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泷————飘飘何所似
飘飘何所似  发于:2009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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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分,太医们渐渐退下,偌大个房间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之声。魏天炽静静地握著无泷的右手──两把飞刀,入肉三寸三分,这只手几乎就要被废掉了。现在人还未醒,太医说是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但我知道不是,无泷,你咽不下这口怨气,对不对?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气自己当时为什麽不在你身边保护你!你知道这里是皇宫,有无数的兵丁和大内侍卫,只要招呼一声就会有人前来的。可那麽心高气傲的你,宁愿被杀也不求救的你,却毫无防备地昏倒在我怀里,只有我才能看到你这麽脆弱的一面,是吗?可是,不止是这样的,你可以告诉我,可以依赖我,可以让我为你做一切的一切!快点醒来吧,无泷,看著我,看著我你就会明白不论你愿不愿意我已经放不开你了,你是我的爱人、比生命还重要的爱人。
        ……
        好明亮的阳光,是白天了吧?无泷好不容易适应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魏天炽皱著眉头的睡脸,那麽憔悴,连落腮胡子都长得那麽长了。第一次这麽近的看他,无泷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深目、高鼻、棱角分明的消瘦的脸,即使睡著都会自然散发的威严,真实的男性魅力,这个男人啊,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让我一颗心狂跳不已的!可是为什麽连睡觉都要皱眉呢?下意识地,无泷动了动手──让我为你抚平它吧。可是手上却传来一阵痹痛,无泷几乎要痛呼出声,好在,有另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握著他,默默给他支持和力量。
        “无泷!”小小的动作就将枕边的爱人惊醒了,魏天炽深情的呼唤,热气呼在无泷脸颊上,又痒又麻。“醒了吗?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关切的眼神、惊喜的神色。
        好难受,我是怎麽了,心跳得那麽厉害,脸上像烧了一把火,无泷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反应,只是心里渐渐有了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天炽兄对无泷来说是不一样的人!
        “我的手?”无泷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已经五天了,被飞刀打中,伤到筋骨,完全恢复必须要一个月,但不会有後遗症的!”魏天炽尽量轻松地解释。无泷不知道,这个结果是魏天炽用数个日夜的不眠不休换来的──无泷本就虚弱的身体,加上严重的失血,几乎最好的疗伤药都无法发挥效果,连太医都要放弃了,只有太子殿下五日来随时以内力推宫过血,才奇迹般地最终保住了这只手。“这是无泷使剑的手啊!怎麽能有什麽闪失!”五天前魏天炽几乎是疯狂地向老太医大吼,“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要坚持!”此後他就一直握著这只手,不断将内力缓缓输入。直到今天早上太医宣布无泷受伤的筋骨开始接合,而且可以痊愈,魏天炽才放心在无泷床边浅眠一晌。
        虽然不知道其中玄机,但在自己昏睡的时间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却是清楚的感受到的。是天炽兄,他一直在陪著自己。
        ……


      


      无泷28


      太子府
        无泷不适应宫里的气氛──很多的太医,很多的宫女、太监,很多的补药,每天都来的皇上和寸步不离的太子,似乎太紧张了吧?醒来两天了,凡事都是魏天炽亲自扶持,连动个小指头都要经过批准,还往往被霸道地拒绝──“太多运动不利於休养!”──什麽破理由!第三天,无泷的忍耐到了极限,终於忍不住要求回正心居,好在魏天炽也不喜欢太多人来“关心”无泷──哎,没办法,我的无泷真是太有魅力了!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回到太子府,上下都来问候,到最後应付完霜儿,两个人独处时又是掌灯时分了。无泷终於找到机会和魏天炽说清楚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人──”无泷看著魏天炽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得到力量,说出自己心里的悲伤。魏天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坐到床边,让无泷枕著自己的腿。只是简单的动作,却给了他莫大的鼓励,“是上官仁!”
        “上官仁?他为了追击你竟然冒死创进皇宫?太莽撞了,一点都没有武林盟主的气度啊!”魏天炽不怀疑无泷认错人,但却怀疑上官仁的才智,“大概是太年轻了!”
        “不,我怀疑他杀我另有目的,并不是因为我是霜华宫的少主……”无泷说出心中疑惑,毕竟光凭白无泷却还不值得上官仁如此冒险。
        “那是为什麽?”魏天炽当然也怀疑,那天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自己仿佛中了调虎离山计!对了,是调虎离山计,“无泷,杀你的人知道你对我是最重要的存在,是想借伤害你来打击我!”魏天炽心下大悟,“又是我害了你了,无泷!无泷?”魏天炽发现无泷竟然在这麽重要的时候出神──一双凤目温柔又迷离地望向自己,里面竟有薄薄的水雾……
        天炽兄说我对他是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魏天炽并没有发现这句冲口而出的话给无泷带来了无限的感动,甚至连他後面的忏悔都被忽略了。不过,无泷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回到原来的话题:“对了,天炽兄可知道武林中关於上官仁的一个传闻。”
        “上官仁是上官野的外孙,不过由於上官仁的父亲是上官野的一个亲信,是入赘的上门女婿,所以上官仁也姓上官,但是上官野当年为了发展势力,除了让孙女儿上官霓入宫当贵妃外,还著意将上官仁培养成为武林盟主,力图在黑白通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道理魏天炽还是很明白的。无泷一问,他就开始卖弄起几年来所积累的情报,但却没有恶意,只求爱人青眼相加,增加一分好印象。
        “还有其他!”无泷身在世外,江湖传闻却知道得比魏天炽多,“三十年前,上官野的独生女与一个和尚相爱,两人珠胎暗结,小姐想和和尚私奔,被上官野发现,棒打鸳鸯,小姐被迫嫁了现在的丈夫,後来,生下了情人的遗腹,就是上官仁和上官霓。上官野虽然给了他们上官这个姓,甚至教了上官仁家传绝学,但骨子里却十分鄙视他们身上的另一半血统。所以上官仁拼命习武,当上武林盟主之後更是大举侵犯霜华宫,只想成就一番霸业,在上官野面前扬眉。因此,兄妹二人对上官野言听记从,即使性命也不顾的。”
        “无怪上官仁对你如此穷追猛打。”魏天炽明白个中原委,更是觉得对不起无泷,“竟都是上官野的布置!无泷,你不要担心,我誓要杀此老贼,为你报仇!”
        “天炽兄身系朝廷安危,凡事小心为上!”无泷见魏天炽待己情重,感动之余更是担心,“无泷此刻不但不能为天炽兄分忧,还要……”
        “怎麽说这样的话?”魏天炽恋著无泷,事事都可依他,却最怕听到如此分生的话。
        “对不起。”天炽兄情深,无泷当然知道,但话还是要说,“今後,凡事都请天炽兄多多担待了。”
        哎!无泷本性如此,严於律己,宽以待人,能让我“担待”,就是最大的信任了。听了这句话,此刻魏天炽也就别无所求了。
        ……


      


      无泷29


        接下来,经过三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和调养,无泷渐渐地恢复了。正如魏天炽所说,并没有任何的後遗症,而且由於舍利子和玉菩提的功效,无泷又增加了三成的功力,霜华神功也升到了第九极,而新悟出的剑法也和无霜商量,命名为“天意”剑法,此时也渐成体系。
      而魏天炽这几个月来,却一点也不得轻松。开春科考,正是为朝廷选拔贤良的好机会。阁老杨培云却在这关节眼上,告老还乡了,还美其名曰“激流勇退”。哎!
        幸好有杨煜。这年轻人在短短几个月中,变得更加成熟、干练了。有太子殿下作靠山,有父亲等一批元老顾问的指导,杨煜自然地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政治蓝图了。一大批同样热血澎湃、同样充满理想的青年才子,在新的科考中脱颖而出,暮气沈沈的官僚集团融进了新鲜的血液,也渐渐地有了活力了。
      另一方面,由於前几次的试探失败,上官野似乎又要沈寂了一段时间,几个月来,整个朝廷之上焕发了勃勃生气。一切都太过平静和美满了。
        ……
        宿草披离花未开,
        素馨一捧慰愁怀。
        梦中昨夜勤叮嘱,
        扫却轻尘燕自来。
        ……
        过了清明,就是素馨花的花期,本是南方名花,此刻却在京城里长时间的盛放,无怪太子府里那甜蜜的花香一时竟成京城中人人传诵的胜景。只是太子殿下似乎要将这香味独享,从不请人过府观赏,这样一来,一切就更加神秘了。
        其实,每到入夜,无泷都会抱膝坐在花丛之下,半梦半醒地怀念著一些他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东西。开始魏天炽常常问他:“无泷,是不是想家了?”
        是,又不是,或者不知道是不是,无泷没有回答,那是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怀念,又怎麽能简单用“思乡”二字来概括呢?
        暖阁里的琴剑书箱好长时间都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摆设,无泷竟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消沈在这迷一般地花香之中──白天还好,有霜儿看著他,两人倒也有说有笑。只是一到夜幕降临,无泷回到正心居,院子里的花也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格外的盛放──纤巧婀娜的花朵,优美花冠,在清白的月色下,宛如一只只玉色蝴蝶,毫不吝惜地绽放,浓郁的花香伴著微风,格外地媚惑著。在花丛中,无泷一坐就是大半夜,等到魏天炽实在忍无可忍,把他抱回暖阁的时候,他也不拒绝,只是满身飘著落英,发上沾著露水,冰冷的身体斜斜地依在花枝上,那麽妖娆,那麽飘渺的神情,怎麽看都是人间不应该有的绝色。
        这些都是魏天炽所不能容忍的,连著两个月,无泷一天天地虚弱了。魏天炽甚至发现,他看到花丛中的无泷时就会感到害怕,那素馨花似乎在吸取无泷的生命来绽放似的,越是美丽就越是邪恶。


      

      


      无泷30


        “无泷,你真的这麽喜欢玉芙蓉吗?”一日中午,趁著无泷精神还好,魏天炽问道。
        “是吧!”无泷像在回答魏天炽,也像在解释这段时期自己反常的表现,“在圣教的经文中,素馨花是文雅,优美的意思,是一种圣物呢!”
        “就是这样吗?”魏天炽觉得无泷并没有发现问题的关键。
      “每次素馨开花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好怀念,好想要和它们结合在一起”无泷微笑。天炽兄那麽关心自己呢,但似乎太大惊小怪了,圣教之中多的是爱花成痴之人,我这样也算不上什麽特别的了,“大概我前世就是一株素馨花吧?而且我似乎可以预感到有一天我还是会变成一株素馨花的。”那麽平静语调,仿佛说的是一个稀松平常的神话故事。
        “无泷,你是人,不是花!你这样痴迷是不对的!”魏天炽一点都不被这个看似美丽的猜测而感到高兴,他克制不住自己,上前紧紧地抱著无泷纤细的身子,深怕一松手这小仙子就要离开他,凭空消失一般,“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真的不喜欢!要做一株素馨花?难道人世之间就没有什麽值得你留恋的吗?”
        感觉到天炽兄的颤抖的,无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人世间有什麽值得我去留恋呢?“天炽兄,以前每次素馨花谢的时候,无泷就会把留了一年的头发剪下来,和飘落的花瓣一起埋在花根旁,然後幻想我的一部分将会依附到明年新开的花上,直到有一天,有人把我葬到很多的素馨花下,那时花就是我,我就是花了。”无泷温柔地依在魏天炽怀里解释道。可是突然,他觉得这个怀抱比那冰冷的枝干要温暖太多了,甚至有著比虚无更令他安心的情愫。
        “无泷,即使真的有那麽一天,请让我陪你一起,。无论变成的是花、是叶、是枝、是根,甚至是一掊泥土,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安心。”魏天炽低声地请求著──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要在无泷生命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对於这个请求,无泷没有回答,魏天炽也没有逼他,然而两个人却都觉得那一刻,尘世间有了无形的牵绊,令他们不想再分离。
        入夜,无泷又到院子里去了,不同的是,今天他似乎没有在怀念,而是轻松地和魏天炽交谈著:“天炽兄,我们今天怎麽会说这样一些奇怪的话呢?”无泷一边问,一边看著身边的玉芙蓉,“我似乎觉得,今年的花开得太过了!”
        “是太过了!”魏天炽看著无泷的眼睛,一日之中,那里少了几分灵空多了几分温情,竟是更加地令人迷醉,“无泷,我想,你还是把头发留起来吧!这素馨花似乎不需要它了。”
        “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花下,无泷爽快地答应了魏天炽的要求,“天炽兄,不知为什麽,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像素馨花,可是和以前却是不同的。”
        “你还是和素馨花一样地优雅、迷人,但你首先却更是一个人,要有一个完整的人生。”魏天炽很高兴这样的转变,他不介意去解释,“你可以喜欢素馨花,多喜欢都可以,但不必去怀念,因为花是花,你是你。”
        “是的,我是我呢!”无泷似乎也领悟了,看了看天色,道:“天炽兄,很晚了,该休息了。”
        魏天炽回房後,暖阁里传来悠扬的琴声,仔细一听,竟是《清平乐》,那麽质朴、平实的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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