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呵呵。”汪主任笑了笑，“本来我是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的，不过…反正他也要走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个事儿。”

“您说。”苏明浚心里乱乱的。

“小莫家里…你知道些甚么么？”汪主任谨慎的选择着用词，和他转进了办公楼，到一层电梯口等着。

苏明浚看着红色的数字从顶层下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从没说过家里的事情。我们…也不好问这些的。”

“那倒是…基本上这是个人私事。”汪主任点点头，“我刚才去教育局开会，正好遇到张副局长，还和他说起小莫来…”

苏明浚一挑眉头，汪主任就笑了：“你知道么？当年小莫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们都奇怪K大的高材生怎么会看上我们学校。”

“K高是所挺好的学校。”苏明浚笑笑，看着电梯到了，就和他一起进去。

汪主任按了七楼：“我倒不是说这个，小莫本身的档案我们看过，成绩好，学生工作也做得好，还有好几个教授的推荐。真的是人才啊…”

苏明浚笑笑，心里百感交集。汪主任又道：“不过当时我还没当教务主任，听总务那边的人说，小莫进来的时候可是张副局长亲自给我们校长打过电话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呵呵。”

苏明浚一愣，汪主任又道：“我们学校历来是看实力，关系甚么的我是看不上的。不过小莫真是个有能力的，第一届高三就能考出这种成绩来…”却又转头看了一眼苏明浚，“不过，我怎么听说他辞职了？”

苏明浚苦笑一声，电梯到了七楼。两个人一起出来，进了办公室放下东西，汪主任无限惋惜的拍拍他肩膀：“你和小莫是老同学了，有甚么你劝劝他。毕竟，你和他都是我们学校想要重点培养的青年教师…”

苏明浚点点头，心却沉到了最低点。

一团乱麻。

八十六章

洛彦打个呵欠，不太满意的看一眼窗外黑下来的天空，居然就晚上七点了。今天还甚么事情都没干呢…抓抓头从床上起来，摸到浴室打开喷头，热水哗啦啦的淋下来。洛彦想了想，就又跳出来，将喷头改成下面的出水口，看着开始蓄水了，这就光着身子跑过来刷牙。

看着镜子里面有点儿憔悴又有点郁闷的脸，洛彦用力刷刷牙，歪着头左右看看，将牙刷拿出来一举：“洛彦，你是最美丽最聪明的--”

连喊三遍，浴室里嗡嗡的，洛彦满意的弄干净擦擦嘴，爽了！

回头看看浴盆里水差不多满了，洛彦跳过去挤了不少沐浴液进去，伸手搅出一堆泡泡，然后扑通一声跳进去，咕咚咕咚吐出几个泡泡再冒出来趴在浴盆边上，擦擦脸呵呵笑了两声。才开始擦擦左边，又洗洗右边。想了想似乎少点甚么，就又起身擦擦手扭开收音机。听着里面唱“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洛彦嘴角抽了一下，娱乐界也知道观众已经审美疲劳了吧，所以这次冠军给个其貌不扬但人文主义色彩浓重的人，只不过这首歌实在是火得烂街了。于是跳起来扭了一下频段，洛彦还是喜欢长得漂亮的。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像…”

洛彦嘴角再一抽，好吧，这个是漂亮了，不过他就没整明白。这歌从上了春晚，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了励志歌曲？真是彪悍的青春不需要解释啊….随手再换过一个频率，“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止不住颤抖，哪怕有再多的借口，我都无法再去牵你的手…”

洛彦抖啊抖啊抖啊抖，两手晃啊晃啊晃啊晃的终于换了一个波段。好嘛，心情一般就一定要听这种让人一听特无奈特绝望的歌么？

“…感情需要人接班接近换来期望，期望带来失望的恶性循环，短暂的总是浪漫漫长总会不满，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洛彦愣了一下，这恐怕是唯一长得不能算超美丽但他喜欢的男歌手了吧。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洛彦默默无语回头看了一眼镜子，爱情也许真的要多换几个橱窗和旅馆…不过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从一间公寓换到另一间公寓。爱情这种东西，自己真的曾经经历过么？不是说，当分开以后才能彻底的看清楚一切过往。但是就算再过一百年回忆莫全，还是一个模糊而温暖的影子。

洛彦缩回浴盆里，顺手将小鸭子一起放进来。心情跟着旋律上下起伏，有种淡淡的味道随着水蒸气升腾起来。不是感伤，也不是寂寞，更不是追悔，自然也不是轻松万分。

就是…明确的认定了有些东西不可能再回来，于是心安理得彻底释怀的感触。

洛彦跟着哼哼，慢慢擦着身上。抚摸过的地方很光滑，带着沐浴液的香味。洛彦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以前和莫全住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自己的皮肤很好。记得他用了一个很烂的比喻…是甚么来着？丝绸么？大概吧，记得自己当时笑得没从床上滚下来，老天，丝绸？想他洛彦堂堂一个编辑，每天看那么多的雷文，在床上还要被自己的爱人雷，这叫甚么事儿啊？

不过莫全那个时候的神情是很认真的，他说这种触感很舒服，柔滑的，微微有点儿凉，但是忍不住想把脸贴上去…洛彦第一次发现他很酸，但是他却开始认真的搜肠刮肚的找形容词。莫全的皮肤是甚么样的呢？

很干爽的，很温暖的，很柔和的，带着淡淡的味道。洛彦记得自己说，就像棉布一样。也许不是甚么很贵重的材质，但是体贴。

现在想想还是想笑，也许所有的情话听起来都很肉麻，很雷，很无厘头，很不可理喻，但是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它是发自真心的。

当然，可能今天，有的人还会雷“真心”这个词。

好吧，真心人，可否把你的胸部借我看一下？

洛彦哈哈一笑，举起小鸭子亲了一口。

收音机已经换了歌：“…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看到你不舍的眼，我会用一个拥抱换取你的转身。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如果你真的也心痛，我会告诉你我的胸膛依旧暖…”

洛彦叹口气，把脸贴着小鸭子道：“可能是年少的心太柔软，但是真的是这样么？会有多少在爱情里辗转反侧的人这样感叹啊--”说着自己吐了一个，“我果然是被那些雷文刺激了，居然会说出这种与我美丽形象不相符合的话来…”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敲门声。

洛彦望着自己一身的肥皂泡，有点不情愿起身，索性装作家里没有人好了。

但是敲门声没有放弃，还在咚咚咚。

洛彦眉毛一挑，没听见啊没听见--知道他住这儿的，也就是他的主编--这个女人当然不会来他家--还有陈愉小朋友--这个死小子超级路痴凭借自己能找过来？--还有何翔．．．

洛彦嘴角一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虽然自己喜欢挑逗老实人，但是老实人一旦认真就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因为他们一旦认真就是山盟海誓啊山穷水尽啊山崩地裂啊．．．打住！甚么乱七八糟的。总之，如果是他，更要装死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隔了一阵停下。洛彦舒口气，心想总算走了吧？这个时候旁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大声的唱着“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呦--”

洛彦赶快挣起来按了，就听见外面有人明显忍着笑：“洛彦，开门吧--我听见了！”

洛彦一个激灵，拉开浴室门光着脚就跑过去了，也来不及看呼啦一下拉开门：“莫全？！--”

莫全衣冠整齐站在门外，正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就看见洛彦：“嗯，舍得来开门．．．”却又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脸上一红转过头去。

洛彦嘴角一抽：“你ＴＭ按那么半天门铃到底甚么事儿？”却见他把头偏向一边心里就来气，“怎么着，把我叫出来看你变脸啊？诶，你脸怎么青了一块儿啊？”

莫全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电梯叮的一声，忙的伸手一推就想要进去。洛彦没明白咋回事儿，脚下不带动的，莫全推得又着急，就直直往后面摔下去了。情急之下一伸手揪住了莫全的袖口死都不放，两个人扑通一声摔了下去，也不知是谁的脚勾到门，啪的一声算是锁上了。

洛彦摔得七荤八素的，只觉得地板上冰凉的投过来，脑袋底下像是枕了甚么硬硬的疼。脑袋旁边是莫全的头吧？硬硬的头发扎得自己脖子痒痒儿的。这就抬腿踢了他一下：“好死不死的你压我干嘛？”

莫全摇摇头转过脸来：“你没事儿吧？”

洛彦这才发现他是把自己的手垫在自己脑袋底下，心里小小感动了一把，却又瞪起眼来：“你推我干嘛？”

莫全听着电梯里出来的人进了隔壁关上门的声音才无奈道：“你这个样子．．．不太适合见客．．．”

“阿呸！”洛彦哼了一声，“你才见客呢？”

莫全无奈道：“我该想到你是在洗澡．．．”

洛彦猛地一惊，是啊，我刚才洗澡呢。也就是说…洛彦低头一瞅，果然，清洁溜溜的，确实…不适合见客。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被莫全看笑话，索性挺起胸膛来：“你看够没有啊？又不是没看过？！”

莫全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也就笑了：“看来刚才没摔着你，起来吧。”这就起身，顺带就要把他拉起来。

洛彦想说话，没想到一个喷嚏先打了出来。莫全皱皱眉：“快穿衣服吧，小心感冒了。”

洛彦一瘪嘴，索性在地上摆个大字：“我洗澡洗的好好的，偏偏叫你搅合了！我现在心里特别不高兴！”

“那，我该道歉么？”莫全把湿了的外套脱下来挂在客厅椅子的扶手上，四下打量有没有空调开关，怕他感冒了。

“我可是穷人，哪里有空调这种高级东西？”洛彦哼了一声，“就算你五体投地说抱歉，我也不会原谅你的--除非…”

“除非甚么？”莫全看了一圈，确实没有找到，只好转身蹲在他旁边，努力将视线集中到他脸上。

“除非你抱我去浴室，重新给我洗澡！”洛彦哈哈大笑，以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莫全可从没干过这事儿。就算两个人欢爱之后，他也是坚持自己去洗从不要莫全动手的。

莫全明显愣了一下，洛彦正想说自己不过开玩笑，莫全却点头道：“好。”说着当真伸手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慢慢走回浴室去了。

洛彦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直直盯着莫全的脸。这家伙…不会是被谁打了一拳精神错乱了吧？转眼瞄瞄抱着自己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非常坚定，有力的，沉稳的。

走回浴室，莫全把他放进水里，伸手摸了一下：“还好，还是热的。”

洛彦刚才冷了一下，这会儿觉得还有点儿烫。不过心里觉得怪怪的：“莫全，你…”

莫全笑笑：“你等一会儿啊，我去把鞋子换了。”

“不用折腾了，我这儿就我一个人住，没多余的鞋子。”洛彦摆摆手，“你要不嫌麻烦，光脚吧，反正我家挺干净的。我有请钟点工--”

莫全笑笑，转身拿了放在浴室地上的毛巾出去：“这是擦地的吧？”

“你等会儿。”洛彦总觉得不对劲，这家伙不会趁机干点甚么吧…就又扬手道，“不是帮我洗澡么？把我伺候舒服了啊--”

莫全转头一笑：“不把客厅里那些擦了，一会儿--”

“少废话！”洛彦翻个白眼，“这儿我家，我说了算！叫你一会儿再擦你就一会儿再去！”

莫全耸耸肩放下毛巾来：“随便你。”却又笑了，“你不会真的要我给你洗澡吧？”

洛彦哼了一声：“这是我家，我乐意！你刚才可答应了啊--别想反悔！”

“我没说反悔啊。”莫全笑笑，卷起袖子来坐到浴盆旁边，“洗头么？”

“没眼力见儿的家伙，又不洗的么？”洛彦哼哼。

莫全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拉过来一点，慢慢淋湿他的头发，倒了些洗发水上去。慢慢的揉着，轻轻的，耐心的，细致的。

收音机里开始唱千里之外，咿咿呀呀的飘飘荡荡。

洛彦闭着眼睛：“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莫全揉着他的头发：“洛彦，有没有想过换工作？”

“干吗要换？我现在挺好的啊。最烦就是朝九晚五的定时定点。”洛彦闭着眼睛，“还是说你要把我拉下水？跟你一样当个没名气没志气的语文老师？除了判卷子的时候能开开心心笑两声，整天愁眉苦脸的替那些学生想怎么才能多挣个两三分？”

“说起卷子…”莫全呵呵一笑，“我今天考试了。”

“就知道你！”洛彦睁开眼睛翻个白眼，“肯定又是出些那种天怒人怨的题目吧？”

“本来想给他们做选择题的，不过后来想还是要训练一下他们的基础知识，所以叫他们填诗词部分了。”

“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出来？”洛彦摇着头忍笑，“你说来我听听？肯定不少都是瞎编的。”

“嗯。何当共剪西窗烛？”莫全轻轻道。

“却话巴山夜雨时嘛。”洛彦哼哼，“简单简单。”

“二班有人答，夫妻对坐到天明。”

“哈，还有么？”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就是那个谁，龚自珍，不拘一格降人才！”

“是啊，可一班有人答天公对我吼三吼。”

“哈哈--”洛彦抓着肚皮笑，“还有么？”

“天生我材必有用--老鼠儿子会打洞。”莫全淡淡笑着。

洛彦笑得直抽抽：“不是的吧？”

“没办法啊，当时我们一办公室的老师全都笑翻了。”莫全耸耸肩，把他眼睛一档，拿过喷头给他冲水。

“你们考的也太偏，弄点熟悉的嘛。”洛彦嘟囔着。

“这还不熟？”莫全慢慢给他冲干净头发，“有啊，东风不与周郎便。”

“他们怎么说？”

“赔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咳--”洛彦光顾着张嘴笑，没想到水流到嘴里，这就咳嗽起来。

莫全吓了一跳，赶快关了水给他擦擦脸，又拍着他的背：“怎么样？”

洛彦咳了两声也就没什么了，倒是盯着莫全看他一脸着急的忙来忙去。莫全见他脸都咳红了，忙的给他倒杯水过来：“慢慢来。”洛彦就着他的手喝了，莫全就又把杯子放好：“怎么样？嗓子辣不辣？别把不干净的水也喝进去了…”

洛彦盯着莫全的脸，突然一伸手拿下他的眼镜吻住了他的嘴唇。

八十七章

是非常熟悉的感觉。那个人的犬齿非常尖，平时不说不笑温和的时候绝对看不到，就算笑也除非是大笑，否则根本看不到那尖锐的突起。就像如果不深入了解这个人，会以为他就像笑起来那样是温和可亲人畜无害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