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大门敞开,若是有人从此经过,正巧看了去,这成何体统!
“偏不放!什么胡闹,猫儿,你不知道我等今日等得有多辛苦?你伤成那样,害我想抱你一下也要畏手畏足,今日便要
一并讨回来……”
白玉堂说着,不顾展昭的挣扎,紧紧将他搂进怀里,贪恋着这扎实确定的感受不肯放手,俯下头去便要“讨债”,还没
偷得半分香,结结实实地拳头已经招呼到了腹上,不得不立时松了手哇哇叫道:“展小猫,你对外人一向手下留情,怎
的对自家人却如此粗暴,说打便打?”
“对你这强盗般霸道的人就要如此,不然岂不真被你当作了三脚猫?”
展昭一眼横过去,看白老鼠那表情,又觉得十分好笑,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轻掩上门,免得这老鼠一时兴起又想出什么
鬼点子,真被人看了笑话去。
果不其然,才这么想着,已发觉那家伙又靠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腰将他转过身去,面对他一脸的坏笑……
“原来你是怕被人看了去不好意思,早说嘛,关个门而已,举手之劳,何必让我白白吃你一拳,这下要连利息也一起算
上……”
“利息?你还想再吃我一拳?”
展昭话音未落,又是一掌直推向白玉堂胸前。
不过这次白玉堂已事先有了准备,敏捷地抬臂一挡,同时出手欲擒住展昭接踵而至迎面劈来的第二掌。
“猫儿,就算你是太久没有活动拳脚闷得慌了,也不必如此急在一时吧?早知道就不那么上赶着地去求大嫂炖那些汤汤
水水的东西给你补身子,让你多躺几天,看你不任我摆布……”
展昭一翻腕避过白玉堂的擒拿,再一反手,隔开又要缠上他腰的鼠爪。
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就要动手动脚不规矩,这白老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
近日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便是偶尔让他占了些便宜也拿他无可奈何;如今他倒上了瘾,越发的嚣张放肆了,真不把他
展昭放在眼里!
“凭你这只老鼠,想让我任你摆布还没那么容易!”
“那就来试试!”
白玉堂唇边带笑,好胜心已被激了起来。
以退为进,撤手躲过展昭的攻势,趁他扑空的当儿,弓起手肘向前一顶,一抬,再斜劈。
这个回合二人短兵相接,不分胜负,四臂交叉,僵持在一起。
展昭不疑有它,只是暗暗用力,没注意到白玉堂已是眼珠一转,坏心又起。
突然倾身向前,冲他耳根边吹了口气。
“你!”
他颈上一阵麻热,想不到白老鼠连这般无赖的着数也一起用上,暗恼之下抬腿直扫他的下盘。
“哇啊……展小猫!你玩真的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白玉堂躲闪之时,双手已然放松卸了几分力,话未喊完,展昭已经一个错身,移到三、四尺开外。
“你哪次耍无赖时提前说过?你这老鼠,总是恶人先告状!乘人之危、占人便宜时却从未有过半点含糊……”
这厢展昭察觉不对,为时已晚,说出口的话,犹如负水难收,没有后悔的余地。
那厢白玉堂早已一脸促狭,绽出一抹作弄的邪笑,眼看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
“猫儿,你倒说说,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我今日可是半点‘便宜’都还没有占到呢!”
“我……”
不是那个意思,分明是你心术不正,自己想歪!
展昭如此想着,却没说出口。
以白老鼠的性子,你若越要与他斤斤计较他便越是作怪作得起劲!
此时惟有闭口不再给他继续借题发挥的机会。
但他是这般打算,希望就此打住,白玉堂抓住了机会,又哪肯善罢甘休?
只见他戏谑地盯着他的脸不放,挑高了斜插入鬓的俊眉,凑上前来咧开嘴笑道:
“猫儿,你还是面皮薄得很那……这样子就脸红啦!”
“你闹够了没有?”
此时展昭已是哭笑不得,白玉堂若不说还好,被他这么一番戏耍,他却当真觉得面上一阵发热,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
“没闹够!”
白玉堂说得字正腔圆,仿佛天下的理都被他一人占光了。
“你都说了白爷爷就爱‘乘人之危、占人便宜’,若是光磨磨嘴皮子便作罢,岂不是枉我一世英明,亏大了去了!”
说罢,再次紧紧箍住展昭的腰,不等他动作反抗,已经狡猾地一个指头点中了他的穴道,虽然只用了三分力,却已经足
以令他背后一麻,失了先机……
只瞬间的乏力,便被对方乘胜追击,扑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给我起来!”
展昭推了推压在自己胸口的白玉堂的肩膀。
虽然还不至于沉死人,但被一个大活人这样压住还是多少会造成胸闷憋气,呼吸不畅。
“不起……”
白玉堂故意拖长了声音,让人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一口报仇!
“有本事的……你就自己推开我!”
“死耗子,你以为我真不敢和你动手?”
展昭气得抬起手来,落在贴在自己心口的那颗脑袋瓜上时的力道却是不痛不痒。
“看到了吧?猫儿,你不是不敢和我动手,而是你从头到尾压根就不会动手,不肯动手,不然当年也不会被我追得东躲
西藏……”
想那时成天到晚追着猫儿要求决斗,逼得他最后只要一看到他,便连话都不多说一句,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某只老鼠大言不惭,得了便宜还卖乖,抬起头来,冲那猫儿挤了挤眼睛,又美滋滋地抱住他,枕回他胸前,一边窃笑,
一边倾听着耳下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心跳,沉稳,有力,让他心安。
就这样躺了半晌,展昭仍是觉得大白天便搂搂抱抱十分别扭,忍不住扯了扯白玉堂的头发:“够了吧?快点放开我……
”
“不够,一辈子也不够!”白玉堂半探起身,却没有放开他,而是搂紧了他的腰,向上蹭了蹭,与他脸对脸,在他唇上
轻啄了下,“我可没忘你那日说的话……”
“我也不准你忘!”
四目相对间,展昭心登时软下来。
想他近日来在他身边,伤才好了些就硬要下了床,忙前忙后,殷勤细心地照顾,此时便不忍硬是将他推开。
“这句话还算勉强听得入耳。”
白玉堂嘿嘿一笑,低下头去,这次是密密实实地吻住了他。
他们虽然夜夜同床共枕,却没有过半点逾越的行为;念他伤重只是其一,担心太过唐突折辱了他却是真的。
可是,自从听他开口表明了心意的那日起,他就始终想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含住了那丝滑的唇尽情吸吮,狡猾的灵舌随之迫不及待地自齿缝钻入他口中,肆意游走搅弄,啜饮那清甜的滋味。
展昭平日清心寡欲,只因他律己极严,又从未动情,此刻却被心上之人如此挑逗,一时间也失了神,任他为所欲为。
难得猫儿收起爪子,白玉堂满心欢喜,抬起头来让两人换上一口气,便忍不住再次迎上去。
可是老天往往难以尽遂人愿,偏偏就在这柔情展转、缠绵不绝之时,一阵不识相地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对正沉浸其中
的两人来说可谓是“惊天动地”——
一个大惊地用力将还压在身上的人推到一边,腾地坐来起来;另一个则趴在榻上咬牙切齿,懊恼地想要破口大骂甚至行
凶杀人!
“什么事?!”
白玉堂忍了又忍,一开口还是火药味十足,浓得连门外那人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明显地咳了两声,才道。
“五弟、展昭,我楚师弟说京城来了消息,有事要与你们说,正在厅前等候……”
京城!
白玉堂的头脑立时冷了下来,爬起身与展昭对望了一眼,应声道:“知道了,大嫂……”
此时顾不得羞窘,二人匆匆抚平了衣衫发丝,拉开房门。
“有劳卢大娘……”
“大嫂,出了什么事?”
“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甚明了。”
卢大娘看了他们一眼,又想发笑,忙转过身去,道:“先到前面厅上再说吧,跟我来。”
三人来到厅前,楚段二人正在与卢方交谈。
楚无咎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待重新落了座后,才开口道:“京城的探子传来消息,皇上三日前降旨开封府,命
包大人在一月之内将展兄与玉堂二人缉捕归案,不得有误……”
“什么?这……皇上此前不是并未因此怪罪包大人,为何突然……”展昭闻言一惊,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展兄莫急,容楚某解释。你们逃狱之后,辽国使臣再次向圣上施压要求增加每年贡辽银绢不成,双方在十几日前便于
朝堂之上撕破了脸,次日辽使一行人等已然动身回返大辽。皇上恐日后形势有变,当即下旨边关加强防备守卫,并增加
调派了驻军人手……”
“如此说来,边关或许会再起争端,近日恐有战事发生了……”白玉堂皱起眉道。
“好你个瘟神,十几日之前的事,你怎么拖到今日才说?”
“你这没毛鼠真是不识好人心……十几日前你们刚逃过一劫,均有伤在身,连床都下不得;此事虽大,却暂未直接对开
封府和包大人造成什么危害,我们怎能在那种情形之下说出来扰乱你们的心神?若不安心调息静养,你们的伤又如何能
好得如此之快?”
段司洛知道在此种情形之下自己若不出声楚无咎定会一笑了之,他却不同,断不会有理无理都让着这只没毛鼠!
“白面鬼……白爷爷懒得与你计较!”
白玉堂自知这次的确是自己理亏,悻悻地哼了一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若当真两国交战起来,且不说胜败如何,都必是劳民伤财之事,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必定为此忧心忡忡,若是某些奸佞
小人趁此机会煽风点火,他震怒之下,自然会降旨对这‘内奸通敌’之事严查到底;而你二人与开封府关系密切,追究
下来,很难不造成半点瓜葛牵连。”
***
夏季夜短天长,更声辙止、滴漏将尽时,天色本该已经大亮,此刻却因空中凝聚的浓云而阴沉压抑,室内的光线也因此
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榻上侧卧的人坐起身,悄悄推开薄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捞起外衣穿上,才拿了腰带要系,已经被人从身后一把抢了过去。
“玉堂……”
展昭回过身,见白玉堂抢了他的腰带又躺回了床上,一手枕在脑后,翘起脚来,看着他,却不说话。
看他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不象是开玩笑,倒似是在赌气。
“玉堂,我……不能拖累包大人和开封府。”展昭叹了一声,终还是开口道。
“所以你便要去投案自首?白面鬼也说了,此时皇上必在震怒之中,你现在回去,根本不会有任何辩解的机会,无异于
送死!如此一来,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正中了那庞老贼的下怀!”
白玉堂一个翻身,跳将起来,跃到展昭面前,连珠炮似的逼得他没有半点插嘴的余地。
“臭猫,你以为白爷爷当真不知你一夜未曾合眼是在想些什么?”
昨日得知了那消息之后,这猫当下便变了脸色,神情紧绷,必是已经心急如焚。
只因他向来行事谨慎、考虑周详,才未即刻决定动身赶回开封府。
“玉堂,你所说的,我都清楚,但……这一夜我左思右想,耶律宣景一干来使众人既于十几日前就已动身回返大辽,脱
罪的证据便更加难寻,此种情形之下,我惟有赶回京城,才能使包大人及开封府上下不因此遭受株连。”
展昭说完,缓缓从白玉堂手中抽回腰带,垂下眼帘,不再看他,默默整理好衣衫,转身向外走去。
“猫儿,你真的已经决定要去送死?如果……我不答应呢?”
白玉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窗外的天空一般低沉阴郁。
“不答应……我……也必须要去。这不是儿戏,我不会让步。”展昭顿了一下,答道。
“好……那么我来问你,你如此大义凛然地决定牺牲自己,可曾想到过我?你可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话?”白玉堂吸了口
气,又问。
“我……”
展昭的背脊僵了一下,耳边同时听到风声,白玉堂已经袭上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什么?”
“玉堂,我……心意已决,你拦不住我。”展昭将头侧向一边,一错身便想闪开白玉堂。
“不敢看我?猫儿,你也有心虚的时候么?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可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话?”
白玉堂随着展昭的动作左右移动,就是不肯让他靠近门口。
“让开……”
逼不得已,展昭只好出手动武。
“你不肯说?还是不想承认?你就算当真忘了也无妨,我来提醒你……”白玉堂旋身避过展昭的招势,俊脸含霜地紧索
住他的双眸,“‘展昭此生,决不负玉堂;展昭心中,惟有玉堂’……这话可是你展昭亲口说的?如今,你想反悔?”
“玉堂,我从未想过反悔……”展昭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既然不想反悔,又为何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白玉堂抓住展昭的手臂逼问。
“我并非轻贱自己的性命……可是紧要关头却不能只顾自己……”展昭翻腕挣开白玉堂的钳制,纵身而起。
“你还不承认?我相信你不会负我,但是在你心中,包大人……开封府上下一干众人……所有人的性命都比你展昭重要
!”
白玉堂已在一瞬间察觉到他的动向,同时足尖点地一跃而起,再次拦截住他……
两人便在半空中你来我往交起手来,两条人影上下翻飞,互不相让。
“玉堂,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不能不顾大人他们的安危……我真的做不到!”
“看着你去送命,我也做不到!”
“玉堂,不要逼我!”
“休想!”
二人一个竭力想要离去,一个硬要留人,几乎使尽全身解数。
打得激烈起来,难免碰翻屋内桌椅摆设,时不时引起高低不同的响动。
响动声大了,便惊动了清早起身打扫庭院的婢女,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慌忙去禀告了主人。
不一会儿,黑白修罗及卢方夫妇便匆匆赶到了门外,只听得屋内打斗还在继续……
“他们这是为何?五弟已经很久没和展昭真动过手了……”卢方说着,便要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