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 下+番外——非言非默
非言非默  发于:2011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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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能对此事不管不问。

对于太后的指责,景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辩解,只是说起了一桩很久以前的事情。

“很多年前,朕曾经为那件事怨恨过母后,到了现在终于能理解母后的一片苦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不

吝于牺牲。”

皇帝话中含糊不清所指不明,太后却很清楚皇帝在说哪件事。那件事,是他们母子生分的开端;那件事,是扎在皇帝心

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会抽痛。

但是,太后始终没有为那件事辩解过事到如今也无须辩解,就如同今夜皇帝根本不需要辩解一样。无论是不是他们下令

的有什么区别,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们的逼迫放纵下发生的。

杀戮总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自,将对方逼到不义的地步让已方占据正义的立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举起屠刀。很多年前

,太后就是这么做的,如今,皇帝不过是在做相同的事情而已。

太后望着皇帝嘴角淡淡的笑容不再说话。

皇帝苦心布置多年,她此时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嫡长子可能被牺牲在这事里面的结果。

到如今,皇帝的意愿已经无人能阻。

或许嫡长子景琪真的是福大命大,或许事情并不是像所有人所想的那样。无论是哪个原因,到了天明时,他还是脱离了

危险,如同多年前他在皇后肚中那样,坚强地活了下来。

皇后刚把心放回肚中,就得到了太后为此事训过皇帝,但是皇帝并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消息,显

然,这件事与皇帝脱不了干系。

只要皇帝对这个孩子的憎恶之心不改,同样的事情就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在这深宫之中,防不胜防,说不准他们母子两

人什么对候就遭了毒手。

“娘娘,你的手…奴蜱去叫太医来。”伺候的宫女在一切终于安定下来,服侍皇后安寝的时候,发现皇后的掌心都是斑

斑血痕,忍不住叫出声来。

“不碍事。”皇后已经下定了决心,“这点小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天启十一年九月初五,有内侍在皇帝的茶水中试出剧毒,内务府层层追查下去,线索直指后族谢家。谢家眼看事情败露

,铤而走险,意图逼宫,被早有准备的禁军一举击溃,几名首犯当场诛杀,亲朋眷属尽数入狱。

在景史上,天启十一年末发生的这桩谢家谋逆案,一直是被当作“逆王案”的延续,其中原

目,不足为外人道也。

谢家事发后,在早就被多次大换血的三法司审理下,又一次与天启元年的那桩“逆王案”联系在了一起。三法司经过几

个月的审理,找出种种人证物证,最后竟然证明谢家是幽王一党,多年前侥幸残留了下来,此次寻到机会再行谋逆之事

,当诛九族。对于这个结论,整个朝堂都保持了沉默。

溜须拍马之臣是因为绝对不和皇帝唱反调的立场而保持沉默,至于耿直忠良之臣也保持沉默却是为了嫡长子在着想。

谢家毒杀逼宫谋逆犯上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无论谋逆的原因是什么都罪当诛九族。但是谢家作为嫡长子的外家,因何而

谋逆对嫡长子来说却至关重要。若谢家是为了让嫡长子继位而谋逆,他日嫡长子长大成人之后该如何自处?此时皇帝授

意三法司将此案往“逆王案”上面靠,显然是源于父子亲情在为嫡长子的日后打算。那些耿直忠良之臣也很明自这个道

理,只会觉得皇帝此举宽厚仁慈,自然不会故意来破坏皇帝试图让嫡长子从此事里面脱离干系的计划。

只有皇帝的那几个心腹之臣,才隐约明白,皇帝硬要将此案再一次与“逆王案”联系在一起,嫡长子固然是一部分原因

,但是最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恐怕就是要在诛谢家之前先狠狠甩他们一个耳光,只为了某个远在天边的人。

谢家谋逆案牵连众多,谢荫身为谢家旁支更逃不脱这个命运。他入狱后,在狱中给皇帝上了一份长长的陈表,罗里罗嗦

的好几页,阐述了他对皇帝的忠心耿耿以及对此事的毫不知情,最后说有要事禀告,以求将功抵过。

景帝看了这份陈表后,笑了起来。谢荫在他身边几年,做事认真用心,当得起能吏二字,而且这些年由暗卫盯着,确无

不轨之事。此次牵连入狱,他不会杀他,但是惩罚肯定会有的,或许也要将他流放几年他才甘心。不过他很想知道什么

要事能让谢荫觉得可以将功抵过,便让人将他从狱中提出来仔细问问。

“这件事,连太后也不知道,月有罪臣和她清楚。”谢荫将他知道的那件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然后等待着皇帝发落。

“原来是这样。”景帝盯着下面的人,脑子里面盘算着在这事中他是否能得到好处,再决定要不要将下面的人直接灭口

以防此事泄密。最后他还是觉得利大于弊,终于开口,“的确可以将功抵过。”

听皇帝这样说,谢荫终于松了口气,稳下心神后才感觉得到后背上的凉意。

谢荫与景帝谈话时只有他们二人,当时说了什么则无人知道。

皇后谢氏自从案发后就被软禁了起来,整座坤宁宫,被禁军侍卫团团围住,只许进不许出。皇帝在吃穿用度上并没有亏

待她,她依然可以维持后宫之上一国之母的仪表,只是能出去的人都已经出去了,还留在这宫里伺候的所有人都明自,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此案审理结束,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是皇后的日子包括他们的日子结束的时候。

嫡长子景琪在软禁之初就被迁居他处,负责照顾他的女官紫砚得到皇帝特许,每隔几日可以入坤

宁宫向皇后禀告嫡长子的情况。

“紫砚,我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下手害琪儿?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一日,皇后听完她的汇报后,再一次愤怒的质问。这是她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她一直以为琪儿遇险是皇帝下的手,却

没有料到是自己身边信任的人做的。

“娘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紫砚女官对皇后的怨恨已经习以为常。自从第一次来见皇后,皇后冲下来试图打她以

后,她每次来都是隔着众人站得远远的,此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微微弯了弯腰,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安然告退。

她知道皇帝允许她见皇后的用意,她的存在她肚中孩子的存在是皇后身为妻子身为主子完全失败的最好证据,每见皇后

一次就是在狠狠打皇后的脸,所以她非常乐意经常进来多打几次皇后的脸。而且她每次来除了嫡长子的情况外还会告诉

皇后有关谢家的消息,然后以看到皇后扭曲铁青的脸色为乐。

皇后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她永远不会告诉她,永远不会告诉她因为她制造的意外有多少无辜的宫女冤死,

而她的妹妹就是其中之一。让皇后带着这样的不解怨恨死去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至于这个孩子,是她向皇帝要的奖赏,她现在还记得皇帝听到事成之后她要这样的奖赏时惊愕的神情。不过皇帝很快了

然,没有多问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皇帝或许以为她也像其他许多女子一样希望母凭子贵,一步登天吧。不过她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很快,牵涉其中

的所有人都会烟消云散,她也不会例外,这个孩子,将是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哪怕她的名字永远不会存在于世,但是

她的血脉将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下去。

天启十三年四月,这桩谋逆案基本审定结束,菜市口的地皮再一次被染红了一层层。

在某一个深夜,皇帝终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坤宁宫。

“没有审讯,没有罪名,没有废黜,陛下就准备这样私下偷偷街用三尺白绫了结你的结发妻子后宫之上一国之母?”皇

后在几个月的软禁后,特别是在谢家被诛后,早就明自了自己的下场,此时看到跟在皇帝后面的那两个内侍手上捧着的

白绫,倒是一点也不惊慌,语气中充满了掩不住的嘲讽。

就算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罪有应得,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唯一的错误就是最后她失败了而已。她是他的正妻,她是

后宫之上一国之母,为什么她要忍受皇帝无休止的左拥右抱,皇帝凭什么争夺她生育孩子的权力,她之所以沦落到要与

一个男子争风吃醋要去为难一个男子还不是因为皇帝的

错'

也许,身为谢家的女儿就是她此生最大的错。

“皇后,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琪儿着想。”景帝平静地望着殿上端坐着的宫装女子,天启元年将她迎进宫到如

今整整十年,他或许曾经亏待过她,但是到如今这个地步却不仅仅是他的错。皇长子,淑妃,卫衍,或许还有许多没有

成形的小生命,最后是他自己。这么多债,总是要她

偿还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他的正妻,是他嫡长子的母亲,就算要死也该以符合她身份的方式死去。为了皇家体面,为

了嫡长子的日后,他的皇后可以困暴病而亡逝,却绝对不能因谋逆而被处决。

“为了琪儿?陛下你竟然说得出口。要为了琪儿,你将他的外家屠杀干净,你逼他的母后赴死,你 竟然还好意思说一切

都是为了琪儿?以后,想必琪儿会代替我的位置,成为后宫争斗的焦点,这样,你心爱的人就算回来,依然可以置身事

外过他的逍遥日子,陛下果然是好打算。”

皇后已经可以确定琪儿不会因为此事受到牵连,因为他有存在的价值。一个拥有嫡子身份却没有外家支持的皇子与许多

身为庶子却有外家支持的皇子,这储位之争可以预见将会斗上无数年。就算日后皇帝与那人的关系掩不住,一个不可能

生养孩子的男子在激烈的储位之争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依然可以置身风暴之外。到了此时,皇后不得不承认,皇帝的

这盘棋果然是高明。

“皇后果然是了解朕。”景帝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时候不早了,皇后请赶紧上路吧。”

“陛下等了这么多年,想来不会介意多等那么一会儿。”

皇后慢慢站起来,唤人入内去帮她整装。

换上大红的宫装,梳起高耸的云鬓,插上繁复的凤钗,薄施粉黛,淡扫蛾眉,轻描红唇,犹如要去出席需要盛装打扮的

场台,每一处都力求完美。

画眉时,宫女的手都在发抖,皇后却依然镇定无比,接过来自己动手打扮。完成后,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终于满意地点

头微笑。

皇帝说得对,就算要死,她也该以符和自己身份的方式死去。

“景骊,你会得到报应的。爱情是这宫廷里面最奢侈的东西,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可能得到。你心爱的人终其一生都不

会回应你的爱情。”

这是皇后谢氏临死前对她的丈夫最后的诅咒。

第七十六章 回京

景帝独自一人站在殿外,没有去看那个女人最后的景象。

半空中悬挂的残月将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惨自色,犹如他此时的心情。权臣已除,大局已定,皇后也得到了她

应有的下场,他终于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告慰瑜儿和淑妃的在天之灵,但是他此时却没有一点快慰的感觉。

“…终其一生都不会回应你的爱情。”皇后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

这个女人,就算临死也要在他的心底扎上一根刺吗'

这些年来,他一直告诉自已卫衍是爱他的,也试图说服自已相信这一点,但是事实呢'

景帝站了半晌,最后解嘲般地冷笑起来。

就算卫衍真的永远不肯回应他的感情又如何?事到如今,他真的在乎吗?只要卫衍永远待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足够。

“陛下,皇后娘娘宾天了。”福吉处理完殿内的事宜,出来向皇帝禀报。不知道是因为被皇后直呼其名冒犯了还是被皇

后最后那句话戳到了痛处,皇帝此时的脸色很难看。

“传旨下去,皇后因病亡逝,厚殓,大葬,举国哀悼,禁乐一年,凡有爵者人家半年禁嫁娶。”景帝很快就从刚才无端

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冷静地吩咐下去。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他不吝于赐于皇后最后的尊荣。

然后,无数的恩怨无数的秘密随着皇后谢氏的风光大葬被掩去。

六月中旬,在朝堂上消失达四年之久早就被众人遗忘的卫家突然发出了声响。已过花甲之年早就告老在家的卫老候爷向

皇帝上书,以刑部有听信妄言胡乱取证屈打成招之嫌,要求重新审理他么子卫衍被流放一案。

对于卫家这样的指责刑部简直是哭笑不得。虽然三法司的主官早就被撤换,刑部的官自也在皇帝的几次大换血中调任补

充了无数新人,但是依然是有了解此事的老人存在的。当年,永宁候卫衍根本就没有被过堂讯问,何来屈打成招之说。

再说最后定下的罪名,更是在宫中的干预下,直接从十恶不赦的重罪变成了每逢大赦天下都在赦免之列的轻罪,他们卫

家还想怎么样。

不过,因为这桩案子,当年主事的三法司主官现在境遇都不大好,所以上任才二年的新刑部尚书对着那份“着刑部重审

”的上谕,不敢掉以轻心,召集了一众属官在衙门反复商议,揣摩着到底怎样审理才能让皇帝陛下满意。

不是刑部尚书一定要去讨皇帝欢心,而是不会揣摩上意的前车之鉴已经赫然在前,实在是逼得他不得不对这个案子严阵

以待。

没过几天,刑部尚书的满腹心思就被荆州抓获的“幽王余孽”分散开来。在几年徒劳无功的搜索以后,荆州州军和刑部

派去的官兵犹如神助,终于抓获了躲藏在深山之中的幽王余孽以及一并支持者,将他们押解上京。

比起这桩案子,卫衍的案子简直是小得不值得一提。

相对于群臣的并奋,景帝在朝上听到刑部尚书的禀告时并无惊讶喜悦之情,仿佛早就收到了消息一般。

因为此事的耽搁,刑部要将卫衍提解回京重新审理的行文到达江南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初。

这几年,几次大赦之下,卫衍就一直被羁留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所有的生括都围绕着那个小县城方圆百里展开,不

得随意迁居。幸好不禁家人亲朋探望,所以这几年,除了父母年事已高,无法远赴江南来看望他只能通信以解思念之情

外,他家的兄长们并孟九等人都已来探望过他。

生活上有赵石等人照看着,一切安好,月不过开始的时候日子有些单调无聊,直到二年前齐远恒携妻子回江南老家居住

后,经常过来探望他才有所好转。

齐远恒那时正在筹划一本水利农桑方面的实录集,他经常陪着齐远恒四下里溜达,踏遍了这方圆百里的口野乡里,接触

到了一个他上半辈子从不曾接触过的世界。从京城到幽州再从幽州到江南,一路上他都是走马观花的对那个世界了解到

一些皮毛,以为脚底的那些厚茧就是苦难的全部,而现在他与乡野村夫同吃同住在一起,才真正切身感受到他们的困苦

以及希冀,慢慢生出了日后要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念头。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当年皇帝陛下在随意居中笑他“享尽人间富贵,不知民间疾苦”,要他多多去了解民生的时候

,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接融到人间苦难民间疾苦。

每次想到皇帝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去抚摸那块玉。多年抚摸下来,暖玉表面的花纹都有些

模糊不情了。

相隔的距离越遥远,皇帝的样子就越情晰,他冷酷的样子,他温情的样子,他故意使坏的样子,还有他如同老头一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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