的路途开放。风无声扬起,漫天燃烧的花瓣旋舞。神祗伸出手,引领我走向归途。
无邪赋·第二十六章:彼岸
“各位旅客,您乘坐的GA796次航班,已开始登机了,请您迅速到五号门办理登机手续。”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登机口。一路上引来不少少女,熟女,中年妇女侧目。没办法,人长得这么帅,国内国外男女
老幼通通抵抗不了我魅力。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旁边是一个抱着小孩的年轻妇人。十分友好对我微笑。
飞机震动着升空,巨大的机身攀云而上。
摊开没有读完的《失乐园》开始读。
飞机从巴里岛经过一小时十五分钟的飞行在新加坡停留一个小时。中间替我可恶的老姐去买DIOR的
whiteningskinrepairingessence嫩白修护精华液。真是的,非说什么机场免税的便宜……分明是诈我的零花钱。
再经过四个多小时就将返回上海。
想起我可爱的哈士奇,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老姐虐待了。老妈一定又烧一堆大鱼大肉,唉,早告诉过她我讨厌吃肉了……
飞机轻轻摇晃了一下。
啊。气流。正常嘛。
然而不出几秒,机身猛然一阵,人群开始尖利的叫喊,迅速下降让人立刻失重,耳鸣恶心。我用力捂住耳朵。
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架巨大的飞机,带着两百人,永远陷入黑暗。
没有哭喊,没有呜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汹涌的海水将它吞没。
原来。人类,以及人类的文明,在神看来,不过是小小的虫豸。
黑暗席卷。连一个给人回忆的瞬间都没有留下。
紧逼的黑暗忽然透出一丝光亮,我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米白色的床,窗帘,地毯。
阳光很暖,旧旧的,混合着灰尘。
一切都没有变。好像我刚刚做了一个梦,醒来。然后要洗漱,吃早餐,对老爸老妈说,早安。
雪熊和哈士奇窝在窗口,睡得正香。
我走过去,拍拍它们的脑袋。
房间里安静得不真实。似乎,一切都睡着了。
我无措站在客厅,捂住嘴,无声蹲下。
房间里挂满了我的照片。从小到大,大多安静的微笑着,松软的头发垂下来,无比安详。
他们都是彩色的,鲜活的。好像,我从未离开过。
世界再次黑暗下来。当一切再一次明晰时,我仍在原地。
照片全都不见了。声音渐渐淡出,世界恢复了有声又色。
“NND,站住!把我的鞋放下!”老姐饿狼似的扑过来,哈士奇绕着沙发跑了一圈,钻进了书房。
雪熊打了个呵欠,趴在沙发上看电视。老妈一只手搭在他身上,另一只无聊得按着遥控器。
没有我的时间,仍然平缓不惊得流动。
在绵延无限的生命史诗中,死亡不过是小小的标点。在朗诵时换气的位置。
死者安静消失,不劫持生者的缅怀,他希望生者的视线里依然欣欣向荣,而非满目疮痍。这是他留给生者的最善意的辞
呈,也是最后的祝福。
我微笑,眼泪却掉下来。我可以安心的离开。
我知道,没有我得世界,你们依然安好。
颜色渐渐淡出,画面开始缩小,最后聚集成一点,消失。
再见。我的世界。
再见。我爱着的一切人。
画面重又古旧。
我抬手,手背抚上额头。
罗衾锦被。画栋雕梁。
“你连睡觉的时候都会哭。”
我转头,一个青衣的男子坐在床边,目光柔和看着我。
我坐起来,却被他按下,“喂喂,刚醒要干嘛啊?病人不可以乱动。”
“你是谁。”
青衣男子不可置信滞了滞,转头对门外说,“他真失忆?”而后迅速转回来,“我太伤心了。居然连我都不记得了。”
我甩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他看出我的不悦,于是识趣说,“好吧。我是玉虚宫第七位的王染之。你现在身体很虚,所以要好好休养,不可以下床
乱走动。我把药交给丹青了,你按时吃就好。”
我伸手摸摸胸口,金属仍然在那里。
王染之很泄气的叹气,“抱歉了,那东西实在不敢拿。钥匙只有魏重紫有,可惜他死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凤丹青他一根
筋,不知道先留个活口。”
“啊。对了,你也提醒凤丹青好好吃饭,你昏了七天,他也七天不吃不睡,吓死人了。”
说完,他起身,走到门口忽然折回来。递给我一个小瓶子。
“凤丹青这事是做过分了,你要是想走,只要放一点在他茶里。”然后扬嘴一笑,举步离开。
无邪赋·第二十七章:逃离
文火煎熬的药炉里,弥漫出浓重的苦味,这就是芬芳赴美的花朵和汁液充盈的根茎榨取出的灵魂。其实,真正的拯救要
从毒素般的伤害中获得,而糖一般的安慰,仅能缓解局部的疼痛。
现在。
戴月行在大海的深处,静静安睡了。双手交叠,永远听着塞壬吟唱的歌。
他带着所有美好,光明,快乐,满足。永远沉入了黑暗。
而我是殷无邪。
我不再有退路,亦看不到前途。
不会再有谁替我撑起所谓的天空。
凤丹青端着药进来。
坐在床边。
“可能有些苦,”他顿了顿,“要不要加冰糖。”
“这样就很好。”我微微笑,接过褐色的药,仰头喝下去,苦涩的药味充斥鼻腔,然而却很舒服。
凤丹青接住我喝完的药碗,原本美玉一般温润的脸色,现在透出苍白。眼中有道道触目惊心的血丝。
“你是不是打算羽化而登仙了?”我问,口气轻松。
他猛然抬头,眼里有惊喜地光。
“不吃不喝想成仙啊?”
“你要不要也吃一点?温的粥。”
我点点头。
他撩起帘帐,吩咐仕女端了两碗莲子粥。
似乎是打算喂我了,用勺子舀起一小口,仔细吹吹,递到我嘴边。
我想张口,然而胃里却有极其强烈的反应,只要一张嘴,马上会吐出来。
于是抿嘴微微摇头,从他手里拿过碗。
凤丹青愣了愣,端起另一碗,长长的睫毛下有淡淡失落。
“你先吃。我要看你都吃完才放心。”我微笑对他说。
他扬起脸,神色悲伤的让人有流泪的冲动。侧着脸慢慢接近我的唇。
呼吸交错。
然后他慢慢坐回去。
“对不起。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
“不是你的错。”
的确不是他的错。他为了保我周全才故意输给三娘,因为他知道秦穆轩会去。谁会看不出呢,这个冰山真的对我动了真
感情,为了我宁愿与玉虚宫为敌,斩杀自己的师弟。
可是,原谅不代表忘记,不代表没有发生。
可是。我不能容忍这样无能的自己。
我不要做躲藏在别人羽翼之下的弱者。
不要在安逸中麻痹自己。
不要做饕餮盘中的珍馐。
美到了极致,有两种出路。
而我,要成为罪恶本身。
爱宽大而温情,但弱于仇恨的坚强与持久。
“好了,乖。你快点喝,瘦成这样,我看了要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发,弯起眉眼。
凤丹青喝完,我仍没有动勺子。
他盯着我。好吧。我于是一勺勺将粘稠的液体送入嘴中,眼睛始终盯着前方。滑腻的感觉让我的胃疯狂的抽搐。
终于,我把碗放到他手里,指指门,“你出去吧。我睡会。”
背脊上全是冷汗,努力稳定手指不让它们颤抖。
他关上门的一瞬间,我伏到床边,不可抑制的呕吐,连同药一起吐得干净,而胃仍在抽搐,直至最后吐出深色的胆汁,
满嘴弥漫腥苦。
啊。神经性厌食症。
惨了。我表妹曾经减肥过度得过这病,瘦得跟竹竿似的,半年多才治好。老天,你真会整我。
好啊。看看,最后谁胜。
我现在在凤凰山庄的一处别院,距离韩庄不远。
凤丹青在我身边睡得正熟。漂亮的侧脸埋进枕头里,宁静而美好。
我忽然就很想抽烟。愁死了,明明都是古代人了,现代习气还是改不掉。也不敢翻身乱动,怕惊醒了他。
几日休养,我整天盯着他吃饭,看着他睡觉。他的脸色逐渐好起来,又变回我以前漂亮的小少爷。
我?整天靠狂吃药死撑。不仅厌食而且失眠。
唉。
小心翼翼翻身下了床。镜子里映出美得惊人的身影。黑色的华袍,四尺宽袖上绣着一只翩然而舞的蝴蝶。不知道什么时
候跟凤丹青学了这么个坏习惯,爱上宽袖的衣服。
个子似乎真的长高了很多,温未凉的药这么绝。
想起那个神经病,心情好了一些。
打开窗户,阳光暖照。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中显现出来,我趴在窗台上,微微眯着眼睛。
身后一双手环住我的腰。
“怎么不多睡会?”
“被你吵醒了。”慵懒好听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
说的话让人讨厌,不过动作这么亲昵……真是的。
我在他怀里转过身,在他唇上轻触一下。“乖,去洗漱。”
他似乎正处于半梦半醒状,下巴枕在我颈窝里不愿意起来。
我握住他环在我腰上的手,另一只手抚摸他皎月般的脸。
真是个,美好的清晨。
可惜,这皎月是个长了毛的皎月。
“喂,我帮你刮胡子吧……”啊啊,我承认我又在杀风景。不过这世界的人没有流行“美髯公”大家似乎比较喜欢保持
面部清洁,否则我早疯掉了。我可忍受不了自己也成长毛的皎月。
吃饭的时候,我大碗大碗喝药,凤丹青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于是我拿起筷子。却被他按下来。
“别勉强自己。”
心里感动,点头。
二月二十。
我决定离开。因为是我的幸运日。
如果永远躲在他的庇护下,我永远只能是个无用的废物。
他趴在我的腿上,睡熟了。是药物的作用。
“再见。丹青。”俯身,亲吻他的唇角。
离开的干脆利落,只带走了他的丹青扇。
无邪赋·第二十八章:粉墨登场
我承认,顶着这张脸无论走到哪,都得引起骚乱。所以继续易容成萧戴,也就是赵氏,也就是戴月行。
此行本就没有目的,然天大地大,何愁没有容身之处?
于是沿着襄水一路游山玩水。不过走的都是些城市,我这破身体状况,得靠吃药撑着,不能走到荒郊野岭。
走到襄陵城,想起了白玉楼。当然也想起这里如梦如幻的江景。
坐在一艘画舫上,春天温和的风轻轻撩起头发,呷口茶,惬意无比。
“殷无邪。”
我靠。
我超级不爽回头,看到一张让我很爽的脸。温未凉。
“你还敢坐这?找死啊。”他走过来,扯着我的袖子就走。
“怎,怎么了?”
他手往外一指,江上几艘船上正有人打斗。呃,是一人在与N条船上的人打斗。
似乎是个女子,鲜红色的身影在水雾氤氲的江上上下翻飞,异常美丽,而她的武功更是惊人,几乎一剑砍断一艘船,刷
刷刷几剑,N艘船就沉没影了。红色的身影燕子般在水面掠过,足尖一点,跳上画舫。
十七八岁的少女。杏眸桃腮,眼睛竟然是墨绿色,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简直就能刮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